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 相关资源
诗文库
大名上论边事奏咸平二年十二月 北宋 · 孙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太平治迹统类》卷四、《宋史》卷三○六《孙何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二、《宋元通鉴》卷一○、《宋史纪事本末》卷二一
陛下嗣位以来,训师择将,可谓至多。
高祖之大度,兼萧王之赤心,神武冠于百王,精兵倍于前代,足以断匈奴之右臂,受呼韩之来朝。
分阃仗钺者,固当以身先士卒为心,贼遗君父为耻。
而列城相望,坚壁自全,手握强兵,坐违成算,遂使契丹焚劫我县城,系累我黎庶。
陛下摅人神之愤怒,悯河朔之生灵,爰御六师,亲幸澶、魏。
天声一振,敌骑四逃,虽镇、定道路已通,而德、棣烽尘未息。
此殆将帅未甚得人,边奏或有壅阏,邻近不相救援,糗粮须俟辇输之所致也。
将帅者何?
或恃勇无谋,或忌功玩寇,但全城堡,不恤人民。
边奏者何?
护塞之臣,固禄守位,城池焚劫,不以实闻,老幼杀伤,托言他盗。
不救援者何?
边城邑,地比犬牙,如辅车唇齿之相依,若头目手足之相卫,或托称兵少不出,或要之奏可乃行。
俟辇输者何?
敌骑往还,猋驰鸟逝,赢粮景从,万两方行,迨乎我来,贼已遁去。
此四者,当今之急务也。
简择将帅,则莫若文武之内,参用谋臣。
防壅阏,则莫若凡奏边防,陛见庭问
合救援,则莫若督以军令,听其便宜。
运糗粮,则莫若轻赍疾驱,角彼趫捷。
今大驾既驻邺下契丹终不敢萌心南牧,所虑荐食者,惟东北无备之城,缮完周防,不可不谨。
且蕃寇西畏大兵,北无归路,馀孽尚或稽诛,奔突亦宜预备。
大河津济,处处有之,亦望量屯劲兵,扼其要害,则单于系颈,不日可俟矣。
论讨岭南利害九事奏熙宁九年六月1076年6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乐全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六、《宋名臣奏议》卷一四三、《右编》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臣窃惟百粤之区,三代为荒服,正朔声教所不加。
秦并天下,始开置三郡,曰南海桂林象郡,乃今广州桂州交州
汉武平南越,拓为九郡,元帝弃儋、崖,但存七郡,以至后汉交州刺史部郡七,县五十六。
今自岭以南,皆七郡之地,而交趾得其三郡二十二城。
其土地下湿,多瘴疠,人短折,性躁悍,好雠怨,相杀害,易兴逆节。
历吴、晋至隋,皆内属,除吏,供赋役。
唐南海节度岭南五府经略使,交州是为安南府
唐末,刘陟窃据岭外,并有交州
国初,交州吴昌文卒,管内十二州大乱,其大将丁部击定之。
部死,子琏承袭。
太祖刘鋹,琏请内附,因而抚纳,授安南都护
自昌文至今,争夺篡盗,已易四姓。
太平兴国中,其大将黎桓篡丁氏,太宗下诏讨伐,兴兵由邕、广水陆两路入,诸将孙全兴等逗挠擅退,并戮于邕州市。
黎桓上表谢罪,降诏赦之,遂除安南都护
景德中,桓死,诸子争立,国复乱,广州守臣奏请乘衅取之,真宗不许。
既而大校李公蕴又篡黎氏,朝议以其遐荒异俗,置之度外,因亦用桓故事,授公蕴旄节,及此传四世矣。
向自日南贡职已废,朝廷阔略不问,边臣茍慢,防禁益弛,凶恶盗贼、奸蠹之民、诸配徙者不无逋逃,颇从亡匿。
亦有士人顽嚚不逞,挺身亡命,赴其招集,教之治兵,助为邪计。
故令乾德敢奸王命,凶党用事,多是华人。
往时遣使,例抵其国,见城中无居民,府舍湫陋,有竹屋数十百区,以为军营,兵器有弓弩、木牌、梭枪、竹枪,弱不堪用,势不能为中国患,故远而易之。
至景德中,李氏窃此疆域,及今七十馀年,王人久不涉其地,不复知其虚实。
今闻其城栅隍堑,乃有数重兵力,民众必益充足,颇略旁占城等诸小国,事势施设比前为强大。
岭南长吏犹习故常,本非经远之才,又忽不虞之戒,狂妄轻脱,为国生事。
蛮性狠悍,有不能堪,告诉不听,投书不受,事情壅塞,积成忿恨。
及其战舰抵岸,军鼓叩城,如入无人之境,略无交锋之备。
寇兵所至,城邑为墟,迁致其货财,系累其妇女,封豕长蛇,恣其酷毒,传闻其事,可为痛心!
然此为既往之咎,方当虑将来之策。
昔汉诛南粤,兵会番禺,道便近,故为功易。
后汉马援交趾缘海而进,随山刊道,千馀里崎岖,三年始得贼,讨袭转战至九真、日南境上,以定汉界,吏士得还者十四、五,而象郡南境由是竟分为林邑国
历代或小叛乱,寻即平之。
隋破林邑,以其地入于交州,终亦不能有也。
唐懿宗时安南都护李琢侵暴獠民,群獠引林邑蛮攻安南府,遣将率江西、湖南之兵赴援。
既而交州陷,遂集诸道兵赴之,积六年方破蛮众,收复安南
而藩镇之兵犹戍桂林徐州,戍卒遂倒戈剽掠湘潭,破宿州徐州滁州和州濠州,攻围泗州,扬、楚、庐、寿、兖、、沂、密、曹、濮皆被其害。
诏会蕃汉诸镇之兵十八将进讨,又二年方殄凶逆。
由是天下骚敝,跨接五代,遂为异域。
太祖皇帝弃之,不欲勤中国以事荒徼,列之外蕃,使隔限诸蛮,此天机神算,长辔远御之术也。
逮今百馀年,故无岛夷之患。
此时窃发,穷凶极毒,逆天理,黩神道,自古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未有如是之暴害也。
天衷惨恒,为之旰食,顾此滔天之恶,遂兴问罪之师。
天下切齿,恨不即执其凶徒,诛裂菹醢之,潴其邑落,以为凶虚,宣九庙之威灵,谢一方之冤痛。
伏惟命将行军,授成制胜,既已审之于岩廊,定之于帷幄,攻取形势,谅无遗策。
然臣闻处重位,食厚禄,国之休戚,义当共之,不待迫于咎责而后励勉也。
况臣虽守陪都,服在近职,上恩眷,无补圣明,岂可自同常人,坐观国家之事,犹秦人视楚人之肥瘠,无惨动怵惕之心?
思虑所及,敢怀不尽,谨条九事,列于左方,上达衡石,冒尘睿鉴。
傥有一得,微助涓尘,至于填沟壑之日,亦无遗恨焉。
一事:即今淮甸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仍岁旱蝗,陂泽竭涸,野无青草,人户流散,穷荒极敝,事可忧痛,方当散利薄征,缓刑弛役,布德施惠,以抚存保息。
而盗起南裔,王师大兴,正出荆、潭之路,此时民力何以复堪赋发?
