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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四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四 第 x 页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四
 语录
  
宋子大全附录卷十四 第 474H 页
权尚夏录
问。先生于心学工夫。一生用心。愿得闻工夫次第。答。某则心粗。非不欲勇猛加工。而未见实效。到今血气已衰。思虑渐寡。心境自觉安静矣。大抵此事甚难。如春兄。资质自高。非某所及。而尚自以为制心未易。况如我者乎。(华阳语录。下同。)
先生尝曰。自老先生易箦之后。无所依归。以所事者事慎斋。欲为卒业之地。而终未有得。至于侪友则无大段得力处。而只于同春。资益最多。若文字则侪友或不能无资于我矣。
南迁 命下后。亲旧之来慰者。皆曰时事可惊。则先生辄应曰。知有此事久矣。何足惊也。(己巳行中语录。下同。)
先生曰。东坡谴谪时答友人书。则以谈笑自若相勉。而自家反不免遗尿。始知血气之勇终难得力也。又曰。东坡是客气。刘元城是正气也。
先生曰。少时常愿读书决科。得以海路朝天。则长风破浪。快豁心胸矣。今行得谐此愿。幸也。然一上汉拿山。亦所愿也。而去作围中之人。无由获遂。是可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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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有曰。先生虽越海。不久当还渡。更拜可期。先生不答。莞尔而笑。
先生闻济州之 命。曰。金吾郎未到之前。不妨拜辞于家庙。遂冒夜往来苏堤。(先生时在兴农)
亲旧拜别时或有垂涕者。则先生曰。朱先生之别西山也。不见嗟劳色。何不法此而乃尔也。
砺山时。搆劄疑序文。授尚夏曰。从今君与仲和商量修改。对曰。疑处当以问目呈禀。曰。不须尔也。吾衰甚矣。虽自照管。每患误勘。君二人直可相议梳洗。有何疑难。尚夏曰。小小处谨当如戒。至于关系重大。有难自断处。敢不具禀。先生颔之。尚夏曰。仲和之安居讲论。不可必。若尔则如之何。先生曰。同甫颇详密。可与之相议也。
金沟时。先生问曰。鑴之罪何事最大。尚夏对曰。谋逆之罪最大。先生微笑而言曰。君之穷理工夫未深矣。尚夏曰。然则凌侮朱子是最大罪乎。先生点头曰。然。人苟凌侮圣贤。则何事不为乎。
先生又曰。君与市南家分谊之深。吾所知也。须顾护其子孙。尚夏对曰。以顾护为托则小生不敢当。而教意何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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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乘海船。长吟东坡九死南荒吾不恨。玆游奇绝冠平生之句。(此闻之宋叙九)
郑浩录
丁卯秋冬间。 长陵迁议纷纭未定。时余以翰林上番。方在直所自 上下教。以迁 陵可否。送史官收议于大老。时函丈在怀德兴农村。余承 命驰往。先生议辞既成后。使我脱公服燕坐讨稳。仍曰。今番迁陵之议。在廷之臣。各以公心为 国家虑。则定之不难。而今闻此议。亦为一大党论。老少之意各异云。甚可叹也。且闻金尚书万重 筵中说话。(金尚书于 筵中说及赵相难安之势。盖以闾阎物议以赵之卜相。出于宫禁之私嘱。 上震怒。命下之理。)极叹 圣上过举。廷臣无敢匡救。余曰。其时欲救金。除他蔓辞。若曰。万重只以闾阎所闻仰达。自 上不必遽加威怒。但曰。诚有人言者。第宋仁宗岂听妇寺之言。卜匠人之相。文彦博岂缘宫禁之径。要匪据之位哉。 圣教如此。则非但万重之愧服。凡在听闻。孰不脱然而服。涣然而释乎。廷臣无一人以此说进谏。殊可叹也。先生曰然。凡纳言之方。必用自牖之道。主疑易悟而天怒易解也。念昔 孝庙朝金弘郁杖死之后。 天怒久未解。完南李相公。时为右揆。适值敕使入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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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躬迎于慕华馆。忽于幕次。引见三公。提起弘郁事曰。予之此举。是耶非耶。卿等其直言无隐也。其时 天威未霁。声色俱厉。领相怯于 天威。对不能直截而犹被诘责。左相亦然。次将问及于完南。完南自念不以直对之。则非人臣之节。若对之以正。则将未免谴诘。媕婀未及对之际。忽报敕使已逾沙岘云。自 上命罢对。三公苍黄趋出而免。其后完南尝作閒笑曰。其时若无罢对之 命。俾终其对。则将以何辞为对。而得免谴诘耶。至今思之。不觉怵然云。以此观之。天怒久未解。终难开悟。可知矣。其后一日。贱臣与同春登对。同春先提弘郁之冤。从容开陈。贱臣仰瞯 玉色颇厉。即继而进曰。 圣上若有所未孚于臣等之言。则须于中夜寤思夜气清明之时。平心舒究。则喜怒得正。是非自见矣。言未已。自 上幡然改容。温语赐答曰。既知其非则何待中夜。卿言正是。予知非矣。即于 筵中。命伸弘郁之冤。悉复官爵。又一日。以捕盗吏夜逐犯禁人。入于寅平宫大门之内。 天怒震动。命罢大将李浣。仍拿当该将吏于禁府。时台谏论执。尤激 上怒。事将不测。贱臣与同春白 上曰。臣于此事。窃有所喜也。 上曰。何也。对曰。王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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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宫。其尊无比。世称难犯。而捕盗部将。至微至贱之人也。能用其将令。不知王宫之尊。大将李浣。能畏国法。不贷宫奴之犯禁者。可知国有纪纲。此实可喜而非可怒也。昔者程子之母氏。直一妇人也。两程幼时。有教曰不患不伸。当患不屈。两程之毕竟成就。赖此一言之教。今 殿下之子。其尊无对。所当患其不能屈。何患其不伸于人乎。自 上忽然开悟曰。此说见于何书。对曰。此在二程全书。而朱子采取其说。编之于近思录矣。 上喜曰。予因一眇末郑齐贤事。得闻可贵之言。即于 筵中。命收李浣及捕盗将吏罢拿之命。此岂但善谏之致。 圣祖转环之美。可求之三代上矣。因泫然涕下。悲不自胜矣。
李选录
选问金公佐明。先生以为何如也。答曰。岂不是士类乎。为人刚果有才。尽心国事。余以为为国轻重者也。设或国家不幸。人不敢发蒙振落。此公之亡。余甚悼惜。又问某家若或请墓文。则将何以为之。答曰。张魏公,李忠定两家如水火。而紫阳为两家文字矣。
先生尝教曰。余意常以许积为必大段作乱之人也。而惟郑领相稍能见惮。金尚书可以制御矣。及闻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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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捐馆。不觉愕然曰。国事今无可为矣。其时适有人在傍。因此流传。清城至收入于先公墓文中矣。又谓当国势未固人心虞忧之时。清城远赴异国。不能无过虑。及闻其无事还朝。心自安矣。此人情之所宜同然。而彼必欲驱逐之者。其用心不可知也。因笑谓栗谷则初弹沈青阳。而卒不免为党。吾则无此一节。将如何耶。今人虽不敢明言。而隐然以庚申事为攻斥之资。是大不然。赵子直之奉立宁宗。虽出于为宗社大计。实是伦常之变。故朱子其告宁宗之劄曰。天下之大变云。而于私相问答。则无一毫非之之意。且造朝与子直同事。子直当时之事。实因宦官关礼等。得太后密旨。此岂可为言者耶。季周常言不可享其功而攻其人。此言甚是。今人之用意。专出于他日自全之计矣。
在湖中时。有一士子有所云云。(盖指清城奢侈也)先生答曰。君其不知李忠定公纲之事乎。因于宋朝名臣录中。抽忠定事以示之。
李箕洪录
