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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附录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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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附录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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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慎录[上]
丙午。慎侍先生于华阳洞。每清晨。先生拥衾起坐。诵孟子数篇。尚书典谟。庸学正文。朱文中一二长篇。此先生一生用工夫。而若无丧病不得已之事故。则无日无夜不然也。先生每问门生曰。君辈无平日所诵之书耶。读书者。必有平日所诵者然后可用也。又曰。不读三四百遍。文理不达也。
慎学近思录。至死事之礼当厚于奉生者。疑之。先生曰。生者有所自吃。死者非子孙飨之。不可以得食故也。
先生每叹民俗薄恶。不止杀牛。乃曰。牛出死力。耕田以惠人。人还杀食。不仁孰甚焉。慎问国禁杀牛。 祖宗之定制乎。先生曰。此实 祖宗法也。 御膳不用牛肉。 上欲御牛肉。则密令诸宫家纳之。不欲烦于耳目也。慎曰。 上犹不能烦用牛肉。则臣民之食牛肉。甚不安也。先生曰。不安孰过于斯。故栗谷一生不食牛肉。此可法也。
先生之再从孙彝锡问曰。李打愚翔有处女云。畴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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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议婚乎。先生曰。岂其然乎。李之妇翁。畴之祖母从兄弟也。李之妻。畴之父异姓再从兄弟也。以中原观之。业已为路人也。路人而可以不婚乎。彝锡曰。人言中国人近属婚姻。其俗然也。我国之人。虽疏属犹不嫁娶。亦其俗然也。婚姻从俗。道理亦然。此言何如。先生曰。国有夷风。重母族妻族。故有是言也。夷俗何必从也。
慎学礼。至故某亲某官封谥等说。先生曰。此宋制也。加显字于考妣上者。胡元制也。故吾家避胡之制。于神主粉面。不书显字。只书考妣字。祝文依此礼文。加故字于考妣上矣。慎曰。陷中第几二字。中原常时所称故书之。我国常时无行第之称。不书似乎可矣。先生家何以为之耶。先生曰。既未详其第几二字之为指何而言。则岂可妄为之书乎。吾家亦未尝书也。古人有六十七十之称。虽曰三从兄弟之行第。而其太多可疑也。但以其第一则称大。第二以下。称二称三者观之。则其为兄弟次第无疑也。
慎学近思录。至未诵书不熟。先生曰。君辈不为熟读。而欲为多学。何也。读必二三百遍。然后可用。且于他书。亦将迎刃而解也。因问曰。君日课所学。多至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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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读数几何。慎曰。不过五十遍。而注说则不能如其数矣。先生曰。吾少时读孟子梁惠王篇。一日百遍。君少读矣。且非程,朱注说。则只得看过而已。不必多读。沙溪每教人曰。不必读注疏也。
问少祥食盐酱可乎。先生曰。礼然也。曰。家礼不载父在母丧服期。何也。先生曰。宋朝时王之制。父在母丧亦三年。故家礼不载。然朱子服期为当之说。见于他书者多矣。
慎学近思录。至太极说小注不翕聚则不发散。先生曰。此一定之理也。今俗称冬暖农不好。理固然也。不能坚固收藏。故至发用处而无实也。人亦静而藏畜者。发动处必有力焉。常自踊跃不静者。至用处必无力。至拍肩执袂为友易疏之说。先生曰。此必然之理。相与戏侮而不敬。则决无不疏之理。至二女同居难和之说。先生曰。虽亲兄弟而各从其夫。故各自为私而不和。盖阴必从阳。故异于男子也。
丙午五月十五日乙未。先生行时祭于三山宗家。即归枕流亭。慎曰。此非分至亥丁而行时祭。何也。先生曰。用历日宜祭祀也。曰。宜祭祀则不为之卜乎。曰然。且卜法及筮日之仪。吾东不曾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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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尝侍先生。閒步溪边。时累日霖潦。溪水倍前。慎问曰。溪水。增于潦水。减于旱乾。而其入于海也。海不为之多少。海之不为江河所增减。何也。先生曰。陆地之外。皆海也。水旱。岂增减之也。大瓮盈水。加一盂不增。损一掬不减。况于海之大乎。且川流之入海。往者消来者息。其理然也。古有海入尾闾之说。此水之所以有归处而不滥也。
问木之生火。理也。以金打石亦生火。何也。先生曰。相激而然也。非但石也。以金击冰。亦生火。则水亦生火也。
