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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大全拾遗卷之七
宋子大全拾遗卷之七 第 x 页
宋子大全拾遗卷之七
 杂著
  
宋子大全拾遗卷之七 第 138H 页
幄对说话
己亥三月十一日。 召对于熙政堂。 上曰。诸臣皆出。独吏判留身。诸臣既皆趋出。 上令中官洞开诸门户曰。汝等亦皆屏退远处。然后 上曰。每欲与卿从容说话。等待累月。终无其便。故今日决意为此举措。今日予亦气幸苏快。庶几罄吾所怀矣。 上因喟然曰。今日之所欲言者。当今大事也。彼虏有必亡之势。前汗时兄弟甚蕃。今则渐渐消耗。前汗时人才甚多。今则皆是庸恶者。前汗时专尚武事。今则武事渐废。颇效中国之事。此正卿前日所诵朱子谓虏得中原人。教以中国制度。虏渐衰微者也。今汗虽曰英雄。荒于酒色已甚。其势不久。虏中事。予料之熟矣。群臣皆欲予勿治兵事。而予固不听者。天时人事。不知何日是好机会来时。故欲养精炮十万。爱恤如子。皆为敢死之卒。然后俟其有衅。出其不意。直抵关外。则中原义士豪杰。岂无响应者。盖直抵关外。有不甚难者。虏不事武备。辽沈千里。了无操弓骑马者。似当如入无人之境矣。且以天意揣之。我国岁币。虏皆置之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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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意似欲使还为我用。而我国被虏人。不知其几万。亦岂无内应者耶。今日事。惟患其不为而已。不患其难成。对曰。圣意如此。非但我东。实天下万世之幸。然诸葛亮尚不能有成。乃曰难平者事。万一蹉跌。有覆亡之祸则柰何。 上笑曰。是卿试予之言也。予非以予才能办此事也。只以天理人心之所不可已者。岂可以才不逮而自画不为哉。志苟大定则诚自笃。诚自笃则才亦可进。故常自激昂尔。且天意有在。予以为似无覆亡之虞也。天之赋与于予者。不甚昏慵。且使予早罹患难。增益不能。且使予早习弓马战阵之事。且使予入彼中。熟知彼中形势及山川道里。且使予久处彼中。无有畏慑之心。予之愚意自谓天意于予。不至邈然也。然臣僚无与共此事者。而予年渐高。居常忽忽。不知生之为乐也。自卿上来。渐有好意思。然卿亦孤单。甚可虞也。卿不为党论。是彼此皆不见助之道也。然予与卿志同意合。常如骨肉兄弟。则自有同声相应之人矣。予以十年为期。十年则予年五十矣。十年内不成。则志气渐衰。无复可望矣。至此则予亦许卿退归矣。此时卿亦退去可也。世子甚贤。虽父子閒。岂不知其长短。渠性质温良仁孝。且有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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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之心。定是守文之良主。渠生长深宫。不知兵家事。似不可强以所难责之。且未经痘。故予保之若婴儿。又疾病频数。尚无嗣息。极以为念。且念渠年少。血气未定。恐不能保啬。以致不宜于子。又妨于学文。故予近日别造一室于彼。(因自指敬义阁。)使渠在彼读书。且择谨慎老官。与之卧起。而予则在此。父子相守。使渠时时入内矣。父子閒事。难与人语。而卿则有同骨肉。故无隐至此矣。大槩今日事。于吾身不能有为。则将不能有为矣。世子之令德。足以安保国家。如此至难且危之事。不可以期望矣。且予入内之日。则非但血气损伤。志气亦解。处事亦多不当。且见古人寿夭多系于此。诚如无逸之戒。故予绝戒酒色。不以近身。以是余每觉心气常清。身亦完健。岂不可保十年耶。天假之十年。则成败间当有一举。卿宜密与同志议之。以予所见。则宋浚吉似无担当意思。以为如何。对曰。非无此志。但其人气弱故如是矣。 上曰。李惟泰如何。对曰。李惟泰常言 主上若坚定大志。则凡百必须牢实为之。虽人死。只令姑葬于家后。推类以及他事。凡用民费财之路。一切杜塞。一以养民足食为务可也云矣。 上喜闻曰。其言如是。则真可用之人也。