不佞自宋村。往拜先生于板桥之书室。先生接待过恭。留侍三个日。奉质近思录疑义十馀条。先生俯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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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居敬穷理之方。余乃书绅。仍问曰。今日应举。于义何如。先生曰。今日即宋朝之南渡也。朱子应举于南渡之后者。志在复雠而为也。今日之应举者。志朱子之志而为之。则似乎可矣。
往拜先生于兴农书室。留侍门下者四日矣。一日。先生教余曰。朱子属纩时。招门人诲之曰。天地之所以生万物。圣人之所以应万事。直而已。此与论语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可参看而深加惕念者也。第君勉之。余敬受而书诸绅。
金昌协录
甲子五月初六日。早食后往拜板桥。先生曰。今日之义。在我惟当杜门自省。而未知朝家镇静之道将安所出也。协曰。左相右相云云。朝家处置似不过如此。而若至有请罪之论。则岂不大段难处乎。答曰。如此则何可言何可言。今日镇定之道。诚无其策。大监方为首相。岂不可以善处乎。
先生曰。孔子曰。丘也幸。此事在我亦幸矣。是以。吾闻权儿所传语。尝语畴孙曰。子仁之言。虽出于报怨。然其言则药石也。得人之药石。而从而怒其人。不可。余之此言。实非虚语也。人虽至亲切。不能言心术隐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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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病。而今于临命之际。得此药石之言。岂非幸也。馀日无多。虽未知受用几许时。而实无有怨恨之心矣。协曰。所谓受用者。必已有实病近似人言。然后方可以受而改之矣。今先生自量。有何事如彼所云机关权数者乎。答曰。所谓王霸并用。义利双行。即子仁自己权衡语也。朱子平生。每以为己之学教学者。反复言之不一矣。是以。吾尝与畴孙读书。至古人辨别义利处。未尝不三致意焉。盖其心非不欲诚心用力。而每到利害急衮处。不知不觉。辄有私利人欲。今得此言。实是切己之药石矣。协曰。义利双行。王霸并用。犹是歇后语。至于机关权数。指何等处而言耶。答曰。此语则非出子仁权衡。乃引他人语而为證矣。然此四字。则吾亦未能心服。且同春在时。每以执滞病我。而今谓其有此语。未知同春何故以此语判断吾平生耳。至于草庐之言。则又岂足为證乎。子仁只因近来所交不善。故如入鲍鱼之肆。不觉其臭。此则可恨耳。先生曰。若使吾果有机关权数。则于尹鑴事。亦岂不方便处之。而顾不能然矣。始与鑴相交。同处读书。其人尽英才也。其后颇攻退溪及牛栗。余谓之曰。吾辈以眇然后生。何可妄议先正。鑴意落落。不以为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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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又稍攻朱子。不但以言语攻之。至作文字以攻之。余以为此不可但已。遂显加排斥。而一时诸友则皆不从吾言矣。吾诚有机关权数。则当时岂不与鑴苟合。而顾乃极力排斥。终取海外栫棘之祸乎。
协曰。近因尼城书札。洛下汹汹方甚。而崔慎之疏遽出。诚为不幸矣。先生曰。崔生所为。极可惊矣。吾则曾因权儿闻此言已久。而必欲消融。隐默至今矣。今遽至此。不幸何可言。因言崔生数事而曰。崔生之不听人言如此。诚不可说也。协曰。先生尝谓李参判惟泰丈曰。吉甫江都事。何以处之。李答云。吾辈但友江都以后吉甫耳。复何论江都事乎。人传如此。愚意江都事。设使终为鲁丈之疵。先生既于其后与之为道义交。则追咎既往。恐道理未安矣。先生曰。此言有苗脉而传之未详矣。昔草庐尝语余曰。吾尝问江都事于吉甫。吉甫曰。当在岛中时。人士避乱者多来问处变之道。吾以古人先杀其妻子而后自杀之义答之云。吾谓吉甫曰。古人则有后自杀三字。而先杀其妻子。方有著落矣。若无后自杀之举。则先杀其妻子。果何义理耶。吉甫不能答云。草庐语我如此。其言至今宛然在耳矣。草庐仍问吾辈何以处吉甫。吾答曰。吾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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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取其江都以后所处而友之。何论前事。草庐闻之。大以为然。协曰。愚闻此言在于鲁丈没后。故尤疑其未安矣。今果是当初事也。先生曰。此实乱后未交吉甫时事也。其时草庐深以吉甫事为虑。而及闻吾言。大然之。此言虽出于吾。而草庐之意。正与吾同耳。初七日往拜。终夕侍坐承诲。先生曰。近日时论。未免与彼辈滚合。余谓诸人若并与牛栗而背之则已。不然而犹有尊慕两贤之心。则彼辈之于两贤。其心何如。朴性义等所为。亦可见矣。余恐他日两贤之受辱。必有甚于前。从祀之举。虽是斯文之幸。而余则实深忧之。惟同甫知此意矣。协曰。此事诚然矣。当时太学之陈疏也。协实为掌议。而至于再疏蒙 允。则不暇喜幸。而有惊愕之意矣。先生曰。我心实然。自 上虽欲准许批辞。须以详议大臣以处之意为答。可也。而率尔 允从。极可叹惜矣。余尝谓从祀之举。必须舆论归一。无少梗碍。然后可以举行。实非轻易为之之事矣。协曰。先生之教。诚然矣。但如此则其时疏中并及沙溪从祀之论。何也。曰。君谓我之疏意。必欲从祀而发云耶。此顾不然。我意只在于赎罪而已。昔年士林间尝有此议。余意从祀之举至重。苟非大眼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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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则不可人人而定其取舍。必如栗谷地位。然后方能定静,退从祀。此岂轻易为之者乎。是故当时如春翁亦欲任佗。而余独极力止之矣。窃尝思之。老先生学问造诣。固未敢知其如何。而若以从祀诸贤比拟。则老先生之于文献,文元两先生。决知其少无所逊矣。况老先生之有功礼学。不但我朝。虽求之中国。亦未有比。朱门以后所疑晦而未明者。剖析无馀。其功极大。以此言之。则吾之沮遏多士之论。亦出计利害之私矣。此其罪不小。故遂因 圣上之下询。并及此意。固非敢遽请从祀也。协曰。观先生疏中固请遍议中外。必上自大臣。下至韦布。无人异议。然后方可举行。于此可见先生之意矣。曰然。仍又曰。两贤从祀。实为可忧。佗日之辱。必不免。将奈何。协曰。栗谷则或不无仍存之议。而至于牛溪则尤必不免矣。先生曰。连山与坡山。决无相合之势矣。协曰。何为如此。曰。沙溪先生尝以牛溪己丑狱事。实与松江终始相议为之。而及松翁被祸。牛溪门人。归罪于松江。而欲脱牛溪。故与申晚退相遇于铁原云云。(子方无状之说也)且成文浚氏误意若附郑仁弘。则牛溪之祸可解。故有附托之事。沙溪以此深斥矣。吉甫诸人则尝以为沙溪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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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郑畸翁之言。以致如此。
先生方语尼城事。慨念不已。忽有京便至。李美叔,金景能诸人送书论此事。似有陈疏之意。先生读之未终。变色大惊。亟顾叙九曰。取纸笔来。口呼作答。极言其不可。且顾曰。仲和宜速上去。力止此事。协对曰。本欲于明日还归。既发遣先文。今日内似难作行矣。先生曰。少迟则恐不及事耳。曰。窃观书意。未见有急急陈疏之意矣。先生屡叹曰。今日事乃至如此。其将奈何。在我之道。惟当反己自省。无少怨恨。何物崔慎。作此愚妄之举。其为不幸甚矣。协曰。崔生之疏。小生亦以为轻发。而亦不可深非矣。在先生自处之道。固当一味和平。而门生弟子之道。亦岂容终始隐默乎。先生曰。朱子之被伪学罪名也。未闻有门人讼冤者。何也。陈疏讼辨。岂是不可已之道理。协曰。不特朱子门人。程先生之谪涪陵。亦无门人讼冤之事矣。然后来则异此。为师讼辨。已成道理。恐不可一概论也。
