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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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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卷一百六十
 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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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府院君金公神道碑铭(并序)
恭惟我 宣祖大王深惟 宗社。贻燕以人。不幸奸臣怂恿时君。摈弃不用。而又戕尽同气。幽闭 母后。潜通戎虏。得罪 天朝。流毒百姓。无辜吁天。 宗国之亡。匪朝伊夕。于是北渚金公讳瑬。字冠玉。倡率忠义之士。翊戴 圣主。一正彝伦。再造兴运。识者曰。大乱之作。气数之消息。天亦无奈何。而天必生能弭是乱之人。以拟其后。北渚公即其人也哉。公生于 隆庆辛未八月。周岁。指网虫食蝶曰。彼可恶也。既口食。能作文字。见其句法者。已知其不凡也。稍长。文名籍甚。而辄于场屋却步焉。廿一岁。魁发解。壬辰。考议政公讳汝岉。与申公砬战没于忠州。翌年。又丧母夫人朴氏。有苫块病。郑松江澈闻之。以书为勉其姜桂。服阕。 宣庙览公科作而曰。多用兵家语。岂知兵者耶。其受知自此始。荫仕为寝郎。丙申。阐大科。自槐院。从复雠将金公时献。经略湖岭。为人所诬。至削仕版。湖西章甫前后讼冤。继又有诸大臣言。如李鳌城恒福,李汉阴德馨先后力辨。久后始叙。为翰林说书,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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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玉堂南床。则前时尝以 命削去。而且郑仁弘长宪府。论罢公注书。复入翰苑。癸卯。历数官为龙湾收税官。人所鄙夷。公恪勤奉职。屏绝声妓。公馀读书不辍。复历冗官为全州判官。实行府尹事。事务浩烦。公谈笑指挥。案无留牍。当上官日。有一奸民潜隐投状以试公。后数月。道遇一人曰。此前日投状者也。其人果伏。吏民惊服。莫知其何以也。监司以非理胁公。公执不可。遂罢归。州民立碑颂之。戊申。光海亲鞫临海狱。公为问事郎。病免。张公晚为咸镜监司。鳌城为体察使。皆请为佐。自是朝议欲试公于边圉。公以体府命。巡略关西。多所设张。被玉堂录。复为司书。庚戌。再赴关西。李尔瞻尹义州。恃其权位。不肯出迎。公至城门。责其无礼。尔瞻不得已以军礼迎送而恚恨焉。光海主欲追崇所生母。公在玉堂争论。因又不悦者在要津。沮公铨郎。仁弘诋斥李文元,李文纯不合文庙祀。太学生论削仁弘儒籍。因致捲堂。公与同僚亦空馆而出。时仁弘方被宠幸。遂革公职。已而用体府荐。升通政守江界。甲寅。还朝加嘉善。丙辰。朝京师。有舌人刘智宁。挟宫掖势横甚。公重杖之。以故复命日被推勘。戊午。许筠谋起大狱。尽除一番人。公与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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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待命。会筠以逆诛。故事得已。然公以不参废 母庭请。大为奸党所构。时纲常斁绝。国命缀旒。公始与申公子景禛。出万死为 宗社计。后与李延平贵诸公合。诸公推公为盟主。一日 仁祖大王亲至公第。行客主礼。公之称 上。用关张故事。癸亥三月十三日。诣西宫奉 仁穆王后复位。以 命废光海主。立仁庙即位。时公应机处变。指顾立定。以公为兵曹参判兼金吾事。数日。升拜判书兼艺文提学。时诸功臣。皆带从事官。募兵捕逮。颇扰闾里。公请皆罢之。公又进贺曰。内奴犯罪者。自 上特命枭示。夫家齐则国可治矣。又曰。臣于甲寅年间。还自江界。百隶怠慢。一无统纪。