问山地之美恶。与子孙之祸福相通。其理乎。先生曰。理也。凡术。先儒无不排斥。而独地家说。程,朱不斥。乃曰。彼安此安。盖祖先子孙一个气脉。故其理然也。因语及地理。先生曰。朱子云山本同而末异。水本异而末同。尝教人以生鱼置水瓮埋圹中。久然后视而鱼不死。则地气好也。时有新葬者。闻墓圹中有击喙声。后子孙丧败。迁其墓见之。石打棺傍皆伤。朱子曰。此地中风也。其门人曰。地上未见有转石之风。而地中乃有飘石之风。何也。朱子曰。地上涣散。故风无力。地中凝聚。故风有力。炷火于圹中。火不灭则可验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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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好也。
丙午秋。先生在枕流亭。以片楮书与门徒曰。胡安定布衣。时与孙明复,石守道。同读书泰山。攻苦食淡。终夜不寝。十年不得归家。书上有平安二字。则即投涧中。不复展看。慎曰。此必其亲不在也。若亲在则决不可如是。先生曰然。
丙午冬。慎暨金莘望侍。莘望曰。先生网巾不悬金圈。何也。先生曰吾在野。野服故也。朱子退而用野服。见尊客。惟束带而已。故以束带为礼。解带为便。门外列书咨目。使客先问而入。尊则使之不拜而坐。盖朱子有脚气。不便于起居。故用野服为便。吾亦此意也。慎曰。在野则固然。带职而不悬金玉。何义也。先生曰。上下服不称故也。贫无缯帛。以绵布作公服。服布衣而悬金不称。故吾不用也。但服而拜赐礼也。故受赐金贯子。悬于网巾。谢后即去耳。慎曰。浅虑以为复雠雪耻之前。不可以大夫自处。故先生不用大夫之服耶。先生曰。其亦然也。未能行大夫之事。而以大夫自处。甚未安也。又曰。中原人用牛角贯子。无贵贱一也。尝见董越记东国风俗。而讥其贯子别贵贱也。以此知先生之不用金玉。用华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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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午冬。琴进士大雅来拜先生于华阳洞。先生极尊待曰。此吾先人同榜进士者也。大雅年七十馀。攻柳世哲等党恶之罪甚力。又曰。小生忝参先大监莲榜。其渡汉而归也。泮主人追到江上而谓曰。沃川宋进士独往西宫。谢恩于 大妃殿。难矣哉。两班乎两班乎。吾辈莫不叹服。而惭愧其不能共也。
忠清兵使李元老遗岁仪。先生却之不受。畏斋适在傍曰。小受何如。先生曰。小受者固有之。全却亦有之。元老尝上变受赏者也。其后来谒。先生待之甚严。不与之言。
问顷闻徐必远来谢其过云。未知是否。先生曰。彼虽来见。其言常自是无廉耻也。吾责之以有除即谢一不辞免之非。则必远以为吾深嫉世人之内实欲之而外自饰之者也云。吾云。朱子曰欲矫好名之弊。则必至廉隅毁损者。正谓此也。故朱子之除职也。亦必力辞而后出。彼曰。朱子之事岂必皆是。余不胜怪骇曰。是何言也。以公之处事。比之朱子。则公之事是。而朱子之事非耶。其无理无耻类此。
读孟子。至道性善言必尧舜注凡言善恶。先善而后恶。是非先是而后非。先生曰。此则然矣。言阴阳。先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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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阳。不可晓也。慎曰。以相生言之。则有阴而后有阳故然耶。先生曰。有阴而后固有阳。抑不可有阳而后有阴乎。但文理言阴阳则顺。言阳阴则不顺也。
尝见学徒循庭除而谩折树枝者。曰 大明太祖皇帝之法。谩折枝者。罚著枷一月。盖警其害物也。
唐本书册。必皆截去编末空纸。先生曰。此 太祖皇帝节用之制也。且如御供馔味。亦随其所欲食者。而逐日贸市以进。凡此皆甚简之制也。
问正衣冠。即摄威仪养性情之具也。如贫士只有一袭道袍。常时著尽而弊。则如官府或公会处。反无上衣。奈何。先生曰。著尽而无有。然后不著可也。若备置则不可不著也。
问北关之人立后者。皆不能呈礼曹。以其道远也。老峰以为若亲兄弟之子。则虽不呈礼曹。未为失也。此言何如。先生曰。不可也。惟王者继绝世也。民何可无君命而私自为父子乎。曰。礼未有告君立后之文。何也。先生曰。古人婚娶。亦有告君之礼。则岂有不告立后与不用君命而私自为父子者乎。秦火以来。礼无全书。必是有阙文也无疑矣。经国大典。告官立后。大明律。既立后而昭穆失序则改正之。此至正之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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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则民何可违法而自行。官何可违法而轻许也。怀乡多有争诘之事。先生曰。朱子云。卿(一作乡)里却无閒是非。甚可乐也。今日之乡里。何如是纷纭多閒是非也。士相聚则讲学。农相聚则谈农。妄是非时政得失。好议论人家长短。甚不是也。
尝论推命之说。先生曰。吾少时问命于术人。人皆不能知。惟一人咏之以诗曰。山河崎岖路。骑牛踏雪行。盖所行之路既是崎岖。而所骑者牛也。所踏者雪也。正是形容吾穷相也。
