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付门人崇矩第八书 北宋 · 释知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四明尊者教行录》卷五
崇矩:近择交来得信,知汝夜讲《光明》,日谈《止观》,为道既勤,闻之极喜。又知造僧堂,必是无心往西溪也。所言不安者,宜不住服药,礼诵祈祷,求圣冥加也。惠南已安排在堂,只是随众受习,更有何管领乎?所议《融心解》,今于答后添三两句。「收于三辈,必免相违」,何不但云「三辈文有相妨」,何必致许多难问,可谓寸水丈波也。是此之心,宜须削去,方可传通。此盖因事诫汝,凡百施为,皆须准此。山家教观,托汝弘护。汝须好将息,庶身安道隆也。馀无所嘱。不具。
庐山承天归宗禅寺重修寺记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武溪集》卷七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佛氏之权大矣,三乘十二分之教,虽所说不同,同归于化人为善,人天龙鬼无不归仰。故一一城邑、一一聚落、一一川原、一一岩岫,未尝无刹也。俗无华裔,土无沃塉,十室之居,万里之远,钟梵之声相闻,世人不厌其多。夫惟群动外诱,则其智昏;一念内息,则其心寂。习浮图者,定慧发光,以戒为本,故居城廓之愦吏,不若山林之闲旷也。天下溪山之秀,江国为最;塔庙之严,庐阜为胜。近不接于尘坌,远弗托于岩崄,晓参夕问,无非佛事。归宗田焉,本晋右将军王逸少之宅也,坛宇虽改,墨池犹存。天竺耶舍尊者,振锡来居,遂作布金之所。江左六代至于隋、唐,总以律仪,莫穷谱系。贞元中,江州刺史李勃与智常禅师为云霞之交,兼师友之契,爰开法席,革以禅规。常禅师,马祖之嗣,风韵殊特。初,有日者言师相有异表,师闻之曰:「吾学佛者,异欲何求」?遂以沙眯其目,辄有流星之应。时人因其睑赤,呼为赤眼道人。四方来学,不下千众,自是灯灯相继,于今二十三世矣。皇朝景德三年,以诞圣节名承天赐为寺额,仍冠归宗之号。丛林之盛,少能比拟;栋干之隆,几及千间。皇祐初,出饎之灾,郁为煨烬,长老慧南既痛己身逢此坏相,又思成性庄严,当由我兴,于是精勤再造,同于经始。未终厥志,奄先归寂。妙圆禅师自宝,昔尝众请在十八世矣,诸方道目推为禅伯,第以云居,久隳纲领,徙猊座而振之。及是缁黄共议,还师故处。人之求旧,群情胥悦,智者献谋,匠者献艺,富者献财,壮者献力。土毛所入,日用所资,众竭其诚,簪毫无隐。远者伐山,近者陶土,而绀宇巍然;巧思铺金,寓形设色,而宝像俨然。惜其能事未终,倏亦避去;道宜绍之,亦才数稔。今长老慧通嗣总清众,极力兴修,凡陂而未平,基而未构,器之未具,像之未完,月缀岁葺,工无暂舍,期于大备,又加饬焉。素不至朴,严不及丽。香火所虔,宾主所止,经行作务,群居独息,各为区域,莫非僧仪。愚尝谓臣庶之家,虽五世相韩,七貂仕汉,子孙能保故居者鲜矣!至于禅宗佛宇,或时迁代易,而钟呗巾盖不绝者,何哉?选于众,择其能而授之,乃克起弊补废,而永厥世也。必因夫大患难、大灾害然后见哲匠之才谋、菩提之愿力,古今已然之势也。故十三年之间,继择开士而见寺制周焉。监寺僧松思,宝师之门人也,遣价驰书数千里,丐词为记,不获让而志之。嘉祐八年十月日记。