问先生今日道理。固当无辨自修。而前头或有上文字之举。则不得不说及此事。将如何为语耶。答曰。此事何可形诸文字。若至祸及于人。则或有引咎请罪之事矣。然何敢归过于人。只当自讼而已。曰。所谓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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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何所指而言耶。曰。此事岂止此而已乎。其势将至于古人所谓流血千里者矣。协曰。事势辗转。固将无所不至。崔疏之后。若无更发之端。则犹幸。而尼城门徒。终必有对辨之举。自此又复对彼而起。则彼此相激。固将有无穷之祸矣。先生曰。吾之所虑。正如是耳。协曰。今日事。实是前古所无矣。先生曰。何谓古无此事耶。不曰斩作万段乎。曰。邢恕于伊川。果是何等弟子也。先生曰。于伊川则未知其何如。而于明道则似亦著实受业矣。协曰。固尝叙述明道事行矣。
先生曰。闻尼城之议。谓我于 孝庙以后不当出而出。然 显考之世。吾尝赴温阳 行朝。仍承面谕之命。 上意甚勤恳。(此中有 圣谕曲折。而语微不记。)固不须以此承命。而吾意盖亦有所欲为而出矣。昔己卯诸贤之复昭陵。实是明天理正人心之举。而吾意窃有所未晓者。独及 昭陵而不及于 贞陵也。岂非可恨者乎。吾意尝如此。故此番出来。实欲为此事矣。其时许积为首相。闻吾言。不以为不可。终至于庭请蒙 允矣。显宗时。吾只有此一出。至于上年入朝。亦以为 孝宗大王世室之礼不举。则春秋之义不明。春秋之义不明。则人类入于禽兽。中国陷于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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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喜朝录
癸丑正月二十五日。余到先生门下。纳名请谒。侍者出曰。先生方有疾卧床。仍导余入寝房。余进拜。先生披衾对拜而坐。寒暄后。余曰。向者伏承书问。有所指导之教。极感盛意。先生答曰。尊大人以我为人。晚颇见爱。自谓义同一家。故前日敢告所怀矣。(癸丑华阳语录。下同。)
余进呈状本。先生览讫。问曰。伊川与富公书意。先大人比之 先王陵寝欤。余对曰。非以其事一揆。只取其相类而示之人也。今所以收入状中者。特以见其流涕之实状耳。先生曰。唯唯。且曰。其欲少留。受去文字否。如难迟滞。留一奴以去无妨。余对曰。窃欲躬亲受去矣。
余进曰。小生非不欲读书向善。而立志不固。自失先人。且无请学之所。俗习未除。进益无由。每拟来侍函丈。委身请教。而家贫亲病。不能决意下来。今日此来。固为请铭之计。而亦欲瞻仰仪范。亲炙德美。以少开发矣。先生曰。吾岂足为人师。况君之一家。自有朴和叔。何必远求他人。然吾若见诸公之为此等言者。则有一言而复之。盖孟子以后斯道不明。故春秋诗书诸经。未免资师友以相传授。至宋之诸儒出。然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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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明。无复馀蕴。虽然。濂溪两程横渠之言。则亦难解见。故朱子注释处。视经书反益用力。至于朱子自为说。则必欲人之易知。故其书明白通畅。不至甚难。学者苟能于此推究。以通四书三经之旨。则庶乎有以得之耳。
问。门人孰为好学。先生曰。吾固不足以开发人。盖或有其人而不能知也。第朋辈每推许尹拯矣。余屡问此外无之乎。先生亦辄答曰。不知也。余问朴叔何如人也。先生曰。我于前日看书时。疑晦山积。而不能劄记。自今欲付签记疑问质于和叔矣。余又问朴叔与尹徵士优劣何如。先生曰。尹拯自彼幼少时同处。大抵人情易近而重远。和叔虽未尝久与之同处。盖企望之意则厚矣。
余问尼城鲁西书院。先生之意。不欲速为云。然耶。先生曰。大槩有之矣。昔岁沙溪先生丧后小祥之日。始发此议。大祥后始立祠宇。彼时尊崇之者。岂不至矣。而犹且如此。且以牛溪之道德。于栗谷配享石潭之议。犹不能自任。况余以何人。敢为轻重于其间哉。此则闻已发此议于返魂前云。故略以沙溪书院已行之古事言之矣。浮薄辈至谓我沮抑其论云。沮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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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沮其人不当为也。吾所云云者。特欲姑迟之耳。此则还可一笑。余问八松何如。先生曰。八松早入牛溪之门。为牛溪所推重。丁卯年所树立卓尔矣。又问书院本意。先生曰。古者乡校与文庙有异。书院与祠宇有异。盖乡校书院。士子所会之地。文庙祠宇。乃先贤俎豆之处也。是故古之人有书院而后。以其地先贤之可为师表者。立祠以俎豆之。今则必有其人。然后始立书院。名曰某人书院矣。余曰。然则必其道德可为多士师表。始可立书院乎。先生曰然。余曰。然则节义之高者则如之何。先生曰。是则乡先生类耳。祠宇则虽以朱夫子所为观之。不必道德之至而后为之也。
余问栗谷先生碑文。将以先生所撰者改之云。旧碑将何处之乎。先生曰。以韩碑考之。亦有并立之例。旧碑乃先辈所为。今何可弃之。又问迁葬则何以为之乎。先生曰。不但举措重难。所卜地甚不佳云。似将仍旧矣。
余问同春堂病革时。先生其及往诀乎。先生曰。十一月二十四日。见诸侄书。知其病急。乘夜驰赴。则病已无奈何矣。然精神尚未尽变。喜我来见。多有言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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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问某言某语乎。先生曰。我问公病到此。其可如邵康节为杂谑乎。同春曰。吾有何知识能为此哉。余问其无欲更进于 圣上者耶。同春曰。所欲陈者多矣。何敢何敢。此外有小小言语。而间不无有类谵语者。忽曰。闵判书详明陈达 榻前。送药下来云。当时闻之。极以为讶矣。数日后。果以金判书所陈。 御医持药下来。闵字似是金字之误。此盖虽似谵语。或不无感应之理如此耳。余闻此语。不觉泫然涕下。
二十六日早饭讫。进谒先生。先生曰。曾见先尊丈在讲院时。饮啖甚鲜。且不嗜美味。犹且扶持。我自病中。食饮顿废。每思先尊丈所为云。仍问读书时此心能不走作乎。余方适思此病。欲奉请以求教。先生之问先及。故即对曰。何能然也。小生每患读书时思虑纷扰。旋觉此。又欲专致意乎书。则此意又与书背驰。不审如何可无此患否。先生曰。心是活物。故不能不如此。此难以速去。朱子使学者轻轻照管矣。既知此心之走作而欲治之。则思过半矣。若久久静处。则此心自然收敛。或纷纭出入。而求其心之不放。难矣。是故朱子亦尝屡入云谷,武夷等处矣。余曰。先生之教当矣。人事处甚难。如欲一一修检。则自不免纷纷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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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先生曰。当察其缓急而为之可也。
余问科业。先贤虽云不患妨功。工夫亦不专一。欲为学。则其害似不细矣。先生曰。科举不但长其浮华之风。其于得失之际。不能不动心。此最大害。余问今人之应举与古时异乎。先生曰。我国天地翻覆。若以圣人之公心言之。当出以明大义可也。自顾力量。不能济事而徒失其身。则不如隐居不出。以洁其身之为完备无欠也。
余问先生于 先朝。许身担当。果可以举事哉。先生曰。吾有何才力任此哉。 先王赫然有大志。十年治兵。将以有为。尝曰。自古国未有不亡。人未有不死云。盖 先王久居彼地。默察形势。稍似不难。且天理人心。必有未泯者。亦岂无向应之事乎。是以。 先王之意。不以为难矣。余问为今之道。当不计国家存亡。一举而明大义可乎。抑当熟讲乎自强之策。使国势稍振。民心厚结。皆有亲上死长之心。庶可以成事。然后为之可乎。浅见如此。未知何如。先生曰。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然后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我国比楚虽不及。齐则可以当之。若善用之则可矣。岂有不治其本而遽责以事功哉。宋之于虏。与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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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异。而朱子犹以为量我力之强弱。观彼衅之浅深。徐举而图之云。则于此可见其义矣。余问当时武臣。孰有意于此事乎。先生曰。柳大将不曾经历。故易言之。李大将备经胡贼。故颇谨慎矣。余曰。谨慎而有必如此之心。则似愈于易言者矣。先生曰。此颇慎重矣。余问当时文臣则谁欤。先生曰。许相颇能有意。 先王尝曰。刚勇可使云。故前岁上疏云云。盖指此耳。