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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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积刚勇。可任以事。但闻其人沈于酒色。殊无行检。甚可惜也。予尝以为与我共此事者。其死虏家子弟也。其馀则难矣。予尝于万寿殿经营时。托于相址而往坐一处。引若干人。微说此事以试之。皆邈然无以为意者。何痛如之。诸臣惟目前富贵是图。恐为此事而国亡家覆。故言及此事。莫不寒心。予空自慨叹而已。渠辈皆但为子孙计而不肯助我。我遂有偷心。且予他无所事。故亦为诸儿女生计。大计苟定。则诸女宫家虽已造成。毁撤之。绝无所难矣。臣起而进言曰。自古帝王。必先修己刑家。然后乃可以立经陈纪。事有头绪。今 殿下不能摆脱冗杂猥琐之事。安知有志之士不为解体。而诸臣之但务肥家者。亦安知不视 殿下而为之也。昔 仁祖朝。尹煌有言曰。自古上为善以率群下者有之矣。未闻下为不善而上反效之也。此言殊有理也。 殿下诚洒濯心神。凡干杂事。一切扫去。心心念念。一以此事为主。则臣下亦何敢不忘身殉国乎。臣前日以诸葛亮不置史官。朱子欲姑待恢复中原而立庙进言者。意有在也。 上曰。卿言极是。从此当与卿凡事密议之。然密议之路极难。予徐思其方也。(后果有如此教者矣。)目今天灾时变如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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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所不当为者。固致灾变。当为而不为。则灾变亦必至。昔晋武帝创业之后。全无所事。故古今灾异之频仍。莫如当时者。是知束手静坐。亦致天怒。况今所当为者。实天经地义之不可已者。而恬然不为。天之示警。不亦宜乎。今日议者皆畏我人投虏者生变而不敢出气。此必无之理也。渠等以我国保存之故。利于己者甚多。我国若亡。则渠辈绝无用手处。其欲使我国保存而长为渠辈之利者。岂有极哉。其时或恐吓者。姑以胁我以充其欲也。其心则实欲我国之无事也。而或发一言。则皆丧气褫魄。极可哀也。且予所欲为之事及自下所欲为者。中閒大臣阻当。则终不得行。顷日布尺定式。予闻卿言。即下传教。先自内需司所用之布。短其尺数。而大臣以下难之。故事竟不行。从此须与如卿同志者。商议凡百矣。予久欲处卿于大任。而虑有忌之者多。以致卿有不安之端。且卿既升迁。则铨选无可任者。故至今趑趄。且心常郁郁也。予之中心所思。则虽早晚处卿于大任。而亦令兼主两铨。但以多贻以劳事为未安。且念如此则忌者尤多。故只藏之中心耳。臣起而对曰。臣决非其才。若是则 殿下不知臣之甚也。臣非敢自谓能堪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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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委任。前者 殿下既微示以大志。臣友李惟泰尝言 圣上果有大志。则虽无才智者。亦且奋起。以备石壕妇晨炊之役可也云云。故臣虽甚庸下。敢膺 召旨而来尔。 殿下既有大志。又不欲舍臣。臣何敢有退去之心乎。只当以死为期矣。然臣实无适用之才。 殿下只处臣于帷幄之中。时时 询以疑事。则臣岂敢不尽其愚乎。 上曰。卿意与予不同矣。然卿试言今日之事。何者是急务。对曰。此非立谈閒可尽之事。臣请以平日所学者陈之。夫格致诚正之说。为古今陈腐迂阔之言。故听者无不心笑之。然圣人必不为此无用之言。以欺后世也。夫格致者。所以明此心之体。使于事物之理。通达无碍。而处之各得其当也。心苟不明。则于事物之理。昏塞蔽碍。处之不得其当。则非但害于政事。人心悍然不服。甚者至于慢侮之矣。如此而为国者。未之有也。后世迂儒以致察于草木昆虫之理为格致。此虽亦格致中之一事。然只专于此而不先于彝伦事为之大者。则恶足为格致。而又将焉用哉。自 上亦若以此为格致之实。则想以圣训为迂阔不切而莫肯用力也。昔朱子以凡事求是。为格致之要。此言当深体也。