问先生堂号何意。先生曰。非吾自作。少时与金判书益熙相卞论。各自为是。不相屈。金公曰。君有堂号耶。吾对以无有。金公曰。言当寡尤。而君言多尤。今吾以尤字作君之号。其警省而改之也。余曰。美号吾可辞。不美之号。吾何辞焉。相戏而罢。后金公书来。以此称之。自是士友间书札皆用之。所谓弄假成真。还可笑也。曰。同春之号。自作耶。曰。自作耳。曰。自作何如。曰。中原人。有堂则有号。自作非僭也。然先生平日未尝自称其号。亦未尝辞人之称。至己未秋。在巨济谪所。次康节首尾吟。第八韵送晦锡诗。方自言尤翁非是爱吟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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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春。台谏合启请罢许积。请递郑太和,洪命夏相职。皆反被窜谪矣。尚牧李松龄。自京入华阳。值先生出。与畏斋语。仍传洛中消息曰。自 上命招正言赵圣辅于政院。严问曰。并劾三公。古有是否。圣辅惶惧不敢对。慎往怀川。以是说白先生曰。于答是也何有。三公一时并作罪。在于何代。
问家礼以为不计闰。二十七月而禫。今人或有计闰于祥禫之间者。或有不计者。何如。先生曰。祥月之中行禫。礼也。朱子从时王之制。虽以二十七月行禫者载之于家礼。然又尝以为未当。横渠断定。以计闰于祥禫之间矣。今若不计闰于祥禫之间。则将以二十八月而毕其三年之丧也。违于中月而禫之之意。不可以不计闰也。慎曰。以今年论之。大祥在四月。而间闰四月。行其禫祭于五月则可矣。若大祥在三月。则间之四月。而行禫于闰四月。似未安。闰月不可行祭者。非退溪先生语乎。先生曰。退溪此语。非谓是也。死于闰月者。每行忌祭于本月矣。或值有闰之岁。而行其忌祭于闰月。其不可之谓也。若夫禫祭则只当计其月数而行之。于退溪说何干哉。
问时祭用仲月。礼也。人或有用季月者。不其违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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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祭之礼乎。曰。过时不祭云者。如禫月过其月数。则不祭而除丧也。又如春月既过。则不可行春祭于夏月也。夏月既过。则不可行夏祭于秋月之类也。若夫春之季月行春祭。夏之季月行夏祭。则无害于义。然终不如用仲月之为当也。
丁未春。先生戒李草庐作宾。而行第三孙茂锡冠礼。先生曰。宋人不识冠礼。至有骇笑者。故朱子尝言关著门行吾礼也。是年春。先生又行外孙女婚礼于家。乃使婿权惟主婚而遵行家礼假馆亲迎之仪。凡子孙婚娶。无不用家礼冠婚仪也。
丁未夏。先生孀姊尹云山爓室内卒于板桥。先生治丧。专用家礼而不用丧礼备要。故小敛袒免则如仪行之。而孝巾环绖等制则不用也。成服后即令学徒受业。先生自读书于服次。以礼有大功诵之文也。五月中。先生庶女有五岁夭殇者。先生过自悲痛曰。父子天伦。敢有计较利害之心耶。儿女之夭。自他人观之。可谓歇后。而目前惨恸。岂有男女长幼之异也。古人曰。我性不是偏爱菊。菊花之后更无花。今以后吾无儿也。是以益痛耳。
问我国比宋朝。栗,牛两贤可以当明道,伊川也。泽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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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比何贤。曰。昔人所至。何可知之。虽知。又何敢断定也。问人之称文章。必称溪谷,泽堂。未知溪谷为人何如。先生曰。溪谷之文。虽可谓集大成于我朝。而但语多背驰于朱子。人言溪谷为老子之学。未知其然耶。丁未。耽罗获一漂船。即汉人也。传言中原消息曰。今年为 永历二十一年也。宋子慎曰。用 永历何如。先生曰。彼言何可信。就使可信。曾无颁布于我国者。莫如因用 崇祯也。朝家以耽罗所得中原人。押到汉师。仍执送虏中。京乡士子往见。先生闻其来自泉漳。叹曰。得逢汉人。则欲问朱子故迹。而不可见也。其后有人以书质其不卞执送虏中之事者。先生答以为泉漳人事。为之泪落。责之以义。敢不承罪。但伊时此有俟罪之事。不敢言耳。盖其时 筵中。有攻癸亥反正以来西人之为偏党者。其意盖指斥时人之救护先生而攻斥善道,世哲等者也。故先生以为不安而俟罪云耳。
客有饮南草烟者。客去先生甚言其草之为害。
慎问曾见宋鉴。契丹侵高丽处。皆用伐字。作史者何许虏以专征伐也。先生曰。此等文字。岂皆朱子纲目之凡例也。又问帝王之崩。未及谥也。称以大行。何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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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曰。此有二义。一则取其往逝之义。犹言大往也。一则取其行实也。犹言大行实之帝王也。此乃未谥前称。而讳其死不忍斥言之义也。
问昨见吴朋锡问目。以为三年中朝夕上食时辞神云者。恐未然。先生曰。家礼无辞神也。曰。朔望亦然乎。曰。然。斟酒奠之而即再拜而已乎。曰然。望日亦依常例不出主乎。曰然。吴之问目。疑用疏字于一家书札。何如耶。曰。疏尊矣。何可不用于一家尊丈乎。但于卑幼者。不可用也。
丁未秋。 春宫将行入学之礼。弘文馆启请改正小学谚解。使礼部郎来质于先生。先生命叙九把笔书之。而改其未稳处。以签付于行外。颇费七八日。无一刻停。先生谓叙九曰。朱子作事而曰。与之厮杀。汝见用力宽缓而能厮杀者耶。故先生见人之作事敏速者则嘉叹之。泄泄者则鄙之矣。