又问今世武将。其有可以任大事者乎。先生曰。武士。临乱乃可见也。 先王尝下教曰。吾若先修吾身而责臣下。臣下必不能不从。我既自修无愧之后。则其不从命者。虽行杀戮。亦何害也。如有私雠于虏者。必当并力。吾欲与此辈同事矣。仍 命择送御史于八道。使之先察内需司及诸宫家作弊者。一一详问而来。其意盖欲先自 圣躬始。然后以责臣下矣。御史未还而 先王奄弃臣民。即今封书必尚在矣。
余问戊申年先生上京时。 圣上亦似有奋发之志。先生之归。直由于徐疏欤。抑久有退志故耶。先生曰。当时 圣上亦颇有志。我以内需司及诸宫家第宅事先禀。盖我意以为自 上打破一私字。然后可以有为。若于此不能克去。终不济事。故先以此发端。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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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意落落。无允从之望。徐必远。非秉心邪曲者。只自是愚人也。许相诱之为此。始加攻斥。余安得不退乎。余曰。私之一字。人之最所难克者。一言而即蒙允从。恐亦未易。若自 上读书问学。明知义理之当然。则自当罢去。迟迟积诚。以冀 上心之觉悟。无乃可乎。先生曰。不然。帝王之学。异于凡人。学问事业。不可不并行。况临事辨其是非。亦是学问。且虽凡人。岂姑且格物。不诚意正心而曰。待吾格物尽后。始下诚正修工夫哉。君虽在京。必不详知。今夫内司所有斗米之数。 君上亦皆亲察。此事何可言。且公子驸马之家。何必广占而后可居。仁庆宫则不但是 仁穆王后亲御处。光海闻术者之言。以为此地有王气。不可不作宫以镇之。虽其言妖诞不可信。既以此为言。则诸驸马何敢晏然入处乎。我以此上达而犹未从。青平,寅平诸家。闻我此言。然后始出居他所矣。且 先王潜邸。若传之大君则可矣。亦不可传之驸马以为私家明矣。郑桐溪有名言。清阴爷为大宪时。以张家踰制。将加禁毁。桐溪曰。屋不可不自上毁。若自下毁之则必有患云。此言尽好矣。我以宫家踰制事。屡烦 圣听。而 上意终始落落。同春亦曰。若一遵法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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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狭窄难容云。公子驸马家法制。本是五十间。五十间有何狭窄乎。余曰。佗宫家则不得见。益平新宫。时时过见。可谓壮丽矣。先生曰。昔岁金监司澄。驳其先相国于 榻前曰。匈奴不灭。何以家为。此言甚烈矣。余曰。 先王何不罢内司乎。先生曰。此司不可全废。周礼有小府。此犹小府矣。盖凡物必自户曹出纳。若小小之物。亦何能每每出纳于户曹。是不可无小府耳。然付之冢宰。而不用于杂事则好矣。宋太祖则以内帑。出为救荒之用。高宗亦为送虏人币资矣。
问今人出身而仕朝者。皆未免失节之归乎。先生曰。栗谷以为许鲁斋谓之失身则可。而谓之失节则非者。诚是矣。余曰。朱子出处。亦不能无疑。当其时。何以出身乎。先生曰。不然。朱子则力量可以为之。故出身焉。真所谓圣人之公心耳。出身时所对策中。亦已有所献策。及其立朝。必先以大学陈说。次及复雠之议以先之矣。余曰。朱子亦尝为祠官。似不必以复雠为出处矣。先生曰。固尝受祠官之禄矣。今人若有忍痛含冤迫不得已之心则亦何害也。余曰。岂皆甘心服事乎。先生曰。向岁金万均之事。诸公斥之甚力。未可知矣。余问此事当限以何雠乎。先生曰。朱子则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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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世至从兄弟朋友之雠。皆不当出见。然我 国家只许有父母之雠者。此甚难矣。余问三寸与兄弟之雠同乎。曰。同是期服则别无异同矣。又问国家不许则奈何。先生曰。如欲不见。则不如初不出身也。余曰。既已出身。则如之何。先生曰。虽已出身。岂不可以入乎。昔岁尹集之子尹以宣为邑倅。今吏判为岭伯时罢黜曰。内职犹可。外任不当。此岂分彼此。以为此可甘心事之。彼不可事之云乎。其意不可知也。且内职中若有财帛者。则与外职何异乎。余曰。岭伯之以此罢黜。固不忍矣。然若以尹以宣之道论之。似不当从仕矣。先生曰。固然固然。国家若有别样褒恤之典。或别给禄食则好矣。但国计甚窘。仕者犹不能给禄。况可暇给于不仕者乎。余曰。若有浮费之用。移之于此等事。则岂不好也。先生曰然矣。
问人家大宗祭仪。若不一一合礼。则小宗独改以古礼。毋乃不安乎。先生曰。大宗非礼。则何必从也。
问生日之奠献。以情理及俗节之献揆之。似亦不可已矣。先生曰。若继祢之宗则可矣。至于继祖之宗以后。事涉难便。若以一位生日。尽祀诸位。则为无据。如欲出奉当位于正寝。则亦太重难矣。又问今人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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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祭。于心安乎之言。乃于生人之生日。或有奠献于祠庙者云。此何如也。先生曰。不当甚矣。又问生日具饮食以娱。若具庆者可矣云。然则虽有偏亲。而不能具庆者。不可为乎。先生曰。虽未具庆。既有一亲。恐无不可矣。
问有人发于情事。小祥后犹不废朝夕哭。此何如。先生曰过矣。先王制礼。不可过也。先生又曰。昔岁慎独斋撰松江行状时。以每上父母墓必哭一款为难处。诸议以为此非礼也。不录为当。郑杆城意亦然。余谓此虽非礼之礼。既出于至情则录之似可。且松江所为。岂一一无过中之事哉。虽曰过礼。其所为若每如此。岂不好也。人亦孰肯以松江为中庸之人也。然慎斋竟不录。后见南轩语。自谓每上墓必哭。然后始知先贤之亦为此矣。
二十八日。又拜先生。从容侍坐。余问曰。先生从沙溪老先生游者凡几岁乎。先生曰。几十载矣。余进曰。敢问入道次第。先生笑曰。入道次第云者。是有道者言耳。今余既未有道。有何次第之可言乎。然余初从老先生学。老先生以为初学欲捡身。则当先家礼,小学。欲知义理。则又当先心经,近思录。此四书不可不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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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云。四子则余既已读。故使质其所疑处。又继学周易矣。老先生又以为必须留意于文章。知作文法。然后可以应世而有用云。故学韩文全秩于慎斋。至今恨其不能移工于实书耳。
又问为学之方。可得闻乎。先生曰。朱子之言。以为学问之道。莫先于格致。格致之要。又在于读书。读书之要。又在于存心矣。
又问我国儒者孰为正宗乎。先生曰。泽堂之论。以为栗谷兼静,退资质学问。而又有经济之才云。此言似当矣。
又问近时赵乐静,俞市南优劣如何。先生曰。质高处乐静胜。而大处或当让于市南矣。余问此两人。曾有书院之议云。如何。先生曰。孰能为堂上人。能辨堂下人曲直。此事极难定。若士林齐发。则必其人可为也。其或沮之者众则亦难矣。
又问当今朝廷人物。孰为第一乎。先生曰。吾何以知之然闵台三兄弟。其所施设则未知如何。但为国精诚则难得矣。
又问文辞孰为第一。先生曰。诗则东溟甚高。文则李端夏矣。又问太学士之文如何。先生曰。自少人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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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成矣。又问左相之文何如。先生曰。此文人亦谓之周遍矣。又问溪谷之文章。 明朝无可以当之者乎。先生曰然。明时人不度自家力量。妄欲效拟秦汉。都是假文矣。
