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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诏论雷雨为灾奏绍熙五年十月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九九
臣伏准吏部牒录到十月八日诏书,以「雷震非时,淫雨为灾,推寻厥咎,未知其由。
凡朕躬有过失,朝政有阙遗,令台谏、侍从各条疏以闻」。
臣官为侍从,职在论思,不待访对而可言,况有诏书之罪己,傥有所隐,宁不负恩!
臣不知陛下此诏果实事耶?
抑止虚文耶?
果为实事,则陛下即位之初,尝诏求直言矣。
今四方之言已交公车,其间及陛下之过失、朝政之阙遗者必多有之,未闻略加采择,见之施行。
则今日此诏,臣恐未免如前日之虚文尔
若以虚文事天,天岂可感乎?
臣闻庆历中灾异数见,一时宰执尝谢过上前,仁宗谕之曰:「不须谢过,但自行事」。
范仲淹参知政事,退而条具应灾四事以上。
皇祐中,又以星变内出手诏十二条,令中书、门下、枢密院于军国庶务中推求实事,有合更张振举者,密具以闻。
于是文彦博等请日举两条合更张振举者,委曲面奏,所冀言之必行,行之必当。
祖宗应天以实如此。
臣谓陛下今日当先博采应诏之言,取其条上之事,责之大臣以次施行,如皇祐故事,则自可应天而消变,虽不为此举,臣亦以为可也。
刘敞尝谓:「三公之职,主和阴阳;
议臣之任,主明天人。
陛下当责三公以其职,使之陈阴阳不和之理;
当责议臣以其学,使之明天人相与之际」。
此诚知治体之论也。
陛下傥责实如此,则臣安敢以虚文应诏
陛下傥徒事虚文,则臣虽以实对,亦无益
是以臣先以责实望陛下,而后敢言焉。
臣闻之宋祁曰:「灾异之发,政教之本,在朝廷君臣之间耳」。
其他琐琐细故,诚不足以当阴阳之不和,议天人之相与。
今明诏所及,止于上躬过失、朝政阙遗,盖知当务之为急。
臣敢据是二者,参之灾变,为陛下陈之。
夫天之鼓舞万物者,雷风也;
君之鼓舞万民者,号令也。
天有雷风之变,乃为人君号令之应。
雷为天地之动物,最为不测而难信者。
然发以二月,收以八月,人事候之以为节,未尝爽也。
故万物因之以动蛰而无病焉。
若当收而发,则误物多矣。
陛下亦尝因雷之非时,而反求之号令之间乎?
陛下与大臣恐不能辞其责。
陛下自即位以来,好出御笔,升黜之间,多为不测。
若示人以聪明威断,其慰人心者固时有之,而动人心者亦不少矣。
陛下抑思人君据天下之利势,一喜一怒,系万物休戚,而使人不可得而测,则人其能自安乎?
当人情求安之时,而反使之有不自安之意,殆非初政之美也。
司马光尝告神宗皇帝曰:「陛下好于禁中指挥外事,非公卿所荐举,牧伯所纠劾,或非次迁官,或无故废罢,外人疑骇,不知所从」。
夫公卿牧伯所纠劾,或谓之贤而不贤,或谓之有罪而无罪,皆有迹可见,责有所归,故不敢大为欺罔。
若奸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为圣意以行之,则威福集于私门,怨谤归于陛下,此《体要疏》中语也。
陛下向在潜邸,固最爱此疏,岂今日乃忘之耶?
陛下诚以光之言平心熟诵,反而思之,则今日之举,为是为非,可以坐决矣。
臣故以号令不测为陛下之过者此也。
寿皇圣帝因山之举,国之大事也。
始卜稽山,大臣以为土薄;
复卜赤山太史又以为不吉;
卜下宫,又以下宫为不可迁也。
日月已迫,而神穴未定,有司应办,蔑知所向,此非朝廷之过乎?
