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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论治体劄子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六、《石林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臣闻夷狄暴起,骤乱中国,自古未有如今日之甚。然盛衰循环,虽天道有不能免,惟知消息盈虚之理,而应之不失其道,则易乱以为治,变危以为安,亦在人之所为而已。周以后稷创业于始,功德厚矣,再传而为不窋,遂失其官。公刘继之,去邰而国于豳,周复以续。自公刘九传至古公,其积行累功,愈隆于前,而迫于獯鬻,复去豳而国于岐,实启文武,遂有天下。文王之时,亦有猃狁、昆夷之患。自文、武九传而为厉王,复迫于犬戎。宣王继之,周复以兴。三代如周,无以加矣,而失国者再,失天下者一,或迫于獯鬻,或迫于犬戎,然绝而复续,终不能乱,其久长之业,至于卜年八百、卜世三十者,有公刘、大王、文、武、宣王承其后故也。今国家之势不幸类此。然以我二百年太平安宁,天下生息繁庶、不见兵革之久,则盛极而或衰;以虏孱陋荒秽,假息一方,不列于诸夷,未尝得与中国相通,则衰极而或盛,理宜有之。但消息盈虚,两尽其变,则我之暂弱,未必不为盛大无穷之基,虏之骤强,未必不为灭绝速毙之本。昔者吴王夫差伐齐,既胜而归,伍员曰:「天之所弃,必骤近其小喜,而远其大忧。王若不得志于齐,而以觉王心,吴国犹世。今天禄亟至,是吴命之不长也」。未几,吴果灭于越。吴人侵楚,入郢,败其舟师,获二帅七大夫,楚国大惧,子期又败于繁阳。令尹子西独喜曰:「乃今可为矣」!于是迁郢于鄀,改修其政,而楚复定。以吴占虏,安知天不远其大忧?以楚占我,则天下固亦因此而可为矣。况以祖宗德泽蟠结之深厚,太上皇帝谦逊自约,渊圣皇帝寅畏小心,陛下继之以英烈神武,世世相承,有后稷、公刘、文、武、宣王之美,而无厉王之过,窃料虏不出三年,其势必乱。何者?自从事契丹以来,几二十年,人疲众怨,一也。吴乞买茕然远处,而斡离不、粘罕奄有中国之财之地,其势必争,二也。所用之兵,劫诸小国乌合之众以为肘臂,所谋之人,托诸契丹丧亡之馀以为腹心,恩怨不齐,间隙易生,三也。既再得志于我,其气必骄。所盗金珠玉帛之富,适以启其侈;所据子女服食之奉,适以稔其欲。侈动而欲肆,何恃可久?四也。燕赵汾晋驱虏残破之人,朝夕讴吟思汉,必不甘心,忍为左衽之鬼,小伺其间,必弃而来归。众散人离,不过威以刑杀,则怨怒愈甚,内将自溃,五也。积此五者,理岂久长?惟是自古复国之难,必大智不惑,大勇不惧,知逸乐始于忧勤,敌国外患适为我利,乃能有济。此臣所谓应之以道,而尽其变者也。恭惟陛下睿明之德足以历观盛衰之理,雄武之量足以遍应强弱之实。伏望深考成周所以绝而复续之故,以永公刘、大王、宣王之功;慎察吴楚所以更为存亡之端,以质伍员、子西之论。讲修政事,集用忠贤。忧其所可忧,而无屈于我之暂弱;畏其所可畏,而无惮于彼之骤强。则克复七庙之业,内安四海,北迓二圣,可必得而伸也。取进止。
应诏咨询状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石林奏议》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卞山
右,臣今月十八日戌时,准尚书省递,伏蒙圣恩赐臣诏书一道,以虏人初退,陛下深怀善后之计,俯以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特加访逮。臣材质朽钝,识虑褊浅,不足上裨大议。然念顷岁擢自闲废,骤承圣知,度越稠人,滥闻政事。虽奇穷闇拙,奉事清光之日无几,而眷遇识拔,天地生成之赐实与众异,铭镂肺腑,久未知报,日夕愧负,若无所容。比者逆臣刘豫敢挟黠虏,称兵内侮,犬马之诚,虽不胜忠愤,而职在散地,朝廷成算,非所预知,是以不敢犯分妄言。姑因职守所当行,窃献其末议。今贼众败亡,王威始震。陛下天纵神武,坐制彊敌之馀,尚怀谦慎,博询群议,不遗疏远,曲记孤愚。此见陛下战胜而不矜,功成而不有,舍己从人,至诚乐与之意,必将上追尧舜文武之用心,以还祖宗之盛。于此不言,臣罪大矣,敢殚竭底蕴,试效万一,惟陛下垂惠采择。臣闻《洪范》言人君三德,曰正直、曰刚、曰柔。天下之变无穷,古之帝王御之不过有二:苟非平康之世,彊弗友则克之以刚,燮友则克之以柔而已。自陛下即位及今,虏凡三入寇。其始冲突至于维扬,临江而不敢渡。明年渡江至于钱塘、四明,归而立刘豫。今遂与豫合谋,并兵长驱并至。方其临江不敢渡,盖不能无畏于我;弃而不守,故明年复为南渡之计,然犹未敢有意中原。贼归之后,我不即抚定,置而不问者累月,故始萌其奸计,取而与豫。我复委而不与之争,遽别为此疆尔界,视豫真若吾邻,迁延顾避,入寇者不得击,归顺者不敢纳。豫骄于上,民绝于下,所以偃然自谓得志,无复忌惮,阴导犬羊,以图侥倖。