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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寺水阁院律大德齐朗和尚碑 唐 · 郑素卿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七
大师号齐朗。生报身于寻阳陶氏。承大司马侃之后。侃舍宅作西林寺。其孙累有人继前志。故大师幼有觉心。事峰顶寺律大德法真为和尚。出家受具。皆目其下。传七支四分学。精进勇猛。所治如官之与宪法。其徒肃而不敢犯。故自山发其风。行诸道流。若钧衡绳墨。所化之处。无不断断尔。所居水阁院。水阁之称。天下知重。长讲律业。兼通无量寿净名等经。复手自为义记以示后学。贞元三年。从峰顶本大师陪荆州庆门寺灵裕台州国清寺法裔同受廉使李公兼龙兴坛场之请。洎七年。刺史崔公衍置方等于当州开元寺。请东林大德熙怡大林法粲兴果神清同赴坛会。十四年。郡守李公康兴甘露之会。请宣州开元寺大德慧庄抚州景云寺上宏吉州靖居寺道华当州宝称寺智满同秉羯磨。至元和初。鄂岳观察使郗公士美建法会于头陁寺。又命简奉迎。曰。鹅珠在冰雪之中。鹤貌出风尘之外。其感搢绅大人相知之深如此。享年七十有三。法岁四十有九。示寂灭于长庆二年十月十六日。用是年闰月二十一日。奉葬于峰顶大师灵塔之右。恭遗命也。呜呼。凡与大师游者。自童年及暮齿。未尝以言色高下。用戕于人。人之聪明。睹此知教。虽庭户之近。必拟迹而后行。或饥寒之来。必审公而后取。所谓声为律。身为度。其殆庶乎。或人来以持律相难者。对之曰。吾闻四十不惑。以至无邪。正当师之。我法只尔。闻者降伏。知言要理深。自洪州升龙兴寺坛。转至甘露头陀。惣一十有四会。承羯磨者数盈千万计。故江西以为佛法钟鼓。皆自水阁出。考功员外郎李公渤。中书舍人白公居易。尝视郡事。得之精微。每至道场。膜拜起。敬。门人元超元谏元膺元諲元皓清锐元惣智明等。惧先师之德光。不留于金石。乃以本际实行。付云皋比邱草具状。藉门弟子大德道建如达冲契宗一等。虔请碑铭于荥阳郑氏子素卿。辞不能免。乃强起笔应之曰。释之徒有持律。犹官之徒有持法。二者谨严。则教立而道尊。惟大师以惠觉心。以心治身。秉佛宪书。为佛翰垣。调驭诸根。不生一尘。提导孺孩。出离火燔。升我渐阶。入我便门。慈覆轩轩。法洒翻翻。膏之清濡。长之茂蕃。故自匡庐。散吴楚间。受教比邱。知处元关。或坐道场。或登戒坛。景我之山。派我之川。珠贯大千。印可无边。来也不羁。去之偶然。吁嗟乎西林佛日。尝在此兮已焉。太和六年岁次壬子三月甲午朔六日己巳。门人元谏等树。
福州雪峰山故真觉大师碑铭 晚唐 · 黄滔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大师法号义存。长庆二年壬寅。生于泉州南安县曾氏。自王父而下。皆友僧亲佛。清净谨志。大师生而鼻逆薰血。乳抱中或闻钟磬。或见僧佛。其容必动。以是别钟爱于膝下。九岁请出家。叶而未即。十二从家君游莆田玉涧寺。寺有律僧庆元。持行高洁。遽拜之曰。我师也。遂留为童子焉。十七落发。淳朴贞古。了与流辈异。暨武宗皇帝乙丑之否。乃束发于儒冠。莱中而蓬迹。来府之芙蓉山。宏照大师见奇之。故止其所。至宣宗皇帝之复其道也。涅而不缁其身也。褎然而出。北游吴楚梁宋燕秦。受具足戒于幽州宝刹寺讫。巡名山。扣诸禅宗。突兀飘飖。云翔鸟游。爰及武陵。一面德山。止于珍重而出。其徒数百。咸莫之测。德山曰。斯无偕也。吾得之矣。咸通六年。师归于芙蓉之故山。其年圆寂。大师亦自沩山拥徒至。坐于怡山王真君上升之地。其徒熟(熟师已嗣德山)累累而关。师拒而久之。则有行实者。始以师同而议曰。师之近巍巍乎。法门围绕之所。不可造次。其地宜若鹫岭猴江之为。