至于诚意之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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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善恶恶。乃其实事也。人君内自心身之閒。外至用人处事之际。无不用力于此。则其于为国。何难之有。若所谓正心云者。则又使心体湛然虚明。无有偏倚纷扰之谓也。夫人之心体既明于格致之后。好恶既判于诚意之后。然心不能湛然虚明。则易为物扰。仍为所昏。故反失其好恶之正。而偏侧丛脞。将无所不至矣。此所以格致诚意之后。犹有此正心一段工夫也。 殿下试于平朝未与物接之际。此心无有偏著之时。自验其酬酢之如何。则其当理者必多。而不当者必少矣。 上曰。此说极是。予于早朝。多验其如此。其与昼间心地纷扰之时自别矣。对曰。格致而事理既明。诚意而好恶既分。正心而心体常自泰然无累。如此则事事物物处之。皆得其理矣。如是而庶事不顺。人心不服者。必无之理也。然则所谓格致诚正者。果是迂阔无实之虚谈乎。不然而徒以智虑血气而强为之。则虽不无偶合于理者。而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事当理而一事不当理。今日好做而明日不好做。此于自己心中。常不快活。况望他人之信服乎。上曰。此言诚是。此古人所谓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者。予虽昏愚。时时实有此意思。此意思如不间断。则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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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可为。然意思好时极少矣。对曰。此程朱所以论学。必以敬为主也。敬则此心常存。无少间断。不敬则心地纷乱。好意思旋即衰霎。故朱子曰。一时意思能得几时了。若是则虽小事不可为。况天下国家事乎。上曰。卿每以至诚导予。予不敢忘卿。亦自思所以集众善来嘉言。以为共济之图。最是卿所谓平朝云云者甚切。予亦屡验之矣。事有拂戾于心者。姑为舍置。以待中夜。使不平之意消熄然后。平朝起而应之。则其不当者鲜。以此知孟子之说是至论也。对曰。自 上常如此用功。则圣学何忧乎不至于高明也。 上曰。予有所大闷于心者。今当问于卿而决之也。今日大患。无愈于两贤从祀之论矣。予常于彼此。百般弥缝。仅得安静。则方以为幸矣。此论忽然复起。风波大作。久而未定。其害于事者。何可胜言。卿以此是非为何如。对曰。此非容易说断者也。两贤从祀之请。一国同辞。今已数十年矣。此可谓公论也。惟若干人袭其先世论议。敢为异同之说。臣意以为从祀是重典。如曰不可轻议云则犹可也。若其诬辱者。则决是悖乱之徒。毋论二贤道德如何。而既是先辈长者。则后生何敢乃尔。程门人论先辈短处。则程子必责之曰。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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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但学其长处。此岂非善美之风乎。 上曰。此辈诚是悖戾者。何足校乎。对曰。此辈之不足校。谁不知之。然其閒或有为父兄者。不能止之。而反有指导者。甚可恶也。两贤道德学问。臣亦末学也。何敢知之。若自上读其书求其心。而论其行事之迹。则可知从祀之当与不当矣。若不能明知笃信。而惟人言之是听。则虽极其崇奖之典。实无益于 上之身心矣。如光海之于五贤是也。然臣于此别有所见。而猥不敢陈达矣。 上曰。试言之。对曰。五贤从祀。虽举国之所共请而成者。然其中岂无所更加斟酌者乎。李珥尝只举赵光祖,李滉为可以从祀。臣恐此论甚为端的也。此后如有大贤如李珥者复出。则恐当于已从祀未从祀诸贤之中。精加取舍。使万世无可容议也。 上曰。如此则事虽至当。恐益致纷纷也。对曰。臣故曰必俟大贤然后可为也。 上曰。今日所急者。似非此事。而朝臣儒士皆以为急急之事。予甚病之。对曰。从祀虽待论议归一。未晚也。至于士习。不可不先正也。其诬辱先贤者。则自 上深恶而痛绝之可也。不可以为不急之务也。 上曰。卿言是矣。