我愈退,贼愈进,我愈怯,贼愈彊,此其故何哉?殆吾谋臣失计,而一于用柔者胜也。向使维扬之后有以御之,固无钱塘、四明之役;钱塘、四明之后有以御之,固无今日之役。今幸赖陛下睿明英武,赫然独断,出贼不意,决策亲征,是以凶焰首摧,狼狈失措,旷日持久,卒至于遁。历岁之失,一朝正之,天下孰不鼓舞感悦?豫计已穷,虏气已慑,此乃陛下宏济艰难,反于用刚之时,不可不乘此遂定兴王之业。臣前尝妄谓克复大统,平定中原,当自此始者,诚有待于是。然为之当有其序。盖有进讨之策,有招纳之策。数路并进,一举而荡平之,此进讨之策也;广敷德意,以次而怀徕之,此招纳之策也。进讨而不及招纳,招纳而不及进讨,皆未免有偏胜。何者?进讨之策,非兵彊将选,财丰食足,未可遽动。招纳之策,苟因人心,无不可为。数年之间,欲以郡归,有如海州者,欲以县归,有如宿迁者,举众内附,少者数百人,多者数千人,亦无时而无。陛下察此人心,岂尝一日忘本朝乎?果吾进讨之具无不兼备,举而用之,固不为难;若犹未也,则先招纳,后进讨,自不失其序。臣请言之。臣往年待罪江东,得豫情实最详。豫阘冗凡材,年踰七十,其子璘狂悖惨刻,尤不为其下所伏。自行什一法重歛于民,外以奉虏,岁几三百馀万;又远事关中,疲竭内地。民困贪暴,痛入骨髓,日夜引领以望王师之至。其告于吾人者,或曰「天兵速来,过今年则人心慢」,或曰「我非顺番,但能以大兵主张得我,我无不归」。此言人所共闻也。今虏复以十馀万众,屯聚几百日,数路骚然,彊者签为签军,弱者聚而转饷,调度百色,必非豫能素办,皆当尽出诛求。荷戈带甲,三冬暴露,非特民怨,兵且怨矣;非特豫困,虏且困矣。若陛下以天地大德,涵覆无外,尽洗从伪之民而一新之,许其来归,孰敢不从?待其昏迷不恭,尚怀顾望,则临之以兵,孰敢不服?臣愿陛下与大臣熟议,定此二者。先下哀痛之诏,开喻伪境,历叙日者不即抚定之意,深自引咎,若曰非民忘我,我自失之,原其沦陷,出不得已。使廓然皆知陛下待之与豫父子者异,则立为赏格以募之,以州降者授以州,以县降者授以县,挺身或举众来归者,处之皆勿失其所。命边吏多募信实之人深入传告,或说客辩士因其人而动之,必有相继送款如海州、宿迁者,此吾不血刃而坐复境土之道也。益戒有司训练将士,储积粮饷。若秋冬之间,虏与豫复至,不过进则攻战,退则守备而已,前日已事之验,固自可见。若虏与豫不至,而吾民犹有畏虏不即听者,则待吾进讨之具备,申饬诸路,约日齐举而深入之,彼孰肯终舍顺从逆、舍宽从虐哉?豫孤身独立,众散亲离,少假岁月,非我擒豫,则豫必弃而奔虏,或吾民有图豫而献者,此必至之势也。二议既行,陛下诏臣四事自存乎其间。所谓攻战之利者,见可攻而攻,见可战而战,不可预言。但纪律修明,士气奋张,将帅乐于为用,不怀顾却,胜而不骄,不用而不惰,则在我有常胜之道。今之兵勇锐视前不侔矣,尚恐罢冗者未尽汰,骄惰者未甚戢,将帅之材犹未甚广。盖自军兴,号为兵者,皆大将自募与招安之盗贼,贵多而不贵精,偏裨亦出其选。朝廷藉之为用,未尝别自简擢。臣愿稍修军律,以前后号令约束损益,立为法制,以整齐之。徐令自汰其不足用,而诛其不律者。统制、统领官各使上其材能勋阀,朝廷更加审覈,时拔其能者,付之以事,或使自当一面。兵将无滥,法令明肃,开阖在上,权不偏重,则何往而不胜也?所谓守备之宜者,防秋、防冬之事,前此戒严则举,解严则废,未尝修之于无事之日。是以事至旋谋,亦多苟简文具。今要害之地,莫大于择人。近岁或专委武夫,或取之负犯之吏,或姑录其人,不问所长。幸而得人,或迁徙无常,或不与之兵,或有兵无食。至于邻比策应牵制,相为掎角,皆未尝预讲。其尤为大害者,斥堠不明。往岁维扬,师在泗州,犹疑其非虏;今者承州,入境而后知之。夫以大军会集数月而后兴,越数千里而后至,尚不及知,况其他乎?臣愿应守御之地,亟择人分任,量其守之大小而与之兵,与之兵必足其食。使各条上方略,可自守则如何守,自守不足则如何援。凡山川险易,道里远近,镇戍疏密,控扼急缓,详考利害,一二规画。朝廷与大将择其便利必可行者,授之以为成法,无事则习之,有警则行之。少假其权以尽其能,久其任以责其效。别立探报之法,广行收募,不必拘以一色,使敌情虚实进退皆前期而知,无出所不及,则何守而不固也?所谓措置之方者,其目不一,要莫先于财用。今朝廷之兵,付之诸路大将者,皆非承平之所有,而粮饷调度犹以有司之常法责之转运使,否则出内帑之积以济之。设有非常之用,则旋为经画,或不免取于民。未有一定之制,此岂可久哉!天下之财非不足,但岁久法弊,废而不举,及当因时而为之者未讲也。唐制,诸道贡赋别而为三,有上供,有留州,有送使。本朝大略因之。上供之外,留州者,逐州之所用也,送使者,转运使之所领也。唐制,财用通而为一。本朝转运使所领,非两税常入,其他皆别为诸司。自军兴,职守不严,事多权宜,监司一于侵夺,州县一于隐藏,苟济目前,寖生欺弊。盖上供犹有阙者,其馀遗漏失陷,虽朝廷不尽察也。臣窃以为宜尽取天下诸司所掌,会其实数,稍分别之,严其上供、留州、送使之辨。应行在支费有定式者,以上供责之户部;诸镇大将逐月供亿,以送使责之转运使。