今日宜思整顿。公以朋党为深忧。务为协同之论。则一番论议。多有异同。至有相激之端矣。时将迁光海于江华。公启曰。水路险恶。请由旱路安行。 上允之而曰。 慈殿使各处废妃于别岛。予不忍为。毋宁受责于 慈殿。公极力赞助。夏。加正宪兼两馆大提学。冬。策为元勋。拜升平府院君。别职如故。义州公 赠领议政。昏朝馀孽。煽乱不已。 上命公移住阙门外以自近。甲子正月。副元帅李适叛。以内应逮系者三十馀。诸议皆以为宜速处断。领相李公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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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右相申公钦曰。吾老病不得请对。公可与兵判白决之。 上即许之。时官军御适。到处不利。公自请视师。 上为置总督军门。使节制元帅以下。朝廷以公出外为非计。遂寝。 上南幸。公常宿卫帐殿傍侧。不敢斯须离。贼平。辞递本兵。移赞成。乙丑春。为吏曹判书。欲祛朋党通彼此。以此朝论携贰。至于三学士补外。则訾公之言四起矣。复有告变人。诸勋宰将其人欲就公究问。公曰。自可诣 阙上闻。岂敢私鞫于家。复递为赞成。九月。 元子入学。公行博士事当师席。丙寅春。还吏曹。夏诏使姜曰广,王梦尹来。受命西傧。仍往见毛都督文龙于椵岛。毛久闻公名。礼遇极隆。诏使见公仪度。甚相敬重。常称太宰。所和诗句。必曰绝妙。后因我使之朝天。间遗郑重。丁卯虏变。 上将幸江都。完平为体察使。请公为副。公先往经纪。守备无阙。既还都。都察八路军兵。使手下炮手各引其类。得数千人以属御营。其后丁丑金化之战。得全胜者。实赖此军云。又得数万金。以为缓急用。公常言我国御敌无如山城。使从事李公景曾。往审两西修筑要害处。又招集两西流民。称以衙兵。给粮以活之。后皆纵还本土。又使屯田塞上。岁收谷万馀斛。饷军赈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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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民立碑颂德。有教人投书谋害士类者。以公为首。公不自安。上章辞职。未几。进拜右议政。其体使文衡。特命仍兼。公八劄固辞。只改文衡。戊辰春。柳孝立等谋逆。事机甚急。诛捕之际。公功实多。而公力辞策勋。升左议政。有台臣劾一守令。意在于公。公即引入。 上罢其台臣。公累疏救解之。金仙源尚容继公掌铨。亦以用舍忤于时议。公入侍言之。 上将重究持论之人。公又论救。 上不听。公以为大臣言不用则当去。遂呈告。然时议益不悦。而李延平亦于 筵中攻公甚力。公只引咎乞免而不与较。有金赵二家女由私径入内。公启曰。嫔御之选。必以法家名族者。所以重侍御严壸政。而今此金赵之女。既非礼选。则明是由曲径而入也。将来之忧。岂特为 圣德之累哉。蛊君心害国政。未有甚于此者。臣不暇远引前代。昏朝之事。可为今日龟鉴。 殿下欲寻乱亡之辙迹而莫之悟。臣窃痛焉。彼若无因缘之路。则必不能自进。其陷吾君于非礼不正之地者。果谁人乎。论其罪状。固难容于诛殛。伏愿 殿下亟斥两家之女。罪其媒进之人。使一国臣民。咸仰 大圣人改过不吝之盛心。被 严旨引入。 上遣承旨谕旨。甚有悔悟意。 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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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之迁。皆欲远求吉地。公力排群言。迁奉于 健元陵第二冈。众论咸服。辛未三月。 上召公及延平设小宴。酒半。 上顾世子大君曰。汝辈视此两人如父兄也。自癸亥以来。私亲崇奉之议。相持未决。适有以中朝宋户部书。归示延平者。延平进御。 上以问诸大臣。公曰。自初至今。廷议皆以为不可。凡事顺乎天理。合乎人情。则异论何从而生乎。周平王太子早卒。而桓王立。当时去周公不远。而犹不追崇。此甚明證矣。 上曰。将奏请 天朝。天朝不许。则予亦无憾矣。公曰。 天朝若以外国之事。而泛然许之。