此后如有诬辱者。则予当痛斥而不饶矣。然予之所以日夜劳思者。则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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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兵事也。卿前言养兵养民必相妨。何以则不相妨耶。对曰。此非臣之言。乃朱子说也。臣意以为凡系财力者。一切勿为浪用。尽归之军需。则军需渐足。又行保伍之法。使民丁无有漏失然后。每三人中。择丁壮一人为兵。以习弓马之艺。而馀二人则出布以养其一兵。如今御营军之法。则以兵养兵。似无侵及农民之事矣。保伍之法。乃周礼之意也。然必先立纲纪然后。此事可为也。立纪纲之道。亦在于 殿下之无私心也。 上曰。此法当徐与卿讲究也。臣曰。姜狱事。至今人心不平。 上意以为如何。 上曰。每欲与卿言此而无其隙。未果尔。姜之为恶。何可一口尽言。只以一事言之。卿试听之。爱子之心。虽禽兽亦有之矣。当昭显之丧。 大朝痛而责之曰。是不慎衽席之致。姜即发恶曰。自某月以后。不相近矣。其后生子。欲实其不相近之言。即自杀之而匿焉。其性如此。其谋逆何足怪乎。且谋逆之状。内閒知之而已。外人何知焉。其事狼藉。千万无疑。而外人尚今冤之。予实痛心焉。对曰。其谋逆事迹。外閒诚不能知。然如臣之愚。亦不能无疑。臣尝记其时 先王传教曰。埋凶置毒。必是此人所为。夫必是二字。是未分明而勒定之说。岂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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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分明之事。戮人以大逆。而人不称冤之理乎。宋高宗以莫须有三字杀岳飞。故天下至今冤之。今此必是二字。恐不能默人口也。 上怃然曰。此则予未之思也。果如卿言矣。然谋逆则诚无疑矣。对曰。设令姜直有逆谋。然金弘郁岂有知其谋逆而救之之理乎。不过所见如是。而 殿下杀之太遽。人心尤不能平矣。 上曰。予已定法令。如有敢言者。与姜同罪云。则渠何敢不有此法而言之乎。此予不得不诛也。对曰。此正所以来人言也。姜既以逆诛死则斯已矣。何可复忧人之敢言。而强设不敢言之禁。以防人口乎。此实内不足者之为。故人愈不能无疑也。 上良久曰。以卿言更思之。果如是矣。 上曰。卿言必称朱子。卿几何年读朱书。如此惯熟乎。对曰。臣自少读大全语类。心诚好之而心力未强。其未读者尚多矣。 上曰。朱子之言。果可一一行之乎。对曰。古圣之言。或以时势异宜而有不能行者。至于朱子。则时势甚近。且其所遭之时。与今日正相似。故臣以为其言一一可行也。 殿下试于暇时。先读其封事奏劄奏议等书。次阅语类中切要之言语。则必有符合于圣心者也。 上曰。当如卿所言矣。仍曰。今日与卿从容说话。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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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幸。然今日所言。别无论及诸臣是非进退之事。而外人则必多有不悦者矣。对曰。或不无如此者。然亦不可臆度而疑诸臣也。 上曰。日后复当如今日。而密密以书相议之路。卿亦思之也。且今所说话。虽有问者。卿岂人人漏泄耶。臣笑而谢曰。 殿下必以臣为不为田光之所为。故有是教也。 上笑曰。是岂疑长者之言也。圣人亦有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说矣。臣遂辞退。 上自呼中官以还矣。十二日追记之。 贱臣于己亥三月十二日。追录昨日前席说话。为一小册矣。其翌月。 圣候违豫。五月初四日。竟至 上宾。苍天苍天。怨号莫及。 因山甫毕。抱归山间。十袭藏之。以俟可出之日而出之。终无其日。则欲藏在深处。以期于百世之后矣。去岁。李子辉翰林密以书问此录有无。且曰。愿得以附之策书。余心始疑焉。竟日沈思。未能决其可否矣。终忽自语于心曰。当时天假圣寿。卒有以成其志业。则此录不须有也。今既已矣。若使当日之言。