后汉永和中,日南、象林徼外蛮夷数千人反乱,交阯刺史交阯、九真二郡兵万馀人救之。
兵士惮远役,遂反攻其府,州郡并力讨之,不能制,为所攻围岁馀,而兵谷不继。
朝廷以为忧,召公卿百官、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赴之。
李固驳以七不可之说,而请选有勇略仁惠、材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令募蛮夷,使自相攻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列土之赏。
因荐祝良张乔可任用。
四府悉从议,即拜祝良九真太守张乔交阯刺史
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
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
由是岭外复平。
今南蛮叛乱,始由长吏侵扰,积忿无告,及其致寇,曾无戒备,故令屠陷城邑,流毒一方。
然事已失之于前,谋当善于其后。
臣愚以谓今兹上策,当以谋取,不可以力胜。
谓宜且择广、桂二守臣精密毅重、识略足任者,属之方面,付以便宜,使各选举部下文武将吏
其两路职司官,朝廷为之慎选,令协力从事,招集户口,各安本业。
为发禁卒以代荆、湖见兵,益令募本土丁壮,分屯缘边城邑,使足以保守要害,更相救赴,则贼不敢复窥徼内,自取歼夷。
峙糗粮,积刍藁,惟事事乃其有备,揣情观变,临事制宜,岁年之时,经营进取。
盖中国御蛮夷固有大体,图功宜审,虑害宜深,务在保威灵,纾民力,全士马之用,惜金帛之费,先收多福,以绝后虞,此为全胜之算,经远之道。
傥谓业已兴举,难于散遣,犹有中策,具诸下条。
二事:蛮寇自入钦、廉,以至陷邕州,残暴黎庶,践食城邑,既而席卷还其薮穴,及今已累月。
朝廷旌死事者,而录其孤,推恩厚矣,然及民之惠,犹有阙者。
《春秋传》:鲁与齐战,曹刿请见鲁君,问将何以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曰:「此可以一战」。
盖谓其重人之命也。
谓宜特降德音下广南、荆湖,以慰安远人之情,使知陛下哀痛伤恻之意。
凡四路百姓耗病之事,加意优恤之,庶国家仁恩有所下逮。
至如宥释罜误,以安吏卒之反侧;
开设赏募,以招溪洞之酋豪;
祭酹其亡魂,掩藏其残骼,皆前代常行之事也。
夫文之所加者深,即武之所服者大;
德之所施者博,即威之所制者广。
震耀杀戮,生殖长育,功用相承,此天之道也。
三事:东南六路,灾荒已甚,官私匮乏,莫相救恤。
又缘青苗、助役、市易之法,农民困于输钱,工商窘于射利,谓之钱荒,人情日急。
今王师薄伐,聚于荆潭,调发赋输,即以军兴从事,荐饥之际,供亿实劳。
臣闻安民丰财,用兵之本也。
所有荆湖南北、广南东西四路青苗、助役、市易法,伏望特赐先罢其役法,令复依旧制施行,以此宣布德泽,慰悦民心(《易》曰:「悦以先民,民忘其劳;悦以犯难,民忘其死;悦之大,民劝矣哉!」)
四事:臣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忧深而思远。
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地者,远近、险易、广狭、生死也。
彼蛮之举事,非谓其众可以抗王师,非谓其智谋可以胜中国,而敢为暴害至是者,负山海之险,林薮之深,可以出为寇患,难以入与战斗,乘我无备,因而得逞。
传闻蛮界,其崖壑阻处,篁竹丛薄,不通人行,人有操持器仗者,纵横不得回转。
顷年贡象治路,劣容象行,谓之象路,象过寻复蓊塞。
蛮行如鸟兽,穿窜山薮间,自知其路,外人不得而入也。
汉武之伐南粤时,淮南王安已上书谏曰:粤地草木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人入其地,虽百不当一,攻之不可暴取也。
兵入其地,必逃散依险阻,委而去,则复相群聚;
留守之,历岁经年,则士卒罢倦,食粮乏绝。
方夏暑湿,瘅热呕泄霍乱之病皆作,水居蝮蛇蠚虫,曾未接刃,死伤者已众矣。
兵法曰:地形者兵之助。
故用兵有九地,行山林阻险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圯地;
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众者为围地。
李靖《兵法》亦曰,夫决胜之策者,在乎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利宜。
历观前代征蛮者,未尝举大众,非不欲一举殄灭之,地利形势,众不得用也。
以故率常羁縻驯养,不使至于决骤,候察警戒,以固疆圉而已。
今业已失备,致蛮寇,又悉众而归,王师于征,是行天讨,非救急之兵也。
救急则欲速,行讨则要之致诛而已,不许收功之缓,当图全胜之策。
今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锐士不可久于瘴乡,骁骑不能驰于鸟径,营栅无所立,粮道不能通,长兵无所施,利器无所用,财殚力屈,徒沮国威,先有自困之形,未见必举之势。
何也?
若士马而得为用,则蝼蚁之众何足平?
若士马而不得用,则熊虎之力无所展。
傥今蛮未扑灭,则前春兵须抽退,更图后举,臣窃难之。
臣识闇志衰,安知军旅之事,但以古今方册,亦足比测事宜。
向者岭南有万兵,蛮何敢轻入?
窃谓今来吊伐,兵在于精,不在于众,可以计取,难以力争。
况淮、浙、江、湖,公私罄匮,人至相食,岂有蓄积?
计置刍粮,财费过倍。
若令诸军且驻襄、邓,将佐僚吏省去冗员,随行厢军量留充役,自馀浮食一切勒回,以宽转输,省赍送,国财民力,实为大计。
襄、邓间比年丰稔,仓庾充实,军留就食,足支岁月,士饱马肥,暮秋引发,乘锐诛贼,军气自振,后无艰乏,方可图功。
五事:臣观蛮事可以计取,难以力争。
交阯气俗与诸蛮不类,诸蛮贵种姓,服从贵种,义不可夺。
交阯自国朝已来,已易四姓,皆由大校以权党篡夺,乃是唐末藩镇遗风,故其势易为翻动。
窃闻乾德尚幼,诸酋共事而主谋者三人。
今入寇大获金帛子女,各得所欲,蛮夷不义,惟利是贪,归国争功,岂能相下?
如裂其三郡,分授三酋,各为主领,被之告命,使达蛮中,事纵不行,必生猜贰,以至他日衅端常在,多方以挠之,则功易举矣。
兵法曰:军莫亲于间,事莫密于间。
非精知微密,不能用间。
用间之术,神妙之道也。
惟时会之为难得,今实得其时会,惟陛下深念所以可付之人,诚上策矣。
六事林邑国交阯南境,本象林之地,汉时列为郡县,后有功曹区连者杀县令自立为王,因别名国
江南六朝,常羁属之。
隋仁寿中,击破其国,寻而自复,至唐,朝贡不绝。
国朝以来,为交阯所隔,遂不复至。
然自晋、宋,历代常侵寇交州,《南史》以为林邑素无土田,贪日南地沃,常欲略有之,故乘衅即入日南、九德诸郡,辄留不去。
唐末,亦是为群獠构扇,以陷交州,为中国患。
今揣能害交阯者惟林邑,且林邑与交阯相去才千里,本共象林一州之地,今桂州邕州尚十四程,则是林邑、交阯之间,比邕、中间程途犹近。
意者募能使外国之人,谕以讨交阯事,约之师期,使自一面入会王师,如能破交阯者,以日南、九德之地委之。
蛮夷贪重利,必自为力,亦伐国一奇也。
七事:窃见安南后军,见在本府待师期,所领南京一将外,又泾原秦陇之兵约二千五百骑。
闻约取七月到本府,正是六、七月间在路,到此又便南行。
夏秋盛热,比至桂州,已行万里。
臣前已陈蛮界山林崖壑之险,不通人行,马实难用。
顷年侬贼构乱,狄青破之,闻在邕州西北近山坂,地势宽平,马得施力,故当时破贼,马军之力为多。
今日行军深入蛮地,事与侬贼不同。
侬贼,溪洞一首领,入我郡县之间,止是剧盗,击破即糜烂矣。
交阯自是一国,窃有土宇,恃其险远,主客势殊。
秦渭马军、弓箭手本备羌戎,皆是捍边锐兵劲骑。
有到京师,犹谓不伏水土,辄生疾病,而乃驱之瘴雾沮洳之中,巉崿𥰭蘖之地,水多沙毒,草无藁秸,进又不可以驰突决胜,其能还者无几矣。
况西北戎虏睢盱顾望,如闻王师远出,边骑多行,忽起风尘,来犯亭障,东西往还,万里莫相赴应,又不比海隅之失备矣。
凡言国家大事,必曰军马。
军马者,戎事之本,不可忽也。
今边塞简选一锐士,调习一壮马,甚不易得,尽心于国者方知之尔。
所有昨召边要将官及备边骑兵,愿各遣还本道;
使荆湖多募丁壮,蒐补诸土军
其将士服习土风,谙识山川地利;
其骑亦只用南马,格式虽小,筋力自壮,惯行险隘,安其水草。
使与中国之人相先后,势之便者也。
且使戎虏知朝廷之力,一方有警,边备晏然,不为动也。
八事:伏见安南招讨司期诸留兵,以八月中旬悉至潭州潭州桂州十四程。
窃闻岭外岚瘴,八月九月尤甚,谓之黄茅瘴,草黄时瘴气方盛,十月已后,气候始肃。
湖南饥荒,粮草难致,久留就食,实费供输;
若便引行,触冒瘴毒,士马未用,恐多病疫。
若展一月期会,可省一月刍粮,湖湘之民大宽事力。
比至其时,新米已熟,暮秋湖外风土调适,免致人骑枉有损伤,国计军行,两为便利。
九事:汉宣帝时先零羌背畔犯塞,用后将军赵充国将击羌虏。
充国以为击虏以殄灭为期,必先计策,以待利便。
酒泉太守辛武贤持异,请出击之。
帝下其书,令充国校尉以下吏士知羌事者博议。
充国执意如初,下其书公卿,议者多同武贤
帝以书敕责充国,督之出战,充国上书谢,因陈兵利害。
六月戊申奏,七月甲寅玺书报从充国计。
其秋帝复赐书,令因吏士锐气击虏。
充国策虏有必可破之形,上奏请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
上报书曰:「皇帝问后将军,言欲罢骑兵万人留田。
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
兵当何时得决?