卜府之西二百里有山焉。环控四邑。峭拔万仞。崷崒以支圆碧。培塿以覛群青。怪石古松。栖蛰龟鹤。灵湫邃壑。隐见龙雷山之半。顶之上则先冬而雪。盛夏而寒。其树皆别垂藤萝。䒠茸而以为之衣。交错而不呈其形。奇姿异景。不可殚状。虽霍童武夷。无以加之。实闽越之神秀。而古仙之未攸居。诚有待于我师也。祈以偕行(去声)。秋七月。穿云蹑藓。陟险升幽。将及之。师曰。真吾居也。其夕。山之神果效灵。翼日。岩谷爽朗。烟霞飞动。云庵既立。月构旋隆。繇是柅法轮于无为。树空门于有地。行实乃请名其山曰雪峰。以其冬雪夏寒。取鹫岭猴江之义。斯则庚寅。逮于乙未。师以山而道侔。山以师而名出。天下之释子。不计华夏。趋之如赴召。乾符中观察使京兆韦公。中和中司空颍川陈公。每渴醍醐而不克就饮。交使驰恳。师为之入府。从人愿也。其时内官有复命于京。语其道。其侪之拔俗悟空者。请蜕浮华而来薙。僖宗皇帝闻之翰林学士。访于闽人陈延郊。得其实奏。于是圣锡真觉大师之号。仍以紫袈裟。俾延郊授焉。大师授之如不授。衣之如不衣。居累夏。辛亥岁朔。遽然杖履。其徒启而不答。云以随之。东浮于丹邱四明。明年。故府侍中之有无诸□尅(句)洗兵于法雨。致敬于禅林。馥师之道。常东望顶手。后二年。自吴还闽。大加礼异。今闽王誓众养民之外。雅隆其道。凡斋僧构刹。以之龟焉。为之增宇设像。铸钟以严其山。优施以充其众。时则迎而馆之于府之东西甲第。每将俨油幢。聆法轮。未尝不移时。馀乎一纪。勤勤恳恳。熊罴之士。因之投迹檀𨚗。渔猎之逸。其或弭心鳞羽。戊辰年春三月示疾。吾王走医。医至。粒药以授。师曰。吾非疾也。不可罔子之工。卒不之饵。其后札偈以遗法子。函翰以别王庭。夏五月二日。鸟兽悲鸣。云水惨悴。其夜十有八刻时灭度。俗八十有七。僧腊五十有九。以其月十五日塔其藏焉。其塔也。其徒佥云。以山之奇堂之峻(法堂也)。大师之生也(去声)。是其殁也。不宜舍诸。故坎其中焉。若干尺之高。若干尺之周。皆雕珉石。错火壤。磷磷焉。嶪嶪焉。四隅则环宇以庥。玲珑䆗窱。云霞时入。风雨罔侵。其日奔闽之僧尼士庶。仅五千人。闽王娣之子降左金吾卫将军检校刑部尚书延禀。始陈祭是设斋焉。大矣哉。大师之见世。于是罔量其僧耶。自始及兹。凡四十年。东西南北之夏往秋适者。不可胜纪。而常不减一千五百徒之环足其趋也。驰而愈离。辩而愈惑。常曰。三世诸佛十二分教。到此乃徒劳耳。其庶几者若干人。其一号师备。拥徒于元沙(今安国也)。其二号可休。拥徒于越州洞岩。其三号智孚。拥徒于信州鹅湖。其四号慧棱。拥徒于泉州招庆。其五号神晏。今府之鼓山也。分灯之道。皆膺圣奖。锡紫袈裟。而元沙级宗一大师招庆元晤大师鼓山定慧大师之命焉。其曹早曰。法虽无说。名以文垂。自少林之建曹溪。无不刻碑而纪颂。我师其默乎。一旦惣其曹(句)。首曰从智如堵。而扣愚求文。滔老且病。刊勒之加。多已辞避。钦师之道。不觉耸然。伟夫。恭闻释波之东注也。流其象则不流其旨。流其旨则不象其形。厥初大迦叶之垂二十八叶。至于达摩。达摩六叶。止于曹溪。分宗南北。德山则南宗五叶。大师嗣(句)。其今六叶焉。雪峰之分元沙洞岩鹅湖招庆鼓山。其道皆离贝叶以祗其七。非滔之能言也。但美数公葳蕤。其叶众多。殷勤之请。遂为之铭而应其求。其词曰。
曹溪分派。谁继南宗。一言冠绝。六叶推雄。无物之物。非空之空。不莹而明。不增而隆。缩靡秋毫。舒靡鸿濛。不有灵镜。曷扬真风。懿彼闽越。巍乎一峰。洞壑斯异。雪霜罕同。天之有待。师也云钟。名将道协。迹与仙崇。奔走厥徒。百千其丛。庶几几人。莫不元通。分灯照耀。树本玲珑。圣君宠謺。贤王敬重。不生不灭。曷始曷终。刻贞石于斯文。旌厥德于梵宫。
钱唐慈光院备法师行状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闲居编》卷二一
