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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圣之时论 南宋 · 陈长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三、《唯室集》卷一
仲尼之道,其犹天欤!
春夏秋冬,发生敷荣,揫歛肃杀,人徒见万物枯荣之迹而已,所谓化工之神,初不可得而见也。
孟子去圣人百有馀岁,而得圣人之传,知圣人之奥,故其发明仲尼之道不同于清、和、任,特曰圣之时而已。
盖其仕止久速之不同,人徒见仲尼出处之迹如是,所谓仲尼之道,初不可得而见也。
呜呼,此仲尼之道所以大欤!
孟子之学所以深知仲尼者欤!
请试论之。
有大人之事,有圣人之事。
大人者,大而未化,以道为标的,步趋言动,视彼而行,如持尺度而校长短,如持权衡而酌轻重。
夫以尺度而论长短,以权衡而量轻重,宜其无所差也;
然而尺短寸长之间,铢黍轻重之失,一有少异,则尺度权衡有时而不足恃,其谬已千里矣。
圣人德臻极致,体与道合,由仁义而中会通,身为度而声为律,故其动容周旋、出处语默,无所待而明,无所持而合,不思而得,不勉而中。
如天不言,而四时自运行,万物自生杀,人徒见草木发生肃杀,而不知化工之迹也。
此大人、圣人之德所以不同也。
伯夷伊尹柳下惠,大而未化,气禀于天者或有所偏,故其性分之内,如玉含质,如金在镕,所以胚浑琢磨之功有所未至。
其清、其任、其和虽各臻于圣人之一端,使三子者易位迭处,则或有时而未尽善矣。
仲尼以天纵之资,造前圣之极,事变千途百出于前,吾随其宜而付之,物各止其所,事各中其会,及其事遂功成,仲尼之迹初不可得而见也。
齐景公夹谷之会,徒仲尼文儒礼义,欲以莱人而劫鲁侯,及其正色大数,命士兵之,则齐人惊畏,其不可俄而度矣。
仲尼之时一也。
卫灵公南子,凡洁身修己之士羞称其人。
子适卫,南子请见,而仲尼见之,子路且以为言。
仲尼遇物而应,各适其时,不可俄而度,此仲尼之时二也。
原思为宰,与九百,子华使齐,与釜与庾,虽冉子且不知其意,此仲尼之时三也。
于门人无所脱骖,遇一哀于旧馆,则脱骖而赙之,子贡且疑其已重,不仲尼之用各适其时。
仲尼之时四也。
圣人之德见于事者,其梗槩如此;
圣人之心见于经者,尚有得而言之。
在《易》之时,各赞其大。
处《泰》处《否》,则汇正、汇征之不同;
居《复》居《姤》,则朋来勿用之有异;
《遁》而尾厉,《乾》斯首凶。
凡《易》随时之义,则亦仲尼之时也。
考之《春秋》,赵盾之不出境则为逆臣,许止之不尝药则为逆子,里克之死不书讨贼之词,郕伯之来待以成君之礼,卫衎书复归而郑突不书,小白书入齐而晋文不纪。
凡此,《春秋》之时可得而见矣。
虽然,孟子学圣而几于仲尼者也,故其行事亦有类于圣人之时者。
均为馈金,或受于宋,而齐则不受;
均为发棠,前则言之,而后则不可;
均为交币,季子则报之,而储子不报。
槩是三者,则孟子之于圣人,亦其殆庶几矣。
学者能知圣人之行事与其笔之于书,知夫圣人之所谓时者其果为如何。
知此,则富贵穷达、死生祸福之际,其将不诡于圣人矣。
子思子曰「君子而时中,小人而无忌惮也」,其亦此之谓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