终亦沈没。则贱臣之罪当如何也。负当日 丁宁之戒。此罪反小。遂手自缄封。将以专人寄去。其日子辉之讣。忽然而至。余既痛其夭折。又哀其好意湮没。悲伤之意。久而未已也。顷者李道源,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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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择二翰林。又欲如子辉之志。而余方以口语。祇伏俟罪。恐其因此益增罪戾。趑趄不敢副矣。今道源之请。不懈益勤。余又自念既许于前而复靳于后。其意何居。遂因金景能附至。呜呼。我 圣考宏规大志。只见前席移晷之顷。而一无所施。彼苍者天。曷有其极。惟此孤臣茕茕含恤。尚未褥蚁。每念 德音。血不胜抆。今朝更捡旧封。恍若更登文石。亲聆 玉音。遂复饮泣而题其封外。以告于二翰林。呜呼。道源,公择尚有以识余之孤衷。而此录悉登诸汗青。且无或泄之外人。而其原本因的当人以还之。不胜幸甚。太史公有言曰。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呜呼。此将布闻于万世之后也否。道源,公择其勉之哉。
崇祯乙巳七月十五日。号弓贱臣拜上。烦不敢名。悚仄悚仄。后十一年乙卯五月初四日。安东金寿增延之自成川任所。来访余于宜春之谪所。延之。文正公石室先生之嗣孙也。以余为先生之门人也。道语畴昔。相与太息流涕矣。临行谓余曰。当日幄对说话。虽知其不欲示人。然此等事。两家子弟不相通知。则有妨道理。且欲得以附于先祖言行之后。以为一通。则于事甚宜。子以为如何。余曰诺。因窃思之。老先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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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所自任者。即 圣祖之志事也。当时天若复假以老先生之年龄而得其便。则 天语之谆谆。必不在于贱臣矣。宜延之之不以二视而欲合而一之也。遂录诸小册子。缄封以寄。其曰幄对者。宋孝宗委任张魏公父子。尝召南轩。在幄中商量。外无一人。故今此说话。亦名之为幄对云。八月日。书于蓬山之棘城。
时敏堂夜对图说
今我 殿下初潜之日。我 孝宗大王极选一时之胜。委以辅导之职。时贱臣时烈最以无似。滥厕群彦之后。戊戌十月二十七日。特 赐夜对于时敏堂。时贱臣及臣宋浚吉以赞善。臣俞棨甫起废以弼善。臣赵龟锡以兼司书入侍。 殿下出易学启蒙。从容讨论。 殿下于原书之外。出入诸家。见解卓然。贱臣窃叹以为睿性虽甚夙成。而方在三朝之日。何暇于象数之学。淹贯至此哉。讲讫。仍以命酒。 殿下自进一爵。而遍侑诸臣。一如宾主之礼。贱臣与赵司书最不能饮。 殿下敦劝不已。臣进曰。臣与赵龟锡实非其任。今若迫于 严威。强饮失仪。则上下俱失其道也。况臣来自草野。昔伊川为讲官。体貌甚严曰。吾以布衣职辅导。不敢不自重也。今贱臣非敢自拟于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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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在 邸下隆师下士之礼。似不可以人而有所未尽也。俞弼善起而言曰。宋时烈此言。极有意思。 邸下须深思焉。然此事臣等当为宋时烈陈 闻。而臣等不敢言。终使时烈自言。此则臣等之罪也。 殿下一皆忻然倾听曰。不敢忘今夜言。既退。 殿下使中使追送馀食于直庐。遂要翊卫司诸员相与饮讫。则鸡人已警晨矣。翌年五月。 孝宗大王遽弃群臣。自是时事多故。余与宋赞善先后退遁。俞弼善以亚卿在 朝。而朝夕亦当归矣。赵司书出按湖南。欲以绘事。略具当日之迹。而俾余书其事。贱臣窃念当时。 孝宗大王以天纵之圣。方奋大志。吁谋侑密。而今 上殿下毓德春宫。学问日进。人心洽然。有骎骎于三古之望矣。顾柰何昊天不吊。我 殿下以方视膳之年。遽当向明之位。夙夜忧勤。不复有晋接之暇。而簪履旧臣。朝暮就木。将无毕义尽忠之路矣。遂饮泣而书之如此。抑又念今 上殿下方务继述。而我 元子邸下已衣若干尺矣。则开筵问学之日。亦复不远矣。旧臣诸贤复萃 明朝。出入薰陶。复将如前日之为矣。区区贱臣窃不胜侧耳伫听之切也。 崇祯癸卯秋九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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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荣基字说