法师讳文备,字昭本,姓郑氏,福州侯官县人也。幼事师于太平寺,敏达之性,有异常童。诵《法华》、《维摩》、《圆觉》、《十六观》、《小般若》等经,靡不精练。后唐清泰三年,受尸罗于本寺,坚持净检,苦志为学,该综经律,雅好文儒,五经诸子,常所博览。晋天福间,卷衣入浙。初泊会稽,从柔法师传《百法论》,寻讲贯焉。历数稔,复度江诣钱唐龙兴寺,访于先达,考论大义,以求温习故。于名数一支,尤造渊极,学徒自远方来者,罔弗从其求益矣。后闻天台三观之学,可以指南群惑,研几心性,钦尚匪懈,誓欲传通。时值志因法师传道于慈光院,遂及其门,即周广顺元年也。既而游刃融宗,攻坚至理,孜孜然,翼翼然,不舍昼夜,其耽玩也如此。至是《法华》、《止观》、《净名》、《金光明》等,凡曰一家之教,悉搜抉秘要,洞晓指归,慧解灿然,难乎伦等。时因有上首弟子晤恩师者(《大宋高僧传》义解科中有传。),高节不群,清风肃物,每与法师覆述心观,而神领意得,不俟终日。由是以为得意之交,谓人曰:「备虽后进,与吾并驱于义解之途,谅无先后矣」。因师既没,遂北面事于恩,学无常师也。法师气度沉静,终日如愚。洎乎后学询疑,同俦难问,击蒙辨惑,旨逮辞文。人或问曰:「断佛种人,乃祖斯戒,识见若此,盍诲人于一方乎」?答曰:「师匠且众,讲授颇多,祖宗之风,未坠地也,抗迹闲居,从吾所好」。即韫其深解,隐其多能,三十馀年,坐忘一室,陶神妙观,继想净方,疏远众流,介然自得。故时罕知其解行矣,唯怀道者默而识之。古人云「实行潜光,高而不名」,有是哉!雍熙二年秋,染微疾,忽于一日,凭几图出圆相,至于三。瞻病者劝其调养,辄止之。或有送食,问以西方信,乃书偈答云:「噫彼浮世人,问我西方信。其信早纵横,群迷自不认。一水百千波,波波皆佛印。举动真弥陀,诲尔常精进」。越十月十八日,厥疾渐加,侍者庆尧泣请曰:「师修安养业有年数矣,今也报龄将谢,何休徵乎」?曰:「吾先图出圆相乃是,所见净土之事。吾欲无言,今由汝问也」。言讫奄然,累足而逝,往生之验,于斯见矣。享年六十,僧腊四十九。法师平时味道耽学,不以衣食系念,于禅观诵经之外,手写南北宗章疏凡万馀纸,辞藻既富,颇有著述。尝撰《别遗骸文》,故右街僧录通慧大师赞宁在杭修《僧史》之日,深贵其文。又撰《四十八愿颂》一卷,《九品图》一卷,《十六观经科》一卷,《圆觉经科》二卷,《禅源科》一卷,《念佛救苦喻》一篇,《四悉檀喻》一篇,《四不生喻》一篇,文集一卷,诗集一卷。诗什中有《对雪感事》、《经曹娥庙》二篇,最为诗人所许。嘉禾沙门洪敏撰真赞焉。某非能文者,忝为法师之犹子,故得询其既往,直纪事迹,以备僧史云尔。景德四年闰五月六日状。
颂一百则 其二十三 北宋 · 释重显
象骨岩高人不到,到者须是弄蛇手。
棱师备师不奈何,丧身失命有多少。
韶阳知,重拨草,南北东西无处讨。
忽然突出拄杖头,抛对雪峰大张口。
大张口兮同(元刊本作开)闪电,剔起眉毛还不见。
如今藏在乳峰前,来者一一看方便(师高声喝云:“看脚下。”)。
玄沙广录序(元丰三年闰九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佛学最为多涂,而禅尤多病。唐之盛时,南北更相诋訾,而北禅浸微,逮今可见者千有馀家,皆六祖之所自出。近世言禅尤盛,而云门、临济独传。上自朝廷学士大夫,其下闾巷扰扰之人,莫不以禅相胜,笃好而力探之,亦皆得其髣髴。故古今禅者,其微言绪论,有见于笔墨之间,收索殆尽。玄沙备师,名遍四海,为禅者宗。余守此且二年,求其全编不可得,晚得五六断缺不完之本,畀僧校之,合为一书,虽有未具,十已得七八矣,因命玄沙僧刻板,以行于世。按宗一大师师备,福州闽县人,俗谢氏,咸通初从芙蓉山义通上人,事弘照大师。久之,往钟陵开元寺道玄律师受具足戒,雪峰大师尝曰:「备头陀,再来人也」!曰:「何不出游诸方」?对曰:「初祖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初住玄沙,光化初,王审知请为安国开山,学者从之,尝七百馀人,慧球、桂琛,皆其高弟。审知奏赐紫袈裟、宗一之号。开平二年十一月示灭,年七十有四云。元丰三年闰月二十七日序。