又问近来世俗婚礼。若其兄婚有故未易成。则先行其弟之婚。此于义理如何。先生曰。以兄弟之序行之。固顺矣。如或有故。先女婚则可。先男婚则不可。盖古者三十而有室。二十而嫁。其势自然。先女而后男故也。
又问今人既或行纳采。而其将为夫者死。则当如何。先生曰。礼记。以为当奔丧而往哭。既葬而除之。夫死妻亡。俱各如此。而此等礼今难行之。只当还送纳采矣。
二十九日。又进拜先生。先生问曰。曾读朱书否。对曰未也。先生曰。昔俞市南尝言。朱子广用天下诸子百家之文。而若出自己。无有痕迹。其言是也。盖此书不可不著实用力矣。余曰。然则四子三经之前。当先读此乎。先生曰否也。若不先读经书。则亦何知其意味乎。
先生问曰。近时京中年少辈。能读书有志者谁欤。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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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小生闻见孤陋。未知某人如何。但有林泳云者曾出入先人门下。故熟知之。此人颇聪明力学。最有可望矣。先生曰。曾闻此人有所遭之事。然闻其言本出于失性人云。狂者之言。何足信乎。且言罗州下人偏论极盛之弊。余曰。京中亦然云。先生仰天喟然叹曰。我国家党论至此。不知终果如何。恐或有白马河等事。深可忧虑也。
余问何以则不可入于偏党中欤。先生曰。此亦私心也。只秉心公正则可矣。仍论当初东西分党事。且曰。松江事多过激。至今谤毁不绝。皆所自取。奈何。已而。出所撰碣文示之。余奉受而一看后起而拜。仍申感谢之忱。先生曰。揆以平日情义。有不敢辞。而但未知于不朽之传如何矣。余仍进诸纸。请得大字。先生即一笔挥尽。余又请名所居之室。先生取朱书展阅讫。谓曰。名以志事可也。盖取善继善述之义云。余又以所作诗与序进呈。先生览毕曰。尽好尽好。当拚和以别矣。
问朝家近有青衣之法。此果何如。先生曰。古者以白衣为吊服。非所常著矣。近来人多服青衣。然昔时则服黄衣黑衣者多。赵重峰之子常服黄衣。余及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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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又问黄衣似骇俗。服黑衣为胜否。答曰然。
二月初一日。朝饭讫晋拜。先生出示所和诗。余进曰。先生昨既以志事。命名所居之斋。今日所赠诗中。亦有戒圣狂之语。先生之教至矣。然小子方将告归。抑或有可更垂诲者欤。先生曰。吾则以为程朱以后斯道大明。只在当人云矣。余又问岂无最切要可奉守而行之者耶。先生曰。昔或问论语孰为切要。程子以为无非切要云矣。余以近思中太极图,定性书,生之谓性三书。疑处禀质又问年少人在京者。其可与从游者谁欤。先生曰。李箕畴云者于书颇通矣。在乡则尹拯耳。
余问大学正心章有所忿懥。是体乎用乎。先生曰。有所忿懥。用也。不得其正。亦用也。用一也。而不得其正之用。比有所忿懥之用尤出来。故朱子曰。用之所行。不得其正也。又曰。正心是指用而言者。子思以后始言体矣。又曰。事过勿留。为非有所之正意。至于期待应事。皆推说。章句敬以直内。亦推演言之者矣。(癸丑长兴寺语录。下同。)
余问僧辈磬声。于唤醒有力。吾人亦为之。或无妨否。曹南冥佩铃。盖亦此意矣。先生曰。此等事不必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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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又曰。老氏不可谓无其理。但悖于天理。白日蜚升亦然矣。
先生曰。月沙文章。深于义理。不但文章而已。其大当过于樗轩。又曰。先稿文章。似逊于先世。而实事则过之。
先生一夕。散步厅事间。余与李兄。亦对立于庭。先生诵一诗。以释其意。其诗曰。玄天堕寒露。滴在青荷叶。水性无定态。荷枝喜倾倒。团明虽可爱。涣散还易失。从君坐三夜。请问安心术。余乃请曰。小生辈来此已三日。此句正写出今日事。敢问安心之术如何。先生曰。有一物于此。握之则破。不握则堕。此皆先儒语云。后考其诗。载柳西崖集中。
余以放倒欲速之病。请疑求药。先生屡举孟子勿忘勿助之训以勉之。
甲寅五月二十日。与李兄涬,金兄昌协同行。遇先生于杨,骊间道上。下马乍憩。仍陪向龙门寺。午后过龙门书院。院前立小木书曰大小人皆下马。宋君彝锡时亦从行。即下马曰。蹉过此矣。先生顾谓余等曰。文庙乡校之外。亦有过之而下马者乎。余等对曰。无闻。及到院。先生即坐讲堂。诸生皆坐定。涬进曰。五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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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则当下马乎。先生曰。不能知。但自朝家待之甚优。抑当下马否。曾见孔岩书院。享以朱子。故皆下马。盖此在其人景仰之浅深。不可以一槩立法以断也。余仍进曰。曾闻先生过桧渊书院。书曰展拜寒冈先生云。果然否。先生曰。伊时赵根书以如此。余固已虑其骚扰。渠便曰如有谤。我自当之。厥后谤言喧藉。皆归于我矣。先生且曰。岭南闻有文景虎书院。仍历论当时朴惺,景虎,仁弘辈事甚详。且曰。仁弘有高风正脉辨。其文颇好。可一求见也。余问旅轩撰朴惺行状。称美甚至。而不及攻牛溪一款。殊没其实。此颇可疑。先生曰然。亦略可见矣。昔年尹吉甫以旅轩于朴状中。有仁弘误入之语。颇为之不满矣。余问旅轩于仁弘。何以歇后语加之。先生曰。恐熟处难忘而然也。余问曾见金宇颙文集。以 神德王后祔庙。上疏立异。其论如何。先生曰。大不然。若于 君上再娶之时。谏之则可也。今既为 国母。且尝祔 庙封陵。则何可以春秋不再娶之义论之乎。此甚迷惑矣。先生率诸生进诣庙门内。立阶下。顾谓曰。诸君已定位乎。再拜而退曰。君辈奉审可也。夕时到寺。直上法堂周视讫。西向坐。诸生亦坐。僧辈皆叉手于堂前。先生曰。我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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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年。读书于此。其时僧能有存者否。仍历论 世祖古迹。僧有净源者。颇可与语。先生问曰。禅教孰难。源对曰。禅难。仍与讨论良久而曰。此僧可谓能向道者。且问一僧曰。尔道以天地人物皆为妄。然则是全体都是妄也。虽日月薄蚀。戕父与君。亦无害否。对曰。妄中亦有善恶矣。先生笑曰。此尔家窘处。既曰妄。又安有善乎。仍论存心之难儒释无异曰。最怕流注想。余问先生即今地位如何。先生笑曰。虽以朱子之亚圣。犹自言钟声未绝之前。此心已走作。况常人乎。恐无变化之日矣。试以读书时言之。心存时则其味甚长。心放时则专无意味矣。余问读书时心存极难。先生少时亦有此病乎。曰。乌能无也。看来看去。记诵虽易。而意味不长矣。余问以常人之心言之。不昏昧则必散乱。无须臾清净之时。昏昧散乱中。散乱时尤多。除非欲睡时节。皆向外走作。想圣人无须臾此病。以此观之。似难至于圣人矣。先生曰。是以栗谷曰。常人之心。无未发之时。盖虽有介然之顷。一有觉焉处。此则绝无而仅有故耳。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岂有霎时昏乱乎。学问之道有四者。格致存养省察力行是也。而存养则贯终始。圣人岂可遽学。只循循做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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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可到。非如释氏可以一朝顿悟者。且问昏昧散乱。何者易治。涬曰。昏昧之病。或易救乎。协曰。此二者恐非二病。散乱之馀。便成昏昧矣。先生曰然。此二病正相因。譬如水终日搅乱则遂成昏浊。不能清矣。余问閒居独处时虽或安静。