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园夜话有述五十韵 清 · 申维翰
五言排律 押齐韵 出处:青泉集卷之一
十一月四日。士集要与余一宿。预令门下治书帷净甚。余造焉。是夜天雨雪。一灯荧荧。坐卧万卷。兴至而吟。吟倦而睡。睡起则沃以酒。殆逆旅中浣心境也。余驩而把士集裾曰。易不云乎。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即余二人之同心。视古君子奚让。同言论同志槩。又同好为诗。敢问吾子于诗何所好。士集笑而应曰。子非同心者乎。吾从子之所好。甚于影响。胡为乎歧之。虽然子非我。请先言吾好。以与子同好。吾于诗。不以规矩。不以格律。不以声容色泽。而所把玩者天机也。天之象。日月星辰风雨霜露。地之象。山川草木鸟兽鱼鳖。孰陶铸是。孰磨光是。孰居无事。粲然而成象。其在人而为学士逸民任侠僧胡冶女孀姬之歌言笑泣绎如班如者。与夫物之千红万碧烂熳低昂自然而舒自然而动者。色色天生。种种天趣。是皆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且怨乎哉。今吾所由之际。无日而非诗。诗何尝有法。亦何尝有族有宗。读周南之芣苢三章。觉自有天地万物气象。由汉已下。李唐以诗道鸣。大氐格物沿情。葩分蕊别。认得人间无限臭气无限光景。便与自家意思一般。即吾师乎。吾师乎二南。得之为通物观也。三唐得之为采真游也。降此以往者。为物役为事障为乱朱紫。适人之适而以为己私。殆哉岌乎。彼之谓风波之人。语未卒。余遽辟席而起。触触然如有神君唤余醒者。嗟乎。余之不幸而生乎今。不得闻往哲之玄规。又幸而从士集游。反而求之斯言。斯言也。即使黄陈家数子地下闻之。与有恨矣。抑吾何幸往在壬辰。士集先访余都市中。余固得其心于眉睫之间。而因得其诗。今又得其所好。士集乃人䫉而天游者。余亦安能辱吾士集而寘之同好为。自是因留士集园旬日。以成逍遥游。述其所闻。得五十韵。有待夫世之同好者。以吾非士集。莫可闻此言。亦知士集非吾。莫可发此言。幸藏之如何云。
邂逅仍长夜,乾坤忽炳奎。
鼓喧残漏下,帷闇小灯低。
高树云千尺,幽园雪一畦。
醉毫容我染,谈麈许君提。
自道孤吟地,曾寻大雅蹊。
凿耕歌最野,球石律难稽。
说到周王国,声通汉女闺。
采春芣苢咏,感候草虫啼。
至籁清堪挹,馀姿粲可携。
出天皆象意,随地有欢悽。
古乐何曾缺,斯民未暂暌。
一秋枫冉冉,三月草萋萋。
胡蝶穿花圃,仓庚出柳堤。
雪融𩿨对浴,霜重雁连嘶。
𡛥女擎鹦鹉,征人拥駃騠。
合欢红烛短,离思碧云迷。
物理三能反,时音万不齐。
共嗟丝变皂,谁毁玉成圭。
汉道终衰矣,唐风实斐兮。
飞腾采石渚,光焰浣花溪。
沈宋高排垒,王岑俨列鼙。
斲轮归造化,磨镜照端倪。
讽俗关邦史,缘情及戍妻。
艳看绫织凤,雄譬剑剸犀。
各有摩天翼,双翻历块蹄。
百年沉月璧,千仞失云梯。
往辙今安在,颓波众所挤。
井蛙天小大,尘蝠日东西。
去去才难得,茫茫步未跻。
壮心羞画虎,流节畏鸣鹈。
此夕相逢语,平生宿愿赍。
骤歌谣斗极,长啸贯虹霓。
席煖娱佳客,杯寒命小奚。
听酣神兀兀,眠醒气凄凄。
窃喜迷途驾,因逢刮眼篦。
世情多服艾,吾道且羹藜。
洛北新登第,山南旧把犁。
业才窥汗漫,名或荐耄齯。
识者犹憎眼,思来欲噬脐。
兰薰袭臭味,蓬茁荷提撕。
通竹牛羊径,攀梧鸑鷟栖。
匣琴妆玳瑁,床剑映玻瓈。
异代杨还马,同时阮更嵇。
月星飞夜鹊,风雨响晨鸡。
好趁青春鬓,俱誇白雪题。
交深十日饮,义重一寒绨。
哲匠非雕篆,修芳自佩觿。
点头禅感石,倾意絮粘泥。
披匣惊西楚,交兵怯上邽。
狂吟五百字,堪笑牧归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