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奏措画防江八事状1140年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三、《石林奏议》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四
臣伏见金贼败亡远遁,尚犹窃据东京
近者虽诸道收复故疆,迤逦渐近王畿,秋冬扫灭可待,然臣所部,控扼大江,为国藩篱,与他路事体不同,其职守所当举,不敢不过为堤备,内以屏翰王室,外为大军声援,使敌人望风知畏,以称陛下万全之举。
谨取会本司及属部州军自虏人侵犯中原前后被受朝廷指挥,有合检举预行讲究事,其大要有八,逐一开具,合取自圣裁。
今具下项:一曰申饬边备。
检会绍兴三年十一月枢密院劄子节文,具下枢密院奏,诸路防秋,各有屯守,养锐蓄力,规画已定。
奉圣旨,令都督府及诸路将帅加意防守,增修边备,精练士卒,明审间探,严兵待敌,勿致疏虞。
臣契勘边防之事,其目不一,虽大号令一当听禀朝廷,然有司之守见于常法,自当夙夜上下,协力振举,兵法曰:「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不可胜者守,可胜者攻」。
又曰:「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无恃其不攻,恃吾所不可攻」。
昔齐师侵鲁,疆吏来告,威公曰:「疆埸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
姑尽所备,事至而战,又何谒焉」?
此古守疆之道也。
威公知其说而不能行。
《春秋》书「公追戎于济西」,说者以为公不能预备,戎至而不知,逮其去而后始追之,故书以为戒。
然则为其所不可胜,恃其所不可攻者,其可斯须忽乎?
昨和议之后,兵革少息,沿流诸郡,例多废弛。
畏慎者恐涉生事,但保目前;
怠堕者窃幸苟安,岂思日后?
故虏兵初闻,人人畏骇,皆有迁避奔走之意。
虽有官守者,亦顾望相持。
及兀术败走,军声骤振,捷奏交上,则复皆谓江淮决保无事,不必更为过计。
常情所及,安知远虑?
夫战胜者易骄,谋中者易怠,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光武之所深忧。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监司守令下及巡捕之官,各修其职,常若寇至。
有合申明事务,以时上闻,无得循习,坐废职业。
二曰分布地分。
检会绍兴四年十月枢密院两次劄子,备坐下刘光世吕祉奏,分定刘光世所管沿江地分,上流自池州东流县管下佛池洲至江州界,下流自太平州当涂县管下磁姥山接连建康府,皆是光世所管。
镇江府、承、楚一带,系韩世忠所管。
续除张俊浙西江东宣抚使,本府界张俊所管。
臣契勘本路自池州镇江府,皆是沿江地分,共一千馀里。
昨来既系刘光世张俊两军分守,故虏人侵淮甸,凡经三月有馀,卒不敢窥江岸。
今来张俊虽屯太平州,近者又闻岳飞分兵下守池州,略有旧制,然逐人既领三京、河南北两路招讨,将来进师中原,逐旋起发前去,即沿江诸州并皆空虚,都无指准。
匈奴上郡、云中,汉文帝以令勉屯飞狐苏意屯勾注,张武屯北地,以捍其外;
而内以保京师者,复以周亚夫次细柳,刘礼霸上徐厉棘门,分列要害之地,以相表里。
唐代宗时吐蕃、回纥入寇至奉天,以郭子仪泾阳,分布麾下,各当一面,以李忠臣渭桥李光进云阳马璘郝廷玉便桥,以次前拒,故皆无患。
今诸将方图中原,不容更分其馀力,兼使守江。
若但令预先以今来地界依旧分画,使有定处,如遇进讨,迤逦追破虏人,濒江自在腹内,不必过虑;
万一或须退守,则引兵而归,各着部分,便可坚壁固守,临时不致纷扰。
故曰: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略如前日预行约束,张示形势,可使敌人传闻,知我有备,亦足慰安远民。
三曰把截要害。
检会绍兴四年九月枢密院劄子,备坐枢密院奏:沿江采石渡、罔沙夹、马家渡一带,分命刘光世韩世忠各遣军马择地屯泊,各有差定兵将住泊去处。
后来韩世忠移屯镇江府,续差张俊策应两路,其本府靖安、石步至东阳、下蜀,接连浙西,亦系张俊差定兵将住泊去处。
臣契勘本府及太平池州三处,贼马可以过处甚多,前件所具,止是大略。
今据取会到太平州界内即有荻港渡、三山、大信渡等,池州界内即有丁家洲、杨山、清溪、李河、雁汊、赵屯、港口等,皆是自来置巡检紧切守把。
今所管土军,每处各不及百人,其馀不置巡检,犹有二三十所,既不可遍守,亦须量度地里远近,于其要会,别行屯戍,使缓急上下应援得及,则力不足者知所倚仗。
苏峻作乱,自和州渡江,孔坦王导早守江口,陶回庾亮言:「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阳南道步来」。
不能从,果由此路径至都城
其后诸将战不利,郗鉴度贼必入,即于丹徒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垒,贼果来攻大业,不克而败。
其地今皆在本府及镇江界内,可考而知。
盖攻其所不备,兵之要务,以此推之,凡可冲犯,岂可不防?
