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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帝书1163年春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六、《江西文钞》卷三、《南宋文范》卷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年月日,臣某谨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愚无适时之才,自少读书,好言治乱,将以有为于世,而官卑人微,大吏恶其异己,每摧辱之。
宣和五年茶陵丞,隐居江西卢溪之上,穷苦困厄四十馀年,未尝一出仕,今已老矣。
伏遇陛下龙飞,以圣德临御天下,屈体求士,垂宽容之听,开忠直之路,又诏举山林遗逸,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
臣于是获登文石之陛,对天颜,吐胸臆。
窃伏自惟,国家大事,似非疏浅小臣所当言,若泛论一二常事,迂阔熟烂而不切,以污陛下之聪明,则终无补于世。
臣是以敢不避斧钺之诛,冒进其愚忠。
窃以天下之事,于今为最大而不可缓者,惟边鄙未宁、境土未复而已。
此圣主焦心劳思,坐不安席,求所以经画之术,而左右大臣共以为忧者也。
臣愚以谓此未足为忧,而臣之所忧者在陛下立志定谋何如耳。
臣尝谓自古帝王肇造区夏、兴复大业者,皆有听言之聪明、力行之果断。
虽量时审势,事有不同,至其策画之一定,卓然有守而不变,故能信用忠谋,斥去异议,卒收成功。
国家自遭夷虏之祸,今四十年,异时竭民膏血以充其赂遗,割要害形胜之地以塞其奸贪,盖出于事势之不得已,而非谓其可久用也。
陛下曩居潜藩,负刚明之德,有奋发果毅之志,海内实遍知之。
今者奉慈训,登至尊,适当夷虏背叛之,中外臣庶仰德如天日,畏威如雷霆,莫不延首倾目,愿听所为。
诚宜赫然奋厉威权,震动天下,委任贤相良将,以扫除宿愤,恢复中原,此不可复缓之时也。
臣近奉诏命来趋阙庭,闻诸道途,采之缙绅,咸谓国家长计,今已纷纷,渐无成说。
臣窃惑之,请为陛下试陈其大略。
靖康之初迄于今日,虏人多以一「和」字误中国,何为循而用之犹未已也?
士大夫有执讲和之议者,非独愚无识,其处心积虑,止欲固爵位、保名宠,苟安目前无事而已,非有奇谋远虑,为宗庙社稷万世计也。
且向来何尝不与之和哉!
我之礼日加,而彼之奸恶日肆;
我之金币日遗,而彼乃求索愈无穷。
一旦无隙而举兵,怙恃暴强,摇荡边鄙,以致天下骚动。
今若再与之盟,彼将复背盟如反手。
何则?
夷狄之性与禽兽无异,非可以礼义驯服,而我国家以天子之尊,谨守信誓,不敢先动,坐受其弊而已。
如近岁遣使嫚言骜侮朝廷,太上皇帝薄其礼而遣归,中外莫不忻悦。
使其势果能羊驱豕突,可以奋然而深入,则长驱而来亦已久矣。
故臣尝谓夷虏不足深忧,盖其贪残暴虐,骨肉相贼,逆天违人,必不能久据中原,灭亡可待也。
第恐河洛韩魏之郊,习见金人屡叛盟约,本朝惟守和议,无复境土之意,猝然有一夫奋起,殄灭彼虏,僣据中原,则其患愈大,其敌愈坚,未易测矣。
今之言和议者止于苟安,往往不加虑于此。
臣愿陛下以此深思之,与其轻信诡谋,移于偏听,宁博采群议,登能庸贤,以张吾已振之威;
与其幸岁月之安,惮劳费,罢防秋,宁谨修边备,练兵选将,以俟其可乘之隙,和议断不可用也。
近闻官军既下宿州,而将吏复失律,此亦兵家常势。
窃虑偷惰寡谋异虑之人,幸其失而喜攻之,以取效于平日,而不为国家长虑后顾之计,此尤为危疑之机。
以陛下之勇智,当可以有为之势,于此亦或蹉跌,则他时变故日深一日,岁复一岁,终无如之何也。
况今敌势已毙,其国未必帖定,特籍其馀,虐行其诡计,大则恐吾乘其势之未固,以申其扫灭之威,次则恐吾削绝其重币,以潜图其后。
此正陛下经营恢复之时,而非迟疑宽缓之日。
伏惟圣策先定于中,益务收选人材,讲求硕画,力图而谨守之,然后振举大义,以扫灭此虏,仰慰祖宗在天之灵。