熟计其便,复奏」。
充国上状,言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
上复赐书报曰:「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将军其更熟计复奏」。
充国奏言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因策虏情以闻。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
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
丞相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册,其言常是。
臣任其计必可用也」。
上于是报充国曰:「皇帝问后将军,上书言羌虏可胜之道,今听将军将军计善」。
明年充国上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入杂羌亡者不过四千人,请罢兵。
奏可。
宣帝承汉之盛业,天下富实,四夷宾服,先零小羌顾未足为患害。
遣将出兵,充国陈皆全师保胜安边之册;
及上屯田之利,止用吏士万人留屯,因田致谷,以省大费,不失农业,而为武备。
宣帝玺书往复问难,可谓筹计精熟矣,而犹每下公卿议者,以参其得失,其于兵事详重如此。
本朝祖宗有边防大事,亦尝博采群议。
安南之举,兴师十万,万里讨伐,涉危渡险,利害甚多,然圣志先定,国论已协。
伏愿特降玺书,内外近职之臣各令献策,以示博访之道,使四方知陛下重慎之意,三军知陛下忧轸之怀,观其否臧,亦以见群臣之材识。
愚者千虑,尚须有得,采择所长,不为无补。
寄赠权退甫吉州任所辛酉 清 · 李玄锡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游斋先生集卷之五东邮录
温温学士旧名流,垂老还闻武略优。
内列迁除唯卫将,边城锁钥是雄州
云关雪阻归家梦,石栈冰▦上峡辀。
遥贺海山飞一盏,郑君平后得公游。
大别山桃花源 惠熙兄嘱题大别山桃花源,虽未临其地,而心向往之,因赋此以报,次柯山2010-04-30 当代 · 熊盛元
 押词韵第十七部
人言桃源里,四时皆春色。
坐觉心怡然,虚室疑生白。
山灵影娟娟,壑底自采
举袂忽见招,芳馨沁诗魄。
恍至笔架山,云笺露华滴。
吟罢回首望,空烟渺尘迹。
惟见龙潭中,孤月沉素璧。
梦回北窗凉,一襟荡幽碧。
按:【附】
张耒《游广化寺遇雨》
浮云蔽高峰、台殿延晚色。风声转谷豪,雨脚射山白。东楼瞰虚明,龙甲排。萧森异人境,登视动神魄。撞钟寺门掩、晓霁尚残滴。相携下山去,尘净马无迹。归来解鞍歇,新月如破璧。但恐桃花源,回舟已青碧。
饶惠熙《清平乐 约大别山桃花源稿寄诗友》
天堂寨里,本是神游地。仁智胸怀湖海谊,翰墨因缘休弃。 山花岁岁迎春,心花处处留真。莫让莺花笑我,桃源少个诗人。
淮西军变劄子1137年9月12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一、《梁溪集》卷九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臣据舒、蕲、江、黄州探报,郦琼叛逆,拥淮西全军都督行府庐州官吏兵民等尽归伪齐,沿江州郡人情惶骇。
此诚不测之变,朝廷措置失当,深可痛惜者也。
臣请为陛下条陈之。
刘光世治军素无纪律,遇敌辄避,众所共知,不为无罪。
然其所部军马皆陕西西蕃部落招降巨盗及签军汉儿、勃海之流,最为厖杂乌合。
光世御之以宽,颇得其心,平时不至散叛,已为不易。
去冬贼骑侵犯淮西光世初虽左次以避敌,终能返旆而成功,朝廷因而抚之,激厉士气,亦足控制一面。
乃轻从其请,罢兵柄而投闲散,将士觖望,遂生携贰之志。
此措置失当者一也。
既罢光世帅权,即当预选武臣之有威望知略者以为之代,使将士悦服,人无间言,则一军安矣。
乃遣吕祉参谋总师,分守不正不足以莅军事,名望素轻不足以厌众心,号令赏罚亦必有不合其宜者,驯致变乱,岂无自而然哉!
昔人有云:「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此言用兵之难也。
以书生骤得官职,意谓功名可以唾手而取,轻当委寄,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坐使叛将得成其奸。
此措置失当者二也。
王德、郦琼光世军中皆号枭将,德以严猛失士心,以姑息得众情,平时已不相能。
易帅之后,自当分置他军以绝间隙,乃使共事以成忿争,吕祉又不能驾御而调和之,宜其生变。
此措置失当者三也。
初,光世一军老小尽寓太平宣城,将士进屯庐、寿,限以大江,足以系累其心,非小补也。
自今经火灾之后,乃悉徙居江北,以此悦众,而不知有携手同归之虞,术亦疏矣。
此措置失当者四也。
王德擅离职奔归,行朝正当权时之宜,归罪于德,械系有司,遣使抚存军中,喻以祸福,必有忠义奋发安众而解纷者。
众情既安,必遁逃,借有从者,不过部曲耳。
密谕邻境诸帅,出兵遮截邀击于要害之地,必成擒。
不务出此,而亟置宣抚制置使、副,临以重兵,是趣之使去也。
生灵遭屠戮,官吏被驱虏,数万之众一朝失之,谁任其咎?
此措置失当者五也。
军旅之事,机会之来,间不容发,措置一失,祸患随之,而况五乎?
深可痛惜!
试毕其说。
自艰难以来,所乏者兵,西北将士尤为难得,以百金募一卒,以万金养一士,未足为多。
十年之间,疾病损死,所馀几何?
今一旦而亡数万之众,弃抚育之恩,归仇雠之境,此深可痛惜者一也。
舍我归彼,贼势益张,朝为君臣,暮为仇敌,如李成孔彦舟关师古辈,我不能有,反为贼用,致死于我,可不悲乎?
郦琼将士备知东南曲折,秋高马肥,为之乡道,以扰江淮,宁不可虑?
此深可痛惜者二也。
朝廷屯重兵于淮南以为藩篱,仰此一军控制庐、寿,尽卷而去,藩篱缺矣,何以补之?
拆东补西,愈见疏阔,奸逆窥伺,强暴凭陵,丧威辱国,自取予侮,此深可痛惜者三也。
近年议战,士气稍振,去冬累捷,国势浸强,将定恢复之谋,渐成中兴之业。
而以措置失当之故,亡此全军,使忠臣义士扼腕愤叹,此深可痛惜者四也。
此端一启,人各有心,后来将帅何以号令?