杜充惟不知此,故虽有数万众,聚而为一,初无部分向着,一旦望风奔溃,今日安得不戒?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下诸将及守臣,逐一相度,凡可过渡去处,择其紧慢,或兵或民,预定戍守之所,以待临时分拨,为决不可犯之计,以防意外之患。
四曰约束舟船。
检会绍兴三年十月枢密院劄子:淮东安抚司申明,已责委江都、泰兴两县约束沿江乡村人户,遇将贼马紧急,预行摇驾舟船离岸等事,令沿江州县依此施行。
臣契勘长江之险,非黄河与淮之比。
河、淮不唯皆狭,河峻急,所向不可当,淮水浅而易涉;
独江势深阔平缓。
自春秋、刘、项以来,齐、楚、燕、赵用兵越淮与河,皆浮梁可济,未尝深计。
长江,惟孙策乘汉末乱离,无与为敌,故能乘间长驱,径入三吴。
苏峻狂悖,掩晋不备,遂抵都城
孙权定都秣陵之后,逮晋、宋及梁,自北来犯者苟有守备,皆薄江而止,莫敢睥睨。
中间虽曹操尝至濡须,曹丕尝至广陵魏太武尝至瓜步,亦逡巡顾视,反不敢轻进,况今兀术小丑乎?
守御之计,未论其他,但能严断舟楫箄筏,彼自无以为计。
今可乘以渡者非止舟楫,其木筏与芦荻柴束皆可为用。
公私舟船固不可以数计,而商贩木筏类皆聚于北岸,真州所在山积,芦荻亦是出产去处。
若便行禁止,则有搔扰之弊;
若缓急旋图,则势必无及。
惟当命有司籍见公私舟船数目,晓谕,遇有缓急,则许令所在一面拘收尽过南岸。
不唯可绝虏人劫夺占据,若或不得已至于水战,则舟皆吾舰,人皆吾兵,不必更广制造及别籍水军。
真州木筏芦荻,并限以八月前尽数发入镇江及浙西。
江州向上木箄,八月后并住,不得放下,已过者候到本府,尽令解拆。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重立刑禁,责付守臣收执,以待临时施行。
但严禁无故轻举,阻节往来,人自不扰。
五曰团结乡社。
检准绍兴五年枢密院劄子,具下枢密院奏节文,内召募土豪乡兵把隘,奉圣旨,沿江州军守臣、逐路宣抚安抚司疾速讲究。
其土豪乡兵并先行籍定人数,以备缓急使唤,即不得因而勾集,致有搔扰。
至绍兴六年六月枢密院劄子坐下臣寮上言:缘诸路帅宪司,夏秋之交不复询问有无盗贼,循例检举,于界首各立寨栅,聚集保伍,因而决挞,妨废生业。
遂降圣旨:除沿海地分外,其馀州县不得乱有勾集。
臣契勘,自古兵民,皆有所统。
《周官》,在民者五家而上谓之比、闾、族、党,在军者五人而上谓之卒、伍、师、旅,同出一法。
此虽常谈,然用众之道,未有散而不属,能号令开阖者也。
今军固有部分行伍,而民之在乡村者亦有保伍,在坊郭者亦有保甲。
但承平日久,未尝资民为用,故施之不过租税盗贼之间而已。
军兴以来,士不知古,一变而为乡兵之论,于是遂欲驱农亩耒耜之民与正兵参用,不教而责之战,无事而聚之役,食无常廪,用无常器。
朝廷既不得已从之,遂致人言,因有再降指挥
窃详诏令,但戒不问有无盗贼,妄乱勾集,若所当用,岂可因噎废食?