先生在华阳洞咏一绝。有听鸾笙之句而曰。朱子晚年。务欲引年而为参同契工夫。然其不能上寿。何哉。慎曰。参同契。不可谓之异端乎。先生曰。同归于神仙之说。则谓异端可也。曰。然则朱子身亲为之。何也。昨者朱南老来言。朱棐自谓致工于参同契。而不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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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为人所笑云。朱子而为之。则棐之为不为。迂怪乎。先生曰。参同契白日飞升之说。可谓仙术。然都是易理。而使用天地造化者也。朱子学问道德。至于极处。然后通彻乎易理而为之者。不亦宜乎。若棐年方少壮。不读诸书。学未成道未就。而径欲为参同契则妄也。且渠未解易理而措何术为之耶。
问人言先生读孟子千遍。未知是否。先生微笑曰。余读孟子千遍。而初二数篇。一生所诵者也。不知其几千遍也。又曰。余九岁。读史略初卷百遍。文理大达。至二卷。问于人者盖鲜矣。堂兄来见曰。文理如此。则可以制述也。仍出赋题而作之甚善。余之制述。始于此也。又曰。读书者。必有逐日背诵之文。然后根本有立矣。不然。其所制述。琐屑无足观也。
问尚书孟子二者不可得兼。则以何为主而诵之可耶。先生曰。于玆二者。吾无间然矣。但孟子文辞抑扬。法其体识其义俱难矣。若尚书。视孟子易矣。故欲致诵读之工者。莫如尚书也。
金得泗。先生表堂侄也。娶妇未久。来拜丈席而出语人曰。吾来尚迟。故函丈责余曰。汝来何迟。溺爱闺内而然耶。古人曰。避风如避箭。避色如避仇。若以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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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为疾首。则于学庶几也。
先生与同春。会莎山斋舍。同春问曰。家礼深衣章曲裾下。朱子本注云。郑注钩边。若今曲裾。与杨氏所引郑氏语不同。何也。附注以为郑康成注文义甚明。特疏家乱之。而注之本意为其掩盖而不可见。此说未可知也。盖郑氏注既云若今曲裾。则疏家之别作曲裾。固经郑注之说而为之也。乃曰。为之掩盖而不可见。何哉。先生曰。果如所疑。未可知也。若以郑之注钩边若今曲裾之制而看之。则文势甚涩。决非朱子之文理也。恐是郑注有两语。当考九经注疏也。因论家礼。先生曰。大明人应氏者。以家礼为非朱子所撰云。而载见于丘氏仪节。此语何如。同春曰。明人之于立论。为怪者多。其说何足据也。先生曰。应氏虽以朱子卒后其书始出。为非朱子所自述。而若非朱子手段。则必不能作是书也。同春曰。某书有会葬朱子时一士人持来之语。何不以此为信。而好为怪论耶。
慎曰。家礼附注。即周氏复所集云。而杨氏复注。以为悉附逐条之下云。有若杨氏之所集者。何也。先生曰。若是杨氏所自集者。则必无杨氏曰三字。而云然者。岂杨氏尝有己之所自著者。而周氏取其说。仍附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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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之下。一依杨氏说者耶。其后得九经注疏见之。礼记深衣篇续衽钩边注曰。续犹属也。衽在裳边者。言续连之不殊裳前后也。钩读如乌喙必钩之钩。钩边若今曲裾。此郑康成注也。慎更以此奉禀于先生。先生曰。郑康成时。必有所谓曲裾者。缝为钩边之制。如今人衣服内外衽斜裁。而钩引其两边而缝之者。今不可考矣。疏家错认其说。别作曲裾。以垂于裳傍。故家礼乃载别作曲裾之制耶。未可晓也。然续衽钩边云者。无他意也。衽者斜裁衣衽也。连续其斜裁之幅。以为钩引其左右两边而缝之之意也。盖钩者。钩引而取之之意。非是曲钩之名。郑康成注乌喙必钩之钩者。亦不可晓也。岂曲钩之意。而非钩引之谓哉。
戊申春。先生入阁。同春来言曰。先公后私可也。今吾则先私后公也。大监能为吾家所未有之事。其为庆喜何如也。先生笑曰。相之为职。其何好耶。同春曰。自前术士不以大监之命为寿耶。先生曰。术士以吾之命为好也。昔刘元城。以好命见称于术士。元城为章惇所侵。被窜周流。踰越五岭。回转两广。必欲杀之。而卒无恙。故章惇以为铁汉。后放还居南都。尚康强。宣和末年方没。只隔一年。便有靖康之祸。朱子以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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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不见靖康之祸者。好命故也。今吾命亦好矣。岂久于世。而见有如靖康之事哉。
畏斋来问曰。惟此大拜。异于庶官。不可不进。何以为去就。先生曰。吾无才德。岂能当此任。万无就职之望。不须问其去就也。畏斋曰。权諰,洪宇远。皆以救尹善道故。而废置已久。必多积怨。亦可虑也。此两人所见谬误。乃眚灾。非怙终也。虽不可通清叙复原官。而许除守令。亦未为不可。先生曰。是也。但程子终未答司马给事中之问。则今吾何敢言朝廷用人之事乎。