则岂合于人心乎。 上教政院曰。大臣有与李贵不和者。终始排抑。盖李公主张甚力故云。公即出江上辞递。六月。金兵入清北。 上一日再召。公即出视事。未几。复谢病辞禄。癸酉二月。复为左相。时公所居。有埋凶诅咒者。命移其第。而自内优助役夫粮馔。盖虽以议礼忤旨。而庇倚则不替矣。甲戌秋。 上欲跻祔私庙。而以祧出 成庙为未安。议以为 世室。公将谏止。子弟门人交谒更谏。皆不听其言。视前尤切。而其论世室。则有曰。先儒有言。有所为而为者私也。夫 中,仁,明,宣实 成庙之圣子神孙。岂不念 成庙巍功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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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百世不迁。而皆莫之行。到今有所为而为之。则其与宋徽宗之追号仁宗者。不亦有公私之分乎。臣恐非但 元宗大王之灵。不安于冥冥之中。抑恐四圣之灵。亦有所不安也。 上严旨递职。乙亥七月。因风变 谕旨甚恳。公自江上惶恐入城。丙子三月。虏使来言汗已称帝号。且有难从之请。群情愤郁。馆学请斩其使。虏使惧而跳兵。端已迫矣。时公杜门屏迹。已三年。亟起公为都体使。拜领议政。公受命于板荡之际。遂以斥绝虏使。移咨沈都督。使之奏闻而建白。为备御之策。及冬启曰。伊贼之发动。匪朝即夕。外方弓兵。正宜急时徵发。 上使之姑徐。公又启曰。此后虏使或来。而所率或至百数。则当以干戈从事。 上许之。公欲遣使价于虏。盖欲一边备御。一边羁縻。以为缓祸之地。而计未及行。虏报已至矣。公又欲急徵外方兵。 上又令更待边报。公曰。 庙社主急须奉安于江都。而 大驾出幸。今亦已晚矣。十二月十四日。 大驾始发。至城南门。则虏骑已迫西郊矣。 上回辔从水口门出。幸南汉城。前数日。公议遣选兵逆击曰。虏昼夜兼驰。乘其疲而击之。可必胜也。旋以和议。不战而退。十五日晓。公决策奉 大驾向江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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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 上候不豫。遂还入行宫而定城守计。城围日急。声援四绝。人无生意。丁丑元日。 上行望阙礼。公与诸臣陪侍。无不泣下。时金汗率大众出来。军声动地。以大炮攻城。城无遗堞。又军士叫噪 行宫外。胁出斥和臣以与虏。而江都败报又至。 上引见诸臣泣曰。计将安出。公曰。君臣父子同死 社稷。实古今之通义。然为臣子者。何忍为此言乎。崔公鸣吉曰。急须以某文字报彼。然后有万一之望矣。公曰。祸迫君父。遑恤其馀哉。 上既还都。而虏以 世子大君北去。自是国家荡残。义理灭绝。公入则涕泣。出而忧遑回思癸亥初心。常惭愤欲死。顾以祸乱未定。时势罔极。不忍决去。五月。杞平君俞伯曾上疏攻公。而两司继请削黜。初 命罢职。八月削夺。然 上念公不衰。自内司计朔颁廪。冬。伯曾为大宪。更请安置栫棘。 上曰。以予揆之。似非公言。盖以伯曾于公积有嫌隙也。 上又曰。今番守城。金某之功。久后始门黜。戊寅。特命叙故。庚辰冬。虏使猝至湾上。责送清阴金公。公请送一价行李。备陈前后曲折。另差一官护行。俾无驱迫之患。甲申三月。沈器远谋逆。事机甚迫。公不待命下。发兵逮捕。器远率死士入 阙。知其徒党皆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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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绑。遂拱手就鞫。 上拜公领相而曰。功高德厚。弘济之任。舍卿而谁。又录宁国勋。公八劄力辞。又引入。上遣承旨教曰。国事危急。而久不出仕。中夜无寐。忧闷俱极。公辞不已。疏二十上。始许递。又乞削勋籍。不许。乙酉二月。复入相。夏。 昭显世子卒逝。子幼。 上召大臣六卿 教曰。予欲两大君中择封世子。公曰。圣教出于 宗社大计。须遍问群臣。 上曰。非卿谁肯任之。公曰。癸亥之举。南汉之事。臣皆为 宗社大计也。