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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府寺丞知兴元府利州路安抚郭公墓志铭绍定六年十月1232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二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蜀自绍兴和戎,大弃陕服,且割商、秦之半,于是西阻天水、皂郊,东阻大散、黄牛,而阶、成、和、凤遂为西南剧。
开禧三年,叛将以四州事金,由是金人知我险易。
安沂公极力宣理,仅克就绪,会移镇去,边备浸弛。
嘉定十年冬,虏遂大举,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
明年春制置使董君居谊成都进治利州
明年,虏捣河池,抄梁、凤、三泉制置司退守剑外,安抚司退守米仓山,蜀之险尽为虏所觇。
安公再镇,未及三年而薨;
南海崔正子与之继之,未久亦称疾去。
会金鞑相持累岁,朝廷患之,嘉定十六年,召淮东帅臣郑损,超除四川制置使,剸属以疆事。
一日鞑虏乘虚大入,惧,捐四州及天水军,退守七方、武休、仙人三关,自沔还利。
朝廷又患之,绍定元年,命湖北帅臣桂如渊伐之。
先是,吾乡郭公正孙通判金州日,当金虏大入,东陷上津,西断梁、洋,公以饷所督餫,间道驰使称贷于京湖制置使赵彦仁方,而谕豪民富商倾财募士,虏遂遁去,与郡守游勉之九功讫全孤城。
长宁军未期岁,崔正子请于朝,移知文州
会虏盗边,迫阶、文,军溃入竟,公擒捕寘之法,民夷按堵,诏进一官因任。
在郡四年,擢知嘉定府,兼权成都府路提点刑狱,兼提举常平,未几为真。
治状转闻,除太府寺丞,兼知兴元府利州路安抚提举秦茶马。
盖公自安康却虏以来,威名著乎西南,命下,佥谓分阃得人。
公以本生母忧辞不就,申诏夺服,公固辞,不获命,乃起视事。
公素负才略,有经世志,每观国家故事,至胡丞公力争和尚原,而郑亨仲承秦桧风旨,割以遗金,辄抚几慨叹,又谓无五州不可保蜀,无大散、皂郊诸关不可保五州。
至是受任汉中,首以修大散诸关告诸制置使,然边未有警,议格不行。
三年十一月,鞑自宝鸡趋凤集,如升虚邑,公之言始信。
鞑既去凤,公又言鞑必再来,宜亟命沔将以重兵㧖马岭
制帅报曰:「沔将岂可跬步去七方邪?
马岭已付之田燧矣」。
公怃然曰:「谁为是谋者,误矣!
且七方深处腹内,汗漫无险,异时虏自西入则备西可矣。
今虏攻京兆,闯凤翔,游骑数至宝鸡,则自东入必矣。
马岭为东西边之要,有险可守,置重兵于此以逆挫之,虏气必夺。
若俟其踰马岭,逼七方,则五州地数百里已与虏共之矣」。
时有谓虏必西乡者,故公言不用。
明年三月,虏果由东道纵兵大入,舍凤集不攻而力争马岭,田燧以忠义人千四百当虏众数万,血战三日夜,矢尽援绝,遂死之。
虏既踰险,乃鼓行而西,驰骛平原,不可复制,公之言至此又信。
方鞑人之寇凤也,遗嫚书城下去。
公移书制置使,略曰:「数年以来,虏尝得志于我,今无故请成,意未可知。
万有一如谍报假途捣汴,且他有难塞之请,将何以应?
今宜谕以道不可假,师无可借,粮无可贷,舍是三者则本朝交邻自有故实,非外有司所得专,宜俟奏报。
虽然,议和乃一时之权,严备则万全之计,首当饬将练兵,以备不虞。
彼若以和误我,则勿候覆请,随宜剿遏」。
制帅惧拂虏意,指公为异论。
四年正月,鞑人又至,则径属他官往武休议和,事甚秘,公弗及知。
虏又出嫚书索粮二十万斛,五日取若干斛,其使速不罕诸人裴回兴赵原,而别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自如。
制帅方令诸将毋得擅出兵,沮和好,且遣王良能、李大举诣凤翔虏酋所回报,而督汉中趣办牛羊酒以犒鞑师,边民㧖腕切齿。
公叹曰:「馁久戍之卒以啖方张之寇,尚策之得耶」!
制司既又下令,悉召西和天水凡并边之师入保七方,公谓弃五州,守三关,则蹙地已数百里,痛愤累日,又告曰:「勿谓五州可弃,五州之民痛入骨髓,则锄耰棘矜利于锋镝;
勿谓三关可恃,玩寇纵敌,使得气去,将往来三关之外而遂已乎」!