与黄龙南禅师书(别幅)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镡津文集》卷一一、缁林尺牍
某再启:和尚有大胜缘,所止则学者云从景附,实末代之盛事,万幸,益勉尊用。某滥主禅席,德薄言微,不为时之所信,徒劳耳目。自近有匿罗浮之意,果行,必道出江南,当拜求高会。公晦和尚平生心交,今老在一涯。二年化僧不至,不闻其音。或因遣书,乞为呼名。黄龙古之名寺,应称清栖。法澄每谈及积翠风景,听之使人神动心飞,今何人得其居也?愚甥孙早辱教诲,亦仅似人,顾小子何以报重恩?路远,不及以粗物辄陈左右,惟拳拳钦咏耳。
南禅师圆寂日偈二首 其一 北宋 · 释祖心
押词韵第十七部
去年三月十有七,一夜春风撼筹室。
三角麒麟入海中,空馀片月波心出。
真不掩伪,曲不藏直。
谁人为和雪中吟,万古知音是今日。
南禅师圆寂日偈二首 其二 北宋 · 释祖心
昔人去时是今日,今日依前人不来。
今既不来昔不往,白云流水空悠哉。
谁云秤尺平,直中还有曲。
谁云物理齐,种麻还得粟。
可怜驰逐天下人,六六元来三十六(《林间录》卷上)。
经史阁学吕公免回易钱记 北宋 · 王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七
良法易创也,法弊矣而革之,非见善明、用心刚不能。《易》曰:「革而当,其悔乃亡」。大司徒免回易钱,其革而当者欤!事初而善辞曰「整军经武也」,奉行者果能不尽利,不营私,焉得弊?其弊也人实弊之。然利者义之反,罔利辈视义何等物,百计笼取,一孔不遗,利尽害生,滋纷纷矣。折配溪峒货物而蛮猺怒,勒价刻直而市苦,闭行旅之往来,遏贸民之贩鬻。道之悖,往往为大司开怨府,为藩帅蹙元气,为边徼偾事端。其自为谋,则挟公翼私,而专恣妄作也。弊至此,不革,将悔。久哉!圣人戒言利也,曰多怨,曰乱之始,曰不夺不餍,国何利焉。南轩张宣公辨义利,析秋毫。帅广时痛邕、宜、融被极边,号凋郡,申闻于朝廷,乞假缗钱付各郡,自为回易收息赡军。公之加意三郡厚矣,未若泯此名之为善也。安国承乏守郡事临民,言及斯弊,蹙相告,冀回生意于憔悴。适经史阁学吕公奉天子命来惠南国,所行皆快活条贯,一申免请,如响斯答,尝瓣香东向为宜民写真,感懿哉。报翰之言:「回易之害,某未入境已知之,公牍之来,适契下怀,一笔勾去,亦牧民者之职分」。见义勇为如是哉!公之学以道称,择术精矣,生财有大道。大人之学也,公以大学为学,絜矩为道,所以内外本末、聚财散财、悖入悖出,固洞然于胸中矣。大而固,天下必能因人心之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何弊之不革哉!公于此时心与理契,机动矢决,知回易之害,于入境之先,肆一笔之勾于公牍。既来之后,见善何其明,用心何其刚。公之志主于根本,专于牧养,有不便辄弛以利民。昔者吕许国公奏免河北等田镈,王魏公谓其识大体,许之秉钧轴。其子申国正献公为保固人心计,极论三司商财利之不可行。二公器识如此,当时皆位至台鼎,宏规懿范,至今日休,用此道也。愚于此益信道山之道得其传。公名师夔,字虞卿,号道山,元勋节相武忠公英嗣也。先世河南,来居寿春。前有许、申二国公父子矣,将相一门,流传一道,忠孝固有自云。
按:《粤西文载》卷三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又次韵庆除代 北宋 · 韦骧