此深可痛惜者五也。
《书》曰:「虽悔可追」。
《语》曰:「既往勿咎」。
此虽措置失当,深可痛惜,然既往之事,不可复追,臣愿陛下鉴前失以图将来而已。
所谓鉴前失以图将来者,降罪己之诏,痛自追咎,以收人心,一也;
谋善后之策,益务持重,以固国势,二也;
宿卫之兵以备不虞,三也;
耆哲之言而勿偏听,四也;
坚圣心之守而勿轻变,五也。
遇变而惧,修省以应之,其说固多,然在今日,莫先于此五者。
明皇幸蜀,中道将士有散叛之心,明皇哀痛之诏,谕以诚意,众志乃定。
德宗遭奉天之变,所降诏令,武夫悍卒闻皆感泣,卒复京师
陆贽有言曰:「动人以言,所感已浅;
言又不切,人谁肯怀」?
所谓降罪己之诏,痛自追咎,以收人心,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天方艰难,深閟成功之所,正如逆风行舟,用尽气力,不离本处。
两年以来,经营恢复,盖亦勤矣,然卒未能收尺寸之功。
今一朝以措置失当之故,人心携离,士气凋丧,岂可不相时之宜,暂辍攻取之谋,且为固守之计,静以待之。
俟人心之既宁,士气之复振,然后可以行师,顺时而动,以讫天诛。
所谓谋善后之策,益务持重,以固国势,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天子所居,上宪乾象。
紫微之宫,三光之廷,皆有藩垣以拱卫。
宸极行幸之所,尤宜严备,以待非常。
今陛下巡幸省方,驻跸建康,而禁卫单弱,朝廷初不留意。
近闻杨沂中刘锜皆以殿前中军侍卫马军司兵出戍淮甸,外重内轻,诚可寒心。
肘腋仓卒,何以待之?
明受之变,商鉴不远。
所谓增宿卫之兵以备不虞,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秦穆公归自崤,作书以自誓,其言曰:「尚犹询兹黄发,则罔所愆」。
又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
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
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
夫黄发之臣,其经历久,询之则利害必审;
好善之臣,其忌嫉少,容之则荐进必多。
方、召以元老壮犹而兴周,房、杜以持众美效之君而兴唐,职此之由也。
夫专任乃能成功,而偏听亦能致乱,顾所以听任者何如耳。
汉、唐之初以专任兴,秦、隋之季以偏听亡。
是以之世,任贤勿贰,任欲专也;
明目达聪,听欲广也。
方今虏伪鸱张,将士离散,天下危于累卵,陛下得不广聪明为扶颠持危长久之计乎?
所谓采耆哲之言而勿偏听,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自古创业中兴艰难之际,叛将不能无也,在高祖时有若卢绾陈豨,在光武时有若彭宠卢芳,在太宗时有若辅公祏王君廓
德宗奉天李怀光叛之,肃宗武康楚元、张嘉延叛之。
晋迁江左苏峻祖约叛之。
惟能因时制变,旋即讨定,故不足为患。
淮西一军数万之众,一旦叛去,固不为小变,若能应之于后,亦未足为吾害也。
或谓敌人得吾叛将因而用之,决须深入。
建康淮南不远,势恐难安。
是不然。
韩世忠兵屯淮东张俊杨沂中兵屯淮西岳飞兵屯上流,不下数十万人,又有长江天堑之际,若能抚绥将士,措置合宜,号令得所,贼马岂敢深入?
傥以一时之变而议退避,则车驾一动,大事去矣!
所谓坚圣心之守而勿轻动,在今日为不可后也。
帷幄之谋,必有胜算。
愚臣私忧过计,不识忌讳,激于忠愤,忘生触死,冒进狂瞽。
然臣闻天地之变,不足为灾,人不尽言,国之大患。
侍从者献纳论思之官也,台谏者耳目腹心之寄也。
侍从、台谏以言为职,类皆毛举细故以塞责,所论不过簿书、资格、守倅令丞除授之失当,至于国家大计,系社稷之安危、生灵之休戚者,初未闻有一言及之。
陛下试察如淮西之变,侍从、台谏之臣亦有见危纳忠为陛下言之者乎?
大臣怀禄而不敢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忧者。
臣以憃愚,夙荷睿奖,每思竭尽,以报大恩。
第以人微迹疏,无阶自致,遇事辄发,罪当万死。
伏望圣慈哀怜孤忠,留神听览,傥有补于万分之一,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尘渎天聪,臣无任惶惧待罪之至。
〔小贴子〕臣续据探报,郦琼驱掳官吏兵民老小凡二十馀万人北去,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帅臣等并为所执,统制官乔仲福、张景刘光时等死之。
此岂小变?
未闻朝廷别有处画。
臣以疏远,初不敢论列,再三思之,当艰危之际,仰荷重恩,尝蒙诏许令入告,若不尽言,实负陛下。
然臣前件劄子指陈朝廷措置失当,忧愤所激,情迫言切,难以复处藩方,已别具奏闻,乞赐黜责,或检会累奏,除一在外宫观差遣,以安愚分,伏望睿察。
臣近准都督府劄子,招收淮西回易官兵,已差都承旨张宗元前去措置。
臣窃以宗元之行,何异于吕祉
更望圣慈详酌,淮西军事只委制置使杨沂中为便。
伏乞睿察。
丞相陇西郡开国公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下)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三、《梁溪先生文集》附录
绍兴二年二月八日,除观文殿学士,充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兼知潭州
公以忧患之馀,衰病日加,不敢祗受,具奏辞免,且致书宰执,力陈所以不敢当之意。
四月七日内侍于盖传宣抚问敦遣,令视上道乃还。
公迫不得已,祗受告命。
密院差任仕安兵三千人,以二十四日福州贡院开司。
五月六日启行,有旨就孟庾韩世忠下拨统制辛企宗郝晸两军,及令见在湖南岳飞韩京吴锡、吴全等军听受节制。
初,荆湖庚戌春为金人蹂践,土贼如钟相雷进杨华、邓装、李冬至等各拥数万之众,残破州县,保据巢穴,东北流移之人相率渡江,州县不能制御。
孔彦舟潭州,后为马友所逐,李宏岳州,刘忠寨于江湖两界,出没数路,而曹成兵犯郴、衡水道以及二广,湖南安抚使向子諲曹成虏置军中,民不聊生。
韩世忠原留统制官董旼曹成虽受招而焚掠如故。
公是时总师由庐陵入本路界,闻曹成将自邵入衡,以趋江西,而董旼所带亲兵才数百人,势不足以弹压,即驻泊衡阳,先遣使臣赍榜约束,令放散驱掠老幼及严戢其徒不得作过。
曹成至邵,以公状申称放散三万馀人,尚有四万。
至衡,率头首百馀赴本司公参,公召与语,且以善言慰抚之,戒以所至不得搔扰,俟出境宁肃,当为保奏。
感泣听命,一路遂以无事。
曹成既出境,长沙报马友之党头首步谅等其众二万馀人,自筠、袁还犯本路,焚掠醴陵攸县衡山,屯泊于鱼集市,放兵四出,人情震动。
公乃留统制官韩京茶陵统领陈照屯安人统领汤尚之及将官白德屯衡州以备贼,公乃亲率大军趋衡山
有献策者谓自衡山至鱼集市三十馀里,隔湘江及茶陵江,凡两涉水,不若自白沙济师,即一涉水,白沙在衡州来路,去衡山三十里,去贼垒亦三十馀里,贼无斥堠,必不虞官军之来,可以得志。
公从其言,乃约衡州备舟楫于白沙岸下。
衡山之次日,遣统制官任仕安、吴锡王俊将佐军马还自白沙,连夜渡江,凌晨叩贼垒。
贼众初不之觉,仓卒出拒,见官军遍满山谷,戈甲旗帜鲜明,知势不敌,乃降,尽得其辎重兵仗老小等,并释器甲,押赴本司公参。
先是,贼遣四千馀人出掠,欲犯衡、郴诸郡,为陈照、汤尚之等所遏。
公遣使臣赍榜谕以步谅等已降,老小尽在本司存恤,宜早自归,亦令步谅遣人同往招之。
出掠之众,悉还听命,凡得首领统制统领官十馀人,将佐五十馀人,使臣五百馀人,其众万有九千馀人。
应江湖间驱虏人并疾病老弱者并给公据放散,择强壮精锐得七千馀人,分隶诸将。
既拣汰放散讫,即令精彊者每五百人为一部,摆拽于湘江滩碛中。
公御中军帐,具军容,乘高以临之,谕以「尔等皆朝廷赤子,失业至此,良可矜悯。
今既归降,并令与旧军相杂团结,秪刺手背。
应新军所得财物辎重预行约束,并不得毫发侵动,本司自以三万缗及所获牛畜等犒赏」。
以故人情安帖,自衡山长沙,道中无散逸者。
其后措置招降,并皆仿此。
长沙,交割潭州职事。
湖南频年为盗贼所据,州县官类多权摄,乘时为奸,公于视事日枷项巨猾付狱,得入己赃凡三万六千缗,具案上之,其馀州县权摄官以渐易置,为民所诉讼者乃按治之,于是望风引退者甚众,赃吏稍戢矣。
方入境之初,趋见长老,问民所疾苦,皆谓所苦者无甚于盗贼与科须。
公既措置招捕群盗,而科须之弊一县至有十万缗者,公即移檄州县尽罢科率,非奉使司旨挥而擅科率者以军法从事,应日前科须之物并以正赋率折。
又荆湘间民户输纳税米率四石始了纳一石,百姓贫困,仍檄漕司行下州县,除官耗外不许转增加升合,以故流移归业,民皆乐输。
是冬长沙颇稔,得税米四十馀万石,军储遂以足用。
李宏之杀马友也,王进王俊以五千馀人遁去,据七星寨,在湘乡宁乡安化三县之间,日肆焚掠,一方为之骚然。
公抵长沙之次日,命郝晸出师次七星寨以众三千约降。
以二千馀人犯安化,及破邵州新化以逼邵阳,公遣吴锡以其麾下由径路趋邵阳以讨王俊
率所部倍道兼程,自潭五日而至邵,王俊之众去邵才数十里,而兵至适雪作,乘其不备,纵兵掩击,杀千馀人,生擒,馀众悉降。