赵复亨有子。曰荣基。复亨尝来余请其字。余曰。功名诏于时。众人所荣而高士嗤焉。声誉施于后。夸者所荣而达人少之。然则天下真无可荣者耶。孟子亚圣也。观其意浩浩然。与天地同其大。则宜无所顾者。而犹以荣辱为言。荣辱之于人大矣。然其所谓荣者。非如所谓功名声誉者。而又究其所以为基者。则不过曰仁而已矣。请以仁字之。未知如何。复亨曰然矣。余又曰。徒知仁之可以为荣。而不知其用力之方。则莽然而归于诬矣。必须存心于克复敬恕之閒。而致谨于居处执事之近且切。然后可以为求仁之实工。而忽不自知其入于君子之道矣。然则其为荣也。无有大于是矣。复亨复以为如何。复亨曰尽矣。吾以是勉吾儿。且将以自勉尔。遂书此以贻之。
代沧洲书院儒生呈巡相文
伏以书院之设。岂可苟哉。必其学问道德。为多士所推许。为朝家所崇报。然后揭额而彰之。俎豆而享之。可以为多士矜式。可以垂于久远而无疑也。然后方可谓之书院也。苟或非其人而假一时之权力。闇黯而为之大。为公议之所斥朝家之所黜。而犹假旧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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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馀威。不有朝家之命令。敢拒地主之处置。为一梗化之俗者。则观风一道。操持藩臬者。其可置之而不问乎。生等请以惊心怵目之事。仰烦崇听。伏惟閤下试垂察焉。本郡自 宣祖大王朝。有文烈公重峰赵先生祠宇。而赐额曰表忠。官给俎豆而多士尊之。其后光海时。本郡有若干人傅会废论。附托奸凶。威行一郡。胁制乡人。以享其私亲及乡老于所谓三溪者。则故牧使全彭龄,及第郭诗是也。渠辈犹思国言。且虑后日。而为借重之计。又以赵先生并享于其閒。彼时伦纪斁塞。正论消亡。然一线公论。不能终泯。邻乡士林移文讥责。四面而至。渠辈势焰熏天。其于公论也何有。逮至 仁祖反正之初。沙溪金先生上疏曰。今世书院。如名贤中人所矜式者。则后学之崇奉宜矣。至如郑介清,郭诗之类。乘其非时。亦立书院。是非不明。其弊不赀。今宜一从公论。有所变通焉。疏下庙堂。庙堂回启郑介清,郭诗两书院撤去事。依 允下本道。移关本郡。而渠辈犹恃其彊暴。敢拒朝命。无意举行。虽地主犹且畏之。不敢下手。噫。彼时妖腰乱领。既伏典刑。而其遗毒馀烈。尚不泯于一方。可胜痛哉。又因儒生上疏。 圣批令本道监司处置。今判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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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公去后。今左台金相公为监司。以赵先生并享于全,郭为辱。遂奉出重峰位板。埋于静处洁地。然后启闻则公论庶几少伸。而犹恨李,金两相公所为。犹有所憾也。沙溪先生以一代儒宗。其所以告于 先王者。宜无一毫之可疑者。而 先王以日月之明。尊信儒贤。快从所请者。亦非偶然。则为道臣者。固当奉行之不暇。而乃复询诸列邑者。未知何意欤。 圣旨既令撤去。则金相公反移赵先生位板者。复何见欤。抑以其梗化之俗而治之以不治欤。名公大人之所为。固非愚蒙之所敢知。则置而勿论可也。其后郑公良弼为监司。韩侯德及为郡守时。本郡诸生与列邑儒生议曰。赵先生位板。既已埋安。而只有表忠祠。假令今世无书院则已。不然则此郡岂可无赵先生书院哉。遂发文通告于诸道。而又转而闻于朝廷。请别建书院。而又有表忠祠。似太烦渎。故乞以祠宇合之于书院。朝家俱即准许。而太学士李公植命号曰沧洲书院。又制送祭文。其略曰。祠宇初成。表额随赐。书院继起。乡人并享。位次犹屈。佥议未畅。上闻下询。遂定改卜。