七言律诗 押尤韵
一封黄牒下云头,受代需时若自谋。
虽幸有期趋北阙,自惭无术惠南州。
累年尘土甘祗役,万里烟霄想告猷。
犹赖高材见裨助,不教孤迹谩淹留。
洞山文长老语录叙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栾城集》卷二五、康熙《西江志》卷一七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
水流于地,发为草木,咸酸甘苦皆水也。火传于薪,化为饮食,饭饼羹胾皆火也。心藏于人,见于百骸,视听言动皆心也。古之达人推而通之,大而天地山河,细而秋毫微尘,此心无所不在,无所不见。是以小中见大,大中见小,一为千万,千万为一,皆心法尔,然而非有所造也。故其指心法以示人也,有以光明相好化人,有以饮食卧具衣服,有以园林台观虚空,有以寂嘿无说无示,盖事无非法者。然有闻思修法门,众生由之以入,如大衢路,既径且易。自达磨西来,诸祖相承,皆因言以晓人,心地既明,出语皆法。譬如古木,生气条达,花叶无数,颠倒向背,秾纤长短,无一不可。譬如大海,湿性融溢,随风舒卷,波涛流转,充遍洲浦,无一不到。观者眩曜,莫测其故。然至于循流返源,识其终始,可以拊手而笑。有克文禅师,幼治儒业,弱冠出家求道,得法于黄龙南公,说法于高安诸山,晚居洞山,实继悟本,辩博无碍,从众自远而至。元丰三年,予以罪来南,一见如旧相识。既而其徒以《语录》相示,读之纵横放肆,为之茫然自失。盖余虽不能诘,然知其为證正法眼藏,得游戏三昧者也。故题其篇首。
闲禅师碑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栾城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绩溪县
闲禅师者,临济玄公九世法孙,而黄龙南老嫡嗣也。南老以道化江西,其徒常数百人,而师为高第。南每叹曰:「祖师之道,不坠于地,斯人是赖」。南虽在世而学者归之已如云矣。南既寂,一时尊宿无有居其右者。熙宁年庐陵太守张公鉴请居隆庆。未期年,钟陵太守王公韶请居龙泉。不逾年以病求去。庐陵人闻其舍龙泉也,舟载而归,居隆庆之西堂,事之愈笃。居二年,元丰四年三月十三日,浴讫趺坐,以偈告众以将入灭,遂泊然而化。既化,神色不变,须发剃而复出。庐陵守与其人来观者如堵,皆愿留事真相。长老利俨禀师遗言,阇维之。薪尽火灭,全身不散,以油沃薪益之,乃化。是日云起风作,飞瓦折木,烟气所至,东西南北四十里,凡草木沙砾之间,皆得舍利如金色,碎之如金沙。居士长者购以金钱,细民拾而鬻之,数日不绝。计其所获,几至数斛。师法名庆闲,福州古田卓氏子也。母梦胡僧授以明珠,得而吞之,觉而有孕。及生,白光照室。幼不近酒肉,年十一事建州升山资庆长老德圆,十七削发受具。二十辞师远游。及其终也,年五十三,腊三十六。余未尝识师,元丰七年过庐山开先,见瑛禅师,言及师事,且曰:「瑛少尝问道于闲师,愿为文刻石,传示久远」。余许之。明年,遣其徒请于绩溪。余有善知识,本出于南老,将问之益信而作。五月辛亥,得疾寒热,癸丑益甚,余正卧念曰:「四大本空,五蕴非有,今我此疾,何自而至」?少顷即睡,梦有告者曰:「如闲师复何疑耶?疑即病矣」。余闻之矍然,即于梦中作数百言,词甚隽伟,觉而忘之,病亦稍愈。乃为之碑而系之以偈曰:
一切诸如来,惟于一性通,具足大神力。或坐微尘里,而转大法轮。或于一毛端,普见宝王刹。或于见在土,遍见一切土,彼此无坏相。或于见在土,直上忉利宫。人天相还往,而无有难相。或令土石沙,皆化为黄金,一切皆得取。或令江河海,皆化为酥酪,一切皆得食。或近取一劫,而演为十劫。或远取百劫,而促为一劫。一切无碍法,河沙不可拟。闲师得正眼,久为僧中王。及其灭度时,广作诸法事。颜色不动摇,爪发日滋长。薪尽火亦灭,凝然不解散,益薪助以油,尔乃就变灭。是时人天哀,大风吹阴云,发瓦折大木。烟气所及处,皆得大舍利,圆明如宝珠,精色如真金,其数千万亿。是事大希有,闻者以为疑。我昔忝闻道,亦不免斯惑。病中梦诃者,闲师事何疑?有疑即是病,不当作是见。梦中悔谢客,口作数百言。曾不以意作,已觉不能记。稽首三界尊,闲师不止此,悯世狭劣故,聊示其小者。复以告瑛师,刻石示学人。
黄龙崇恩禅院记 北宋 · 张商英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二、乾隆《南昌府志》卷二四、同治《义宁州志》卷三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三
黄龙、凤凰、幕阜,三山连属,皆秀峰翠窦,多灵草仙药。黄龙古属武昌,今隶豫章。《吴志》:「黄武八年,黄龙见于武昌」。《耆老传》云:「此山之顶有湫池,中有黄鱼二,能致风雨,岁旱祷之无爽」。院自唐乾宁中晦机禅师得法于元泉彦,常游岳麓,会神僧,谓曰:「此去东北行,遇洪即止,逢龙可住」。至是因老父遥指高峰名黄龙山,上有双峰,庵主曰马和尚。师往谒之,欢若夙契,以庵付师而去。久之,禅侣云集,宗风大振。天福三年,吴将吕舟向师道化,舍俸建寺置田,今小洞庄是也。寺凡三迁,名永安寺。天祐,鄂帅温公表师道于朝,号超慧大师。自超慧三世,五代之乱,遂湮废为民居。本朝祥符八年,加赐额「崇恩禅院」。治平中,光禄程公孟为洪州太守,是时丛林有慧南者,传石霜之印,行临济之令,三关陷虎,坐断十方。程公以黄龙名刹,敦请居之,于是黄龙宗派被天下。南殁后,祖心嗣之。心退居晦堂,更三代住持,殆名具而实亡。绍圣四年,江西大饥,朝廷遣予守洪,闻肃师者,南之高弟,住百丈山,恢复大智规模。会黄龙主僧求去,予谓继南者非肃不可,乃持疏山中,檄遣县令佐敦请,师三辞不听,不得已而至院。乃召知事僧崇佑计曰:「堂宇圮堕,佛事不严若是,岂洪守所以属予之意哉」?即建佛牙大阁、东西方丈、堂库厨寮、石桥水亭二百间有奇。曾未二岁,而视前是基构,同于积苏累块。广汉沙门允平曰:「初开此山,清河张氏超慧也;再兴吴院者,清河张公也。以法考之,岂非愿力、时节而外护,以济吾事邪」?遣同参自光子曰:「持是说求张公记其本末,此非小因小缘」。自光持其说至京,予闻而笑曰:「拙哉允平!以超慧为前清河,予为后清河邪?自其虚幻而观之,则有前分后分;自有真实而见之,则无二清河」。超慧开其始,予救其继,肃成其终,其眩于名实者,奚足以知之?乃述以系之词曰:
我行双井,至于查田。升太平之岭,望黄龙之巅。如西出鹿头,而下窥蜀川。聚落烟云之灭没,原隰绮绣之连绵。桑阴阴而被野,石凿凿而鸣泉。钟磬螺鱼之声,或出乎杳霭之间。真所谓化人之国,睹中夜摩天。此方此山,灵水异趣,必得高人之提唱祖意。元肃禅师,慧南法子。非色非空,亦事亦理。隐于大雄,虎踞不起。孰能起之?无尽居士。住山二十年,革陋兴圮。于肃之道,乃其糠秕。黄鱼在湫,风雨来游。见而不测,胡迹之求!