自是湖南境内溃兵为盗者悉平,民渐安居,唯江西接境间有出没如刘超张成等,多者数千人,少者亦不下千数,遂檄江西会合夹击,且招且捕,节次悉降,拣汰放散外,得精壮又数千人。
郴州土贼邓装、彭铁大、攸县土贼王顺等,分遣韩京等讨杀,以故境内悉平。
湖北杨么者,钟相馀党,以左道惑民,据洞庭重湖之险,北达荆南公安,西及鼎、澧,东至岳阳,南抵长沙湘阴益阳周环千里,出没作过,有众数万。
于是旋创战舰,命统领李进湘阴、为准屯益阳以备之,吴锡屯桥口,破其数寨,么不敢犯。
先是,长沙遭兵火,官府之属尺椽无有,市井萧然。
公留衡阳日,先遣官造州宅、便厅、门庑、堂屋之类。
既入城,始及甲杖库、州官廨舍、两狱、仓库等,又造营房六千馀间,民稍归业,易草舍以瓦屋,城市始就绪,帅府制度日以备具。
时有统制官张忠彦者,缘讨捕驻军广州,胁制州县,供亿以万计,一路为之震扰,屡欲为变,拨隶孟庾韩世忠岳飞,并不禀命。
至是拨隶公麾下,遣使臣召之,不报。
忠彦意乐为郡,公因檄令权知岳阳忠彦果来,即械送所司取旨。
路帅臣宣抚者并罢,公止带湖南路安抚使
公尝建议,以谓「荆湖之地绵数千里,南过二广,北控襄、汉,东接江、淮,自昔号为上流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
今朝廷保有东南,制御西北,荆湖诸郡如鼎、澧、岳、鄂、连、荆南一带,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西川之号令可通,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原之渐」。
盖公之志气,其素所蓄积也。
丐祠得请,乃以节次招降到溃兵盗贼人数及见管军马数,自打造战船,教习水战次第,并见在金银钱物与江西广南未支拨到钱米之数,逐一具奏即行。
二年四月,得旨令省记编类建炎元年三月以后时政记,公乃以昨任宰相日得圣语及所行政事赏刑黜陟之大略,著《建炎时政记》以进,有旨宣付史馆
是冬虏伪入寇,侵犯淮甸,邸报既传,中外忧愤。
公具奏,以今日捍御贼马事势陈为三策以献,其大略曰:「今伪齐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
傥命信臣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伪齐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追蹑,必有可胜之理。
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兆。
此上策也。
朝廷或以兹事体大,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
仍诏大将帅其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贼必退遁,保全东南,徐议攻讨。
此中策也。
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既远,号令不行,贼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吾患有不可胜言者矣。
此最下策也。
往岁金人南渡,利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而时方暑则势必还师。
今伪齐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将何以为善后之计哉?
故今日为退避之计则不可,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则安知此贼非送死于我?
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者如何耳。
望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
有旨以公所陈皆今日之急务也,已付三省、枢密院施行。
降诏奖谕,有「卿忠贯神明,虑先蓍蔡,料敌于千里之外,制胜于三策」之语。
公既以三策奏陈,时又报韩世忠统全军于淮、楚间迎击贼兵,连获胜捷,有旨令遣台臣刘光臣、张俊纵兵渡河应援,车驾已发,进临江上,抚劳诸军。
公又条奏宜备有四,曰生兵,曰海道,曰上流,曰四川
至于保据淮南,调和诸将,增置禁卫,广备粮食,措置战舰、水军及措置杨么凡十事,以献庙堂。
五年,诏问「凡今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
可悉条具来上」。
公乃条对以献,其略曰:「议者或谓戎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切以为不然。
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傥不先为自固之计,将何以能万全胜敌?
又况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谓宜大为守备,痛自料理,使之苏息,乃为得计。
议者又谓戎马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茍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
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
至于守备之宜,则当料理荆、襄以为藩篱,葺理淮南以为家计,异时可省经费,为无穷之利。
守备之宜,莫大于是。
有守备矣,然后可以议攻战之利,亦当分责于诸路大帅,谓如淮东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东路淮西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西路荆襄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西南北路,川陕之帅则当责以收复陕西五路。
诸路尅捷,因利乘便,收京畿,复故都。
至于临事制变,不可预图,愿勿失机会而已。
若夫措置之方,则臣愿驻跸建康
绥怀之略,则臣愿先为自强之计。
大概近年所操之说有二,閒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治兵为失策;
仓猝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御为误国。
众口和之,牢不可破。
今天启宸衷,亲临大敌,逆臣悍敌数十万众潜师宵遁,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御,其效概可睹矣。
臣愿自今以往不复为退避之计,可乎?
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使。
今使轺往来,邀我以必不敢为之谋,于吾自治自强之计动辄相妨。
金人二十馀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曾不知其害。
臣愿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二说既定,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敌不足畏,虽逆臣不足忧,特在陛下方寸间耳。
臣昧死条上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才,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戒」。
反覆论议,几万言,皆切中时病。
内变革士风尤为著明,其略曰:「夫用兵之际似与士风初不相及,然士风淳厚则论议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功罪当而人心服,士风浇薄则议论不正而是非不明,朝廷赏罚功罪不当而人心不服。
晋之士风尚虚浮而不事事,时措置乖谬,盗贼并起,而有五戎乱华之祸。
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士风何其淳厚也!
自数十年来,非特不事事而已,奔竞争进,议论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
元祐大臣如司马光之流,皆持正论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
士风递相仿效,颠倒是非,变乱白黑,政事大坏,以驯致靖康之变。
逮今数十年,爱惜之情销尽,然后朝廷始知元祐群臣之忠,褒赠官秩,录用子孙,然已何补于事?
曷若早变此风,则忠臣无诛谪之冤,国家有治安之实,两受其利,岂不美哉?
臣观近年士风尤薄,不顾国体,惟欲进身,不覈实事,惟欲伤人,大詈则大进,小詈则小迁,𧬈訾成风,此非朝廷之福也。
陛下得一张浚,付以重权,使御强敌于关陕。
虽以忠许国,事失机会,不为无过,言者痛绳丑诋,诬以大恶,岂不太甚欤?