畏斋问曰。昨来行迷儿冠礼。借大带深衣。两家衣带互不同。一则再缭。一则一缭于腰。此何也。先生曰。礼。大夫之带。直用广四寸而一缭于腰也。士则用广二寸而再缭为四寸。故大夫士之带。不同也。慎曰。此说不见于家礼。见于何书。曰。见礼记深衣篇矣。
问长子在远外。闻讣晚后者。其除服。不可与在家诸弟同时焉。则大祥之日。不得撤几筵耶。先生曰。在家诸弟不得已而从其兄之毕丧而除之也。然其练禫等服。则当服于练禫之月。而不可从其兄也。但其兄在万里之外。三年之后。闻讣奔丧而来。则不撤灵座。至于七年之久耶。此等处最难断定。然其势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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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不撤也。慎曰。在家者亦从其兄之禫而毕丧耶。曰。此等事不载礼书。何敢断定也。
慎学尚书。至微子之命崇德象贤。先生曰。此注与经似异。吾不知其义也。注。崇德属成王。象贤属微子。恐不如此。吾意象贤亦属成王也。盖尊象之义也。注说则象法之义也。
问先生于清阴年谱序曰。虽问之势。二创之随。何谓也。先生曰。出九经注疏也。盖虽问者。虽起人之疑而致问之义也。二创者。古人既创其法。后人又创新法。是谓二创。盖不从旧而创新者非也。从其新者亦非也。随者。从其新创而见讥之谓也。问九经之数。曰。易,诗,书,仪礼,周礼,礼记,春秋,大戴礼,孝经也。论孟亦在其中。然通谓之九经。汉儒作注疏。故虽以朱子之大智。亦就其中折衷而去取之。以成诸书之集注章句。若非汉儒疏。虽朱子亦难办无前之说也。
先生作数间书室于华阳洞。匠人欲登柱头而上梁。先生急止之曰。顷年从侄之作祠堂也。匠人落死。此不谨之过也。康节诗。施为欲作千匀(一作钧)弩。磨砺当如百鍊金。凡事如此。则十全不败。或曰。千匀(一作钧)弩当如何。曰。朱子曰。只是不妄发。如子房之在汉。谩说一句。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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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当者便须百碎。
问无斁亦保义。先生曰。此处退溪误解。以为虽傍无厌斁之人。亦保其所守也。此非也。栗谷以为凡人身心厌怠之时。必起惰慢之念。而不能保守者。众人也。觉其然而警其心。能保守不失者。学者为然也。若圣人。虽无厌怠之心。警觉之时。而亦能保守。盖异于常人之著工。而自然保持之义也。此说极分明。诗之本意盖如此。吾东先儒所见透彻。莫如栗谷之直陈分明也。退溪一生用工于理学。而乃于此不难处如是错看。文义难晓如此。其后慎见诗传小注。先儒所解。正如退溪所解。以问于先生曰。退溪之说非自创。来自先儒。恐不可不从。先生曰。虽先儒说。非朱子之注。则岂无误者乎。故沙溪每以为非朱子注则不必致工者。以其多谬误故也。诸儒说何足信也。
问退溪所著启蒙传疑何如。曰。虽有未莹处。然先辈所述。后学何敢废之。择从其好处。不好处置之可也。
问先生丙子 扈驾南汉。愿闻其时事。先生曰。余以卑微。作一避难人。何以知之。但清阴,桐溪,三学士节义。崔鸣吉主和。其事正与宋朝君子小人相类耳。申曼倩曰。完城闻士类目以秦桧。乃分疏曰。若有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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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主和。则乃桧也。今无岳飞。而 宗社之亡。在目前。和岂可已也。目我以桧。不亦冤乎。此言何如。先生曰。事势则然矣。而但义理利害。如冰炭之殊。则完城难免见利忘义之人也。
问心经附注程子言涵养此意。意字似未稳。先生曰。意当作心。心志情意等字。前古混用矣。朱子出。始别字义。故孟子持其志之志。当作心。朱子尝谓意者。商量可否之义。志者心之所向。适往如阳气。故志与意有阴阳之分云。
问 宣庙明受等文字之义。先生曰。君薨而承受其位之谓也。昔 明庙无嗣而升遐。诸人以迎立 宣庙为功。乃曰。往迎者当录勋。争相趋迎。注书黄大受折之曰。国家苍黄。可以邀利为心乎。录勋之议遂寝。至书德兴君第三子之三字。方在仓卒。乃具书参字。盖虑或有混杂讹伪之变也。此可谓奇男子。而早夭不至大官。人皆惜之。
问钟城儒生欲以郑一蠹,奇服斋享祀于书院。其位次当并享乎。先生曰。一蠹当主壁。而服斋配享可也。虽以时世言之。一蠹即戊午士祸贤者也。服斋乃己卯诸贤也。不可并享。况一蠹从祀文庙。服斋多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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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何敢并享。
问若非平原广野则难行井田之法也。如我国山多崎岖。决不可施以井田。奈何。先生曰。箕子画为井地。基址尚存于平壤。则何可以山多而不可行乎。地虽崎岖。而计其亩数。分授八家。使之同力合作。则井田之法。恐无不可行之地也。但后世人物益繁。地少人多。恐难行井田之制。故朱子尝以为必经兵乱。人物鲜少。然后可行井田耳。