语闻,制帅滋不说。
公知不可救药,自是兀然孤城,束手待尽矣。
鞑人自攻凤翔,已分兵入吾境,先自隔芽、大散关坌入。
鞑所驱中原民号投拜户,有愿为我用者,公谓平戎既误,若招纳归附以携其党,实制变之大机。
脱又不纳,必反为虏导,即言之制帅,且请事定之后,分处边疆,垦辟营屯荒田,不忧其聚而生变也。
众是公谋,诸将亦阴给资粮以俟。
制司俄下令不纳,北人大失望,于是鞑人因归附之众𨈆藉吾竟,三关之外生聚一空。
四月癸未破凤,遂长驱东乡
时大将久屯武休,公为言:「武休险绝,且重兵在焉,虏决不自此入。
彼不右闯石顶原则左投㯠子关,若阳明、日落、黄竹、茍谷,一处透过数十百骑,则武休虽众,无所用之,顾乃懵不加省」。
五月丙戌朔越六日辛卯,虏果以轻师缀武休,而自阳明、黄竹趋迫兴元,梁、洋义士先已分戍诸关,城中惟忠顺军千人,制置司檄遣略尽,其将呼延棫亦分戍石顶原,公誓以死守。
俄而武休之众溃,谍报鞑人谋趋米仓山,寮属丘子正、亲校张谅等请曰:「事势至此,若招讧溃,㧖米仓,犹可保民,徒死亡益也」。
公亦虑鞑人由巴山深入,乃亟索呼延棫,俾鸠忠顺馀军以俱。
癸巳,遇鞑人于沙窝,我师三战三却,死伤几半,然犹有支径可避。
左右劝公,公不为动。
甲午,鞑人自廉水捷出我师之前,公与兄子凤州推官宜中、仲子主管机宜文字文中,凡一门八人,同时遇害。
左右得免者仅一二,具言其状,行道之人为之流涕。
六月庚午,余同产兄高南叔某自洋州将帅师还定汉沔,得公杜家坡,敛而殡之,其孤黄中巴山跣护以归。
明年,余返自南迁,哭之殡所,且俾商祝陈词曰:「呜呼!
自弃捐边关,诲盗延敌,而毁封破域矣。
削弱监牧,专利委责,而阋墙斗室矣。
金缯事虏,饮欺茹诈,而堂皇四辟矣。
有功弗赏,有善弗纳,卒叛弗戮,将骄弗戢,而龟玉毁于箧椟、龙蛇生于几席矣。
于是公受任于多故之馀,挺身于群疑之侧矣。
众投戈于散地,己缨冠于同室矣。
众养祸于八年,己承危于一日矣。
既幸生之不忍,则一死之皇恤矣。
自靖自献,虽为臣之常分,而言不己从,事不己出,则一死之奚益矣」!
祝辞至此,其孤黄中泣之恸,踊而言曰:「是深知先人者」。
祝诵终篇,黄中愀然曰:「不得公一言以葬,其孤即没于地,将无以见先人矣」。
予谢曰:「予既与而先人言矣」。
黄中曰:「盍为我申叙而铭之」!
予窃惟念,去年初夏公以书抵靖曰:「比鞑人以和欸我,今春又以酋书期我乎汉中,戎帅拒弗纳。
或者尤之,不知虏情反覆,戎帅未为失也」。
今书犹在笥,而公抱知言之名以没,是可哀也已。
然则予既知公之心,予曷敢不铭?
公字兴祖,系出唐汾阳王
六世祖扆,自安仁徙临邛
曾王考畋,举元祐三年进士,官至左朝散郎通判绵州,累赠左通奉大夫
王考季舒,举绍兴二年进士,官至左(中缺。)子汉,皆随难汉中
葬公者,黄中与其子久传而已。
幼孙祖传,则后公五月而生。
女子五人,长适文林郎潼川府路都钤辖干办公事张庭秀,次贡士何烨,次迪功郎胡仲荣,次赵森,次张好仁,惟归胡者存。
孙女三人,其存者一,长孙,婿迪功郎简州司法参军
公初该嘉定十七年明堂恩,以官兄子寅,今为迪功郎、监四川总领所大安军赡军仓,解官持心丧。
再该绍定三年明堂恩,官兄子宽中
黄中将以绍定六年十月癸酉奉公之丧葬于临邛县白木里之东冈,与张宜人同兆。
既谒铭于予,庭秀又状公行以来,乃叙而铭曰:
西南之祸,信亦有繇。
墙藩隙坏,寇戎之招。
金缯赂遗,彊胡之挑。
伍乘弗整,戎器弗敹。
彼憪然者,专利宣骄。
造攻稔衅,匪一夕朝。
公兴受败,力支翘翘。
乃设地险,乃绝虏邀。
诲谆听藐,以我言訞。
一策不试,啖于獍枭。
循义尽分,公心孔昭
我原厉阶,揭铭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