今日何敢有他意。 上曰。卿意与予同矣。二子必有优劣。今谁择定。公曰。此非臣下所敢为。然立长理之顺也。 上曰。此言是矣。遂以 孝宗大王为储贰。冬。李重馨上疏诋斥。 上震怒窜重馨。丙戌。有内狱。公启曰。王法私恩。相为重轻。 殿下既欲屈恩伸法。独不可屈法伸恩耶。 上怒命放李重馨曰。以今观之。重馨无罪矣。公即出城外待罪。俄以大臣言。再下 召命。或劝以即趋申谢。公笑曰。大臣去就。顾以君上喜怒耶。公递职未久。有湖西逆变。将遣将征讨。公入对指授方略。 上喜甚。公自丁亥有疾。戊子闰三月五日。捐馆。病未甚。医药食物。自内络绎。公时移处别堂。疾既革。还居正寝以终焉。又草遗疏曰。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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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忱。抵死未泯。惟愿敬天怒以祈永命。恤民隐以固邦本。抑私意以纳忠谏。进贤才以重名器。答曰。予极惊悼。训戒无非至论。当书绅力行。以副至意。讣闻。素馔五日。赐袭敛衣衾。其终事皆出特恩。 世子亦襚赙有加。临柩哭拜。谥文忠公。其五月十四日。葬于安山之先兆。夫人柳氏祔焉。后配享 仁祖庙庭。公盖应时而生。严毅峻整。光明正大。长不踰中人。而仪度豪爽。议论常主于义理。少时牛溪成先生遇于逆旅。期以远大。自伤早孤。生朝不许子弟贺。每晨起谒庙。祭祀严敬备至。虽隆冬不废澡浴。平居冠带正坐终日。俨然人望而畏之。议政公收养亡友子零丁者。公友爱终始。人不知姓异也。常慷慨有大节。不事生业。死生祸福。未尝一动其心。及其首建大策。旋乾转坤。亦不动声气。功盖一世。名震一国。而未尝自多。始欲打破朋党。则谤议先腾。欲安保生民。则师旅数兴。议礼忤 旨。家食屡年。临乱起废。大势已去。则虽有管,葛。亦将如何。使公十馀年间安坐庙廊。一意军民。则丙丁颠覆。或不至于此极矣。当国书变旧之时。公痛泣 上前。虽知大义有截。而惟保全 君父是急。他不暇顾焉。其心可谓戚矣。惟是乱后家败。诋诃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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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狱婴鳞。见者代怖。然公素以忠信善道。固结君心。以故历变履险。身安若山。卒能下以令其终。上以成主圣。人谓癸亥之功至大。而此则反小也。为文章。骨骼开张。尤长于诗。笔法慕钟,王。为世所称。皆为勋业所掩焉。公顺天人。后百济时有总。为引驾别监。高丽有允仁。官典客令。本朝乙宝。有佐命功。 太宗封府院君。以祷雨辄应。赐名承霔。高祖若匀(匀从金)。缮工正。曾祖粹濂。武科牧使。祖埙。察访。议政公娶咸阳朴氏县监寿冈女。生公。配柳夫人。自在家读书识义理。考晋原公根常曰。使此女而男者。所就何可量也。昏礼成以诗献历日于议政公。议政公见而大喜。公建大策时。多有赞画。癸亥三月十二日。公父子将出。以义勉其子。更衣持刀以待成败。江都之变。有问者则指面前刀子笑曰。只有此耳。竟以丁丑正月廿五日。闭门引决。得年六十五。朝廷旌表其门。其子庆徵。文科参靖社勋。封顺兴君。孙震标。文科参议。侧出国标。武科府使。今都事鲁得。参议所后子也。公当国廿馀年。是非丛集。余尝诵金文正公之论曰。遇乱图存。式称达权。此岂非称停之公言也耶。遂为之铭曰。
天眷我东。笃生忠勇。严毅正直。亦周于用。恭惟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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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储以燕翼。当光海世。奸臣奰慝。黄台歌咽。金墉祸迫。殷鲂既赪。汉土将赤。有厥 神孙。实天生德。神人合应。濯濯之灵。惟师尚父。公实典刑。奉日升天。六合清明。解利西南。已日有戒。公主和平。人或不槩。难平者事。况值阳九。逆竖内鬨。强敌外侮。有如死病。和扁却走。得君虽专。犹惧其难。矧我秉直。位屡靡安。危急之际。始专军国。征谋治法。公岂不力。敌强势去。事无奈何。 君父之急。曷顾其他。效死之义。匪公不知。达权图存。先正称之。国储薨逝。其子幼稚。 上圣通变。年德是视。公能顺美。 宗社之福。盖公力量。宏大无极。循心抚事。社稷之臣。功高身保。从古几人。 上恩人望。终不缁磷。昭明有融。 主圣臣纯。维海为田。维岸为谷。维千万年。事云水白。