甲辰春。刱设享祀静,退,栗,牛,重峰五贤奉安之祭。先生深衣幅巾为初献。通夜危坐。了无疲色。两湖之士会者数百人矣。此言慎闻之畏斋。叙九亦曰。祖父少壮时。通三四昼夜不睡而诵古书。先生尝问慎曰。君能几夜不眠。几日忍饥。对曰。幼少时才足一日忍饥。一夜忍睡矣。及壮不然矣。先生曰。何其不壮耶。先生尝见少辈困惫昏睡不能读书者。责曰。何其昏劣。吾昨日登陟。而犹夜分看书。古有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之语。勤劳则病无自而入矣。气力亦壮实。不息而有用故也。
学者以微琐字义为问。则先生答之。使晓其义。每曰。如此微琐字义。知亦可也。不知亦可也。汉儒之学。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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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微琐之义以为注解。而大义则茫然。故曰汉专门之章句。
读书务博而不务精。学者之通患也。先生每曰。朱子每令学徒读书精熟。以范睢得寸王寸。得尺王尺之语比之。盖秦人初不能有为于天下矣。及睢教以远交近攻之策而遂取天下。读书亦当务精而勿贪广杂。自小而大。自近而远。积以岁月。莫之间断。则自底学博而义精。正如远交近攻而取天下也。
金益坚尝来拜。自言近读春秋。先生曰。朱子尝疑圣人之正大决不类传注之穿凿。故历言其传注者之病甚多。而终之以诙谐也。朱子尝言汉末有发范明友奴冢。奴犹活。明友霍光女婿。说光家事及废立之际。多与汉史相应。某尝说与学春秋者曰。今如此穿凿说。亦不妨。只恐一朝有于地中得夫子家奴出来。说夫子当时之意不如此耳。又曰。生乎千百载之下。以逆推千百载之上圣人之心。自家之心。又不得如圣人。如何得知圣人肚里事。某所以都不敢信诸家解。除非孔子还魂亲说出。不知如何。此朱子之语不信传注之说盖如此。君何不著工于他经义理明白之书。而今乃费虚工于春秋耶。读诸经精熟。然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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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工于朱子文可也。其文浩浩如海无涯。岂能咀嚼于一二日之间者乎。
问朱子以春秋为难解。而虽胡文定传。亦不见信。则春秋者为世无用之书而已耶。先生曰。程子以春秋大义。为炳如日星。何可以圣人之经。为无用之书乎。尊周攘夷。贵王贱伯等大义。实万世之法。春王正月等细琐文义。固难晓。阙之可也。朱子以为春秋大旨可见者。诛乱臣讨贼子。内中国外夷狄。贵王贱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意也。胡文定则朱子虽不一一信其说。而尝以为此老胸中间架已成。不草草也。又尝言胡文定所解。以义理穿凿。故可见。又曰。胡文定义理正当。然此等处多是臆度说。以朱子此等言观之。治春秋者。可以知其取舍之义也。
坤之初六传曰。阴爻称六。阴之盛也。八则阳生矣。先生诲人至此而谓人曰。朱子以程子为非知易者。此类也。倘非朱子。则谁能明易之旨乎。盖阳进阴退。故阳数则七为少九为老。而阴生于老阳。阴数则八为少六为老。而阳生于老阴。八则正是少阴。岂有阳生于少阴之理乎。程传未精于阴阳老少之卞者如此。仍自言曰。余尝读易而参看程传。竟不晓易之义。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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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行倚阁程传。而专主乎朱子本义。然后易之旨明。
问国朝设科。不讲本义而讲程传何也。曰。未知其意也。曰。本义太简。似未备悉易之旨。何也。曰本义虽简。不可不明之义则尽之也。
问诸经之难晓。宜莫如易。古今天地万物之理具焉。以区区精神。必不能遍知之也。若中庸则不如易之广大悉备。而人皆以为难晓。何也。先生曰。易有象数。据而推之。则庶几知其义。中庸既无象数之可以模捉者。只言其无穷之义理。朱子所谓中庸多言上达处是也。自家若不能仁熟义精。足目俱到中庸地位。则必不能悬空揣度而知其义也。故中庸之难晓。甚于易也。问庸与学何如。曰。大学有三纲八目。据乎此而推之。或可知之。非如中庸之无依据难晓也。
学者受大学而多其日课。则先生必责之曰。得之此书。则诸经可迎刃而解者。朱子说。汝辈何不务精而贪多耶。受家礼而贪多则曰。吾尝闻沙溪之言。古书之难读。莫家礼若。盖朱子参酌古今。编成此书。故引来处甚多。多有难晓处。今日诸君之才胜于先辈。而如是贪多而易之耶。
先生教人家礼。必先教朱子所亲著原文及本注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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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教其附注曰。附注非朱子所著。而后人之所集。多与原文不同。亦多上下互换相杂处。先熟原文。然后读附注。方可脱于胶扰纷杂之患也。