天下之大事,无过此也。
臣愚不识忌讳,愿陛下恕其进越而鉴其惓惓之忠,实天下幸甚。
臣诚惶诚恐,昧死再拜。
李丞相1137年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年月日,具位姓某谨斋沐裁书,献于某官阁下:某闻天下大乱,必有英伟豪杰之士出于其时,以任一世大事。
当危疑颠覆之变,众人仓猝惶急,鲜有不失其守,而独能顾视若閒暇,举万物无足以动其心者,此人不特有超世之才,而其气有以胜天下。
故能整齐乾坤,洗光日月,成就大事无一蹉跌者,皆由其气有馀于中,而规画处置不摇于外也。
古之建大勋者,未有不先定其谋而措之于事。
伊尹相汤,使君之君,使民为之民,其说已兆于畎亩之中。
管仲相齐九合诸侯、攘夷狄,虽霸者之业,亦决于初见齐侯之日。
汉高祖兵衄于楚,下马踞鞍而问张子房,谓英布黥布姓英氏。)彭越两人可急使,而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卒破楚兴汉,用此三人之力。
诸葛孔明高卧隆中,一见先主,与之论曹操孙权人物,先取刘璋,资巴蜀之饶,以争天下,终其身无一言不验。
历观前世君子遭风云之变,支倾危,整奔溃,气为主而谋辅之,是以临大事而不乱,否则遇事仓惶,鲜不至于败者。
国家曩时承平久,武备微,朝廷狃于宴安。
宣和之末,变生仓猝,虏骑临东都城门,公卿大臣搏手无他策,进不能战,退不能守,其计止于求和。
相公力陈攻战之策,出身为社稷,犯不测之险,几成大功。
是时京师甲马劲卒尚可以战,若席卷以出,可一鼓而俘也。
至今忠臣义士愤惋叹息,以谓当时若用相公之谋,岂复有后来之祸?
其事昭若日星,今皆可覆,不惟当时可用,而至今犹可用也。
岂非气有以盖天下之人,而谋虑有以审天下之势耶?
自险人柄朝,十年之间,宰相更用事,率不过一二岁罢黜,大抵规摹一律,皆出于卑陋浅近,不足以兴起天下之大事。
日者宗庙社稷之灵,启寤圣主,赫然排群议,起相公寂寞之滨。
淮甸用师,控扼上流,岂特当一面而已,实安危之机也。
相公之志气已见于靖康之初,其关天下所以治乱存亡者,固非一介愚儒所能窥测。
今尚有可言者,皆相公之细事而犹未获见也,岂经营军旅之急而未暇耶?
盖天下之事有若甚微而其势甚大。
治乱之萌,莫不有势,言治者必审其势于未形之中,无使至于乱。
若坐观其变而安于所忽,则恐至于不可救。
且今日大势所可忧者,人心最为可畏,而夷狄不与焉。
人心或摇,何事不生,其祸有甚于夷狄;
人心宁而天意得,则叛臣逆贼可搴旗而下。
夫与强敌对垒,而我之国与民不可使先困。
若一战而得京师,再战而下河北,此亦用兵必然之势也。
然以先困之力,供此必然之势,而欲措其国于久安,有道于此,惟使吾不先困而已。
今诸军大将气色精明,张五石之弩、弯二石之弓者数十万,所向无前,可以大举,然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大举之后,其势不一,用事者固尝历算周思,审其势而逆为之计矣。
不然,恐事至而惑,忽有蜂虿起怀之变,度其力不能任则辞而去之,使他人任其责。
于斯时也,相公其当之乎?
盖虑不先定,不可以应猝,惟沈识远虑,高视世表者,能经画大势于无形之中。
天其意者亦俾相公究知天下疾苦,稔熟具瞻,然后当国。
盖此亦大事,存亡之所从出,决非近日数君子之所能办。
何哉?
其规模狭陋,不知变更,所以治具卒不张阐
相公即日任其责,其监数子之失,亦思有以易其辙乎?
裴度之讨淮西,切于馈饷,皇甫镈以聚歛勾剥为宰相,而极论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系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
时帝方倚破贼,而度之言如此,卒成伐蔡之功。
近世有王朴者,为周世宗献平边之策,鉴唐晋之失,其说曰:「观所以失之之由,知所以平之之术。
彼民与此民之心同,是与天意同,与天意同则无不成之功」。
五代衰乱之时,而知出此,使遭明主,其所就当如何?