别为一司,尽总其馀财赋,一金以上,皆使通领,周知其数,而斡旋之。应户部、转运使所不足,取以均济,他皆籍之,以待非常之用。参较虚实,钩稽出入。凡法令所当变通,职守所当分合,利害所当兴变,有无所当乘除,存而封桩,转而支移,非常法所得拘者,一以付之,朝廷但制其可否之节、取与之度。事有专责而权不分,则缓急可以取办也。所谓绥怀之略者,招纳之策既行,大者固已举矣。更令边吏,未收复者,勿辄侵扰,以待其至;已收复者,数下诏令,蠲其疾苦,以慰其心。时遣使命,导之温言,以通其意。阜通商贾,济其乏绝。察吏人害民者去之。转徙复业者,量借之种粮。豫犹敢来争,则为出师以捍御。其领众来归者,随其多寡授之邻近逃绝户之田,旧有官者复其官,有才能者时擢而用之。则居者不失其所安,来者不失其所归也。论豫之事,所以处中国者,不过于是,若虏之变诈,则不可尽测。议者或谓,虏黩于用武二十馀年,吴乞买与黏罕分国并处,自不相制,契丹亦有兴者,其国已衰弱,乃天亡之日,必不能再举以仇我。或曰:彼欲搏噬于我久矣,方藉累胜之资,跨有燕晋,困兽犹斗,岂以一败,遂不复较?豫本无功于虏,非有腹心缔固之交,导之使来,无成而归,或惩其轻妄,更有废置,或惧而改图,别出奇诡,此皆不可知。然臣尝论,自古中国与夷狄本不相为盛衰。匈奴雄于北方,至冒顿而愈炽,汉高帝以三十万众围于平城,仅以身免,然不害其降子婴、诛项籍,以有天下。至于元、成之际,五单于争立,呼韩邪单于来朝,为之改元,不复更能窥边,而汉亦自是不振,夺于权臣矣。突厥当隋末,控弦百万,群盗悉臣尊之,唐高祖藉始毕可汗兵以定乱,亦为之屈,然不害其父子并与创建数世之业。至宣、懿之后,素所患者吐蕃破散离析,以数十州来降者相继,而唐亦迫于藩镇而亡矣。华戎异域,天固限之,两盛不能相倾,两衰不能相救。诚有汉高帝、唐高祖父子,虽冒顿、始毕何害?即纷乱如五单于,残灭如吐蕃,何补元、成、宣、懿之治?自靖康以来,常患以虏之盛衰为我之彊弱,故事每拘制,不得尽为。今虏在万里之外,既不可必得其实,则亦不必观彼而后为之所。陛下以至诚不息之心,日新盛德,作兴于上,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国尔忘家,公尔忘私,奔走于下,修明庶政,共成内治,则虏虽彊,尚不足畏,况于豫乎?二圣未还,陛下圣孝纯至,必有拳拳于虏者,然连年遣使,初不得其要领。今兵端自彼,我固有辞,非使有所耸动,安能惧而悔祸?臣久伏田野,不知时事,管穴所窥,实为迂陋。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激切屏营之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奏请慎密兵机疏 宋 · 胡舜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五、《胡少师总集》卷二、《靖康要录》卷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观虏情狙诈,多方见误。去秋盛传刘彦宗之亡,彼方且点集人马;今春敌骑出境,又传吴乞买之亡,而斡离不归传位矣,彼方且休兵于燕山;今又传粘罕亡矣,又曰畏热而归,又曰归救云中。然晋阳城下兵势愈强,军垒愈多,我师之出无不败,则粘罕果归乎?果亡乎?虏人误我,使不设备,故其奸计每每如此。臣窃怪寇出诡道无穷,欲置我于陷阱,而我误于彼,了无一术。间有臣下所献计画,如行间谍,如设水匮,如招叛亡,如捣空虚,如攻其必救,如分其兵势,三省密院誊报于下,大书文移,有同法令,省台寺监处处有之,安知其无奸细贿达于虏廷?凡有措画,动辄知之,彼必思所以应之之道,我能制胜乎?臣愿陛下密谕将帅,严饬武备,勿为所误。更诏三省密院,凡有事属兵机,勿得降出。
上何㮚言天下五可忧书 南宋 · 王以宁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二
窃惟阁下以雄词大笔屈天下之豪杰,以亢烈疏亮、中立不倚自结当宁一人之知。抗章请郡,足未出阙,明日禁中出片纸御宸翰,留公为中执法,天意特达,岂徒然哉?殆欲闻天下之言也。人主不得闻天下之言,则天下之事去矣。一旦慨然而悟,赫然而断,惕然有忧天下之心,则治乱安危成败之几,如反覆手,此岂非天下之庆乎?阁下盍亦正心诚意,求天下之事,以裨圣主之聪明。凤鸣朝阳,士类幸甚。方今天下有甚可忧者五,请为阁下略言之:盗贼充斥,一可忧;奸雄跋扈,二可忧;夏人陆梁,三可忧;契丹复振,四可忧;金国旅拒,五可忧。河北山东之盗,少者数百,多者数千,白昼横行,掠人妇女,剽人资产,巡尉不敢抗,县镇不能守,滋蔓侵淫,未见消除之渐。使皆庸人野夫,其志不过于避徭役、掠衣食、脱寒饿,何足忧哉!万一其间有虓勇如项籍,雄鸷如李密辈,起而凭之,则乐祸之徒云集飙至。此愚之所忧者一也。郭药师者辽东一小羌尔,左右卖国,见利斯动,岂复知有名义者?封崇之,栽培之,羽翼已成,头角已露,无爱民之心,竭取而后已。常胜之兵日增而不休,争养义儿,阴蓄死士,贪婪无耻之流乐为之肘腋。