及事到面前。应之便差了。此等处极难。先生曰。此处正下省察工夫。徒存养。亦不能济事。古人所谓居处恭。执事敬。可谓学者法。且此心是活物。极难制得。维持以存志。无如读书。读书久则渐当不放矣。朱子书最好看。伊川书。使人极难读。终不如朱子之明白洞快矣。余曰。学者于朱子书不熟。恐难为儒者事。先生曰然。朱子大全与语类。不可不读。先生问净源曰道谦居何处。源曰。居福唐。先生曰。谦居开善寺。延平所谓谦开善者。谦即道谦。开善即寺名。退溪以为姓名。恐误矣。且问古人觉道之时。有通身出汗者。何故。源曰。固有之。盖其觉得其所未觉。不胜喜乐故耳。先生曰。此不无其理。凡人有羞耻事则辄出汗。以此推之。可知矣。先生至暮始下禅堂。又与净源论佛经甚悉。先生且谓曰。我尝谓觉性曰。吾辈与禅师相交。甚可畏。昔韩文公平生辟佛。而后来僧家以文公续太颠道统。此可畏云。则觉性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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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虽有文公。而无太颠。公无畏云。是隐然讥我言也云。余问朴叔待命。其无可以定限否。先生笑曰。初既如是自处。到今径归甚无端。何可限之有。以周易观之。天道人事。必十年而变。今姑以十年为限。其间岂无结末乎。问曰。若于十年内无结末。则当奈何。曰。然则势将仍又留待矣。(甲寅龙门寺语录。下同。)
先生曰。 国恤卒哭前私祭一款。先儒所论皆不同。且朔望参则皆云不可废。而于墓祭。或云略设。或云当废。或云行于斋舍。此难的从。然常人之情。于祭祀一款。其废之者是不得已也。苟有一分可行之道。不可泛过。吾意虽墓祭。只一献无祝。行于斋舍。与参礼何异。恐无不可行也。只上墓则 国家所不行者。不敢为矣。余问朔望参。亦 宗庙之所废者。如何。先生曰。此则先儒之说皆然。有不可不从矣。且曰。古人多以庶人与大夫。分而为二。今则庶人与大夫。其于平时祭祀等节。少无差别。而又于 国恤。并以白衣白冠终三年。则恐难于此节。独为区别也。余问朱子君臣服议中所论丧制。庶人亦一体服斩乎。先生曰。不然。朱子尝以为庶人不服红紫三年矣。余问庶人外无差别否。其以杖分达官之长者。何欤。先生曰。只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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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差别。杖外皆同。如我国正以下。皆有提调。不可为达官之长。故不得为之矣。
问。浩然章无是馁与是集义二是字。小注。各以两样义解释。恐不然矣。先生曰。此有朱子定论矣。孟子一书中。此篇极难晓。顷者尹拯来见。余为之通读而问之。渠似未能细讲。盖不得于言。勿求于气一款。尤难看。孟子何以言告子之不动心。而不言自家之不动心乎。对曰。可也亦未尽之辞。言告子之非。则孟子之求于心求于气。自可见矣。先生答曰。使公孙丑而颖悟。则必不更问。而既又问恶乎长。然后不得已对曰。知言善养吾浩然之气。此言气二字。与上言气二字相应。而独心字脱漏。及后生于其心。然后始又与上文心字相应矣。
乙卯正月十六日。余与李兄涬,金君万吉同发。韩君圣佑亦追到。留庆安驿。十八日晓。迎拜先生于沙器幕。时余大病才瘳。先生甚忧之曰。有如此病。何以跋涉远来。吾辈运气如此。君病亦可虑矣。仍曰。东坡特一文人。然犹曰。谈笑于死生之间。此正吾辈得力处矣。余对曰。在先生虽如此。某等之心。则终不能不嗟嘅痛泣矣。先生曰。何至如此。窃瞯先生容貌辞气。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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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毫几微色矣。(乙卯广陵语录)
庚申十月十三日。余进先生所寓贞陵洞纳拜。先生喜而使坐其旁。余曰。得有今日。诚是意外。莫非 圣恩。感泣何言。况今窃瞻德容。似无大损于前日。此尤斯文之幸也。先生曰。麋鹿之状。何足言。仍问近读何书。余对曰。偶无所读。余仍问先生昨日登对。不知有何说话。先生答曰。昨适冒夜入侍。自 上欲提起旧事。贱臣敢请以不必然。贱臣又曰。昔朱子抵书张南轩。使于夜对。请问上之业之所至。今适是夜对矣。臣敢依朱子说。请问 殿下业之所至也。昔臣拜于春宫。伊时 殿下方读小学。不知其后 圣学所就复如何也。 上答以中间所读次第甚详。且曰。今几毕书传。当继读诗传云。贱臣又曰。群臣俯伏。此固出于尊君抑臣之道。然君臣尊卑。本不在此。必令坐讲。上下相见。可以颜面熟而情义孚矣。况臣有病。不能久伏。请坐而仰视 天颜。上曰。起坐。贱臣又曰。 圣学贵在体之于身。验之于心。乞于此致力。不徒为口耳之资。是臣区区之望也。 上曰。予虽卤莽。岂不加勉。贱臣又进曰。中庸大学。其要只在谨独。不知 殿下入处深宫。与宦官宫妾相对之时。其能庄整齐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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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接群臣之时耶。乞于此留意。 上曰。虽甚不敏。亦不敢怠惰放倒矣。贱臣起而拜曰。 圣教如此。实东方万世无疆之福也。说话大槩如此。真所谓 天颜温粹。酬酢如响者矣。且更问余。君方读何书。余曰。近看家礼矣。时有在座人言自 上时讲纲目者。先生且曰。昔贤以为经书泠淡。史书闹热。家礼真是泠淡闹热之间也。余问何以如此。先生曰。大文泠淡。注脚闹热。时南大成二星亦在座。问曰。妄意自 上于纲目则一时当讲十数板。故曾以此仰请。顷者何许玉堂儒臣。又建请一日所讲只一二板云。先生曰。古人固以为经书贵精。然史书则一时必直下数板。或至一编。然后事之首尾得失。可见矣。余因日暮辞退。(庚申洛下语录。下同。)
翌日。又拜先生于安国洞。是日自 上开筵。玉堂官请趁先生入朝。时讲太极图,西铭二书。蒙 允。林德涵以修撰。朝已来校两书悬吐而去。先生随将赴 阙。侍者请进冠带。先生却之曰。到 阙下始著何妨。时余在侧。先生戏曰。服此不似之物。见高士如同甫者。亦可愧也。时岳丈来拜。先生谓曰。吾于登对时白上。以为桢之罪果当死则固不可贷。然刑讯则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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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之道。似不当。盖为近于 仁祖也。如㮒则既贷以不死。当处以善地。使无雾露之患。臣目见其所处。是瘴海人不可堪之地。宜有变通。以为可生之道云。又问曰吴始寿其无免死之端否。盖始寿母有乞哀诸大臣之事故云。
十二月二十三日。先生自西郊入城。时余在北洞。徒步往拜于壁藏洞。余问先生今日何以无端遽入也。先生曰。有不敢言之异数故也。敢问其由。先生曰。 慈圣有手札俯召。大意以为目今灾异孔惨。忧虞多端。而 主上冲幼。君何不来。末又以为予于外朝事。本不能干与。而此则不得不言云。传 命者金锡衍。而猝然袖致于宾客会坐之中。廑只俯伏听受而已。亦未及冠服云。余问此有古事之可据者耶。先生曰。昔司马公还洛。高太后手诏勉留矣。余曰。彼时则太后方垂帘听政。其为手诏宜矣。此则不然。而乃使私人传此书。无乃有所未安者耶。先生曰。 慈教亦曰主上冲幼矣。余曰。 主上虽曰冲幼。然比之 先王即位之岁。已多一年。且与甲寅年间有异。 慈圣若自内辅助 圣上之不逮则固可矣。至于自诏如此。此恐终似未安。设令自诏。若直下政院。明喻此意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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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尤光明正大耶。先生曰。施之特失其所而已。余曰。然则先生今日承 命。与向来谢 恩撰志时自别。将来去就。当出何道。其将有所陈白。为之兆也耶。先生曰。固然。吾之去就甚易。一出迂阔之言。不能见用则只当逃遁而已。