暨我艺祖平定四方,攻取之略皆如言。
然则自古贤人君子之举事,虽行师调度之急,未有不以人心为本也。
不然,德宗之讨李希烈宰相非其人;
陈京赵赞请税屋架、贷贾缗,内怨外忿,卒至于乱,其效亦可见矣。
今国家军旅方兴,供亿无涯,而某乃于此时区区言人心可畏,盖畏人心则暴歛豪夺之法不得施于今日。
然而兵食不足,岂无说乎?
尝试以江西考之,财用自有本源,未尝竭也。
每有军需,转运司飞符急于星火,止曰于诸司封桩内要若干而已,至于本末盈虚之数,封桩之所从出,转运司盖懵然不知也。
州县乘其急,缘之为奸,无所不至,不独于此时获免贪惏之罪,而转运司复称扬其才,以为能办事
此风一煽,人争为之,委官刬刷,络绎在道,惟取空文,视历尾见在凭供帐状而已。
至于盗隐乾没,则纳赂胥吏而不究,刬刷之官虽欲加意,而本无才术,漫而不能省也。
如此则虽山海之物,椎肌斲髓以供,终莫能赡。
盖财用之失,其源非特诸路也,上自朝廷主计之臣,一切出于无术,唯闻卖官爵、降度牒,甚者至于歛僧道、卖户帖。
此虽不得已而行,官司如能尽收其钱以济军兴,犹有所补,今则徒知卖且歛而不复检校其亏赢,则所失亦多矣。
厥今天下所以大弊,皆原于小人先坏其法制,然后得肆其奸,由是廉耻道丧,守宰狼藉,狱以贿成,民气冤塞,枉不获伸,则揭挺报雠,白昼杀人,因以亡命,遂成凶盗。
且天子以生人付守宰治之,使其不能自辩于刺史县令之庭,而白刃相雠于闾里之中,官司坐视而不能讨,天下之乱有大于此者乎?
江西盗贼所以未荡平者,其衅皆如此。
夫非官吏刻剥驱迫以成,则不平而报雠以起也。
近者官司尚不究其源,常抑压被害之家,使不得诉,而反为好语以自媚于贼,以此为消盗贼之术,无乃阔疏而不当于人心?
恐衔冤之民不逞,亦操戈而起,则冤愈烦,而盗贼不胜其多矣。
去年相公初来镇南诸州,盗贼震恐,缩颈不敢摇。
厥后闻有小人妄言利害,献招安之策,于是群凶复跳聚山林,而阴结州县,以求招安
大抵近时盗贼剽掠金帛,皆以啖州县之吏及士大夫之不廉而能游者,遇官兵捕迹急,则议请招安,以缓诛讨。
且今日所谓盗贼者,非有奸雄才智之人,徒锄耰棘矜,依险阻劫财币耳;
所至聚落,复有豪民为之囊橐,其根株窟穴,姓名皆可识也。
官司若先究治州县之吏而责囊橐之家,则一保伍之力可按图而缚也。
此小盗而官不能治,恐养成异日背胁疽根,忽然溃裂四出而不可救,则岂止数倍今日之力哉!
伏愿相公视今日之弊,须痛扫除。
盖因循茍简之习,虑不及远,自以祸灾可以无及其身,考之于古,旷日持久,未有能免于祸灾者也。
虽然,贤人君子尚有可以有为之时,莫急于今日,过今日则恐灾稔祸变而悔之无及。
相公即日入觐天子,秉钧轴议论大事自有素定之谋,其计秘,世莫得闻也。
江西书生,天禀介拙,宣和初得官湖南,见上下怠玩,无益于时,归卧山间十五年矣,未尝识中朝士大夫。
唯是仰服相公之勋德赫然惊人,平昔无因进望履舄。
今兹伏遇相公开藩,作镇一方,招纳天下之士,不问疏贱,则采取风俗利病、闾阎所患苦者数事,别为劄目,随书以献。
直率愚衷,惟相公察之。
不宣。
某再拜。
赵丞相1134年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窃以军国之机、安危大计,帷幄自有成算,僚属得预佥谋,非幕中之事,固不当轻议。
愚独以谓相公负中外之望,虽作镇一方,而控扼上流,蔽遮江浙,朝廷恃之以为安,非直藩宣屏捍一方利害而已。
自开幕府以来,延问民瘼,讲求治道,无非系天下国家所以安危,虽夫牧儿,皆得罄所欲言。
某用是辄敢有献焉。
盖中原大乱,于今十年,庙堂之上,执政大臣吁谟献纳,与夫百执事谋臣辩士,人人皆能言其弊而莫能去其害者,其故何哉?