有浴日之功,足以结陛下之知,有大臣之辩,足以回陛下之听,故得自洗濯,复侍清光于帷幄之中,然其所伤已多矣。
藉使遭谤困谗之臣无浚之功,又无大臣之辨白,而有下石以挤之者,则何以自雪于君父,冀察其不然哉?
夫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以广视听,固许之以风闻。
至于大故,亦须覈实,使果如其言,则诛责所加,岂宜止从轻典?
使言而无实,则诬人之罪,伏谗蒐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也。
臣愿陛下降明诏以戒谕士大夫,使体德意,从忠厚,变近年浇薄之风,将见士风淳厚而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又曰:「陛下视建炎以来其所措置是耶非耶,以为是则何以不见其效?
以为非则安可复蹈其辙?
臣前所陈皆改辙之道,非循旧迹所能为也。
择善而从,斟酌而行,则在陛下,所谓善后之策何以加之」?
闰二月,复观文殿大学士,再任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七月十七日,蒙降亲笔手诏,以公条具贼退事宜已施行外,特赐褒谕,有「卿首陈三策,适投却敌之机;
继上六条,大阐兴邦之略。
意拳拳而曲折,言凛凛而高明。
有发予衷,如对卿语。
此乃卿精忠许国,义节表时,虽在燕閒之中,不忘开济之事」之语。
十月十六日,除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
公两具辞免,复赐亲笔勉公使行。
公辞尤力,亦不允,且得旨许赴行在奏事毕之官。
六年二月三日,准告兼营田大使
二十四日到国门,翌日内殿引对,上慰劳再四,以已见利害并本路职事再对于内殿。
三月一日朝辞,得旨引见上殿,三对之间,所进呈劄子凡十有六,而论中兴及金人失信、襄阳形胜与夫和战朋党五事,利害之大者,其详具奏疏。
有旨令申世景一军前去洪州驻劄,听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司节制使唤。
先是,公以靖康间道君、渊圣所赐御书刻石,因吕祉以示张浚以上闻。
至是,因蒙宣谕,欲见道君御书真迹,具奏以进外,又以劄子缴进靖康间《奉迎录》,曰:「臣靖康初知枢密院事,被渊圣皇帝旨迎奉道君太上皇帝南京,蒙道君赐封,听纳其说,罢幸亳社西洛,旋归京师,二圣重欢,四海胥庆。
道君察臣之忠,赐以御笔,礼数优异;
渊圣察臣之忠,赐以亲笔,褒谕再三。
靖康之末,臣既去位,群枉当国,与臣为仇,颠倒是非,变乱黑白。
孙觌因召试中书舍人,作《戒励诏》显诋臣为『指天画地,睥睨两宫』,唐恪因令榜于朝堂,士大夫信以为然,罕有知其实者。
衔冤抱愤,顺受默闇,不敢自明。
伏遇皇帝陛下盛德日跻,大明旁烛,凡臣子之忠于所事而为回邪之所诬蔽,有迹可考者悉蒙昭雪,君人之道,孰先于此?
臣近尝以二圣所赐御笔刻之琬琰,盖欲侈大其赐,因自辨白,以装成碑本,托给事中以示右仆射,遂获上闻。
伏蒙宣谕,欲见道君御笔真迹,臣已恭依圣训,具奏缴纳外,有臣靖康间编修到《奉迎录》并臣进呈劄子二首,徐处仁等表一道,道君御制青词一首,渊圣御笔宣谕一首,缮写合成一轴,谨具劄子缴进。
仰尘天听,伏望圣慈特加睿察」。
三月六日,得旨送史馆
是时朝廷锐意大举,既遣相臣张浚视师川陕、荆襄,又降制命以韩世忠岳飞京东京西路宣抚使
上尝面谕公以「十数年来训练士卒,今方可用」。
公既陛辞以行,因极论所以进兵者,具劄子以奏,大略谓「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
兵贵精不贵多,多而不精反以为累;
阵贵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皆非善置阵者。
是四者今日诸将之失,愿陛下明诏之,使知古人用兵之深意,非小补也。
朝廷近来措置恢复有未尽善者五,有宜预备者三,有当善后者二。
何谓有未尽善者五?
善制国用者有生财之道,有节用之法,有救弊之说,有覈实之政,有懋迁之术,有阖辟之权。
审此六者,则虽养兵之多,何患乎财用之不足?
而朝廷初不留意于此,唯务降官告、给度牒、卖户帖、理积欠、折帛博籴、预借和买,名虽不同,其取于民一也。
此未尽善者一也。
议者谓当因粮于敌,臣以为敌人聚粮,或有败北,焚荡而去,必不使为我有。
若欲取于伪地之民,则官军抄掠甚于寇盗,有违吊伐之义,失民望而坚从贼之心,非计之得。
此未尽善者二也。
金人专以铁骑胜中国,而吾平时不务为可以制铁骑之术,此未尽善者三也。
今朝廷与诸路之兵悉付诸将,外重内轻,缓急何以使之捍患而却敌哉?
此未尽善者四也。
臣于陛辞日,窃闻麻制以韩世忠岳飞京东京西路宣抚使,圣意可谓断矣。
然兵家之事行诡道,今吾军初未尝有其实,而遽以先声临之,其可乎?
此未尽善者五也。
何谓宜预备者三?
中军既行,宿卫单弱,肘腋之变,不可不虞,此行在不可不预备者一也。
江东东西、荆湖南北,兵将尽行,屯戍鲜少,敌人或有乘间捣虚之谋,则将何以待之?
此上流不可不预备者二也。
海道去京东不远,乘风而来,一日千里,苏、秀、明、越,全无水军,则下流不可不预备者三也。
何谓善后者二?
使王师克捷,能复京东、西地,则当屯以何兵,守以何将,金人来援,当何以待之。
两路之民怀戴宋之心坚甚,万有一得其地而不能守,得其民而不能保,两路生灵虚就屠戮,而使两河之民绝望于本朝,则恢复之功难为力矣。
胜犹如此,则所以图为善败之计者宜如何哉?
此当善后者二也」。
二十三日,至抚州金溪界,交割本路安抚制置大使职事。
是时朝廷以本路旱灾,饥民阙食,御笔诏书令帅守监司多方劝诱积米之家,以其食用之馀尽数出粜,济此流殍数月之苦。
公即条具画一措置事件具奏,又延见父老,询问疾苦,乞将灾伤路分第三等以下人户四年积欠特与蠲免,又奏乞旋赐本钱十万贯,以为营田之本,有旨并依。
洪州月支官兵米五十馀硕、料钱六千馀贯诸县及泛支在外,而见在米止四硕、馀钱只五百馀贯
公具奏急阙,得旨令都转运司应副一月。
朝廷以财用阙乏,建议欲推行交子之法,公因致书时宰,以谓交子之法初若可行,其后官司皆受其弊,而卒至于不可行,朝廷遂改为关子。
先是,降诏以六月乙巳地震,求直言,公应奏陈八事。
时虔、吉盗贼为患数路,有旨令公连南夫张致远相度申枢密院
公以谓「虔寇巢穴多在江西福建广东三路界首,置立寨栅,为三窟之计,一处有兵则散往他处,官军既退则又复团聚。
中间遣发军马,不能穷讨,正以节制不一之故。
若节制归一,使其不能散逸,且捕且招,威令既行,则穷寇别无他策,必须自归,然后结以恩信,使之改过自新。
将为贼首、徒党桀黠之人尽赴军前使用,以除后患,此最策之上者。
乞与江西路置都统制一员,节制三路军马,以招捕虔贼。
至于盗贼衰息之后,又须县令得人,劳心抚字,使作过桀黠之人既去,良民得以复业,安于田亩,乃可以化盗区复为乐土。
然虔之诸县多是烟瘴之地,盗贼出没不常,朝廷初无赏格,士大夫之有材者多不愿就,又难强使之行。
欲望朝廷优立赏格,将来辟置知县,到任半年,盗贼消除,良民复业,选人特与改官,京朝官与转一官,候任满日各再转一官。
其贼平定之后,量与蠲免租税,以前欠负并免催科。
庶几官吏尽心,民庶安业,复有承平之象」。
得旨并依。
初,洪州城池遭金人残破之后,城壁摧毁,壕堑堙塞,兼地步阔远,缓急难以防守。
尝有旨令逐路帅司督责州郡,点检城壁,若城大难以因旧,仰随宜减蹙。
公恭依指挥,相度裁减,画图贴说,缴申尚书省,并乞修城。
用度既省,处画有序,不扰而辨,城高池深,民有所依。
是年王师与虏伪相持于淮、泗几半年,公具奏,以谓「自古用兵相持既久则非出奇不足以取胜,愿速遣得力兵将,自淮南前来蕲、黄间,约岳飞兵以为犄角以夹击之,大功可成」。
既而王师屡捷,刘光世张俊杨沂中大破伪齐贼马于淮、淝之上,斩馘擒捕甚众,残党遁归淮北
公又奏陈利害,大略以谓「切见间探所报,伪齐乞兵于虏人头项颇多,未闻有渡淮西南者,其侵犯淮、淝及光山六安等处作过只有李成孔彦舟叛将签军。
深虑贼情狡猾,匿重兵于后而以签军来尝我师,若一胜之后兵骄堕,则为患有不可胜言者,伏望降诏诸将,益务淬砺,以待大敌。
仍命朝廷按图以视诸路,某路固实当设疑以欸贼兵,某路空虚当增兵以御侵掠,使江淮之间表里相资,首尾相应」。
有旨以公奏陈防秋利害切中事机,降诏奖谕。
公再陈己见劄子:「愿降哀痛之诏,悯将士罹兵革之苦,凡死于战陈,先加封爵,厚给赙赠,收恤其家,死者褒则生者劝矣。
然后明诏统师,审定功状,俟防冬解严,庆赐兼行,其谁曰不然」?