余问所谓迂阔之言。即何等言也。先生曰。大义是也。自古天下国家。未有舍三纲而为治者也。余问大义固当然。以今日时义论之。恐有尤紧且急者。大义只当为准的归趣而已。先生曰。诚然。宋高宗时。朱子犹曰。观彼衅之浅深。量我力之强弱。况我国今日之势耶。余曰。然则今日急务。何者为先。先生曰。朝廷清明。民生安保。为今日第一道理矣。余曰朝廷何由而清明。民生何由而安保耶。先生曰。内自各司。外至守令。一切澄汰。此为要务矣。仍举先有司之言。余曰。人才必广搜然后可充也。先生今日其将以何等人充之耶。先生曰。今人每曰草野。而其实则草野之人。未必可用也。盖为守令则贪饕必甚。吾意京华子弟。犹以名节自砺。恐胜于草野也。余曰。先生熟于乡。故所见如此。每闻玄石之论。其意常在于草野。盖此叔则于京人甚熟故然矣。不知如何。先生曰。草野终无胜京华之理也。余曰。今日所当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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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果为谁某耶。先生曰。势当与当国大臣共事矣。余曰。大义固不可不首论。但上下未及相信。若谓目前便欲北伐。则必将扰却人心。事无可成之理矣。意思则固当如此。然亦不可轻举。今日国势如此。必须大段自强。然后可到祈天永命之地矣。朱夫子虽力主恢复。而至于末年。则曰区区东南事。尚有不胜虑者。况何恢复之可图云云。窃意今日时事正亦如此。此意恐不可不言也。如何。先生曰。君言是也。仍喟然叹曰。国势至此。万无不亡之理。不知使何等人物当之。可以挽回耳。诗曰。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正谓吾今日心事矣。
语及李参判草庐事。先生笑曰。从前君屡问。而余终未答。何欲知之至此耶。吾于今日。当为君详言之。盖礼论则异同得失。皆无所害。只以发明嫡字之故。语意或似太重。而然此则置之可也。惟其自礼论既变之后。此老过生畏怯。以至于彼矣。公州有金宙一者。即鑴家切族也。此老谓金姓曰。宋某之论礼。虽以一罪论断。亦当云云。金姓传之尹义济。义济传之其妻喃权惟。权惟传之于余。余当初闻之。以为此老之言。必以余不识忌讳。妄言无隐者。为可为一罪也。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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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余谪德源之后。金益坚书报以为草庐之侄李懿锡疏。有曰七日成服已过。期年服制已定。盖以三年为是。而恨其未行之意也。余答以锡之自锡之。草庐自草庐也。此二事也。余自北移南之时。金君又来见于兴海。言此老事甚多。余虽诃责而犹不止。盖金君爱我甚至。而为人愚且狂故也。此三事也。余在蓬山时。金君书谓欲来相访。余答以为若不欲如前复言草庐事则来访可也。不然则不愿来见云云。金君竟亦不来。盖自知其必不能默故也。此四事也。厥后此老送书发明。余意可笑。故答以一笑。此余之失也。彼虽如许。而在余之道。所当以情悃相告。而乃不能然也。余至今以为悔恨也。及其再书。则专以余为有权势者。时辈方以余为遥执朝权而将杀之。而彼乃为此言。以实其语。又复遍抵书于诸处。遂有多少说话。李令䎘尝访余蓬山。示此老所抵书。书中有并夺仁祖之统之语。余见此不觉胆寒。谓吾辈当被赤族之祸。时宋尚敏在傍。独不惧曰。莫非天也。此老焉能生死人哉。至于蒙放。则闻其子弟辈又为脱祸之计而致之。然此老后抵书叔范。谓吾门下诸人。兴讹造谤。以至于此云。自古安有以讹言赦重罪之理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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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谪时。又有所闻。锦山有此老一家子弟。且有林,李二姓出入吾门者。彼谓吾抵书林,李。以为此老附托时宰而诘问甚至。至證所闻之处。因此至于呈辨。太守李重辉。长者也。力止之。故其事遂寝。盖故为如是之说。必欲使人知与余为不好也。近闻此老子弟至以此事。欧打士人。而其被打者。乃吾所亲也。亦以此呈于巡营。方伯题以勿较云。此事何可言。余曰。此老所虑过矣。其与先生受祸。岂无浅深哉。先生曰。固然固然。既被远窜。安知其后之复如何也。余曰。此老平日所学如何。而狼狈至此哉。先生曰。诚不可知也。余曰曾见先生 孝庙朝密疏。以此老并俞市南。称以儒林重望昭代名臣矣。先生曰。此老狼狈。在我诚如割肤矣。何可言何可言。
论东汉党人事。先生曰。人以东汉之亡。为由党锢诸人而致之者。极不然。当彼时。汉室之稍有扶撑者。实赖其功也。又曰。朱子聚星亭赞。以陈太丘。为无可不可。此本圣人事。而用之太丘。诚未可知。岂马援论高祖亦谓如此。故此亦引用耶。且以陈蕃称高风。亦何也。
先生问近看何书。对曰。方看小学。先生曰。寒暄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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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此书。其得力多矣。仍举尹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之语。余问所谓半年。岂谓到半年后始看此二书耶。抑以专精之故。二书卒业。乃在半年内云耶。先生曰。近思注以为积其诚意。然后始看二书。而朱子语则不然矣。
余问户布之论。闻自市南发端。未知此法古亦有之否。先生曰。此出自朱子。朱子始以为不可。终以为可也。仍出示大全(六十)跋独孤及书曰。此则以为不可者也。又出示(卷十八)与张南轩书曰。此则以为可者耳。余问此法当今可以行否。先生曰。以今日世道。决不可行。是以市南则尝谓在上者先行。使在下者歆羡。然后可行云。余又问朱子所论似指口赋。而今日所论则乃户赋也。此似不同如何。曰。户则今日亦已行之。盖今家基皆有卜束而纳税。朱子所论。乃身役也。又问今之议者以为身役。则不当责徵于大臣以下。惟户役。则与田税无别。可无所嫌云矣。先生曰。不然。户役则不当叠行也。(壬戌华阳语录。下同。)
余问璿玑玉衡之制。以图观之。终未解见何也。先生曰。图甚难晓。若观其所造制度。则不难知也。仍令侍人持出所有玑衡。先以白小纸。贴其中二环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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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冬至之日度。然后将本说一一指教甚晢。余言下可悟。先生且曰。此乃白江妾子李敏哲所造也。李君且造一本。其度甚大。且有激水旋回之法。在于苏堤云。又曰。君若欲造此器则可劝金相呼李君造成。可即办得也。
问九族。集传以为自高祖以至玄孙之亲。盖亦计已合为九世。然小注又曰。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二说当何从。先生曰。此二说不可两样看。盖父族母族妻族。亦在高祖以下之亲。是故。集传亦曰。举近以该远。五服异姓之亲。亦在其中云耳。余又问五服异姓之吐。当曰五服果异姓云云耶。先生曰。似当然。
问艺祖文祖是指何人。先生曰此未可知。所谓祖者非指其祖先。恐只宗庙之名。如以盟于祖之祖。观之似然。
问余来时。骊阳有一疑礼。要得奉禀。盖有人只有兄弟。兄无子而弟只有一子。故使其子为兄后。以承其父之祀。己则无后。其子又生二子。长承其宗。次又还主其本生祖父之祀。其旁题与服。皆当如何耶。先生曰。此事不可以继论。恐无旁题之可言。服则只从本服降一等为是。问名称当如何。当称从祖否。先生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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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称从祖则其服当为小功。而今此乃是大功。以大功之服而称以从祖。未知如何。余问古礼名称与服。亦有不同处。称从祖而服大功。亦岂不可耶。先生曰。固有不同处。然此则未知其可也。然则常时所称当何如。先生曰。只当曰本生祖父可也。又问其承祀者欲申心丧三年。此又如何。先生曰。恐未见其可耳。