岂其根坚穴深,终不可去,而去其害者当自有时邪?
盖天之于是时也,必生是人。
古者多事之际,有能建非常之功者,必须有非常之人,适当于此时,然后能为国家排难解纷,惊世绝俗,而后世不可及也。
不然,何十馀年间言治者纷纷,而大臣更出迭入,卒无补于祸乱。
大抵风俗浸淫,其弊根于崇宁以来三四十年,牢不可破,雷同是非,醒醉不分,上下相师,恬不知怪。
朝廷每一处置之事,一下诸路监司府县,悉委刀笔吏互翻故纸相欺蔽,偷为苟且一切之计。
如此而望治道之隆,未可翘足而候也。
苟非天生大贤君子出而任事,以身任天下国家之重,取其宿弊,至诚而更张之,期于果断而力行,则恐旷日持久,靡靡然日入于败乱,遂致不可支持。
汉宣帝中兴,魏相、丙吉总领众职,外得良二千石与之共理,其术止于循名责实,而治效光于前世。
其后张禹胡广持禄苟安,遂成末年之祸。
西汉之衰,议者归咎于广,此大臣不任之过也。
恭惟安抚德伟望,镇服人心,自靖康变故之初,天下望以为,延首跂踵,以至今日者,亦群邪所忌嫉而时俗使然也。
天将厌乱,起相公于海滨,授以弓矢斧钺之,藩维要地,影援荆襄,控制表里,财用根本,人物渊薮,皆出于是,其任岂不重哉!
一旦入而辅佐天子,指挥四方,凡经济之具尽在目中,左提右眄,无不如意,则今日之事可不素办哉!
某伏见今日幕府所甚急而当措意者,不过曰人材也、军旅也、财用也、盗贼也;
又其最害治者,奸胥舞文以害民,贪吏黩货以乱政。
此数事议者常以为今日之甚难,而某每以为甚易。
大率皆原于风俗浸淫之弊,而疏剔之必有先后之序,惟人材不可独后也。
傥得其人而用之,责其功实,则其万事莫不振举,而人人变易其思虑矣。
相公江西,一时才智之士往往见辟,然古人所以招延四方俊乂以共成天下事者,其间必有国士。
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尚虑山野陋巷之间有英豪磊落自重之士,未得尽出于门下,则虽有可成之功业,或有悠悠之徒,未足赖也。
今门墙献计之士如云,而某不度愚妄,亦庶几悯时忧国之言或有可采。
区区所见,谨别条具以闻,傥蒙裁择,继此有献。
与宣谕刘御史1133年6月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
厥今风俗大坏,上下相师,恬不知怪,虽士大夫常衣儒衣、道古语者,皆甘心自置于廉耻之外,而无高人之意。
由是天下日趋于靡敝,盗贼群起,民益困穷疮痏,呻吟之声未息,而贪残之吏诛求剥歛,海内愁怨,未有如今日之极者也。
非痛锄治之,其势未可以轻革。
世之议者但忧财利之不足,罔虑国家之安危。
此岂不由风俗之坏,盖原于监司郡守之非其人。
江西一路近时耳目所及者计之,则可知矣。
一路数千里之间,未闻荐举一人奉法爱民、能推行宽恤之诏者;
其所荐举者,必苛刻险悍之夫,号为能集事者
相师成风,争为剥下媚上,以图宠擢,而廉介自守者无所容于时,今皆相率而去矣。
前年宗祀赦书,悉放建炎四年积欠,应宽恤事专委提刑司,德意甚厚也。
至今提刑司出榜放,转运司出榜催,两司争为空文,俱挂墙壁,以此罔百姓可也,朝廷可欺乎?
至于比年以来,御书宽恤及平反刑狱等诏,则虽墙壁亦未尝挂。
顷传大旆压境之始,纷然劳民,造亭宇,粉壁榜其上,视其后乃绍兴三年三月书,其灭裂文具,虽儿戏尚不如此。
去年韩少师兵驻江西,半年费金谷仅二百万缗,朝廷初许通支诸司财物,转运司执不与,密谕郡县一切横歛,惟务取办,急于星火。
聚歛之吏承望风旨,因缘生奸,百姓剥肤及髓,至坏屋庐、卖瓦木以应。
且一县科率不下数十万,公吏邀丐亦复称是,供军之馀浩浩入赃吏之家,用之如泥沙不惜,少有败露,则纳以重贿,上下相影援。
冤民叫号,无复雪诉,转运使方且阔视大言自喜,以谓钱流地上
呜呼!