祠扁因旧。院号揭新。此实沧洲书院之首末也。故姜斯文掌令丈为书扁额。慎独斋金先生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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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自是以后。物情恰然。非但一郡。无论远近。苟在青衿之类而有秉彝之天者。无不尊崇。群居肄业。骏奔荐祀。而所谓三溪者。则渠辈亦不知所以为计。只付之僧徒。故壬午岁。地主题其请粜之书曰。僧徒满斋。今得宫粜。欲为设斋之用耶云。此则丛林中一尘刹也。故本官称以三溪寺。而凡干僧役。一与他寺。一体分定久矣。若是而犹自谓书院。则何以异于吴楚僭王乎。当沧洲之别建也。生等尚冀其或悛旧习而可与通事。亦为通告。则渠辈答文。一则曰重峰位板。为人所窃。一则曰偷窃而去。噫。监司奉 圣旨处置之事。忍以不忍道之言加之乎。壬午年。朝廷使有书院处。录上其所享先贤行状。所谓全,郭岂有行状哉。渠辈计无所出。使彭龄曾孙全瀷隐屏伪作。假称故正李时立,故正郑雴所撰。所谓全瀷。仅辨亥豕者。而又凿空构虚。不成伦理。不成说话。故其时地主骇曰。不上此作。则人不知渠辈之无状矣。欲为上使。则是为欺罔上司也云云。其时上使与否。固不明知。而时立之子云吉大恚曰。全瀷之作。吾父之名。何其辱哉。此三溪之首末也。当赵先生并享三溪之时。有所谓位田者。其在本郡者。则即是本郡校田。而渠辈当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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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敢取而属之三溪。彼全,郭之灵则未知其敢安与否。而曾欲以此。亦以享赵先生。则真所谓泰山不如林放者也。其在黄涧者。则久为书院位田。而中閒被夺于奉恩寺。 先王朝。进士郭铉自是彭龄之外曾孙。而犹以论议之不合。见斥于渠辈者。则未知铉之上疏。为全,郭乎。为赵先生乎。今铉尚在。招问之则可知其为谁而为之也。且未知 圣朝之还给。其为无可称。有人言之全,郭而给之乎。抑为功在斯文。忠存社稷之赵先生乎。既曰还给书院。当以全,郭之所享为书院乎。当以赵先生所享为书院乎。抑以儒生所居恩额所在者为书院乎。抑以僧徒所住村氓供斋者为书院乎。传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其以 先王崇儒辟异之睿意。不给乎享贤养士之地。而夺之于奉恩之僧。给之于三溪之僧。万无其理矣。故沧洲别建之后。生等意谓渠辈少有知识。则其位田不待官令。自可推逊矣。因循十年。寂无此举。可谓非其有而取之者也。盖自去岁。本郡有赵先生碑役。此事上自朝绅。下至韦布。无不响合以助。而工钜力绵。欲以此位田之谷。补其不足。意谓虽在渠辈。苟有秉彝之心。则宜且相助。况此位田。则渠辈必乐闻而逊与矣。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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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九月二十七日。生等以是呈于地主。地主据理决折。以在本郡者还属于校。以在黄涧者移给书院。生等以地主决折之意。即通渠辈。而遣一院生。使之收谷于黄涧。则渠辈结党追至。结缚院仆而强夺其谷。又于十月初七日。结其徒二十馀。突入碑所。威劫碑所库子。夺其谷石之已属于碑所者。何其不似士子之模样。而先圣所谓勇而无义。前史所称长吏不能禁者。不幸近之。则沙溪先生所谓其弊不赀者。大可验矣。生等若与之相较。则丑莫甚焉。故任其夺去而略告由于地主。地主欲问曲折。招致渠辈。使纳文书。则渠辈牢拒官令。齐入官庭。肆其悖慢。无所不至。地主不得已囚其尤甚者一人。若治以劫夺之律。则自有当服之刑。而地主宽仁。只与谆谆教谕而遣之矣。渠辈亦自知其所为。乃反诬毁地主。再呈閤下。而又自知所诉之诬悖。故不敢到付云。閤下之刚明。固不为渠辈之所瞒。然土民之诬地主。其律甚重。而渠辈肆然无忌。至于如此。