按:《玄沙师备禅师广录》卷首,续藏经第二编第三一套第二册。
书传灯录后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栾城第三集》卷九、《吴都法乘》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予久习佛乘,知是出世第一妙理,然终未了所从入路。顷居淮西,观《楞严经》,见如来诸大弟子多从六根入,至返流全一,六用不行,混入性海,虽凡夫可以直造佛地。心知此事数年于兹矣,而道久不进。去年冬读《传灯录》,究观祖师悟入之理,心有所契,必手录之,寘之坐隅。盖自达磨以来,付法必有偈,偈中每有下种生花之语。至六祖得衣法南迈,有明上坐者追至岭上,知衣不可取,悔过求法。祖诲之曰:「汝谛观察,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阿那个是明上坐本来面目」。明即时大悟,遍体流汗,曰:「顷在黄梅随众,实不省自己本来面目。今蒙指示入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祖知明已悟,教之善自护持而已。及内侍薛简问祖心要,祖亦曰:「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简亦豁然大悟。予释卷叹曰:「祖师入处傥在是耶?既见本来面目,心能不忘,护持不舍,则谓下种也耶?譬诸草木种子,若置之虚空,不投地中,虽经百千岁,何缘得生?若种之地中,润之以雨露,暵之以风日,则开花结子,数日可待」。六祖常谓大众:「汝等诸人,自心是佛,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因教之以一相一行三昧曰:「若人于一切处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就其实。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决證妙果。一相一行三昧则治地法也」。予至此复叹曰:「祖师之言备矣,而人自不知,虽知未必能行。如予盖知而未能行者也」。昔李习之尝问戒、定、慧于药山,药山曰:「公欲保任此事,须于高高山顶坐,深深海底行。如闺阁中物,舍不得,便为渗漉」。予欲书此言于绅,庶几不忘也。凡诸方妙语,昔人有未喻者,予辄为释之,录之于左。凡十二章。大观二年二月十三日书。
佛说法,有一女人忽来问讯,便于佛前入定。文殊师利近前弹指,出此女人定不得,又托升梵天,亦出不得。佛曰:「假使百千文殊,亦出此女人定不得。下方有网明菩萨,能出此定」。须臾网明便至,问讯佛了,去女人前弹指一声,女人便从定而起。颍滨老曰:有心要出此女人定,虽是文殊亲托往梵天,也出不得;无心要出此女人定,一弹指便了。
僧问老宿:「师子捉兔亦全其力,捉象亦全其力,未审全个什么力」?老宿曰:「不欺之力」。颍滨老曰:师子捉兔时亦全用一个师子力,捉象时亦全用一个师子力,不为兔小象大而有差别。若有差别,则物有大于象者,师子捉不得矣。菩萨断取三千大千世界置右掌中,如持针锋举一枣叶,即此理也。
僧举教云:「文殊忽起佛见法见,被佛摄向二铁围山」。五云曰:「如今若有人起佛见法见,我与点两碗茶,且道赏伊罚伊,同教意不同教意」?颍滨老曰:摄向铁围山,令知起见之非;与他茶吃,令他识本来处,与教意异而不异。