按:光绪《江西通志》卷一二一,光绪七年刻本。
荆门玉泉皓长老塔铭(绍圣二年) 北宋 · 张商英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四
师姓王,眉州丹棱县坼头镇人。天圣元年,依大力院出家,法名承皓。明道二年普度为僧,景祐元年受戒,庆历二年游方,至复州见北塔思席禅师,发明心要,得游戏如风大自在三昧。制赤犊鼻,书历代祖师名而服之曰:「惟有文殊、普贤,犹较此子」。且书于带上。自是诸方以皓布裈呼之。惠南居黄龙,设三关语以接物,罕有契其机者。师教一僧往,南曰:「我手何似佛手」?答曰:「不相似」。南曰:「我脚何似驴脚」?答曰:「不较多」。南笑曰:「此非汝语。谁教汝来」?僧以实告,南曰:「我从来疑这汉」。熙宁间至襄阳,为谷隐首座。有蜀僧依止师席,师怜其年少有志,稍诱掖之。僧亦效师,制犊鼻,浣而曝之,师见之曰:「我裈何故在此」?僧曰:「某甲裈也」。师曰:「具何道理敢尔」?僧礼拜曰:「每蒙许与,切所欣慕」。师曰:「此岂戏论,与汝半年,当吐血死」。后半年,其僧呕血死于鹿门山,闻者异之。元丰二年四月,予奉使京西南路,闻师之名,致而见之,问师法嗣何人?师曰:「北塔」。问北塔有何言句?师曰:「为伊不肯与人说」。遂请师住郢州大阳。谷隐大喜曰:「我山中首座出世」。盛集缁素,请师升座,以为歆艳。师曰:「承皓住谷隐十年,不曾饮谷隐一滴水,嚼谷隐一粒米,汝若不会,来大阳,与汝说」。携拄杖下座,不顾而去。居数月,知荆南李公审言、转运使孙公景脩,同请住当阳玉泉景德禅院。师机锋孤峭,学者不能凑泊。人(阙)首座维那曰:「某人某人曾于某处立僧,为禅众所归,宜依诸方例请充」。师叱曰:「杜杜」!又曰:「孟八郎,孟八郎」!一日,师从厨前过,见造晚面,问曰:「有客过耶」?对曰:「众僧造药石」。师呼知事称之曰:「吾昔参禅,为人汲水舂米。今见成米面蒸炊造作,与供诸佛菩萨罗汉无异,饱吃了并不留心参学,百般想念五味馨香。假作驴肠膳生羊骨鳖臛,喂饲八万四千户虫,开眼随境摄,合眼随梦转,不知主禄判官掠剩大王。随从汝抄劄消凿禄料簿,教汝受苦有日在」。于是徒众不堪寂寥,谮之于县令曰:「长老不能安众,惟上来下去点检寒碎」。县令召师至县,责之曰:「大善知识不在方丈内端坐,两廊下山门来去得许多」?师曰:「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长官以坐是佛耶?坐杀佛去也」!长官茫然,益敬礼之。狗子在室中,僧入请益,师叱一声,狗出去,师云:「狗子却会,汝却不会」?玉泉冬市,四远云集,师于廊下画一圆相,顾视大众曰:「贱卖贱卖」!良久画破曰:「自家买!自家买」!冬至,上堂曰:「晷运推移,布裈共赤,莫笑不洗,无来换替」。王大观知荆南,问:「如何是佛」?「截断脚跟」。又问:「如何是法」?师曰:「掀了脑盖」。师有顶相,自赞曰:「粥稀后坐,床窄先卧。耳聩爱声高,眼昏宜字大」。其应机答话,隐显不测,大致若此。玉泉寺宇广大弊漏,前后主者以营葺为艰,师曰:「吾与山有缘,与僧无缘,修今世寺,待后世僧耳」。悉坏法堂、方丈、寝堂、钟楼、慈氏阁、关庙而鼎新之,皆求予记其本末。师住山,无笔砚文字,箱箧无兼衣囊钱。元祐六年遣人至江西,口白曰:「老病且死,得百丈肃为代可矣」。余以喻肃,肃不顾往。十二月二十八日示寂。临行,门人迫以作颂,师笑曰:「吾年八十一,病死舁尸出,儿郎齐著力,一年三百六十日」。师灭时地三震。会余移漕淮西,召还谏省,谪官金陵,不复详师后事。今年十月被恩知洪州,途次太平,有德鸿者来谒,泣言:「师之死,鸿适归闽中。自闽闻讣,奔诣玉泉,师已葬于斗山下。鸿营塔于始就绪,念先师神交道契,莫如公者,故间关数千里,诣公求文,铭师之塔」。予哀鸿不忘其师,乃追掇绪馀而铭之曰。