今所谓团结者,非民兵之谓也,特以保伍旧法少加损益,令自相纠率,各集强壮,推择所信服以为首领
官为立为条约,假借名目,约见多寡之数,籍而不用,揭以示众,无事但藏其籍,有警按籍下令各守其地。
正兵控守之馀,令弥缝其所不及,外张声势,以自保其乡里而已。
民虽至愚,若惩往岁之弊,不幸寇得踰江,强者奔迸远徙,骨肉离散,弱者坐受杀戮,同于鸡犬,资用剽劫,室庐焚荡,孰若上下相维,各奋其力,使不得犯我之为愈乎?
民能保其土,则国能保其险,理之必然者也。
周制,用民不过一人,以馀为羡卒,至田与追胥,尚犹竭作。
宋文帝魏太武,尽户发丁,虽公卿子弟,亦皆从役。
此虽不可为法,亦可见其所以能自全者。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许令守臣预行讨论,量为措置,以图民利,上佐国势。
有蹈前失,重寘典刑。
六曰明审斥堠
检准绍兴四年十二月枢密院劄子:勘会斥堠全藉寅夜举放烟火,务要不失捍御。
刘光世池州驻劄,将管下沿江地分并置烽火。
所有建康府、浙西沿江一带并无烽台斥堠
奉圣旨,令江东、浙西安抚司措置施行。
臣契勘用兵斥堠,不惟敌势厚薄、军行远近,所待以前知,兼亦虑奸人唱为浮言,动摇民听,我无以验,或致有误朝廷施设。
晋袁耽历阳石季龙游骑十馀匹至,遽以为言,遂至朝野危惧,王导宰相假黄钺出征,已乃知其妄。
石勒葛陂,军士饥,死亡过半,至有劝之纳款者。
元帝会天下兵,守之而不知,乃纵使去,后遂不可复制。
斥堠不明之过也。
建炎间,虏骑已至江上,本府守臣犹误以为李成,遂致失守。
斥堠探伺,条目固多,烽火最为紧急。
魏王基攻西陵,为今峡州孙权遣戴烈、陆凯拒之,暮举火西陵,鼓三终达吴郡
古之用兵盖如此。
今虏人近在东京,濒江相去无数百里,其动息尚不能的实尽知。
日近攻围顺昌,前后累战,多是事已方得关报,至今人数多寡,议者犹有异同,则缓急何以取信?
所有传送递角,比者戒约虽已严,然事待奏而后知,亦恐缓慢。
至于间探,亦须所在严立赏罚,广布耳目,相与参照,非臣所得独与。
惟是烽火,本府昨自承指挥上元、江宁、句容共置烽台三十馀处,通连浙西,不为无补。
今大军屯泊淮上,与前日事体不同,淮北动息,尤宜速闻。
旧制,沿边三路烽火皆有成法,人多知之。
若令更加条具,取其简易可行者付之于外,远近同为一体,不至乖牾。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令自淮南庐、寿以来,增置烽台通江南岸。
旧管去处,专委郡县,候贼马警动,即举以施行。
七曰措置积聚。
检准建炎四年七月枢密院劄子:检会三年六月圣旨节文,乡村居民出来顾恋产业,若必行清野之法,窃恐盗贼未至,民情先摇;
若置而不问,又恐佐敌资粮,反为民害。
仰守令监司更切措置,多印文榜,直说事因,使民间通晓,务求安全外,有粮斛草薪之类难于般移,亦须预行措置。
臣契勘虏人前后侵犯,敢肆深入,皆是资粮于我,故恬无所惮。
昨自伪立刘豫之后,盗有土疆,认为己有,其抄掠劫夺,取之于民,固已有限,与前不同。
是以绍兴六年至于淮甸,无成而归,亦坐粮乏自困之一也。
近修和议,中原诸州积粮甚多,皆是贼苛敛裒克,以为猖蹶之备,可见奸谋。
臣初闻警,即尝具陈请,首欲措置,盖正为此。
今来从伪诸郡以次收复,仓廪所馀无几。
淮北虽近秋成,本不产,将来为我师过淮之备,纵贼得之,不能般辇前来,亦不足计。
惟有淮南地分水田尚多,今秋所入,安得不预图?