保福僧到地藏,地藏和尚问彼中佛法云何,保福曰:「有时示众道,塞却你眼,教你觑不见;塞却你耳,教你听不闻,坐却你意,教你分别不得」。地藏曰:「吾问你,不塞你眼,见个什么?不塞你耳,闻个什么?不坐你意,作么生分别」?或人问此二尊宿意为同为不同,颍滨老曰:六根为物所塞,为物所坐,则不见自性,不闻自性,不能分别自性。若不为物所塞,不为物所坐,则可以闻见自性,分别自性矣。老子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是三者不可致诘,故复混而为一」。一则性也,凡老子之言与佛同者,类如此。
邓隐峰在马师会下,一日推土车,马师展脚路上坐。峰曰:「请师收足」。马曰:「已展不收」。峰曰:「已进不退」。推车直进,碾损马师脚。马归法堂,执斧子曰:「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峰出引颈于前,马师乃置斧子。颍滨老曰:「马师展脚不收,执斧而问,二者皆以试验隐峰临机见解耳。土车进退,于事初无损益,而直推不顾,此隐峰狂直之病也。若执斧问之,而缩颈畏避,则十分凡夫,无足取矣。犹能引颈而俟,则犹可取也。故其终也,不坐不立,倒立而逝,虽去来自在,而狂病犹未痊也。
南泉欲游庄舍,土地神先报庄主,庄主乃预为备。泉至问曰:「安知老僧来,排办如此」?庄主曰:「昨夜土地神相报」。泉曰:「王老师修行无力,被鬼神觑见」。有僧便问:「既是善知识,因何被鬼神觑见」?泉曰:「土地前更下一分饭」。颍滨老曰:昔大耳三藏,自谓得他心通,忠国师见而问之曰:「老僧心在何处」?大耳曰:「在西川看竞渡」。忠再问:「心在何处」?大耳曰:「在天津桥看弄胡孙」。及三问,大耳良久莫知去处。忠叱之曰:「这野狐精,它心通在什么处」?仰山闻而释之曰:「前两度是涉境心,故为大耳所见。后是自受用三味,故大耳不能见」。今南泉欲游庄舍,而土地知之,亦见其涉境心耳,本无足怪者。南泉自谓修行无力,亦姑云尔。僧因其言而诘之,非识理者也。答之以土地前更下一分饭,盖言前后皆涉境心耳。
仰山尝谓第一坐曰:「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作么生」?对曰:「正恁么时,是某甲放身命处」。仰山曰:「何不问」?老僧曰:「恁么时不见有和尚」。仰山曰:「扶吾教不起」。或曰不思善,不思恶,此六祖所谓本来面目,而仰山少之,何也?颍滨老曰:在《周易》有之:「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无思无为者,其体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其用也。得其体,未得其用,故仰山以为未足耳。长沙岑和尚尝遣僧问同参会老曰:「和尚见南泉后如何」?会默然。僧曰:「未见南泉时如何」?会曰:「不可更别有也」。僧回以告,岑有偈曰:「百尺竿头坐底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盖亦贵其用耳。
香严闲师尝谓众曰:「如人在千尺悬崖,口衔树枝,脚无所踏,手无所攀,忽有人问西来意。若开口答,即丧身失命;若不答,又违问者。如何即是」?众无对。颍滨老曰:我若当此时,便大开口答他西来意,不管丧身失命,管别有道理也。
玄沙备头陀谓众曰:「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只如盲聋哑三种病人,汝作么生接?拈槌竖拂,他且不见;共他说话,他且不闻;口复哑,若接不得。佛法安在」?明虽有答者,备皆不肯。颍滨老曰:三种病人,若只用诸方拈槌竖拂说话等伎俩接他,真是奈何他不得。如诸佛菩萨修行功到,虎狼蛇蝎,崖石草木,无物透不得,而况三种病人乎?玄沙之意傥在是耳,非一时老宿境界,故未有能道者耳。