按:《佛祖历代通载》卷一九,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本。
戏赠惠南禅师(原注:惠南即江西老禅,号积翠庵清隐,亦在分宁。) 北宋 · 黄庭坚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
佛子禅心若苇林,此门无古亦无今。
庭前柏树祖师意,竿上风幡仁者心。
草木同沾甘露味,人天倾听海潮音。
胡床默坐不须说,拨尽寒(山谷集作炉)灰劫数深。
同吉老饮清平戏作集句(原注:即普觉。按:《年谱》编入元丰六年太和作。) 北宋 · 黄庭坚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泰和县
飞盖相追随,携手共行乐。
我有一樽酒,聊厚不为薄。
珍木郁苍苍,众鸟欣有托。
密竹使径迷,初篁包绿箨。
有渰兴南岑,森森散雨足。
万物生光辉,夕阳(山谷集作阴)暧平陆。
蚕月观时暇,振衣聊踯躅。
沈迷簿领书,未尝废丘壑。
王度日清夷,镇俗在简约。
人生非金石,亲友多零落。
漆园有傲吏,君平独寂寞。
所愿从之游,逝者如可作。
黄龙南禅师真赞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
我手何似佛手,日中见斗。
我脚何似驴脚,锁却狗口。
生缘在甚么处,黄茆里走。
乃有北溟之鲲,揭海生尘。
以长觜鸟啄其心肝肺,乃退藏于密。
待其化而为鹏,与之羽翼,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自为炉而镕凡圣之铜,乃将图南也。
道不虚行,是谓无功之功。
遍得其道者,一子一孙而已矣。
得其一者,皆为万物之宗。
工以丹墨,得皮得骨。
我以无舌,赞水中月。
按:《山谷全书·正集》卷二二。
与徐彦和 其一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八二、《山谷全书·正集》卷一九
再拜。比因太和普觉院人回,寓书信,左右当已呈彻。专人辱手诲勤恳,审监郡草偃风行,又得从容于文字。推恻怛以惠鳏寡,忠实以教官吏,力行所闻,不以才高位下而自贬损,神之听之,实百福之所会。惠示《坛经》笺训,极见用心之美。今时道俗往往不护言行,斯文之作,实不虚费翰墨。若欲究竟兹事,更须退步,损之又损。恨不得相见尔,谨奉状,临书怀想。
送章上人南游序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豫章先生遗文》卷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宜宾市
有恭禅师,玉山人,年七十馀,昨闻在鼎州万寿过夏,有辰州明助教者奉事极有终始。计恭公迄今只在鼎、澧间。往作南禅师侍者二十一年,能谈先达风范气味,且往依栖,决定不虚过日月。绍慈禅师亦广西人,今住分宁之玉溪。此人法中龙象,虽法嗣东林总公,其实有周金刚、陈老师钳椎炉,但人天福报差薄,又狷急不耐事耳。若为道而往,虽遇逆境,亦未知断臂舍眼睛也。黄龙巷头心禅师、住黄龙肃禅师、泐潭文禅师、云岩悟新长老、黄龙惟清首座,此不可取老夫口定,自须急著眼筋看取。元符元年八月癸卯,退听堂送峨眉章上座南游。
翠岩真禅师语录序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山谷全书·正集》卷一五、《嘉泰普灯录》卷三○