七年正月,以公赈济饥民,招还流亡,降诏奖谕。
左司谏陈公辅靖康间士庶伏阙,为人诬其鼓唱,至今犹未辨白,以此求去,具奏乞宫观,谓「臣当时遭谤尤甚,虽尝蒙渊圣皇帝特降诏书宣示四方,而仇怨至今以之藉口。
臣以积年往事,不敢复自辨明,至使谏臣援以求去,在臣愚分,其何敢安」?
降诏不允,训辞有云:「且伏阙之往事,皆不根之浮辞。
排邪议以用卿,断由朕志;
守夙心而自信,无恤人言」。
及车驾将幸建康,公具劄子,乞益修战守之具,沿淮、汉修筑城垒。
二月,报徽宗皇帝升遐,宁德皇后上仙,公既奉慰表,又具劄子,乞推广孝思,益修军政。
二十七日,车驾进发,巡幸建康
三月,公遣本司干办公事韩岊奉表起居,又具劄子论建中兴之功,大概曰:「愿陛下益广圣志,扩而充之,与神为谋,日新其德,勿以去骤胜而自怠,勿以目前粗定而自安。
凡可以致中兴之治者无不为,凡可以害中兴之功者无不去,有所规画措置,必以天下为度,必以施于长久、可传于后世为法,则中兴不难致矣。
夫中兴之于用兵止是一事,要以修政事、信赏罚、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士气、爱惜民力、顺导众心为先。
数者既备,则士奋于朝,农安于野,谷粟充盈,财用不匮,将帅辑睦,士卒乐战,用兵其有不胜者哉」?
继进《论举直言极谏之士》、《乞不必远召将帅》二劄子。
四月十六日,有旨以公「典藩踰年,民安盗息,宽朕忧顾,宜有褒嘉,可特转左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上遣中使传宣抚问,赐药兼银合茶药。
先是,虔寇以守臣失于抚循,致已受招安人蜂起为盗,虽官军屡捷,贼党甚众。
公致书宰相,以张觷材术正可任此,所以荐之者甚力。
其后朝廷果命自鼎移守虔州招安说谕,并令放散徒党,赴州公参,与免罪犯。
八月,诸路大旱,江、湖、淮、浙被害甚广,公具劄子乞益修政事,以救今日之弊。
大略以谓「前年江、湖、闽、浙尝苦大旱,殍路相望。
陛下轸虑之深,亲洒宸翰,劝诱赈济,其所存活不知其几千万人。
至诚动天,报以休应,曰雨而雨,曰旸而旸,岁大丰穰,民以安乐。
自经一稔之后,上下恬嬉,不复勤恤民隐,朝廷百色诛求。
上供不以实数而以虚额,和籴不以本钱而以关子。
丝蚕未生已督供输,禾谷未秀已催装发。
州县困于转输,文移急于星火。
官吏愁叹,闾里怨咨。
感动天心,旱灾复作。
然则陛下欲销弭灾异,导迎吉祥,不必他求,但如前日之用心,自然感召和气,休应立臻,继旱暵复为丰年矣。
夫今日之患,欲民力宽则军食阙矣,欲军储裕则民财匮矣,二者如铁炭之低昂,此首重则彼尾轻,非有术以权之,使敛不及民而军食足,不可得而均也。
惟陛下留神邦本,天下幸甚」。
及探报郦琼叛逆拥淮西全军都督行府庐州官吏兵民等尽归伪齐,公具奏指陈朝廷措置失当者五,深可痛惜者五,及鉴前失以图将来者五,凡十有五事。
且言:「天地之变不足为灾,人不尽言国之大患。
侍从者献纳论思之官也,台谏者耳目心腹之寄也。
侍从、台谏以言为职,类皆毛举细故以塞责,所论不过薄画资格、守倅令丞除授之失当,至于国家大计,系社稷之安危、生灵之休戚者,初未尝闻有一言及之。
陛下试察,如淮西之变,侍从、台谏之臣亦有见危纳忠为陛下言之者乎?
大臣怀禄而不敢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忧者」。
仍具奏以论列淮西叛将事宜,其言指陈朝廷措置失当,但欲纳忠于国,情迫言切,必有抵忤,难以复当帅守之寄,乞降旨黜责,或除一外任宫观
九月,又具奏乞外祠,且以到任以来赈济饥民、招填军额、建置营房、修筑城池、缮治器甲、增修官府、创盖仓库、催发钱粮、招捕盗贼并逐一躬亲措置处画事件,釐为六状缴奏。
有旨以公奏陈淮西事宜切中事机,降诏奖谕。
张浚既罢相,外议皆谓车驾将幸平江,公以谓平江建康不远,徒有退避之名,而言者引汉武王恢事以为比非是,乃复奏陈利害,大略曰:「臣切见张浚罢相,言者引汉武王恢事以为比。
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谈兵,忠义之士扼腕而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将谁与立国哉?
伏望陛下坚圣心而勿动,修军政以自强,无为趣时献言者之所摇动。
古语曰:『临大难而不惧,圣人之勇也』。
张浚措置失当,诚有罪矣,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
又具奏乞宫祠
十月,被诏书不允,准告以明堂赦恩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建康移跸之谋既审,公具奏陈车驾不宜轻动利害,大略曰:「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事而不肯先屈。
是以楚、汉相距于荥阳、成皋间,高祖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
割鸿沟,羽引而东,遂有垓下之亡。
曹操袁绍战于官渡虽兵弱粮乏,荀彧止其退师;
既焚辎重,引而归,遂丧河北
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敌,遽自退屈?
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
我退彼进,使戎马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
借使虏骑冲突,不得已权宜避之,犹为有说。
今幸疆埸未有警急之报,兵将无不利之失,朝廷止可惩往事,修军政,审号令,明赏刑,益务固守,而遽为此扰扰,弃前功,蹈后患,以自趋于祸败,岂不重可惜哉?