善用兵者,不必全抗以力。
刘、项相拒荥阳、成皋之间,必计敖仓得失。
垓下之败,正以彭越田横往来绝粮道张良陈平知其食尽,以为天亡。
唐初群盗纷起,亦倚洛口诸仓为重。
事之利害,彼此均同。
我欲讨彼,当须先讲粮道,则彼来侵我,岂能无食可全?
所有淮北地分,将来准备大军进讨,合用粮斛,有司自宜别有措画。
淮南直至江岸,庐、寿、滁、和,皆前日虏人宿师之地,若能依险自为山寨之类,即趣令各择利便,早定其所,般辇粮斛,以备入保。
其大军屯驻,亦须计榷,委自两路漕臣,以次津发。
但令前后相继,不至乏绝,不可多存。
若有人无粮,纵能轻入,何敢久住?
其馀金帛马草之类,皆依仿并行。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饬江东、淮南当职官吏,同为措置。
贼若知此,与清野何异?
实为上策。
八曰戒覈官吏。
检会前降指挥,内一项:敌人去冬深入,其诸州郡守臣等,不能召募忠义勇敢人兵留处城中,悉力捍御,共为死守之计;
又不能措置般移粮食,迁徙人民,择深山大泽,率众固守,束手端坐。
敌人既至,则以一身逃遁,致使一城生灵,枉遭涂炭。
奉圣旨,下江浙诸州,如敢依前失行措置,止以一身逃避者,当明正典刑。
臣契勘,朝廷措置既已备具,号令既已明审,唯在守之以人。
承平之时,一官不治,止废一官,一邑不治,止废一邑,利害无所相关。
至于用兵,则环千里之地,成败得失,皆相与为先后。
譬之一身,手足耳目各有所司,苟废其一,身与之俱。
故不可使一官不修其职,一人不尽其力。
昨承平既久,玩习成风,例不肯以身任责,苟简文具,姑应目前,一遭警急,皆望风先遁,远出疆界,遂使生灵陷于涂炭,井邑鞠为丘墟。
及至事定徐还,往往反以收复论功。
事既出仓猝,且所干人众,难以尽责,因得原释。
陈豨反代赵,周昌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其二十城。
汉高祖曰:「守尉反乎」?
对曰:「不」。
上曰:「是力不足,亡罪」。
日近新疆,敌人骤至,城守之计,初无素备,有官守者弃而来归,朝廷推此,以广仁心,苟免降屈,贷而不问,犹之可也。
江南诸郡,入有城郭,出有兵将,所恃有民,所资有食,咫尺行阙,动干大势,岂可不责之以必守乎?
