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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五、《皇朝文鉴》卷九八、《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一、《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三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四一
商鞅用于秦,变法定令,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秦人富彊,天子致胙于孝公,诸侯毕贺。
苏子曰:此皆战国之游士邪说诡论,而司马迁闇于大道,取以为史。
吾尝以为有大罪二,其先后六经,退处士进奸雄,盖其小小者耳。
所谓大罪二,则论商鞅桑弘羊之功也。
自汉以来,学者耻言商鞅桑弘羊,而世主独甘心焉,皆阳讳其名,而阴用其实,甚者则名实皆宗之,庶几其成功,此司马迁之罪也。
秦固天下之彊国,而孝公亦有志之君也,修其政刑十年,不为声色畋游之所败,虽微商鞅,有不富彊乎?
秦之所以富彊者,孝公敦本力穑之效,非流血刻骨之功也。
而秦之所以见疾于民,如豺虎毒药,一夫作难,而子孙无遗种,则实使之。
至于桑弘羊,斗筲之才,穿窬之智,无足言者。
而迁之言曰「不加赋而上用足」。
善乎,司马光之言也,曰:「天下安有此理。
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
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也」。
二子之名在天下,如蛆蝇粪秽也,言之则污口舌,书之则污简牍。
二子之术,用于世者,灭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
而世主独甘心焉,何哉?
乐其言之便己也。
,世主之父师也。
谏臣弼士,世主之药石也。
恭敬慈俭,勤劳忧畏,世主之绳约也。
今使世主日临父师而亲药石,履绳约,非其所乐也。
故为商鞅桑弘羊之术者,必先鄙尧笑舜而陋禹也。
曰,所谓贤主者,专以天下适己而已。
此世主所以人人甘心而不悟也。
世有食钟乳、乌喙而纵酒色以求长年者,盖始于何晏
少而富贵,故服寒食散以济其欲,无足怪者。
彼之所为,足以杀身灭族者,日相继也,得死于服寒食散,岂不幸哉。
而吾独何为效之。
世之服寒食散疽背呕血者,相踵也,用商鞅桑弘羊之术破国亡宗者,皆是也。
然而终不悟者,乐其言之美便,而忘其祸之惨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