其志不在范阳节度使,大则为侯景、安禄山,小则为田承嗣、王武俊之所为,吾之所以备御,未知其策。此愚之所忧者二也。赴金肃军西行直灵武者,夏人保此蕞尔之地,犹能与上国争衡。今浮梁以东,胜州之沃壤,金国取之以遗夏人,此孙权借荆州以斗曹氏之意也。夏人得胜州,其可遂已乎?假以岁月,人饱马肥,控弦南来,其志欲得李克用之所据、刘继元之所巢而后满,阁下试图将帅孰可以付?此愚之所忧者三也。契丹虽失国,种落不下十万,蹒跚乎松漠阴山之下,其心未尝一日忘汉也。云中之民,王灵弗加,归汉之心,似或中变。使耶律延禧置胆于座,少洪天祚之风,不忘其主,则云中之众填然跃而附之。少康以一旅复旧物,虽非所及,而城濮之役,楚司马尚在,吾独无忧哉?此愚之所忧者四也。以阿骨打之勃兴,吴乞买之保聚,粘罕之机警,加以汉人如白公旦、杨朴之流相与辅相之,缓则邀我金帛,贪婪无厌,急则惊我边圉,战守无人。燕山岁计已不翅一契丹,女真之锡予复过一契丹,饿虎之喙,何时而足耶?此愚之所忧者五也。盍亦知所以消忧之道乎?清心省事,一言而足矣,盖清心省事则吾民之衣食足,衣食足则盗贼消,盗贼消则国势强,国势强则奸雄息,奸雄息则夷狄畏怀,太平无象之福,与天下共之,岂不乐哉?议者以谓燕云既归中国,遂可寝兵。此腐儒之谈尔。吾知汲汲清心省事,果断而力行之,则横赋暴歛不作,吾百姓下有缺句。吾之所以后徐起而讨之。平州之张瑴勇而善守,宜州之韩庆民沉毅而有谋。云中之苏京,妫、归之二三大姓,吾遣一介之使慰安其心,使为前掎后角、旁冲直捣之援。燕山之民田可以为屯田,燕山之丁壮可以为弓箭手,常胜之兵可以分隶诸将。则药师萧然一降虏尔,循理则拊之,跋扈则诛之,尚何忧哉?夏人陆梁,则当谨河东之疆圉。契丹复振,则当怀云中之旧民。金国之势,目前初若强盛,岂有连兵累年,政在权贵,再世而无事者?加以汉人之无赖者,非心悦而诚归之,岂无谗慝发于君臣父子之间?迟以数年,女真复为散部落矣。此五者初固甚可忧,圣上今日赫然独断,慨然力行,则反手之间,转忧为乐。此又系于阁下之一言尔。阁下朱颜绿发,年未四十,黑头三公何虑不作?名义至重,愿自厚爱。仆有数谈,有大于前所云者,交浅言深,今未可也。愿阁下无负圣主特达留公之意,天下幸甚(《三朝北盟会编》卷八七。)。
「则横赋」以下数句,右引作「则横赋暴敛不加于百姓,有梗吾之化者吾徐起而讨之」。
终论 其三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水心文集》卷五、《水心别集》卷一五
臣前所论者,皆国门内事也。夫门外事,难论也。自陛下嗣位以前,士大夫莫敢有言及门之外者;陛下嗣位以后,始争以门外事为言,几成俗矣。言门外事,既孟浪茫广,多虚寡要,而门内事皆不及知。故臣欲先尽门之内而及门之外。今其将帅不知主名,控御不知地形,则指事而言者妄矣。臣请先论女真之始所以得者。盖每怪士大夫过于誉虏而甘为伏弱者,何也?其誉之也,谓「阿骨打、黏罕、兀术三人者,夷狄之雄杰,皆古所无有,故本朝之被祸最深」。此大妄也。阿骨打豪其部中,延禧烦扰既过,不堪囚执,起而自叛,此亦常理也。不幸延禧政乱,未尝交锋,辄以败北,女真者,用其兵,食其粮,取其遗戈委甲而因收其土地,披靡逃遁而坐获其国都。而谓「阿骨打之雄杰,如石勒、慕容隽之流,以智力百战,屡偾屡起,卒以得之」,可乎?阿骨打死,吴乞买立,不能主令,而斡离不、黏罕分之;其后兀术来江南。三酋者之夺而我之所以布阵立敌而复不胜者,何故也?自其始入,吾固已空千里无当之者矣。彼荡然而来也,夫未尝与之战败,则黏罕、兀术何以能独过于古之诸胡,而遂取吾之中原如是之酷哉?盖吾上下之人莫有用命,拱手誉虏甘为伏弱而至此耳。且彼之所欲必得者,河北、河东耳。山东、河南之地,先以与张邦昌,后以与刘豫,又后以归我。张邦昌不敢抗而吾不能守也,退而迁维扬耳;刘豫见废以归我而吾不能守也,退而割江北、淮南耳。彼真见吾之不能守也,然后取而据之;然至于今日,犹有不自安之心焉。夫过于誉虏而不能自守,当其始也,乍见骇闻,仓皇扰攘,容有此论矣。今安定久矣,然而誉之不已,何也?誉彼之兵则精锐而吾则疲弱,然则何不易吾之疲弱?而誉彼之精锐何也?誉彼之威令则明信而吾则玩侮,然则何不易吾之玩侮?而誉彼之明信何也?誉彼之规画则审当而吾则苟简,然则何不易吾之苟简?而誉彼之审当何也?誉虏以胁国人,而因为偷安窃禄之计,此风俗不忠之大,而无有知者。方靖康艰难时,惟宗泽不平此论。如泽,未足以见古之立功立事者;然使泽得用,二圣不终北狩矣,固可一战而败也。盖天下之祸,有大可痛者,不战而败,不守而下,此则自古未见有如靖康已来者矣。不追议此而为可以战可以守之事,反谓自古未有如三酋之雄豪者,臣谓此论亦自古所未有。天地之理,久郁不伸,必有待于陛下也。夫黏罕与斡离不同出,而独围太原者一年,既破都城,尽取中国之辎重,徐行而去。兀术生长极北,梦寐不知江海舟楫为何物也,空行问津,至于四明而后返。使古之兵法皆尽废不可用,则彼之雄杰,诚若可信矣;使兵犹有法,则彼之所为乃丧心失灵狂惑而求死者也,何乃誉丧心失灵狂惑求死之人,以为古之雄杰皆莫过也哉?