而人情习惯,妄恃宽典,尚无慷慨激昂之志。
夫守以兵者必责之将,守以民者必责之吏。
兵不可使一卒怯而轻退,将必先之;
民不可使一夫惧而轻散,吏必先之。
将能死敌,然后兵能死战;
吏能死职,然后民能死守。
窃虑亦合明降指挥,应备御之事既已备具,将来或有警急,辄弃官守,妄作缘故逃避出界之人,并依军法从事,必罚无赦。
庶无玩令,稍知事君之义。
右,上件所陈,皆是朝廷已行之命,臣但将案籍检举,参验古事,稽察人情,择其可以施行,责付官吏者,讲之于无事之时,行之于有警之日,宁可有备而不用,不可当用而无备。
是用辄敢尘犯天威,伏惟陛下宽贷而曲赦之。
臣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闻兵家先声后实。
臣所陈皆是朝廷已行命令,州县职事所当为,但欲检举申饬,上下协心,行之得人,使敌人望风知畏,不敢轻动而已,并无劳民费财之弊。
孙权以苇荻为疑城,殆同儿戏,而曹丕远惧;
苻坚淝水之败,望见八公山草木皆成人形而遁去。
今若预令将士分守其地,乡社团集有所,传之四远,以张国威,即广军声过于苇荻草木远甚。
伏乞睿察。
〔又贴黄〕臣今来所陈正是本道职事,不敢兼及旁路。
然界分远近,上连下接,如淮东沿海,事体一同,利害均一。
如蒙采取,即淮东、浙西亦合依此施行。
伏乞睿察。
汉高帝袭夺信军文帝劳军细柳1162年夏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五、《诚斋策问》卷下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知天下之事有变,又知天下之事有机,然后可与论天下之事矣。
盖天下之事,其形也有变,其成也有机。
知其变而防之于未然,则变不可得而起;
知其机而藏之于至密,则机不可得而破矣。
今夫猛虎之为害,则焚山而不顾藜藿之微;
蛟鳄之为害,则竭河而不顾𧎐蟮之细。
是何也,有变可趋也。
拯溺救焚之人不可责以堂上之趋跄,戈执戟之士不可责以乡饮之揖逊,是何也,有机可投也。
变可趋而不趋,则是蔓草难图也;
蔓草犹不可图,而况于变乎?
机可投而不投,则是虎兕出于柙也;
虎兕犹不可出于柙,而况于机乎?
愚尝借是以论高祖之袭夺信军,文帝之劳军细柳,有若印券契钥之符者矣。
昔之善知变者莫若汉高帝
观其未王关中之时,雌雄莫决,在当时所赖以运筹决胜者不过子房之智,所赖以镇抚转饷者不过萧何之能,至于连师百万,战胜攻取,则有在于韩信之勇焉。
待以国士无双也,宠以登坛拜将者亦也。
高祖非独自以为不如,又且以为吾得之晚。
考其与羽间关百馀战,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其立功不为不多矣,以至请假而得真,解衣推食
高祖之待信如此其厚,迨其收功平定之日,而乃欲有无汉之心,归项王之亡将,而不知败军之将不可与勇。
其变乱之心已形于此矣,宜乎辄有告谋反者,其患可胜计耶?
使高祖于是时姑息之,而不从陈平伪为云梦之游,则汉之所以为汉未可知也。
其袭而夺之,载之后车,是高祖知变之谋也。
若是而犹以信之将权为无乃为太疏之说,则果可赦乎?
昔之善知机者莫若汉文帝
观其诸吕既诛之后,匈奴入边,在当时所赖以屯军灞上者不过一宗正刘礼,所赖以屯军棘门者不过一祝兹侯徐厉
至于河内之要冲,咽喉之控扼,则有在于亚夫之军焉。
天子所藉以缓急者亚夫也,吴楚所倚以设备者亦亚夫也。
文帝非独尊其父为丞相,又且封其身为绛侯
其劳军之制行乎细柳,士吏披甲锐兵,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其军机可谓深密矣。
以至军门都尉则有「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况胡人敢长驱乎?
迨其持节入门之后,文帝乃按辔徐行,亚夫以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其机事之密,文帝亦深晓之矣,宜乎为之改容式车,而群臣皆惊,辄起「乡者灞上棘门真儿戏」之语。
使文帝于是时收其权,而责之以无礼,则机事不密,几何而不害成功者耶?
其称善久之,劳军而还,是文帝知机之谋也。
若是而犹以亚夫之将权为无乃为太密之说,则亚夫果可訾之乎?
嗟夫!