其于风俗所关非细矣。且渠辈既不敢到付。而妄称閤下题辞如此如此。一以挠动地主。一以胁制多士。其所云为。殊非常情所敢测也。噫。凡此前后所为。何其与曩时不异耶。毋乃其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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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习。入人已深。故虽两朝更化之后。尚不能维新欤。生等心窃怪焉。及其前后作挐及呈状之人。则果多昔时之人及其时之馀孽也。然后生等知其无足怪也。大槩生等之言。一一有文籍可徵。天日在上。鬼神在傍。岂敢有一毫虚妄耶。伏乞閤下详究始末。若欲追奉 先王遗旨。而亟令毁撤其祠宇。则其馀枝叶。自当归正。此其上也。若不然而只正其不有君命。言及乘舆。前后行劫。诬毁地主之罪。则亦可以为振肃纪纲。整顿风俗之一助矣。若其位田。生等非不知相让之为美。又非不知君子之无争。而第以 先王所以崇儒养士之需。不可委之僧徒以孤 圣意。而又尝闻司马公之言曰。正名细务也。而孔子先之。繁缨小物也。而孔子惜之。今者渠辈之所假以为书院者。只以此田为朝家所给而已。故生等窃自附于正名之举而为是惜之也。且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更乞閤下并量事情。明赐一言。使生等恃而无恐。而且使渠辈速出所呈之文。毋使久为虚喝。而以安我贤太守。则事正理得。远近称诵盛德。愈久而不衰矣。生等不胜区区祈恳之至。
代沧洲儒生通道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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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惟重峰赵先生。道学有渊源。行义有规矩。光明正大。笃实清苦。固可为后学之师表矣。况其精忠大节。亘乎宇宙。贯乎古今。即与日月而争光。则其所以维持人纪。扶植世道者。盖不可数计而周知矣。古人有言曰。盛德者必百世祀。若先生者。非其人耶。矧玆沃川。实先生游居讲学之地也。警欬在耳目。风声起懦庸。而溪山草木。尚含馀香。则庙而妥之。尸而祝之。尤不可阙也。先生祠宇。旧居沃之东北隅。 赐额曰表忠。岁月既久。将有废坠之忧。故愚等不揣谫劣。图所以新之而增其旧制。以永 朝家崇报之恩。且以为士子修藏之所。则远近响合。议已克定。而第以举赢时屈。财无所出。惟不克有成是惧。如是而不以告于同志。则是愚等自外于乐善好义之君子而以此事自私也。夫岂曰惬人心公道义而无歉于听闻哉。故玆以布告。倘蒙开可以共相玆役。则不惟一方之幸。于世道污隆。亦庶有万一之补矣。
高山九曲歌翻文
高山九曲潭。世人曾未知。诛茅来卜居。朋友皆会之。武夷仍想像。所愿学朱子。一曲何处是。冠岩日色照。平芜烟敛后。远山真如画。松閒置绿樽。延伫友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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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冠岩。)二曲何处是。花岩春景晚。碧波泛山花。野外流出去。胜地人不知。使人知如何。(右花岩。)三曲何处是。翠屏叶已敷。绿树有山鸟。下上其音时。盘松受清风。顿无夏炎热。(右翠屏。)四曲何处是。松崖日西沈。潭心岩影倒。色色皆蘸之。林泉深更好。幽兴自难胜。(右松崖。)五曲何处是。隐屏最好看。水边精舍在。潇洒意无极。个中常讲学。咏月且吟风。(右隐屏。)六曲何处是。钓峡水边阔。不知人与鱼。其乐孰为多。黄昏荷竹竿。聊且带月归。(右钓峡。)七曲何处是。枫岩秋色鲜。清霜薄言打。绝壁真锦绣。寒岩独坐时。聊亦且忘家。(右枫岩。)八曲何处是。琴滩月正明。玉轸与金徽。聊奏数三曲。古调无知者。何妨独自乐。(右琴滩。)九曲何处是。文山岁暮时。奇岩与怪石。雪里埋其形。游人自不来。谩谓无佳景。(右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