延阳府院君李公神道碑铭(并序)
仁祖大王有臣曰忠定李公贵。忠定有子曰领议政时白。人谓 仁祖朝忠定为忠臣。忠定家议政为贤子。然夷考其世。则议政岂止为一家之贤子而已。盖当光海时。奸臣构乱。戕杀同气。幽废 母后。密谕二元帅。使去顺于深河。又暴虐百姓。百姓并罹荼毒。无辜吁天。忠定密有匡济之志。尝以试公。公持不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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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至举孟津之事曰。今日雠 母之变。商受之所未有。 宗社之亡。匪朝伊夕。吾世禄之臣。又与耕钓人有间矣。父子遂与定议。会公母夫人没。虽在充瞿之日。同事诸公。必来请见。忠定亦不听守常。必使与之谋议。癸亥三月。遂奉 王大妃复位。 大妃数光海十罪而废之。命 仁祖大王入承大统。天日重明。彝伦复正。事具载国史。初大将李兴立。持重兵在内。诸公以为忧。使其婿张绅说之。兴立曰。李某岂亦与谋乎。绅曰然。兴立曰。然则此其义举而必可成也。遂许诺。公之取信于人。自秀才时已如此。公即还丧次。策功阶嘉善。封延阳君。勋第在二等。物论称屈。甲子。西帅适举兵反。 上命起复为协守使。公驰到伊川。募乡兵防守要害。贼由他路直入京城。时道说甚不祥。公泣谕军中曰。事已至此。我当决死于贼。军中有父母者皆归。士皆涕应曰。愿与同死。俄闻元帅张晚至坡州。即往会之。元帅执手曰。天与我也。元帅议曰。此贼剿击未易。当待南师之集。以图万全。公曰不可。贼既据都城。附者日众。则我反为客。主客之形。已可忧也。又方天黑以风。今若遇雨。士卒冻馁。则鸟散之患。可立待也。时郑忠信,南以兴,李守一三将。将兵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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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又曰。我知郑忠信为人。是宜勇进不敢留。李守一宿将也。计必已决矣。俄报诸军已进据鞍岭。元帅大喜起立曰。果如公言矣。翌朝。贼逆战败走。公与元帅追到。则郑忠信请与公追捕。公曰。贼不日当就擒。我其敢夺人之功乎。忠信叹曰。人所不及也。公径赴 行在。言者方论元帅罪甚重。公得对历陈事状。 上雅信公元帅。故从末减。服阕。 上拜公水原防御使曰。水原在京城百里内。有兵马三千。是以命卿。公至一意治兵。专任诚信。既皆悦服。则令曰。脱有警急。立十丈旗放大炮。尔等见旗闻炮。划即来赴。丁卯虏变。一皆如约。盖闻变一昼夜。公已以兵结陈于铜雀之滨。 上引见称叹。遂以公为前驱。 移跸江都。兵罢。赏赐甚盛。遍及卒伍。戊辰正月。凶徒有谋犯 阙者。公时适入京。驰还勒兵。 上念公夜行有不虞之变。欲令禁卫卫送之。贼果要于路。而公亦自有备。故不能犯。己巳递归。自判决事。为杨州牧使。俄移江都留守。公以江都保障重地。抚恤储偫。尤尽心力。而每叹谋画辄为庙议所沮。癸酉。忠定捐馆。既去丧。为兵曹参判。丙子。出为庆州府尹。 上用言者留公。使以兵曹参判。兼管南汉事。其十二月。边报遽至。公入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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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骑剽疾。 大驾须即日去邠。不然则事危矣。 上不从。翌日。 上发向江都。至城门则贼已薄西郊矣。公进曰。 上以轻骑疾驰。而大将殿后。则初昏可以过江矣。如或犹豫。则狼狈必矣。仍曰。南汉事急。臣请拜辞。即驰去。