前智后愚,韩信以之,而高祖预知之;
用兵深密,亚夫以之,而文帝预知之。
虽然,高祖之知变,不独见于袭夺军者然也,若夫闻诸将偶语,则雍齿先封,知吕氏必乱,则不若先立,其知变大率如此。
文帝之知机不特见于劳军细柳者然也,若夫匈奴不服,则遣使和亲,吴王不朝,则赐以几杖,其知机大率如此。
呜呼,文帝之于亚夫,其知机深密,愚窃有所喜,请姑置之,不复尚论也;
高祖之韩信,其前智后愚,愚窃有所恨,又不容无说焉。
固知己之多多益办,而高祖之善将将,所以为高祖擒,而犹不能以明哲保身,其有愧于子房多矣。
方今百将一心,三军协力,非有高祖袭夺军之疑,恭惟主上亲驱鸾舆,驾幸建康,而行劳军之制。
想其帝尊一临,士气百倍,其与文帝之待亚夫,真可谓千载一遇矣,宜乎捷书夜报于甘泉,露布日驰于辇道,枭金贼之首,以快中外之心,复祖宗之业,以舒宿昔之愤,若无甚难者,岂不休哉!
东汉窦宪特以一车骑将军授任穆宗,大破匈奴,遂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而还;
况今堂堂天朝,赫赫名将,建此不世之功,宜何如而刻石勒功耶?
石崖天齐,可磨可镌,愚愿秉笔以从先生后,幸先生进之。
追封高祖功臣记 宋 · 唐士耻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灵岩集》卷四
汉高皇帝以睿明之姿,广揽英豪,蹙彊仆暴,大难略平,则既并启爵邑,俾传孙子,与国咸永。
惠、文、高后继之,数十年之间,搜遗追封,尤切不忘,其事见于《史记》。
惠、景间侯表之叙,一代盛典,不可以无述也。
天启真主,风云草昧,必有智勇之士为时而出。
大业甫定,分茅析圭,开国承家,永锡曾仍,贻芘无极,既尽报功之义,然其后世之君犹且日笃不忘,每惟搜讨讲求是急,必欲使尺寸之效,举无不见知之,叹其为孝也大矣,其厉世也切矣。
肆惟高帝,有知人之明,极容才之量,下逮屠贩,寸长毕录,用以组婴枭羽,脱斯民于鬵炭。
区宇既平,歌颂以发,清庙之策既不敢缓,爰自六年十二月甲申,始裂平阳以畀曹参,迄十二年六月曲侯张平之封,凡百五十有三人,厚以第室之赐,固以山河之势,表以十八侯之位次。
汉承秦旧爵,列二十通侯为冠,由关内侯以降下至于公士,沾等级之恩者尚多有之。
特诏肆班,申敕长吏,厚遇高爵,入蜀汉定三秦之士,恩复世世,酬功懋赏,斯亦足矣。
一传而孝惠,再传而高后,三传而孝文,皆克绍厥世。
将相公卿,登用耆旧,列侯朝次,藏之宗庙,犹以为未足,又取高帝未论之功,俾祚爵土。
父子之仁,君臣之义,交至曲尽,猗欤盛哉!
谨案本表,平都侯刘到孝惠五年六月乙亥封;
平定侯齐受高后元年四月乙酉封;
中邑侯朱通乐平侯卫无择山都侯王恬松兹侯徐厉醴陵侯越,则四年四月丙申所封;
南宫侯张买俞侯吕它,又以父功追封;
樊侯蔡兼,以文帝元年六月丙寅封。
蒙之克家,蛊之干父,特书屡书,孰谓汉家之犹少恩哉!
厥后孝宣元康特发庙藏,复家赐金百三十有六人孝成孝哀兴灭继绝,建初永元复封元勋之裔桓帝咸熙三年犹录之后,前后一辙,有隆不替,宜其盛哉!
终汉之世,鼎彝太常之勋,不一书而止,岂劝率之道素茂,有以启之耶?