石霜山中有三角虎,孤游独坐,万木生风,至于千里无人,草深一丈。有一人料其头而得道,是为黄龙慧南;有一人履其尾而得道,是为翠岩可真。南之子孙,江西、湖南,若揭日月;而真得子晚,所乳之子,是为沩山道人慕哲。林栖谷隐,坚密深静,霜露果熟。诸圣推出枯木朽株,云行雨施,然后翠岩之道光明。盖翠岩之入石霜,适遭一吼,凡圣情尽。参承咨决,彻佛彻祖;行住坐卧,亘古亘今。行川之水,无不盈之科;走盘之珠,无可留之影。十圣三贤当路,亦须草偃风行;四方八面俱来,无不投戈散地。金章玉句,具在可知。然明月夜光,多逢按剑;阳春白雪,难为赏音。维黄龙罢参之客,必遣之曰:百鍊真金,直须入翠岩炉韛。今坐镇诸方、龙吟虎啸者,无不称翠岩室中之句,以接大根器,凡夫而丛林号为真点胸者。盖同门数老,虽目视耽耽,文采炳焕,似从慈明法窟中来,实不解石霜上树之机耳。各梦同床,不妨殊调;冷灰爆豆,聊为解嘲云耳。
翠岩悦禅师语录后序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山谷全书·正集》卷一五、《古尊宿语录》卷四一、《楚宝》外编卷五
翠岩悦禅师者,青山白云,开遮自在;碧潭明月,捞漉方知。铁石霜崖,强弓劈箭。不受然灯记莂,自提三印正宗;假令古佛出头,须下一椎定当。前则激惠南老子,出泐潭死水,而印慈明;后则劝祖心禅师,拨大愚寒灰,而见黄檗。看侬两著,虽天下棋客受先;破此一尘,与四海禅宗点眼。有怀疑者,是不肯山谷道人;拟欲全提,且救取无为居士。
吉州隆庆禅院转轮藏记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二四、《山谷全书·正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泰和县
维物外禅师冲日有道行,以江南杨氏顺义中筑室于庐陵郡之仁山,其言传,故院不废,至于今为隆庆禅院。熙宁乙卯,禅师利俨自黄龙慧南道人所来,乐仁山而驻锡焉。俨器宇重深,才智能任事。其初举事缘,占邦人心,告以刻《华严》经论板书,经费钜万,人劝其功,期月而成。俨曰:「黄龙知见之香,可以普薰斯人矣」。于是安意庄严此山,即以其书告众人曰:「吾师云:五十六亿万岁,当有大丈夫来自善足天,于龙华菩提木下三转法轮,度诸有缘人,称所有施法佛及僧,是为将来听法种子。其会盟以二月十九日」。至元丰三年其日,远近皆会,有异僧来吃饭,忽不知所如,道俗振动。四年六月,会者倾江西、湖南,而僧迦浮图出光明相照此会,人无不归心。故俨因此会供施,转化多人,为转轮经藏。木石、金碧妙天下之材,百工妙天下之手,阅二岁而崇成。机发于踵,大车左旋,人天圣凡,东出西没,鬼工神械,耀人心目。其费无虑二千万,皆人自劝,非机巧智力所能。俨之言盖如此。豫章黄庭坚曰:「夫一瓶一钵,行若飞鸟,而宴坐十年,荆棘草莱,化为金碧,岁无丰凶,施者常满门。彼非有大才智鼓舞斯人,安能若是」?因其落成为之记。
黄龙心禅师塔铭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六、《山谷全书·正集》卷三二
师讳祖心,黄龙惠南禅师之嫡子。见性谛当,入道稳实,深入南公之室。许以法器,为之道地,云峰文悦发之;脱略窠臼,游戏三昧,翠岩可真与之。住持黄龙山十有二年,退居庵头二十馀年。元符三年十一月十六日中夜而没,葬骨石于南公塔之东。住世七十有六年,坐五十有五夏。赐紫衣,亲贤徐王之请也;号宝觉大师,驸马都尉王诜之请也。初,南雄州始兴县邬氏子为儒生有声,年十九而目盲;父母许以出家,忽复见物。乃往依龙山寺僧惠全,全名之曰祖心云。明年与试经业,师独献所业诗,试官奇之,遂以合格。闻虽在僧次,常勤俗学,众中推其多能。久之,继住受业寺不奉戒律,且逢横逆,乃弃去,来入丛林。