有追者急呼曰。 大驾至矣。公促鞭驰入南汉。整兵以迎 驾。翌晓。 上将由间道幸江都不果。遂定城守之计。 上曰。城中事一以付卿。何者为先。公曰。亟召诸将。亲自激厉。公仓卒承命。分授诸军所守城壁。翌日。求对辞谢曰。昨夜事急。妄自分军。请令体府臣更为节制焉。 上不听。公争益力。 上乃召体臣以问。体臣不能对。公曰。无已则臣与申景禛,具宏,李曙分守四面。而体臣总督之可也。 上良久乃许。公以手下兵守西城。盖 上意始欲专以委公也。一日。 召公欲令夜缒兵斫营。公不可曰。万一不利。城中沮丧。悔之无及矣。后我师出战于城北。果败衄。自是不敢言战。先是庙议欲以 世子谋退兵。公请对曰。为此计者。罪不容诛矣。自古成败不系于多寡。赵之晋阳。齐之即墨是已。今不思固守而乃出此计。 殿下独不见钦宗被执之后。徽宗亦不得免乎。一日。 上以器械未前备为教。公以前日所请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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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庙议所沮为对。体臣闻之不悦。一日以事重棍公。流血乃止。公以城围方急。私怨不暇念。略无恚恨之色。忽有煽诱军卒者。军卒皆争逼行宫。请缚送斥和臣于敌陈。连日叫噪。而独公所领军卒一不离次。上下赖以为安。丁丑正月十九日。虏箭忽落于西门。体府令移暗门兵械。以备西门。公以为如此。正坠贼计。备暗门益甚。是夜贼果犯暗门。公手弓婴城。为士卒先。士皆殊死战。公一矢必殪数贼。贼四战皆败退去。公亦中四矢。翌日。城中人来观战处。流血成沟。其委弃兵械填满山谷。贼自是不复薄城。方战酣时。赞画使朴潢率兵来救。公顾曰。贼兵得无奔西击东乎。可急往救东。潢谓人曰。仁夫某也。 上闻公中矢。遣中使谕之曰。闻卿不被甲以致中伤。万一失卿。国将奈何。仍赐酒慰宠。军中感奋。 上出幸虏营。与定要约。既还都。公曰。日后彼若胁我西犯。将若之何。从之则有所不忍。不从则大祸立至。请遣崔鸣吉要质其不可从之意。力争必得可也。公又见崔公勉之。崔公如公言。往受其诺而归。后虏虽负约。然物论多公之为。升拜工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兵使徐祐申以当初不待朝命。轻与虏战。将被戮。公上劄曰。祐申既受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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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不战何为。祐申受制上将。志不得伸。才不得展。今兹一战。遂陷重辟。不亦可痛之甚乎。 上遂免祐申死。戊寅。 上拜公兵曹判书曰。卿忠诚过人。才智俱优。实合此任。公力辞不许。未几以事递。五日而复前职。公以战亡之人所当厚恤其孥。而今反徵布责代。亟请变通。 上许之。公门不通私谒。其所选进。一循公论。虽骄将悍校。无不心服焉。时有旱灾。公进曰。人事形也。灾祥影也。愿 殿下务修实德。又言命将官人。一顺敌意。则弊将难胜矣。又以事忤清人谪砺山。是庚辰三月也。清人以我国有异议。来吓甚急。有外心者密告若干人。公名与焉。公诸子以计得免焉。辛巳。还自砺山。拜总戎使。礼官因论光海丧。有逊位等语。公深斥之。癸未。复判兵曹。 昭显世子欲除所倖人边将。公不听。为践更卒结藁为匡。使寝其中。自是卒无冻死者。甲申。沈器远谋反伏法。有欲乘时构公者。 上察其诬事得已。自兵判拜汉城判尹,刑工曹判书。 昭显世子卒。元孙幼。 上欲立 孝宗大王为世子。以问群臣。皆曰。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公与李公敬舆独主守常之论。丙戌。又以兵曹判书。伸救言事人李应蓍等。公旧第有名花。一日有人称 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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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将移入。