臣故曰车驾不宜轻动,静以镇之者也」。
又具防冬画一事件奏请,方欲俟报措置间,而以论列淮西,言及台谏,遂犯台谏之怒,竟以言者之故,检会累乞宫观奏章,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时未有代者,惩靖康之故,且以本司积蓄财谷之数申奏。
既而除端明殿学士李光为代,公贻书具言所以措置之意。
八年正月,还次长乐。
是冬王伦使事,具劄子奏陈,大略曰:「臣窃见朝廷遣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往返屡矣。
今伦之归,与虏使偕,乃以『江南诏谕』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
臣请试为陛下言之。
金人毁宗社,逼二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复旧业。
自我视彼,则仇雠也;
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
然而朝廷遣使通问,冠盖相望于道,卑词厚币,无所爱惜者,正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然,犹有说也。
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初不得其要约。
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虏使之来,乃以『江南诏谕』为名。
循名责实,已自乖戾,则其所以罔朝廷而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
臣在远方,不足以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虏此名以遣使,其邀求大略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
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颁示郡县,二也;
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
必求岁赂,广其数目,使我坐困,四也;
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襄四川尽欲得之,五也。
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
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也。
必继有号召,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竭取赋税,或脧削土宇。
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
以谓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以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
使国家之势单弱,果不足以自振,不得已而为此,固亦无可奈何。
今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谋之,尚足以有为,岂可忘祖宗之大业、生灵之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祈哀乞怜,冀延旦暮之命哉?
臣愿陛下特留圣意,且勿轻许,深诏群臣,讲明利害可以久长之策,择其善者而从之」。
疏奏,虽与众论不合,上不以为忤。
尝降玉音,谓宰执曰:「大臣当如此矣」。
九年二月,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
公累具辞免,悉降诏不允。
又具奏力辞,曰:「臣迂疏无周身之术,动致烦言。
今者罢自江西,为日未久,又蒙湔洗,畀以帅权。
汉文帝季布贤,召之,既而罢归,曰:『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有以窥陛下也』。
顾臣区区,进退如双凫只雁之去来,何足少多,然数年之间,亟奋亟踬,上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实有系于国体」。
有旨以公累具奏陈,可依所请,依旧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仍降诏示不欲重违之意。
十年正月十一日中使徐珣传宣抚问。
初,公之叔弟经博学多识,公所以期之者甚远,不幸早世,公悼恨不能自已。
上元日,具家馔致祭,公抚几号恸,不胜手足之痛,仓卒感疾,是日薨于叔弟之居。
特进致仕,特赠少师,官其亲族十人,命公之仲弟维自浙东提点刑狱移闽部,以营葬事。
公命相日,合得支赐银绢,方时艰难,国用正阙,力辞不受,至是给还及依条给赐赙赠,以为葬事之费。
三省、枢密院遣官致祭,所以存恤者甚厚。
是年十二月十四日,葬于福州怀安县桐口大家山之原。
十三年,以长子仪之升朝,遇郊祀恩,赠太保
十六年,再赠太傅
公娶鄱阳张氏,故直龙图阁、赠左金紫光禄大夫根之女,故资政殿大学士会稽郡黄公履之外孙,累封越国夫人,以长子进封鲁国太夫人,后公十二年薨。
子男八人:长曰仪之,右奉议郎,主管南外敦宗院,后公九年卒;
次曰资之,右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后公十一年卒;
次曰集之,右通直郎,新差充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次曰润之,早卒;
次曰望之,早卒;
次曰茂之,后公百馀日卒;
次曰秀之,右宣义郎、新差充福建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次曰申之。
女七人:长早卒;
次适右宣教郎、前福建路转运司主管文字黄䚮
次曰住,早卒;
次曰惠,早卒;
次适右从政郎福建路安抚司准备差遣张坦;
次适进士范端贽;
次许嫁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常𥘼。
孙男九人:长曰震,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次曰泰,右承务郎,后公十年卒;
次曰升,右承务郎
次曰晋,右承务郎
次曰蒙,次曰同,次曰谦,次曰需,次曰颐。
孙女六人:长适进士邹煜,早卒;
次适右宣义郎通判温州军州事吕虚己;
次适进士张蒙
次适右迪功郎新德安府司户参军余永弼
次许嫁将仕郎伯高,馀尚幼。
公资父事君,移孝为忠,一心不忘所以为天下国家者,诚意所至,是非利害,焕然明白,直道而行,无毫发自为心。
所为所言,合于往古,验于方来,天下之人信之如蓍龟,仰之如太山北斗,名动夷貊,况于华夏,受知三朝,以身之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
其所论列,无非天下大计,勤勤恳恳,古人所谓恸哭流涕长太息者,其事未足道也。
自为御史,一对而罢。
既为识者之所推与,至以左史论暴水远谪闽峤,故老前辈莫不为之咨嗟叹服,固以任天下之重期之。
去国七年,赐环未几,虏骑果至,宛若畴昔巨浸之环都城
爰从庶僚建大策,画长算,外捍黠敌,内释群疑,虽小人共朝,所以摧沮败坏者无所不至,然而卒全都城安宗社,使黠虏引而北归,惟渊圣能用公于仓卒之际故也。
道直则身危,功高则谤多,群奸方以公去位为得计,而国家之事有不可胜讳者矣。
呜呼!
此天耶,其人耶!
圣主嗣兴,公膺爰立之拜,制书遐布,欢喜一辞。
公所以为上处画者,规模宏远矣。
同列害成,少日竟罢,谗言巧诋,人为寒心。
惟圣主察其精忠,每踬辄起。
忠言嘉谟,遇事愤发,中心精微,罔不展尽,感激深切,不复顾身,其挺挺之节如此。
然且时被褒嘉之宠命,非公莫之能言,非圣主莫之用也。
与公深交,间有见其奏议者,必且为之涕下沾襟。
閒居无事,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国家也。
迨将薨谢,为纶论天下事,且以比者奏疏为言,怅然久之。
言犹在耳,起奠叔兄,一恸而绝
呜呼,痛心之极,岂特为吾家也哉!
韩魏公司马温公大忠大义,充塞天地,横绝古今,但当与有志之士同有执鞭之愿。
使魏公尚在,睹公之所为所守,则其所称道将如何耶!
公于诸弟友爱既笃,相知尤深,尝有国士之称,然而未始效世俗相推挽也。
绍兴七年郊祀恩,当奏子,公之子未官者三人,乃以仲兄之子琳之名闻。
至叔兄不幸,悼其无子,欲以茂之为之嗣,事有龃龉,抱恨遽终。
呜呼痛哉,可以兴百世之下矣!
而纶之不肖无状,蒙公之所以爱怜者盖蔑以加。
未薨半月,抱送幼子,殆预识去期,闻者惊叹。
方先卫公无恙时,每欲于邵武置义庄以赒宗族,有志未就,公晚年乃决意成之,远迩欢欣,非独被惠者怀感也。
公平生交游皆一时名士,其所荐进不可胜言,故有闻其名称,初未识面,而既蒙引拔者矣。
然而与其进不保其往,既而以怨报德,负公盖多,而公未始以此怠于待士也。
陈少阳平生未始识面,其慕公之,至为公死,而公每以谓幽冥之间,痛此良友。
少阳与公,真不愧古人矣。
若乃放意山林,昆弟朋友,把酒赋诗,谈笑酬唱,动盈卷轴。
每有奏议,下笔数千言,俄顷而就。
盖公平日以爱君忧国为心,筹画计策,胸中素定,故遇事成章如是之易也。
晚于《易》尤有所得,著《易传内篇》十卷、《外篇》十二卷,其言微妙,有深长之味,颇取卦变互体为说,动有所稽,异于今世君子之所辨释。
又著《论语详说》十卷,所以发明圣贤之意甚备,而文章、歌诗、奏议凡百有馀卷。
其在政府帅阃,纪一时之事则有《靖康传信录》、《奉迎录》、《建炎时政记》、《建炎进退志》、《建炎制诏表劄集》、《宣抚荆广记》、《制置江右录》。
惟公勋在王室,德在生民,至忠大节,孝诚友爱,罔不具备,虽身或不用,用或不久,其光明杰出故已如此。
而薨谢有年,未克铭诸幽宫,是敢辄状公之行事,有求于大君子。
惟其文辞鄙拙,无叙次之能,不足以发扬公之盛德,不胜愧惧。
谨状。
绍兴二十六年六月右奉议郎通判洪州军州、主管学事赐绯鱼袋弟纶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