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矣，学之难言也！毫釐之差，则流于诐淫邪遁之域，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可不畏与！世固有不取异端之说者，然不知其说乃自陷于异端之中而不自知，此则学之不讲之过也。试举天理、人欲二端言之。学者皆能言有是二端也，然不知以何为天理而存之，以何为人欲而克之，此未易言也。天理微妙而难明，人欲汹涌而易起，君子亦岂无欲乎？而莫非天命之流行，不可以人欲言也。常人亦岂无一事之善哉？然其所谓善者未必非人欲也。故大学之道，以格物致知为先。格物以致知，则天理可识，而不为人欲所乱。不然，虽如异端谈高说妙，自谓作用自在，知学者视之皆为人欲而已矣。孟子析天理人欲之分，深切著明。如云今人乍见孺子匍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盖乍见而怵惕恻隐形焉，此盖天理之所存。若内交，若要誉，若恶其声，一萌乎其间，是乃人欲矣。虽然，怵惕恻隐，盖其苗裔发见耳。由是而体认其所以然，则有以见大体，而万理可穷也。内交、要誉、恶其声，亦举一隅使学者推之耳。日用之间，精察不舍，则工夫趣味，将有非言语可及者。某愚，而所从事者在是，愿高明䌷绎而反复焉，庶几其有益也。念无以复来意，不觉多言，伏纸悚戢。

呜呼直夫，而谓止于斯乎！始虽同登，各天一隅。余分郡符，君方忧居。间至偃室，退公之馀。讲易谈元，为之踌躇。剧论世故，发蒙砭愚。再仕峤南，备历崎岖。《代答》一书，曲尽锱铢。倘不忘远，当有取诸。前宰剧邑，赫然有誉。遇事不苟，动有规模。忧患熏心，笃志弗渝。渴然自忧，求方于余。谓当良已，乃终弗除。抱负不凡，有衔不祛。曾是半刺，仅得绯鱼。近传短牍，周姓言孤。启缄恍然，乃君遗书。死生大矣，何其舒徐。挥翰寄别，其言穆如。数五十五，尚明堪舆。明月清风，犹能自悟。通乎昼夜，晏然不殊。呜呼直夫，而又何憾乎！下交私情，惊怆欷歔。对客三诵，泪与之俱。净光东麓，遥望故庐。矢哀以词，奠之生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