公手自打碎。垂涕而言曰。方今国势如累卵。 主上何心玩此。公乞暇将省墓于公州。路闻湖西有土贼。公即回辔疾还。自请往剿。 上喜曰。予无虞矣。行未及湖界。闻难定。即解兵归。后 上以语群臣曰。急难忘身。真忠臣也。公弟时昉涕泣拜辞。 上曰。顷者卿兄弟被人嫉构。予谓忠定之子必不然也。卿等教诲子弟。皆使如卿等可也。时李公敬舆,洪公茂绩受谴甚重。 上怒犹未已。公极力救解。仍曰。国势日益委靡。愿移今日之怒。以安天下。公病甚辞递。久之复判兵曹兼训鍊大将。公曰。是古所谓大司马大将军。如此尚不知止乎。控辞益力。不许。己丑春。 上召公入。赐酒鱼水堂。又命 孝宗大王劝酬曰。此人我视犹股肱。汝亦如之。仍语忠定之尽心国事。而叹今人之不然。公感泣不能已。仍曰。臣僚之勤惰。惟在上所使耳。 上问今日读书人为谁。公曰。臣所知者。赵翼,金集,宋浚吉也。将退。又赐饭锡赉于前甚厚。五月。 仁祖大王升遐。公陨恸几绝。 孝宗大王眷待愈隆。一月之间。再除吏曹判书,左参赞。庚寅八月。以兵判大拜为右议政。差赴燕京未果行。公前后请免三十馀章。 上皆下宠答。 崇祯辛卯冬。金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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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逆事发。先时台谏洪茂绩等。疑水原府使边士纪有异志。请罢之。公以身保士纪无他。至是自点孙世昌。是公女婿金鍊出。与士纪皆被告吐实。公自鞫厅趋出待罪。 上慰谕甚至。后台谏以公子憪及弟时昉素与自点亲厚。论之甚急。 上以公故皆不听。反斥言者。公愈不自安。自屏城外。壬辰四月。差赴燕使。上悯公老病。特令大医赍药物随行。解赐御衣。时虏人以我边民犯禁。谓将案治。公曰。不可任其低昂。宜先自我处之。公行到平壤。府官装妓以迎。公叱退之。既入山海关。胡汉人闻公名者。皆来聚观。既还。伸救赵锡胤,朴长远,李泰渊,洪处尹言事获谴。 上不听。公力辞得递。旋拜左议政。仍升领议政。 上勉起益甚。公不得已出仕。 上问诸国习尚。公曰。胡倭尚弓炮。我国则论策诗赋而已。此可以存亡理乱乎。有言天灾非为我国而现者。公曰。其见于天者。或可如此说。若海水之冰于我地者。亦可诿之于异国耶。时有东莱筑城之议。公进曰。岁恶民困。城池不足为固。又言俗成謟(一作谄)谀之习。人怀自安之计。公以所言多不见施。又台谏陈劄。有黄阁无人之语。遂辞递。未几复拜领议政。又辞得递。俄有诬告狱。狱辞连及于公。公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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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待罪。 上使承旨谕使安心。乞暇南下。展省祠墓。又闻有逆变。力疾西还。中路疾作。 上遣内医赐食。令道臣看护。公不敢安。送还内医。 上再遣之。翌年四月。公始得还朝。己亥五月。 孝宗大王上宾。 山陵未定。尹善道倡言水原府治最吉。公以为臣子致诚之道。唯在于此。水原是四通五达之会。他日五患所必不免。遂涕泣争之。至于五劄。 上终亦感悟。遂改卜于 健元陵右冈。是为 宁陵。大小相贺。公自遭 国哀。哀恸之切。无异亲丧。翌年庚子。又遭季弟延城之丧。过于摧痛。病以益力(力一作笃)。其五月二日。考终于太平坊寓舍。临终。口号遗疏。愿 上修德业慎刑罚。仅半稿。诸孤投进。 上览之悼甚。自疾甚时。医问交道。及丧庀其丧。及葬。隐崇之典。绝出常例。上自搢绅。下及厮卒。皆咨嗟出涕曰。贤相亡矣。七月十七日。葬于天安郡紫梅谷面巳之原。其出堩。执炬以送者。亘十馀里。公自幼诚孝纯笃。有孝感如王祥,庾黔娄者。兄弟之间。极其和乐。然或有过失。则亦不少恕。延城尝于忠定公寿席。径醉失仪。公白欲挞之。忠定笑而匿之。一时传为美谈。公丰貌伟干。膂力绝伦。然常不自恃。如不胜衣。智虑明深。而谦虚退托。外若无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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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未龀。