上执政书 其二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九、《洺水集》卷一七
窃观政和三年,辽主天祚会诸部于混同江,时女真之酋阿骨打独为桀骜,天祚欲杀之,辽之臣萧奉先不以为然,纵其去。至宣和五年,阿骨打死,粘罕以其弟吴乞买嗣立。六年粘罕灭辽,则金源之盛已百有二年,而灭辽之后亦九十一岁矣。由古狄强,未有久于是者。今也天亡,鞑靼乘之,毁巢南窜,歼灭无日矣,而某区区之愚,容或有虑焉。有若顷年咸谓其国旱矣,蝗矣,人离矣,盗起矣,罢于劲敌矣,天戈北指,可不血刃。权臣惑之,辄萌幸心,白羽一飞,初料悉舛。彼之人心如故也,城守如故也,兵力如故也,凡我动作悉堕其计。卒之奔溃四出,流毒至今。今之女真固非昔比,然弱于鞑靼矣,视我则强弱未分焉。昔之都汴者,唯五季及我朝耳。大抵恃吴楚之粟、江淮之赋,乃能立国。今残虏奔命大梁,旁无寸资,彼狡而深,宁不计此而昧冒来邪?使其力已尽也,则犹诿曰穷蹙而无归也,如其未也,则极北皆可征也,胡为而辄南哉?昔突厥将亡,岁凶人叛,扢纥斯破之,遂致失国,远逾沙漠,寄托北边。而乃名借实胁,求多于唐,求米粟,借兵力,乞牛羊,请器甲,指叛亡之人,邀岁得之缯,动言世婚,义当恤难。秉辞既正,唐无以拒之。唐之君臣相顾靡宁,凡其所请,或予或拒,曲徇其情。然亟与而又请,已困而求衅,宿留四年,日事侵扰。今年寇朔川,明年袭振武,使唐之人农不暇耕,士不解甲。观当时所以责之之辞,亦可谓直矣,若曰汝为敌所破,当枕戈向敌可也,今乃远托吾边,吐强茹柔,思逞志于中华,独不畏天地神明哉!嗟乎,边鄙之众,惟力是凭,强则进,弱则退,宁直与曲之辨哉!盖其兵力向扢纥斯则为弱,指唐则为强。唐卒不免远结扢纥斯,曰:「吾与汝同灭回鹘,我当与汝为邻」。藉其兵力,始仅一胜,然唐亦由是惫矣。今残虏于是万有一焉,或轻于称兵,否则走一介来告曰,不幸北鄙阻饥,南方连稔,百年宿好,义在大邻,则将何以应之?女真由甲寅以来,内则骨肉吞噬,外则鞑靼凭陵。丙寅、丁卯又有我师之役,旱蝗相仍,人畜几尽,且涉二十寒暑矣。而其国犹未大乱,上下严密,虚实难觇,使我支之,其将若何?由是而言,未易遽以垂尽之虏视之也。似闻前月尝以币请我,以使通为期,是非虽未可知,然亦安知其非尝试之谋、求衅之渐乎?且使难通于前日耳,今既来汴,则于泗于寿,朝走一介,莫入吾境,岂容不予乎?虽曰予之,而彼已得以有辞矣。盖予之而有以处其予,不予而有以制其夺,斯无恶于予夺矣。譬之人焉,元气充于内,则风雨寒湿一不足虞。苟其已耗,则无一而非可虑者。使吾国而固,吾兵而彊,吾将而良,则减其数可也,与之可也,不与亦可也。伸缩惟吾情,可否惟吾命而已。如其未然,可不先为之所哉!虽然,古今未始有不可为之事也,顾其所处画如何耳。使朝廷之上,鉴丙寅闇陋之失,垂嘉定宏博之规,择宽大之帅以鼓动英豪,开集议之所以收采群策,宽便宜之法以责其成功,则百年之耻可一洗,偃武之象可复睹。使汴京遗黎出重泉而睹白日,披氛露而戴青天,挈故疆而归旧版,御六龙而还上都,皆优为也,而何淮襄藩篱之足虑哉!人以敌为易,某以为难,人以为难,某则以为易,盖知其难则易矣。唯执事其图之。
太宗大惠之曲 金 · 无名氏
四言诗 押纸韵 出处:御订全金诗增补中州集卷首下
巍巍德鸿,无为端扆。
祚承神功,究驯俗美。
清宫缉熙,孝毖时祀。
钦奠著诚,牺尊嘉旨。
太宗大惠之曲 金 · 无名氏
四言诗 押词韵第十七部 出处:御订全金诗增补中州集卷首下
维清缉熙,于昭明德。
我其收之,骏奔万国。
南郊肇修,大典增饬。
清庙吉蠲,纯禧申锡。
赠高善长一百韵 金末元初 · 耶律楚材
押阳韵
高善长本书生也,屡入御闱(闱 原作「围」,据渐西本改。)而不捷,乃翻然医隐,悉究难素之学,后进咸师法焉。与龙冈居士善,尤长于诗,而酷爱予之拙语,盖自厌家鸡耳。因漫成俚语一百韵以赠之。
君本辽阳人,家居华表傍。
随任来燕然,卜筑金台坊。
幼蒙父兄训,读书登上庠。
大义治三传,左氏为纪纲。
诗书究微理,易道宗京房。
吏学亦精妙,议论如馨香。
行道有馀力,下笔能诗章。
典雅继李杜,浮华笑陈梁。
当年辟科举,郡国求圭璋。
御围屡不捷,在前饶秕糠。
先生乃医隐,退身慕羲皇。
难素透玄旨,针砭能起僵。
可并华扁迹,可联和缓芳。
门生皆良医,西海高名扬。
昔我知君名,方且王事忙。
兵尘隔东西,忽成参与商。
君初涉洛瀍,我已达燉煌。
瀚海浪奔激,金山路徬徨。
西游几万里,两鬓今苍苍。
西方好风土,大率无蚕桑。
家家植木绵,是为垄种羊。
年年旱作魃,未识舞𪄲鴹。
决水溉田圃,无岁无丰穰。
远近无饥人,四野栖馀粮。
是以农民家,处处皆池塘。
飞泉绕曲水,亦可斟流觞。
早春而晚秋,河中类馀杭。
濯足或濯缨,肥水如沧浪。
杂花间侧柏,园林如绣妆。
烂醉蒲萄酒,渴饮石榴浆。
随分有弦管,巷陌杂优倡。
佳人多碧髯,皎皎白衣裳。
市井安丘坟,畎亩连城隍。
货钱无孔郭,卖饭称斤量。
甘瓜如马首,大者狐可藏。
采杏兼食核(西方杏仁皆生食之,甘香如芭榄。),餐瓜悉去瓤。
西瓜大如鼎,半枚已满筐。
芭榄贱如枣,可爱白沙糖。
人生为口腹,何必思吾乡。
一住十馀年,物我皆相忘。
神祖上仙去,圣主登明堂。