德谦禅师尝到双岩,双岩长老问《金刚经》云:「一切诸佛皆从此经出,且道此经是何人说」?师曰:「说与不说且置,和尚唤什么作此经」?双岩无对。师曰:「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既以无为法为极,则又安有差别?且如差别是过不是过?若是过,一切贤圣尽有过;若不是过,决定唤什么做差别」?双岩亦无语。颍滨老曰:佛本无经,此经者此心也。佛惟无心,故万法由之而出;若犹有心,一法且不能出,而况万法乎?四果十地皆贤圣也,其所得法各有浅深,然皆非无心则不能得。故曰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如扁之斲轮,伛偻之承蜩,皆非无心无以致其功。其以无致功,则与贤圣同;而其功之大小,则与贤圣同。贤圣之有差别,盖无可疑者也(经所谓以无为法者,谓以无而为法耳,非谓有无为之法也。然自六祖以来,皆读作无为之法,盖僧家拙于文义耳。)。
杭州报恩院惠明禅师庵居大梅山,有二禅客至,师曰:「上坐离什么处来」?曰:「都城」。师曰:「上坐离都城至此山,则都城少上坐,此山剩上坐。剩则心外有法,少则心法不周。说得道理即住,不会即去」。二客不能对。又有朋彦上坐访师,师问:「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一时消陨。今天台嶷然,如何得消陨去」?朋彦亦无措。颍滨老曰: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此理也;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一时消陨,亦理也。二理无可疑者。人能达此理,则去来之想尽,山河之碍灭,真性朗然,物莫能隔。此所以为充满法界,消陨虚空矣。达者闻而信之,昧者疑之,则天台嶷然在前,未尝灭矣。
杭州永明寺道潜禅师尝访净慧禅师。会四众士女入院,净慧曰:「律中隔壁闻钗钏声,即为破戒;见赌金银合沓,朱紫骈阗,是破戒不是破戒」?师曰:「好个入路」。净慧称善。颍滨老曰:隔壁闻钗钏声而欲心动,安得不谓破戒?金银合沓,朱紫骈阗而心不起,安得谓之破戒?
昭默禅师序(大观四年正月)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石门文字禅》卷二三、同治《武宁县志》卷三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李北海以字画之工,而世多法其书,北海笑曰:「学我者拙,似我者死」。当时之人不知其言有味,余滋爱之。盖学者所贵,贵其知意而已。至于踪迹绳墨,非善学者也。岂特世间之法为然,出世间法亦然。黄檗运公师事百丈大智禅师,而迅机大用,每凌压之。百丈固尝叹曰:「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玄沙备师从雪峰真觉禅师最久,备遂为谈根门无功幻生,幻生法门。其论皆揭佛祖之奥。雪峰亦尝抚其背曰:「岂意衰暮,闻此妙法。汝再来人也,吾所不及」。然雪峰、百丈之道益尊,而黄檗、玄沙得为的嗣。初未尝印脱其语言,顺味其机因,以欺流俗。此道寂寥久矣,乃今于黄龙清禅师见之。公为晦堂老人侍者,而名声已闹闻丛林,其超情独脱之论,无师自然之智,当机密用,人不敢触其锋,虽晦堂,唯知加敬而已。双井徐禧德占、黄庭坚鲁直,此两翁世所谓人中龙也。