问孔颜之乐果何如。而程子但言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所乐何事。而不言寻得其所乐之物。朱子于论语集注。亦云不敢为之说。而竟不言其所乐者何事。后学何以知其所乐之事乎。先生曰。人欲净尽。万理俱明。身即道道即身也。其心之乐。岂可以言语形容而以喻外人也。但朱子尝与门人讲曰。伊尹耕于有莘之野。由是以乐尧舜之道。未尝以乐道为浅也。直谓颜子为乐道。有何不可。又曰。要之说乐道。亦无害。
有人不曾读小学及四书者来拜门下。读诗小戎而因请学诗。先生曰。何其躐等耶。虽只为文字之用者。不读小学及四书而径读诗经。大不可也。况风之小戎。雅之(缺缺)。颂之閟宫。诗之最难读者。汝之蒙学。能知之耶。乃教小学。
问人言欲为文章。则读四书不可。必读庄马及外家书可也。此言何如。曰。岂其然乎。岂其然乎。虽不取义理。而只为文章。舍四书不可。且庄马亦汪洋。人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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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而效嚬乎。
讲书期三百。先生叹曰。 孝庙聪明出天。圣学极高明。乃于此等肯綮处。一遍解说。即皆领会。如春消雪。乃教曰。此非难解者也。徐敬德为人究得至于十五日之久。何哉。
论易。先生曰。泰则否者理之常。故易中泰卦甚不好也。六爻皆吉者其惟谦卦乎。满招损谦受益。当然之理。故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惟谦之六爻纯吉而无凶也。
问家礼忌祭只设一位。而今俗并设考妣。程子之礼然也。未知何如。先生曰。从家礼设一位为当也。问先生家设一位否。曰。吾家亦设两位。虽知其不当。而行之已久。不能改也。
问家礼忌祭一日齐。齐如时祭。则齐时未见有不食肉之义也。今人皆前期二日。素服而不食肉。此非家礼之意也。未知如何。先生曰。此所谓非礼之礼。而行之已久。自家亦不能如家礼。必行前期二日素。自知非礼之礼而不能变也。郑寒冈则只于当日不食肉。不行三日素。其邻人化而至今为法云。
问今人吊丧。多有立哭者。其得失何如。先生曰。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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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尊丈坐哭。卑幼立哭。至于吊丧。无定议。未知其何如也。岭南人则吊丧立哭而趋出门外。更入而与主人相对吊哭。不知何所据而然也。问先生吊丧。其仪何如。曰。朱子祭延平文。有伏哭柩前之语。余据此而吊丧伏哭也。
问家礼时祭及禫祭。皆用环珓卜日。而今人未有行之者。奈何。先生曰。岂可以己之不能而谓无其人耶。必有行之者。而吾未之见也。
问岭外海上人。但有秋夕墓祭。而其他节日。一无举行者。可谓贸贸。薄于先世也。先生曰。此亦有所从来也。言不可若是其轻也。寒冈岁一祭先世之墓。岭俗化而行一祭。盖家礼只于三月上旬有墓祭。故寒冈一从家礼而然也。
问国恤葬前。臣民忌祭墓祭。并为停止耶。先生曰。臣民不可行祭于国恤葬前也。忌祭则请出神主于正寝。只行一献而无祝辞可也。墓祭则设位而行祭于坟庵。亦无祝辞而行一献可也。不可上冢行祭也。
讲丧葬。先生曰。吾多见人家迁葬者。入地不朽者惟锦绣也。其次绵䌷也。若如绵布麻布者。腐朽如土也。大小敛布绞。若用绵䌷䌽段则极好。然于目前欲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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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之坚固。则莫若麻布。若锦与䌷。则束之不能坚固。故不得不用布绞也。又曰。漆与松脂。入地未久。腐朽未存。皆归虚也。惟石灰坚强如石。不可不用者此也。先生于考妣忌日则虽不参祭。而犹素服素食三日矣。祖以上忌日。参祭则行素三日。在远而未参。则行素二日。傍亲及国忌师忌。则皆一日素也。
在斋室无病故。则逐日虚拜于墓。在他所则只于朔望来拜也。晚年作斋室于望墓处。而每朔拜于堂上焉。
问明道早卒而有子。此于程太中。为嫡孙也。伊川自以奉祀。而不以明道之子为嫡嗣。何也。先生曰。宋制无宗法。故长子死则次子嗣其父。而不用长子之子者。果为流俗之末失也。伊川亦未免流俗之累。而有此大失。岂不惜哉。然后学师法其盛德。而讳隐其过失。以为为贤者讳可也。
先生每言曰。言言而皆是者。朱子也。事事而皆当者。朱子也。若非几乎聪明睿知万理俱明者。必不能若是。朱子非圣人乎。故已经乎朱子言行者。则夬履行之。而未尝疑也。
问心是活物而曰。操则存何也。欲操则更有欲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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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而纷然于中。切无存之之效矣。奈何。先生曰。操则存者。非如手执坚物用力之谓也。只是谨慎畏敬则心自存而不放也。第净扫一室。正其衣冠。肃其容仪。刻苦工夫。初虽艰涩。积日用工。则自然习熟。心存而不放矣。此非一朝一夕可见其效者也。若不曾用工。而腾理于口舌。欲速其效则正所谓倒植而求茂。却步而求前也。吾未之知也。