驲骑徵我归,忝位居岩廊。
河表寒旧盟,鄜秦成战场。
翠华乃南渡,鸾驭声锵锵。
六军临孟津,偏师出太行。
间路入斜谷,南鄙侵寿唐。
犄角皆受敌,应战实未遑。
一旦汴梁破,何足倚金汤。
下诏求名医,先生隐药囊。
驰轺来北阙,失措空仓惶。
我于群鸡中,忽见孤凤凰。
下马执君手,涕泪其如滂。
我叹白头翁,君亦嗟髯郎。
停灯话旧事,谈笑吐肺肠。
酬酢觅佳句,沈思搜微茫。
湛然访医药,预备庸何妨。
高君略启口,确论闻未尝:「医术与治道,二者元一方。
武事类药石,文事如膏粱。
膏粱日日用,药石藏巾箱。
一朝有急病,药石施锋铓。
病愈速藏药,膏粱复如常。
缓急寇难作,大剑须长枪。
寇止兵弗戢,自焚必不长。
发表勿攻里,治内无外伤。
朝廷有内乱,安可摇边疆。
疆场或警急,中变决自戕。
阴病阳脉生,阳症阴脉亡。
暴法譬之阴,仁政喻之阳。
太平虽日久,恣暴降百殃。
大乱遍天下,行仁降百祥。
一君必二臣,佐使仍参详。
不殊世间事,烝民无二王。
国老似甘草,良将比大黄。
一缓辅一急,一柔济一刚。
病来不速治,安居养豺狼。
疾作傥无药,遇水泛舟航。
病固有寒热,药性分温凉。
疗热用连糵,理寒宜桂姜。
君子与小人,礼刑令相当。
虚者补其嬴,实者泻其强。
扶衰食枸杞,破血服槟榔。
抑高举其下,天道犹弓张。
损馀补不足,贫富无低昂。
寒多成冷痼,热盛为疮疡。
政猛民伤残,政慢贼猖狂。
保生必求源,胃府为太仓。
四时胃为主,端居镇中央。
朝廷天下本,本固邦家昌。
实实而虚虚,其谋元不臧。
五行不偏胜,所以寿而康。
太宗平府兵,是致威要荒。
未病宜预治,未乱宜预防。
贼臣弑君父,祸难生萧墙。
辨之由不早,即渐成坚霜。
心腹尚难治,况(况 原作「向」,据渐西本改。)复及膏肓」。
湛然闻此语,不觉兴胡床。
谢君赠诲言,苦口如药良。
问一而得二,和璧并夜光。
走笔书新诗,一笑呈龙冈。
惩咎诗并启一首上大名张太守鄮西吴吏部少槐李翰林东岗 明 · 卢楠
四言诗 出处:蠛蠓集卷四
楠顿首启拘幽五载二灵未葬两稚继死宗祧有绝食之忧日夜悲号烦懑湮郁播为不仁启偏枯之渐盖志塞则神瞀气秘则形缓可以宣和神气涤荡邪秽遭遁世而无闷者取要虖音声焉是故言之不足则发之以咏叹咏叹之不足则殚之以诗赋然楚恭寤言隆以美谥子服补过隮为上大夫古之君子过如日月之食更也人皆仰之诗赋之作宜莫近于自讼也己向昔楠引见御史台时诸公神明察楠冤诬力挽之不出夫并物茂育者天地之化也烛微垂光者日月之明也矜愚兼养者慈父之仁也润物无迹者元老之器也圣泽汪濊时雨灌沃枯槁之民蒙被滋润励结草之思怀刻骨之铭昼夜寝食一夕匪懈第以天网难于顿解人心可以道固沉缅垢颜追思罪戾跷足崄巇游志坦夷文之礼乐以从事虖春秋大改过之义望风承颜驰精羽麾倾听钟鼓刀锯之警歘若遗失作惩咎诗一首走献下里淫哇无足采择秪摅下情云尔楠不胜悚惧顿首顿首其诗曰
于皇明祖,历数在躬。
龙翔淮甸,凤时金陵。
哲后继启,寔为太宗。
涤宇沙汉,定鼎北平。
鳦鸟肇迹,笃生我皇。
文思钦明,武烈威扬。
九壤流化,八叶载光。
越商轶周,方轨于唐。
赫赫明圣,鉴临下土。
阅兹藩魏,在漳之浒。
政狎民逸,不克时叙。
咨汝宰臣,孰宁予处。
天官曰都,张公臣邻。
懿思渊塞,迈德种勋。
三揖缁衣,五马白唇。
锡汝淮阳,以优王宾。
曰若李公,维帝喉舌。
逆鳞补衮,持稷紏契。
执宪匪回,万夫之特。
投章出郊,藩此南国。
曰维吴公,环拱紫微。
县衡泰垣,曳履龙墀。
三台中拆,骇慄天维。
怀玦之屏,绝景超辉。
象服有韡,式宴嘉会。
剑履云行,徽章雾丽。
丹霞扶轩,流飙承佩。
相协天人,调和鼎鼐。
振举颓纲,综釐群纪。
肃肃公徒,峨峨俊士。
有怀克绥,无颇不圮。
神人胥悦,黄耇称美。
繄余小子,髫龀载年。
圜彼桥门,执经陈虔。
虡磬玉鬯,琴瑟洞弦。
官师儆惎,我弼我愆。
嗟余小子,般乐肆射。
禽色交荒,曾匪日夜。
日居月诸,忽焉代谢。
长老有言,固而弗化。
履霜坚冰,积雪维霰。
福始祸基,致毁匪嫚。
臧获跋扈,竖牛之渐。
驾言锄挺,搆兹奇怨。
谁其为梗,职此厉阶。
行人牵牛,邑人之菑。
匪曰狡狂,孰为斯媒。
沉思窳圉,遐不怆怀。
蹇蹇王臣,侯来于京。
云驰四表,雷动八纮。
霜飞天钺,秋冠烈缨。
如追放豚,寘余典刑。
群公穷烛,察我冤隐。
洒以甘露,润此槁轸。
烁燹燎原,扑灭可近。
三宥弗张,六极迭惷。
犴狴勿密,缠牵永殛。
卧无曲肱,行有颠踣。
日星安施,违此昏墨。
维绁之傫,与余偃息。
大夜何长,伫视虚照。
魑魅僛偲,既嚬亦笑。
招之不来,迤逦入庙。
非予作孽,斯焉取造。
瞻彼卫澳,有蘋有蘩。
祁祁士女,大佩琼璠。
以嬉以游,俯仰如神。
岂不尔怀,畏此棘垣。
麋鹿榛榛,虎豹伾伾。
号走旷野,齧肉茹爢。
夫我无食,不如尔怡。
欲往同群,驺虞在逵。
伊禽之介,黄鹄其羽。
千里一息,不遑宁处。
荡荡玄霄,俦克与伍。
有泚厚颜,莫不能举。
嗈嗈鸿雁,唼喋江湘。
弋人何篡,实汝瑶觞。
汝之匪觏,亦自云亡。
罪岂碆卢,俾我悲伤。
何我人斯,不如狱草。
晨光朝晞,零露夜灏。
草之油油,孤秀斯宝。
嗟予小子,胡不自好。
严父辞堂,慈母去闱。
二灵并暴,风雨中摧。
圜幽五稔,谁掩葛藟。
心膂惨伤,发肤当乖。
两稚失怙,咨命不永。