太上皇移御之所,有国之大事也,至三易其处,使天下闻之,莫不疑惑,此又非朝廷之过乎?
随龙人推恩,陛下即阼之二日,固尝有宣谕矣。
已而大臣拟进,至于一再,必欲施行,陛下持之不下。
臣尝亲闻玉音,谓:「朕尚未见父母,而先推恩随龙人,孰为重,孰为轻」?
有识者闻此训也,莫不感叹陛下圣明,而大臣复请下之,使陛下诚心实德不孚于天下,此又非朝廷之过乎?
惟庙议无一定之规,故出令有二三之惑,臣故以号令不信为二三大臣之责者此也。
雷震不时,应或在是。
孟冬之月,六阴过盛,而谓之阳月者,以阴盛则衰,阳当生尔。
今乃淫雨为灾,盖阴胜也。
推之人事,则君弱臣强,阴胜也;
内侵外治,阴胜也;
小人害君子,阴胜也;
盗贼病平民,阴胜也;
边陲多骚动,阴胜也;
蛮夷谋中国,阴胜也。
陛下受天明命,大臣虽有翊戴之勋,而威福之柄,实在陛下。
前日大臣蔽一大吏,出一台臣,而陛下觉之,罢大臣而进台臣,人已服陛下之英断,君弱臣彊之病宜无有也。
陛下自在潜邸,不迩声色,及登大位,亲洒宸翰,以声色及酒为戒。
既己无所耽溺,则亦无所牵制,内侵外治之患宜无有也。
惟是陛下思见太上,朝夕不忘,而中有间阻,绝不得通,求之愈切,阂之愈固,使陛下彷徨无策,经营南内,将有移御之虑。
若果如此,陛下念亲可谓至矣。
然于宗庙社稷之计,不审熟虑之否乎?
此恐未免动阴胜之应也。
天道虽远,固未易知,人心匪遥,正自可见,自古未有不召而自致之灾,亦未有已出而不应之变,陛下固不可逆料以为不然而不虑之也。
推之已事,亦可监矣。
陈瓘尝谓:承颜养志,当以大舜、武王为法。
入修家人之礼则恭顺无阙,出治朝廷之事则威柄不分,此乃大舜、武王之所谓孝也。
臣愿陛下如之言,以事其亲,则内侵外治之患,庶乎他日可以免矣。
陛下践阼之日,即以收召人物谕臣。
及召命之出,莫非负天下物望者。
今在朝之士彬彬,固多君子矣。
然臣尝密察搢绅之间,则多猜防顾忌之心,无安舒閒雅之意。
盖君臣之情未洽,而邪正之路未分。
陛下信重君子之意未孚于人,而昵比小人之迹已见于外。
君子告陛下之言,小人或得预闻,而小人误陛下之意,君子或不能知。
正道恐消,邪道恐长,此亦未免动阴胜之应也。
当六七月之间,淮浙大旱,剽掠之徒,所至蚋集。
今虽小弭,然饥寒渐近,虽朝廷多方轸恤,而州县在在无米。
失今不图,向后盗贼安保其不作!
此亦未免动阴胜之应也。
湖南蛮獠,今年侵扰内地,已费调护,粗得平贴。
似闻虏人复求疵于言语文移之间,我方内虞饥馑之迫,岂可外有兵革之衅?
备御之策,茫如捕风,此亦未免动阴胜之应也。
淫雨为灾,应或在是。
臣素无学术,不善推步,因灾求类,以荐所闻。
愿陛下思所以致灾之由,求所以弭灾之道,事事责实,不以虚文。
大要君臣之间,各自反己,则转灾为福,反沴为祥,直反掌之易耳,惟陛下留神念之。
臣以使事在途,辄因诏书驿置以闻。
言语狂妄,甘俟显戮。
臣下情不胜陨越俟命之至(《止堂集》卷五。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续文献通考》卷二二三。)
又以下宫:原无,据《历代名臣奏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