往来山中,与公语,未尝不屈折咨嗟,以为不及。以故天下士大夫悦慕愿见,想望风采。公名惟清,自号灵源叟,世为洪州武宁陈氏子。童子时诵书日数千言,伊吾上口。有异比丘过书肆见之,引其手熟视,大惊,劝其父母使出家。公即忻然往依高居某为师。几何为僧,受具足戒,即起游方。初谒法安禅师,欲倾心受法,法安曰:「子他日洗光佛日,照耀末运,苦海法船也,一壑岂能畜汝?行矣,无自滞」。公因遍历诸方,晚归晦堂。久之,初开法于舒州之太平,衲子雷动云合而至。未尝谨规矩,而人人自肃。江淮丛林,号称第一。洪州转运使王公桓迎公归黄龙,欲以继晦堂老人。未几晦堂化去,公亦移病,乃居昭默堂,宴坐一室,颓然人莫能亲疏之。然见之者,皆各得其欢心,至于授法,钳椎鍜炼,则学者如烟菟视水车然,莫知罅隙。其提唱议论,初不许学者传录,有得其片言只句者,甚于获夜光照乘然。余于公为法门昆弟,气宇英特,慎许可,独首肯余可以荷担大法。顷于山中日有异闻,尝曰:「今之学者,多不脱生死者,正坐偷心不死耳,然非学者过也。如汉高帝诏韩信以杀之,信虽死,而其心果死乎?今之宗师为人多类此。古之道人于生死之际,游戏自在者已,死却偷心耳。如侯景兵至建邺,武帝御大殿见之,神色不变,软语抚慰,而侯景汗下,不敢仰视。退谓人曰:『萧公天威逼人,吾不可以再见也』。侯景固未尝死,而其心已灭绝无馀矣。古之宗师为人多类此。吾观今诸方说法者,钩章棘句,烂然骇人,正如赵昌画花,写生逼真,世传为宝,然终非真花耳」。其应机引物以晓人皆类此。大观三年秋,余以弘法婴难。越明年春,病卧狱中。公之的子德逢上人以书抵余曰:「昭默病,遂有书付禅师,使人不能候而去」。余矍然而起,坐念公平生奇德美行,恐即死后,世莫得以闻,故为疏其略以授逢,使往谒道乡居士,求文刻石于山中,以传信后世云。大观四年正月二十五日,石门某序。
放陕西河东人夫保甲诏(崇宁四年六月十六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八、《宋大诏令集》卷一八六
比以边事未宁,勤师备御,袭攻屯聚,版筑要冲,本以保民,恐罹惊扰。今黠羌敛戢,堡障粗完。敷惠边氓,宜申诫饬,便安职业,敦劝农耕。应陕西、河东诸路人夫保甲见拘役者,并放归家,使就完养。自今后非边烽警急及专奉朝旨外,并不得辄有追呼,不恤罢劳,妄兴力役。如敢违犯,并以违制科罪。
颂古一百则 其八十一 北宋 · 释正觉
押词韵第八部
夜壑藏舟,澄源著棹。
龙鱼未知水为命,折箸不妨聊一搅。
玄沙师,小塘老,函盖箭锋,探竿影草。
潜缩也老龟巢莲,游戏也华鳞弄藻。
真觉真赞 其二 南宋 · 释慧空
德山师之师,岩头师之友。
有是师,有是友,而负一千五百人善知识之地,而于法道大成也宜矣。
至若开雪山,则忠懿闽王为之檀越。
办众事,则兴圣国师为之服勤。
定其宗,则有云门偃。
正其派,则有玄沙备。
自馀棱展劲孚,鹅湖镜清流,皆分光四海,若揭日月。
呜呼盛哉,瞻之仰之。
杀人老贼面前,球子井赃捉获。
示珂书记法语 南宋 · 释法薰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三、《石田法薰禅师语录》卷三
参方衲子出一丛林,入一丛林,拨草瞻风,不惮寒署,唤作参禅。毕竟禅作么生参?若倾头侧耳,向禅床上老骨挝,七十三、八十四,赚过一生;若从古尊宿策子上寻觅,食人涎唾,白云万里。间有发志之士,虽勤苦猛利,昼三夜三,然不识根源,坐在黑山下鬼窟里,冥冥漠漠,无出头分。古人道时中常在,识尽功成,瞥然而起即是伤他,何不依他古人垂示,子细著眼看,粗餐易饱,细嚼难饥。玄沙和尚道:「我与释迦老子同参」。僧便问:「未审参什么人」?沙自指云:「钓鱼舡上谢三郎」。可谓真鍮不博金。学者真实要参禅,这个是第一等样子也,何不恁么参看?珂书记从游南北山,多历年所,非独于道介念,又尝读古今书,山僧前项许多葛藤,且道五经十七史中还曾有恁么消息么?若道有,那里一句是;若道无,天下终无二道。但恁么看,忽然咬著舌头,省亲事毕,急急归来吐露,山僧别有分付。