见一启蛰被群蚁聚食。哀其屈折首尾。至于涕泣。盖济物之仁。其性然也。其爱君忧国。出于至诚时政有阙失。则终日忧叹。夜不能寐。莅军治民。恩意周洽。所至得人死力。其冰檗之操。终始不渝。以盛际元勋。七判西铨。再为天曹。三入相府。而财业萧然如寒士家。然亦无清刻之意。人之被其容接者。如饮醇醪而袭春温也。若溪谷张公,迟川崔公甚相推重。而至于浦渚赵公。事契尤深。盖公自幼受学于牛溪文简公,沙溪文元公。以小学为立身之方。考其平生。则其不合者鲜矣。既长。又师事白沙李文忠公。尊尚甚笃。公之源委如此。故当世同盟。叨冒不已。次第破败。而公父子三人。独能善始善终。为世名臣。盖自开国以来。莫与为比。公字敦诗。李氏出延安。世传苏定方以唐师灭百济时。有李茂以中郎将从战有功。仍留仕新罗。是其始祖云。六世祖石亨。以文章鸣世。官府院君。高祖寿长。大护军。曾祖巙。以赵静庵门徒。甚有士望。乙巳。罹士祸。官不显。祖廷华不仕。忠定公其第四子也。妣仁同张氏。 赠参判旻之女。公娶南原尹氏。其考轸。遇倭贼不屈而死。 褒赠参判。夫人妇德甚备。溪谷张公实志其圹。载在溪谷集中。子男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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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同知。憪参议。悦郡守。二女次适进士赵来阳。同知二子。相胄进士。次相著。二女婿县监李台长,执义吕闵齐也。参议养悦之子弘著为后。侧出男以著,之著。二女为李仁倜,金盛始妻。郡守三男。文著,有著,仁著。二女婿郑时一,郑纯(纯一作进)阳。元著,一著,昭著侧出男也。内外孙曾总五十馀人。公之事行勋业。皆载国乘。今撮其大者。以为神道之铭。此皆国人之所睹记。非私言也。盖当光海时。 宗社将亡。故天不得不生忠定。拯济艰难。非一身所作为。故公不得不生于忠定之家。以忠定为父。以 仁,孝二圣为君。而犹不能尽效其忠虑者。时势然也。然遭遇际会。建立大功。不足以见公之勇。临城饮泣。以激三军。不足以见公之义。不长尺寸。以负 圣明。不足以见公之忠。惟其孤城危急。迫胁 君父之日。手下万夫。皆效恭顺。不噪不㕦。是公之大勇也。大祸之馀。人以得死为幸。而尝不测之威怒。冀存天下之防。此公之大义也。大逆近出。诛及从班。而上自 君上。下至舆儓。皆恐其身名或玷。此公之大忠也。世之左右明辟。功成治定者。盖或有之。而如公数事者。求之古人。亦所罕闻也。呜呼盛哉。余于公未尝扫门。然猥蒙知奖。余亦服公甚深。当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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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共切抱弓之恸。寻余苍黄去国。公亟上请留之疏。其言极有不敢当者。然不可谓不知我者。今于铭公之役。如有溢美谀公之辞。则是公则知我而我不知公也。呜呼。宜乎余之不敢为也。铭曰。
天眷 王家。乃生忠定。亦畀贤子。子孝而义。亦勇且智。父子知己。大功既树。 宗社虽安。革日未已。乃殚我诚。乃竭我力。乃尽我瘁。彼具贝玉。婢珠奴犀。我宝不取。彼华宅第。户绮墙绣。我安露地。我岂不蘉。人莫我同。难平者事。 王室在难。众谋要君。公曰宁死。沫血婴城。肉薄才歼。终见牲耳。公曰我肉。胁子刃父。彼将何忌。遂将吾义。冒死要质。吾义粗遂。俄升八座。遂登三事。民信士倚。时事多故。衅孽傍萌。或摘其豉。桀安之变。是谓近出。小大战髀。惟公内积。上允下孚。其舄几几。一节 三朝。终以令誉。巧舌莫訾。昔公掌旅。怯勇隳完。可以采芑。今其逝矣。谁我吹呴。军校涕泗。昔公秉匀。廉升饕屈。可以致理。今其逝矣。谁复玉雪。圣朝歔噫。惟忠与义。自我先公。公是以似。尔教尔子。圣祖有训。勉哉后嗣。我谂太常。行谁与大。其称厥谥。我铭公墓。我辞如谀。观者纸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