问许鲁斋衡可谓笃学之士。仕胡元而不知尊宋。何也。退溪不斥其仕于胡。而反有深许之辞。抑何意耶。先生曰。退溪之论。似此处多矣。而栗谷则以鲁斋为失身而斥之。此恐为堂堂正论也。盖衡以中原之人。学识可谓高矣。而曾不知臣服乎犬羊之为羞。则不亦卑陋之甚者乎。贱臣尝奏于 孝庙。欲黜圣庑。而当此之时。烦于听闻。故姑停不吐耳。
问宋龟峰以贱人为学成就。然多疵累云。未知如何。先生曰。龟峰聪敏之才。无与为比。尽诵朱子大全。可知其深于学。容仪甚严。人莫敢慢。然龟峰之父宋祀连。即弑主之凶贼。在龟峰之道。自当谨慎守分。以避祸机。而乃与栗谷为友。字呼叔献。此亦猥越之事也。至于宰相。亦非寒士之可呼字者也。李山海之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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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龟峰与书而书其字曰。汝受拜状。于敌以下。且不可若是其倨傲。况可施之于宰相乎。其处事如此疏脱。故乃为东人辈所陷。 宣庙使之执捉。龟峰亡命而逃。徐孤青起。虽是贱人。学甚高。闻龟峰亡命于一官舍。而潜往见之。遂归。沈吟有不乐之色。其门人问故。初不肯答。强而后乃曰。宋某亡命奔走之中。在于官舍。其驺从无异官员。举措骇怪。故为之不乐云耳。先生又曰。龟峰葬父之日。李山海以名笔在座。欲为题主。龟峰不许曰。叔献约来。来则题主。姑待其来云矣。栗谷果到葬所。不得拒其恳。遂题其主。
先生尝见学徒食无馔曰。尝闻沙溪先生之言。以为少时往受学于宋龟峰也。食无酱。乃以一握盐入口吞之矣。经年而归。路过一婢家。始得食葵菜羹。其味之美。久不忘也。先辈之刻苦学问可知。又曰。沙溪自少无家外犯色。黄冈之为关西伯也。随往于平壤。都事乃以娼妓进于沙溪。欲其犯万端。沙溪终无所犯。问先生著崇贤书院碑阴记云。若沙溪先生。畴敢彷佛乎万一。无已则瑞日和风或庶几云。以此观之。沙溪气像。如春风和气耶。曰。气貌沈重。德容浑厚。故粹面盎背而无非和气也。问沙溪亲受业于栗谷。以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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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气像。为何如云耶。曰。沙溪以栗谷为敏快豁达。亚于生知。若在孔门。必与颜,曾同科云。
金镇玉。沙溪之玄孙也。先生曰。镇玉克肖沙翁。而沈静宽缓之像。亦且酷肖。故吾甚爱之也。
问慎独斋何不自作栗谷文字。而先生代述耶。先生曰。古人亦有代述之事也。慎斋年老精衰。使余代述。故余不得辞。问潜谷之设大同法。可谓善矣。而慎斋之立异去国。何也。曰。此则慎斋初不知大同之如何。而至于斯也。
先生在德源谪所。因吉州儒生辈之请。作赵重峰书院记文而送之矣。乃谓门生曰。君闻重峰之孝乎。重峰早丧母。而多不见慈于继母。一日往见外王母。外王母泣而抚之曰。汝为继母所虐。吾甚痛之。其后重峰绝不往拜。久而后往。外王母问曰。汝何久不来见。对曰。对人子。言母之过。吾不忍闻。故久不来也。其诚孝出天如此。揭此孝行于记文。使遐裔有所感动激劝于孝行。可也。
问重峰谪在岭东驿村。遇监司巡行。迎于磨天岭上。御其驾马而行曰。吾君以余有罪而投畀驿店。是欲以吾为驿卒之役也。何敢不为此役。监司不安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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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同步矣。偕至吉州之地。为设一宴而进酒肉。重峰乃歌曰。酒之澄兮。谁人之泪耶。肉之赤兮。剜割谁人之心头肉耶。仍垂涕痛哭。监司乃罢其宴。野人相传者如此。未知是否。先生曰。朱子尝以陈忠肃公系麻鞋著布衣赴旬呈。为极当理也。以其欲免旬呈者。为不受君命云。而乃曰不受君命。即不受天命也。可乎。盖重峰一生服从朱子之言行。吾恐野人相传者。必非虚语也。
问重峰先知壬辰倭乱之作。告君之辞。斥邪之道。皆出于至诚恻怛之心。而尊攘之义。实合春秋。则其有功于圣人之门大矣。从祀圣庙。舍重峰其谁。昨闻人言。重峰之强聒于漠然无闻之 君。前者虽出于至诚。亦违于当言当默之理。而不得为中行之士也。此言何如。先生曰。重峰诚有过激之事。然其言行。只是至诚恻怛而已。正知乱之必作。则岂避语默之嫌。而不为尽言乎。其至诚虽异于中庸之至诚。然至诚故独知人所不能知。而多有前知事。不知者反以为妖怪狂妄。目之以邯郸妖。世无知德者。何足怪也。但竟死于义而不旋踵。同死者至七百人之多。然后人人皆知其至诚。然而至今尚有目之以过激不中。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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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举论于从祀之列者。则谓之何哉。
金万增问曰。泽堂何如人。人以为险诐云。然否。先生曰。以其文字观之。则无可瑕疵者。但不入于东西偏党。而人无相亲者。故时人目之以险诐。此不过言人过失。故人嫉之而云耳。俞命胤曰。人言泽堂好诙谐。先生曰。不然。吾尝见泽堂。虽不甚捡束。亦非为诙谐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