回奏宣谕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二、《可斋续藁后》卷六
臣六月五日承阁长关德亨恭奉圣旨宣谕,以安南情伪果未易测,臣所谓办一项精兵屯于境上,间以骑旅舟师,以备应援,误蒙圣慈下采愚画。臣今月初七日准枢密院劄子,以交使有往援、来奔之请,恭奉庙谟行下。今钦州整舟师备应援,所以开谕小夷,昭示大谊者,可谓坦然明白。臣已随劄邕州,恐其使回未远,亟以备报,仍以密劄下钦州照应,本司亦更当备报彼国矣。钦州兵船今止蒙朝廷调到闽、广两项共一千人,臣当更于雷、化并海近州刷差官民海艘,约亦须可凑及千人,自七月后当并令往钦屯泊矣。但此止是备海道一路,若夫自交通邕,障路由永平之外,不止一途,亦须发兵一项(所乏者骑旅。),令刘雄飞于永平左江一带,与峒丁连寨摆布防托,名援而实备,庶可张耀声势,使敌人不至飘忽而入。脱有警急,则随机应之,事固未可以逆睹也。臣又准圣谕,戍兵当?臣见管之兵凑二万五千人,限在七月且到戍。臣排日恭准密劄,伏睹指挥催趣诸路调遣,必如期而至,此有以仰见中朝轸念南鄙,矜其气力之弱,惫心腹之虞,臣非不知所感戴。但以兵一入境,即须钱粮,蒙屡揆惟以运道不能速为忧,钱恐乏支,近尝以券给所当科为请,二者皆漕计关系,已惧备御弗给。连日制司官吏以此项官军才到,即合支犒,凡一兵不问荆、淮远近,到戍入界支三十贯,参司支五十贯,上边支五十贯,是一兵到边州,已该一百三十贯文,拨十七界。又有头目以管押千人为率,入界、参司、上边共该一万五百贯,亦十七界。今以一万七千军计约,制司合要支犒钱二百三十九万馀贯,又有酒肉吃用添给优恤等费不与焉。此荆、淮诸阃军到支犒之所无,前人一时创为此例(创于敏子,继于应飞。),徒以将士远来炎瘴,每事徒厚,不暇为后来可继虑也。今连政相循为例,前此戍兵尚寡,犹可支吾。今岭制既方创司,戍兵适值增调,前此既不可以裁损,见管又无可以辍那。去年经司系于朝廷科到湖南见钱内支给此犒,今虽馀广东见钱八万馀贯在库,近省劄拨充军券,方此申审。虽有经司买马钱十馀万贯省,非奉指挥不敢支动。近蒙朝廷于买马钱内科降银二万两,令作备御支用,今新戍军到,只得以此银兑钱支给。然银二万两,每两作十七界会八十贯,止共计钱一百六十万贯。若照前项合支军犒,仅能了三分之二,尚欠七十八万九千馀贯。此外见管在戍之军,将调上边之费又不与焉。一秋边事未动,新戍一到,用度已自束手,无可支吾。若告之外廷,则恐成烦渎;不告之陛下,则无所赴愬。此广西不但难创制阃,只经阃亦不可为矣。臣愚欲乞圣慈宣谕大臣,于调军、拨粮、支券三者外,更赐矜轸创司军费浩瀚,多数科拨,极力扶持,实为军国之幸。臣一语或有上欺,甘俟谴斥!干冒天威,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贴黄〕臣近以新戍之来,节次所陈者为粮食计,为券钱计,今又为支犒计,其为军兵计,则又有不容已于言者。交人所传,鞑将以八月动,是我戍不可不以七月到岭矣。庙谟亟于预防,阃臣所当遵奉。但南方炎瘴,委是可畏。今见戍之兵亦自多病,或谓七、八月间气候正盛,邕、宜又甚焉,深恐将士不谙水土,不待宣备御之力,而已多疾患之虞。今欲俟此军到桂,且令少憩,先趱旧屯赴戍,陆续遣发。向后朝廷续有遣调,欲望检照臣近所奏请,且令于湖南全、永间暂住,视时而动,庶几精兵劲卒,不致虚为雾潦所损。并乞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