厥绪斩绝,谁继余统。
马牛风埏,牧竖登陇。
万岁千秋,涕下如绠。
妻孥牵裙,将柰若何。
我有严刑,遑恤其它。
生当来归,死当长嗟。
兹其余辜,怨岂在遐。
谔谔三公,奕世夔龙。
投分绍运,骈翊帝衷。
力侔造化,志与神通。
何惜覆盆,照此微躬。
蠢尔黠虏,窥我华阙。
愿投有畀,亲冒矢石。
搴旗瀚海,奋剑沙碛。
雷毂雁门,电扫张掖。
捐躯国难,解颐龙鳞。
血化为碧,膏涂铁斤。
薄劣既弛,少谢陶钧。
死虽一辙,肝胆殊分。
天未悔祸,忧心烦劳。
怀贤如渴,德音式昭。
梦寐赤舄,仰止嵩高。
王泽弗竭,鉴我时髦。
附金十主(金祖旻,即完颜阿骨打也;以宋徽乙未称帝,十年。弟吴乞买,为太宗晟,立,十年。熙宗亶,十五年。亮弑之自立,十二年,被弑,降号海陵。乌禄立,为世宗雍,二十八年。孙璟立,为章宗,十九年。卫王永济立,五年。胡沙虎弑之,立升王珣,为宣宗,十年。子守绪立,为哀宗,癸巳奔蔡州,汴陷,十一年。甲午传于末帝承麟,宋、元师入蔡,二主俱死。共一百二十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庚韵
女直有二,同出黑水靺鞨。在南者属于契丹,为熟女真(熟女真,《金史·本纪第一·世纪》作“熟女直”,皆通。);在北者,为生女直,皆古肃慎也。自宋祖建隆遣温突剌来贡名马,此女直求通中国之始也。逮完颜阿骨打,以宋哲庚辰取辽阿疏城,次混同江,不得渡,乘赭白马径涉,诸军随之。既济,使舟人测之,不得其底。称帝号金于宋徽之乙未。宋遣马政浮海,约夹攻辽,此中国求通夷狄之始也。燕陷辽亡,虽以燕及六州归宋,金帛子女皆掠而东。所存者,空城耳。我死汝为乞买,遂分道寇宋,非宋之自取欤?既入相、浚,宋师在河南,无一人敢拒者,小舟渡而大梁围。洎夫丁未,遂以徽、钦如青城,立邦昌为楚帝矣。宋立高宗,金师岁侵,仍以刘豫帝齐。熙亶即位,册高宗为宋帝。嗟夫!楚、齐叛臣,不足道也。二百年中叶之主,圭冕出自穹庐,宋何以为国?逆亮篡立,自剪厥支。迁燕迁汴,大杀宋、辽宗室,弑其太后徒单氏,因而大举入寇。苟非乌禄帝辽,瓜州反镝,南北之兵可遽休乎!夷狄有君,金之幸,宋之幸也。孙璟继绪,虽志存润色而诛求无艺。卫王失驭,内成沙虎之逆,外引蒙古之师。会河败绩,居庸大掠,金替元兴,于兹而决。宣宗立于逆臣,徒以公主金缯乞和于敌,终畏其逼,南徙于汴。蒙古入燕,而祖宗神御及诸妃嫔皆沦没。和宋,弗纳。遣子入寇,将谓失诸元而偿诸宋;岂知宋、元分金之约,亦如海上灭辽之盟乎?守绪弗守,弃汴奔蔡,汴帅降元,而二王两后妃嫔宗室俱赴青城,一如宋人北辕之日。元杀二王族属,送后妃于和林,在道艰楚,不啻徽、钦五国之时也。宋、元师入,虽传位承麟,一炬同烬,嗟何及哉!论者曰:肃慎苗裔,宋初贡马,犹有楛矢遗意焉。完颜始大,乞买肆毒。俘人之主,立人之臣,乱夷夏大防,易寇履正位。百年之后,仍假手于华人之崔立,以归蒙古之青城。出尔反尔,岂不信哉!熙炀济虐,金绪半刊。世宗以仁易暴,南北熙然,宜历年之逾百也。繇章及宣,蒙古浸逼。狐兔失其故穴,人竞逐之。而犹连兵宋、夏,自销锋铓。衰麻男子,方笑哭于承天;守绪承麟,空走死于河北。嗟夫!金既灭辽以俘宋,复自灭以兴元而覆宋。黑水馀孽,真夷夏所同雠,天人所必弃矣!
阿骨打取阿疏城,按出虎源金号成(方言谓金曰“按出虎”。)。
混江赭马随鞭指,朔土黄龙次第平。
山北谁容辽假息,南侵岂俟宋渝盟。
乞买方图分道入,徽钦已驾北辕行。
立楚立齐仍册宋,熙炀继暴岂能撄。
吴山立马人何在,乌禄来燕众始生。
自璟及珣根渐拨,沙虎翻来铁木旌。
三十七辆和林道,五百馀人血泪盈。
当年宋室何如此,守绪辞汴合禁声。
蔡州枉就承麟烬,黑水空辜负马名。
按:十年,金太祖完颜旻崩于天辅七年癸卯,当以“九年”为是。十年,金太宗完颜晟天辅七年(天会元年)癸卯即位,崩于天会十三年乙卯,当以“十三年”为是。
恭谒昭陵 清 · 弘历
五言律诗 押元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五十三
一源缅高祖,五叶逮元孙。
德胜唐宗远(我适与太宗文皇帝庙号及惟亲昭陵尊称唐太宗同然唐太宗历战阵尚不能愧开创之业若其事由逆取已远逊我朝得天下之正且衅起家庭致贻惭德虽贞观多善政其失亦不能掩岂若我国家非唐列圣相承比方燕贻裕后家法之美善更太宗所能万一哉),训垂金帝尊(以其太宗尝称金世宗为声名显著之贤君奋图法祖勤求治理惟恐子孙仍效汉俗屡以无忘祖宗为训衣冠语言悉遵旧制时习骑射以备武功允宜效法因命文臣□金世宗本纪知申谕诸王贝勒大臣俾万世咸法守圣谟垂训实深远矣)。
惟怀安万姓(抚者太宗应运而兴爱育群黎辑宁诸国顺之以德逆者威之以兵征服朝鲜混一蒙古群臣再三请上尊号乃万于即皇帝位于沈阳建国号曰大清复破明兵十三松山寻克锦州定宁远总初大规模益大然亦惟师薄谕和以安百姓且天宗亲统大军征明燕京唾手可得旅太宗躬莅城边阅视以攻城恐失良将劲卒为虑振而还盖深知天命攸归留以有待大圣人经画诚非众人所能窥测也),不屑取中原。
积悃申瞻拜,继绳心默存。
梵呗 清 · 弘历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二十二