问亡妹祥期已迫。彼家亦有欲知事矣。父在则长子不杖。不杖则不禫。明有礼记集注。然不敢的知。故取禀。先生出示礼记本文曰。吾尝于此有疑。经只曰为妻。而注始言父在与否。又曰。宗子母在亦禫。明非宗子而母在则不禫。他处皆言父没母在皆杖。而乃如是径庭。何也。问先生家亦有孙妇丧。将行禫否。曰。大家若不行。则固难不从。但此则既有其子。其父虽不为妻禫。其子岂可不禫乎。余又曰。彼家亦非欲必不行禫也。备要及问解。皆以为如此。故欲奉禀以行之矣。先生曰。此极难断矣。又问若使先生当之。将何以处之否。曰。吾则当行。盖经不言父在与否。而妻丧是具三年之体者。礼宜从厚故耳。
有一学生来学家礼序文。先生问余曰。盖两病之两病。指何而言。余不能明对。先生曰。此即指上文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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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沙溪先生以为此极难晓。尝问之人。皆未透。独张维,郑经世知之云矣。后考玄石标题。以然亦至或为两病。亦似失本文之意。
问龛室制度。先生曰。置卓子于龛室中。奉安神主于卓子之北矣。
问生时立斋以居。死后仍为祠堂何义。先生曰。岂以平日所居。为精神所寓而然耶。
问曾承先生下教。每以我 朝祀典为难言矣。今番封事。乃复极言。与前所教不同。何也。先生曰。今日则朝家将行之。与前事体不同故也。问先生曾谓我 朝儒贤。若以圃隐,静庵,退溪,栗谷此四贤从祀。则夫孰敢有异论哉。当时未尝举论沙溪。今疏始发。虽只以四贤从祀。沙溪则当不可阙否。先生曰。似当然。问沙溪与栗谷其无差等否。先生曰。吾曾撰述老先生行状。以栗谷比之文王治岐。沙溪比之周公制礼矣。问然则文王,周公。同是圣人。当无分别也。先生曰。周公安得如文王哉。文王是尧舜之类。周公是禹汤之类。沙溪,栗谷之间。亦岂敢曰无差等哉。
论权公諰事。先生曰。此人其心善良。别无邪心。只是中无所主。故其疏亦如许。吾曾往清风。先尊丈与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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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自寒碧下至于下流。半日所言。皆是此人事。先丈以为曾与同入 筵席。观其所为与所言。无一可观云。余问曾闻此人于 筵中。称颂郑仁弘事。先人尝面斥云。然否。答曰。其时先丈极言大斥。故彼不得在朝。遂出仁川。此后 孝庙时。更不入朝矣。
问近代名公大人墓道文字。率皆出于先生之手。不知果皆一一称停无过不及否。先生曰。馀人文字。固或泛然。至于名人。不敢放过。是以于尼城事。有所云云。竟至如此纷纭矣。
先生曰。慎斋尝以牛溪学问。为胜于退溪矣。赵重峰以我 朝圃隐,栗谷为真儒。馀不入焉。慎斋尝亦以退,牛为未尽矣。
问牛山何如人。先生曰。此人有气节。南方士子赖此丈不失趋向者甚多。于南中极有功矣。
又曰。大臣律己清严。然后董正百僚。其不如法者。一切沙汰。则朝廷安得不清明。
又曰。国家事无担当之人。向日收布一款。五升布三十五尺。是 国家令甲。今人每曰。五升极粗不堪服。然此皆见欺于吏胥辈而然也。若令民人。自织五升布而来。然后仍以此为准则岂不可知。时有北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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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来学者在坐。先生仍问曰。君之所著道袍是几升。其人对曰。此五升也。余又问吾所服是几升。其人曰。此几六升云。先生又曰。所谓五升者如此。岂不可服耶。若使潜谷公至今在朝。此事必不如此。叹息久之。问曾闻骊阳言。初虽以五升为准。后必渐高。不如减一疋。只捧一疋为可无弊云。此说如何。先生曰。此亦无妨。
先生曰。今日无任世道者。极可虑。和叔何不出当世道耶。余曰。此叔自谓才分力量未逮。若先生当国而招徕。则当出与共事。以补万一云矣。先生笑曰。和叔若出当。然后呼余。则余岂不往赴哉。
问向来人谓 孝庙尝有一文书密付先生。然否。先生曰。大槩有之矣。仍曰。丁酉年余丧制毕后。湖伯启闻。 孝庙即以御札下问。不但辞意极秘。其赍来者亦径去藏踪。不知为何许人。且 孝庙欲贱臣不宣其语。且裂其纸。故不敢违越。即如 圣教。今亦对人不敢说其辞意矣。后于己亥末 上宾前。余在朝时复有 御札。说话甚多。而大槩多凄楚之辞。盖自知大命已迫矣。仍叹息歔欷而曰。金贼骸骨。今藏在何处。余问岂 孝庙于梦寐间。有以此贼不祥之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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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然。余问此 御札。则今尚在否。答曰有之。问所谓文书者即此耶。曰。盖指此也。问向时 圣上若览此则不知能有所益否。先生曰。何敢知。但其中说话。非外人所可与闻。苟非待以腹心。则何以如此。此或不能无感动于 圣心者。儿辈乞投进。而吾何忍出此以冀免乎。坚拒而不许。欲抱死入地矣。问万一有益。则令孙诸人何不偷得以进耶。答曰。儿辈之心。岂不如此。但其所藏处。吾独知之。而渠辈不知。虽欲偷得。奈何。
先生曰。宋子慎不但节义甚高。其学问精微严整。平日所行。虽小事皆善。以此邻里亦皆感化。又曰。此君造诣处精深。比之龟峰却胜也。又曰。此君每以龟峰称叔献,浩原为不满。且曰。此则容或可也。其称李相山海。必以字。此尤未妥。盖渠知分故耳。又曰。余曾往宿于其家。此君晓辄往拜其亲墓而归。今之谤此君者乃曰。平居未尝为此。而以余往宿故为之。仍数以十罪云。此事何可言。
先生曰。朴大叔近读书否。此人志高行笃。可尚。但自信己见。不从朱子法门。其误入甚易。是可虑也。
先生出朱子与南轩酬唱诗谓有宁有迹谓无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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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之句而示之曰。此句之义。盖谓若曰太极真有其物。则本无形状之可言。若曰无之。则岂复有所存者。谓无太极则亦无物故耳。其意分明如此。而退溪所释不然。未可知也。仍曰。退溪所论说。多有可疑者。余不得不一一辨明。而此若流传岭外。则必为余一大罪案矣。
先生曰。人谓周易难读。然不如中庸之难。吾意中庸犹不如孟子浩然章之为尤难也。余于此章。自少读之最多。而茫然无所得。及到老来。方得其梗槩矣。余问此章恐非有深旨奥义为难解。只其文字语脉。出没变化。故读者未易透破耳。先生曰然。仍历举一章中上下相应处而言之。
先生又曰。以直养之直。即道义。而既以道义。养成此气之后。则又便扶助他道义。此所谓配义与道者也。吕子约不能晓得此段。故朱子以为胸中何如是黑暗云也。
先生出论语子张篇子夏先传近小章。示集注愚按条曰。此条当何释。余对以非谓之意恐止于在此也。盖此章主意。在于先传近小而后教远大故也。先生曰。看得是。退溪于此。释以非谓之意止于是本。余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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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之。问于和叔。和叔始以退溪说为然。后复以余论为是矣。
余辞退。先生曰。余年衰病深。只是朝夕人。恐不得更见而死也。余对曰。先生何遽为此言。区区所望。不但百年之寿。窃冀先生复还朝廷。陶一世于太平。使斯民蒙其泽耳。先生曰。此岂所可期也。先生又曰。昔牛溪与龟峰相会而曰。论理少而论事多。今日吾辈之会。亦觉如此。良可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