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君子小人劄子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梁溪集》卷六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
臣昨日奏事,论及人主之职在知人,虽尧舜犹以为难。诚能别白邪正,使君子小人不至于混淆,然后天下可为。伏蒙宣谕,知人亦非难事,但考其素行则知之。窃仰圣训,诚得知人之要。然臣窃谓国家艰难之际,图回事业,虽材智兼用,然帷幄腹心,非君子不可。何哉?君子爱君而不谋身,忧国而不谋家,以公忘私,以义忘利,而小人则反此。自昔人主信小人而任之,其国未尝不至于危亡。夫小人岂不欲安存而恶危亡哉?然使之谋人之国必至于此者,以其无远见而操术然也。彼方以谋家保身、营利趋私为得计,于国事恬不加恤;非不加恤也,以为必不至于危亡而不知恤也。唐天宝末,杨国忠既激安禄山叛,以信其言,又促哥舒翰出兵潼关,恐其不利于己,动为身谋,不顾社稷大计。及遭陈元礼之变,刃加于颈而后知,盖亦晚矣。是其所以求全者,乃所以自族也。范祖禹有言:夫避害就利者,小人之常也。利于己而不利于人则为之,害于国而不害于家则为之,自以为得计矣。而既害于国,则亦害于家;不利于人,则亦不利于己。是以自古小人之败,必至于家国俱亡而后已。此圣人所以戒小人之勿用也。然而为人主者,曷尝不欲用君子而退小人哉?卒之君子多不能安其身于朝廷,而小人尝得志者,君子行道直、自信笃、去就轻、好恶正故也。行道直则不能阿谀以取容,自信笃则不能过防以远害,去就轻则不为爵禄之所累,好恶正则不为奸邪之所喜。自非人主明足以察,诚足以任,则君子虽欲有为于当世,不可得也。齐小白之任管仲,信而弗疑,此所以成霸业。故曰有人而弗能知,害霸也;知而弗能用,害霸也;用而弗能信,害霸也;信而以小人参之,害霸也。霸犹如此,况欲图天下之事业,以起中兴之功哉?陛下既得知人之要矣,更愿致察于君子小人之间,天下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