梵呗西番诵,原非天竺音(中国与卫藏诸经俱来自天竺唐元奘所取经像由云南前往即鸠摩罗什及达摩等亦由彼取道并不经历卫藏故唐以前诸经皆从天竺语译成汉字今之梵呗即唐古特字由卫藏前往天竺译成藏经与中国汉字经文字虽殊经义则一)。
由来皆佛旨,谁果得真心。
应识法化报(佛之三身为法身化身报身也),不关来去今。
殷勤译国语,绳祖意犹深(我尤为太宗制清字义蕴闳深较之蒙古汉书精当我朝百数十年来凡谕旨章奏及四书五经等书一经翻译文义了然且蒙古尚有所翻三藏诸经国书岂宜阙略因特开清字经馆翻译各经几馀呈览钦定颁发俾资诵习以志绍承家法之意)。
题李公麟渭桥受盟图 清 · 弘历
七言绝句 押萧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二十八
公麟有慨南关事,遐想澶渊写渭桥。
钦若反云设孤注,如簧佥计万年昭。
按:石渠旧藏是卷后有吴郡陆柱跋云伯时此图写太宗与突利会盟便桥之事复有元张颉跋及郭畀等鉴赏印记流传有绪洵为名迹按公麟在仁宗时亲见辽人求关南十县之事且去澶渊盟好三十馀年其必有感于国威之不振因遐想夫贞观之盛不战而屈人兵此深心之所托于毫素也若澶渊之幸寇准力排众议终却强敌而王钦若反以孤注之喻肆如簧之巧成败是非有足为后人殷鉴者因披览是图慨然成咏并识如右
全韵诗上平声十五首 其十一 太宗训守冠服骑射旧制 清 · 弘历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四十七
观史知治乱,匪诩文藻彬。
常称金世宗,不愧贤君真。
熙宗废旧制,海陵荒乐频。
大定奋法祖,勤求治理臻。
衣服及语言,一惟旧制遵。
虽垂训如此,后世忘其谆。
乃知耽酒色,无不致亡沦。
又如达海辈,屡劝易衣冠(叶)。
不从谓拒谏,比喻晓诸臣。
宽衣大袖坐,劳萨忽挺身。
其孰能御之,何异尚左人。
在朕岂变更,所以示子孙(叶)。
煌煌祖训昭,世守应无悛(叶)。
卧碑勒箭亭,乾隆壬申春(崇德元年十一月内弘太宗御翔凤楼集诸王贝勒八旗大臣等命文院大臣读大金世宗本纪谕众曰尔等审听之世宗者蒙古汉人诸国声明显著之贤君也故当时后世咸称为小尧舜朕披览此书悉其梗概殊觉心往神驰耳目倍加明快不胜叹赏朕思金太祖太宗法度详明可垂久远至熙宗合喇及完颜亮之世尽废之耽于酒色盘乐无度效汉人之陋习世宗即位奋国法祖勤求治理惟恐子孙仍效汉俗预为禁约屡以无忘祖宗为训衣服语言悉遵旧制时时练习骑射以备武功虽垂训如此后世之君渐至懈废忘其骑射至于哀宗社稷倾危国遂灭亡乃知凡为君者耽于酒色未有不亡者也先时儒臣巴克什达海库尔禅屡劝朕改满洲衣冠效汉人服饰制度朕不从辄以为朕不纳谏朕试设为比喻如我等于此聚集宽衣大袖左佩矢右挟弓忽遇硕翁科罗巴图鲁劳萨挺身突入我等能御之乎若废骑射宽衣大袖待人割肉而后食与尚左手之人何以异耶朕发此言实为子孙万世之计也在朕身岂有变更之理恐日后子孙忘旧制废骑射以效汉俗故常切此虑耳我国士卒初有几何因娴于骑射所以野战则克攻城则取天下人称我兵曰立则不动摇进则不回顾威名震慑莫与争锋此番往征燕京出边我之军威竟为尔八大臣所累矣故谕尔等其谨识朕言乾隆十七年春因恭读孙臣太宗实录敬述此谕立卧碑于箭亭镌示子庶使皆遵听毋忘以绵我国家亿载丕绪)。
全韵诗上去入声七十六首 其六十二 金太宗 清 · 弘历
押觉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四十九
天辅草创天会继,灭辽北朝归掌握。
南征徽钦就拘絷,高宗称侄惭不觉。
其势颇可成一统,未乘时实失商㩁。
武功既昭修以文,劝农议礼并制乐。
传位熙宗继太祖,大公量更人难学。
全韵诗上去入声七十六首 其六十三 金世宗 清 · 弘历
押词韵第十七部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四十九
劝进协人心,即符天命吉。
以久典外郡,民艰故所悉。
分疆息兵戈,休养筹勤恤。
戒奢崇以俭,去文归于质。
其最可称者,毋忘旧为棘(叶)。
讵止一代然,万世胥应述(世宗之不忘国俗实堪为万世法恭读本纪实录我诸王太宗尝命内弘文院大臣读金世宗谕贝勒大臣曰世宗乃声名显著之贤君当时后世咸称为小尧舜其在位奋图法祖勤求治理惟恐子孙仍效汉俗预为禁约屡以无忘祖宗为训衣服语言悉遵旧制时时练习骑射以备武功因复谆切戒谕曰朕此言实为子孙万世计惟恐后日子孙忘旧制废骑射以效汉俗故常切此虑耳予钦奉此训命于箭亭勒卧碑以训永世)。
玉烛新 汉中农家掘土,得北宋铁钱 现当代 · 白敦仁
押词韵第三部
龟龙争出地。
看草圣宸题,古苔荒字(太宗始以草书题钱文,见《侯鲭录》。)。
六州铸遍,千秋外、一斸萧山金气。
当年会子。
算易得、刻泥难比。
浑未信、历劫青蚨,陈陈尚夸闾里。
军兴日费谁供,叹往日秦中,万家如洗(皇祐三年田况奏论益州交子,详见《宋朝事实》。)。
蓬莱一水。
空想像、贝阙金银天际。
金迷纸醉。
更草草、临安何事(绍兴末,钱处和创行会子,不十年,公司见缗益少,楮券盛行,铜货积而不用。见《建炎以来朝野杂记》。)。
谁念取。
谢启充肠,心伤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