初谒云峰,云峰孤硬难入,见师,慰诲接纳。师乃决志归依朝夕。三载,终不契机,告悦将去,悦曰:「必往依黄蘖南禅师」。师居黄蘖四年,虽深信此事,而不大发明,又辞而上云峰。会悦谢世,于是就止石霜,无所参决。因阅《传灯》,至「僧问:『如何是多福?一丛竹多福』?曰:『一茎两茎斜』。僧云:『不会多福』。曰:『三茎四茎曲』」。此时顿觉亲见二师。归礼黄蘖,方展坐具,南公曰:「汝入吾室矣」。师亦踊跃自喜,即应曰:「大事本来如是,和尚何用教人看话下语,百计搜寻」。南公曰:「若不令汝如此,究寻到无用心处,自见自了,吾则埋没汝也」。师从容游泳,陆沈于众,时往咨决云门语句。南公曰:「知是般事便休,安用许多工夫」。师曰:「不然。但有纤介疑在,不到无学,如何得七纵八横,天回地转」?南公肯之。已而往谒翠岩,翠岩贬剥诸方,诸方号为真点胸,见师即云:「禅客从黄蘖师兄处来,未见有地头者。个岭男子却有地头,汝能久住,吾亦不孤负汝师」。依止二年,翠岩没后,乃归黄蘖。南公分坐,令接后来。及南公迁住黄龙,师往就泐潭晓月讲学,盖月能以一切文字入禅悦之味。同列或指笑师「下乔木,入幽谷」者,师闻之曰:「彼以有得之得护前遮后,我以无学之学朝宗百川」。中以小疾,求医章江院,转运判官夏倚公立雅意禅宗,见杨杰次公,而问黄龙之道,恨未即见。次公曰:「有心首座在章江,公能自屈,不待见南也」。公立闻之,亟至章江,见师在僧堂后持经,问曰:「非心公耶」?对曰:「是」。揖坐而叹曰:「达摩一宗将扫地矣」!因剧谈道妙。至会万物为自己,及情与无情共一体,有犬卧香案下,师以压尺击香案曰:「犬有情即去,香案无情自住。情与无情,如何得成一体」?公立不能答。师曰:「才入思惟,便成剩法,何曾会物为己」?公立于是参叩郑重。南公入灭,僧俗请师继坐道场,化俗谈真,重规叠矩,四方归仰,初不减南公时。然师雅尚真率,不乐从事于务,五求解去,乃得谢事闲居,而学者益亲。谢景温师直守潭州,虚大沩以致师,三辞不往,又属江西转运判官彭汝砺器资起师。器资请所以不应长沙之意,师曰:「愿见谢公,不愿领大沩也。马祖、百丈以前无住持事,道义相求于空闲寂寞之滨而已。其后虽有住持,王臣尊礼,谓之人天师。今则不然,挂名官府,如有户籍之民,直遣五百追呼之耳,此岂可复为也」?器资以此言反命,师直由是致书,愿得一见,不敢以住持相屈。师遂至长沙。盖于四方公卿意,合则千里应之,不合则数舍亦不往。其于接纳,洁己以进,无不摄受。容有匪人,不保其往,至于本色道人,参承咨决,炉鞲钳椎,厥功妙密,故其所得法子冠映四海。虽博通内外,而指人甚要,虽直以见性为宗,而随方启迪。故摭内外书之要指,徵诘开示,使人因所服习,克己自观,悟则同归,归则无教。诸方訾师不当以外书糅佛说,师曰:「若不见性,则佛祖密语尽成外书;若见性,则魔说狐禅皆为密语」。南公道貌德威,极难亲附,虽老于丛林者,见之汗下。师之造前,意甚闲暇,终日笑语,师资相忘。四十年间,士大夫闻其风而开发者甚众。惟其善巧无方,普慈不简,人未见之,或生慢疑谤,承颜接辞,无不服膺。庭坚夙承记莂,堪任大法,道眼未圆,而来瞻窣堵,实深安仰之叹。乃勒坚珉,敬颂遗美。其详则见于师之嫡子惟清禅师所撰行状。铭曰:
鹿野孤园,众千二百,空寂而住,时至乞食。法王启齿,三界为家,皆是吾子,实无等差。宴坐经行,无资生物,病而须乳,侍者行乞,泐潭百丈,住成法席,国不入禅,禅不入国。末法住持,以食为宗,王官作牧,驱羊西东。师尝一出,岁行十二,钟鱼轰轰,如垢不靧。脱梏以往,娑婆林丘,龙蛇混居,雷藏电收。抱道在旁,不谁不汝,及其震惊,万物时雨。师之于道,曰行太空,誉日之明,劳而少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