秋篁对 清 · 申维翰
 出处:青泉集卷之三
余爱朴秀才十四敦诗书。入吾室而听左庄司马氏。即沾沾左袒曰文在是矣。从我游三年。与世人若避者。其家人强之归。不日而又至。至则启卷。而喜蒙苫盖坐剥庐。四壁堆然立霜雪。抵掌而哦不顾也。方是时。人或谓若误听申生语久困。何自苦尔。即曰吾而不听。谁当听者。终亦不以言酬之。其自喜从游日甚。人不耐不骇。而骇者卒不能胜喜者。余盖有故于。堂后有石砌。种竹百馀竿。亭亭乎雪中交翠。寒暑不二色。穷达不二交。隐然负古君子风。嗟夫。竹性寒。其节苦。能不盐于贵富。而幸得为吾有。吾于秀才。可以观矣。故作秋篁对。手书贻之。且曰人不可一日无此君。而吾能爱之。亦能有之。朴固似之。
秋篁兮濯濯,绿叶兮脩茎。
风骚骚兮吹汝,霜雪纷兮在旁。
质廉亢而扶疏兮,声咇㘉而宏𤨿。
纷既有厥劲操兮,又申用夫笙簧。
蹇余自非而之俦兮,而何为乎中唐
中唐兮偪侧,判独离兮康庄。
石磊磊兮山之阿,绊青萝兮庑门。
既焭焭而介立兮,又无鸾皇巢尔巅。
形萧椮之隐约兮,寒被离而交之。
集众蝉以为家兮,鹪鹩接翼于高枝。
日月忽已移光兮,恐渐冉而招尤。
秋篁兮摵摵,奏朗音以如诉。
曰余有夫初服兮,匪众黎之曹好。
植贞亮以为根兮,羌内贯通而外固。
清风飒兮孤竹,归墨胎而为之师。
二子登山而展诗兮,羞蕨薇以疗饥。
苟余情其信直兮,虽九折其亦何伤。
远而薄海兮,遇朝暮以先生
先生之服洁而芳兮,集秋华之章章。
先生之食不苟饱兮,餐琅玕之精英。
夫既与世而枝梧兮,宜摈笑而不当。
群芳兮在彼,忽独与余兮神狂。
晁而噏余清露兮,夕拊余节兮飞霜。
文章烂以华予兮,媲三光而飞扬。
麾文昌使永绥兮,又勤诏彼西皇。
余既博观于四极兮,孰能几于夫子之所尝。
饕风荡以瀄汩兮,扫六合而俇攘。
户萧艾以当帏兮,兰茝为之离殃。
彼江蓠与岩桂兮,居郁郁之忧伤。
忧伤兮可奈何,羌唼佞而自化。
余恶夫变节而从俗兮,进又遭厥颠沛。
伶伦之不可遌兮,帝轩邈而终古。
淫哇乱其律吕兮,孰南陔之能调。
岁暮兮不自聊,众卉调余以枯槁。
骄吾以其美荣兮,览余以其儇巧。
欲浮湛而娱忧兮,众果以我为苦。
欲缤英而增丽兮,犹有曩之态也。
不觏闵而易初兮,有先生之志也。
世既不与我同凿兮,有先生为之知己。
日凭噫而无所集兮,何变易之可图。
先生之无我违兮,何必远适而自疏。
薄言休乎山中兮,林鸟嘤嘤而愉敖。
积李兮崇桃,蹇芳华之匪宜。
之零兮李之衰,余独好脩以为期。
先生之好我兮,愿百龄而亡亏。
忽倾寤而蝉缓兮,欣有素于知音。
览察草木其犹有别兮,矧伊人情之不可禁。
余中以反顾兮,惧斯言之不任。
托楚音于商风兮,傃秋篁而高吟。
吾令少皞弭节兮,与和仲徐厉
岂光景之我欺兮,爰及女而信誓。
众皆竞进而冒入兮,尔董道而不改。
众皆嫉余之繁饰兮,尔惟慕此脩姱。
超无为而自得兮,诏来世而靡它。
俾山川以清氛兮,吾令众神而挥呵。
宅诗书之园林兮,骋道德之平街。
首阳以为期兮,望淇澳而自诧。
贞蕤之有菀兮,舒蹇产而啸歌。
声幼眇而复畅兮,神沛徂而委蛇。
秋篁兮戢戢,言不可结而诒。
招佳人而惠好兮,聊且遗兮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