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大抵数十年以来,天生此辈在世间,贪鄙庸懦相习,为浮沈低昂,以容奸为长厚,监司或按一吏,则群议交诋,以为暴刻生事。
至于日侵月削,而民弊于下,无复有议之者。
比年江西盗贼猬毛而起,虔、吉尤甚。
原其所始,皆缘贪吏暴虐,一夫揭梃叫呼,则无告之民易为啸聚。
顷常亲见吉州境内巨盗所起,未有不如此也。
幸而一方有苟安无事之处,监司乃指为富足之地,督歛无艺,又驱之使尽为盗。
至于师旅益起,事务益繁,公私俱竭,用益不足,日入于败坏然后已。
监司郡守者区区救过不给,天下安危之虑,岂复介怀?
一有调发,监司移文于县,县遣悍夫劲卒搜括乡村,无以异于寇盗之钞劫,甚至官吏自行,所过聚落,鸡犬一空。
民穷至此,如之何不聚为盗贼?
去年抛买准衣绢、防秋米,朝廷明降籴买本钱,而所在辄不支。
近者使轩按行境上,转运司方始量颁䌷绢折还,卒不尽给。
且军兴科率出于不得已,至于朝廷自有本钱,乃移易侵盗,不以还民,此行转运司使沮格朝廷实惠,歛怨于民。
使诸道皆如此,则摇动邦本,岂不深可危惧!
韩少师江西,号为用度最广之时也,然大率不满二百万缗,而骚动一路,科率之数不啻数千万缗。
班师之后,各以微末啖转运司羡馀转运司不复检察,其馀不知几千万缗为贪吏所没,可不惜哉!
比者复遇阁下观问风俗,纠摘奸贪,振拔淹滞,勤恤民隐,慨然若以身任天下安危,不顾流俗,虽将相大臣气焰烜赫,按其奸赃,振动天下。
究观前世揽辔埋轮之士,特史官一时美谈,其所施设未必有事业伟然过于阁下今日者也。
某生江南卑薄之域,自审其才不能俛仰求用于世,退卧林野,足迹未尝及公卿大夫之门。
伏蒙遣官属咨访凋弊,若不吐一言,使遐陬之民不被其泽,某与有罪焉。
胡待制 其一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七
君子小人相与进退,常系天下之治乱。
惟大公至正之道不行于天下,则君子小人必至于并进,或至于并退。
如是,则真伪杂揉,而小人者尤能盗取先王之言,施施裼袭以自出,虽明智之君有不能辨焉。
以是鲠亮廉介、守道义、砺名节之士,鲜能独立于人之朝。
盖天下有常势,此重则彼轻,而轻重均于不能无弊,救之不得其术,不旋踵祸乱乘之。
古之君子尤慎于救弊,而去人为最难。
夫世所谓贤人君子者至少,而小人者纷纷项背相望而出,又畏忠臣义士之非己,乃相与薰酿粉饰为污蔑之计,磨牙泽吻,先事根却之。
小人幸而胜,则祸止于一时,至其不胜,而君子力不能任,则祸至于无穷。
国家自变故以来,将相大臣失名节者踵相蹑也,其姻戚子孙犹仕宦于朝者,咸偷为一切之计,无复振迅以雪门户之耻。
士有扼腕谈名节者,则群笑而疾攻之。
彼挟忠鲠、负材气,奋然欲有为者,以时方恶人之谈名节,各藏缩锋颖,不敢见露,惟恐近于名节,以犯时人之所恶。
是以人人变易其操,以追时好,遂使天下之士靡然日入于败乱而不敢出力以为之。
此名节不立而风俗之坏,天下之最大患,甚可惧也。
非有一代伟人,气力瑰杰,以身任天下之事,其孰振之
自前年闻阁下执笔立天子赤墀下,入中书舍人,宏文傥议,震动朝廷。
未几领方面以出,中外咨嗟,以为群小人方不便,而忌媢伺隙者众,执事亦审天下之势,未可与之争欤!
昔者范文正公、富郑公、欧阳永叔辈同时进用,又有司马温公、吕正献公等杂遝在廷,亦尝为小人谗沮以出。
当是时,谏官列其非,御史执其不可出,否则数人者争相引而俱去。
近世则不然,今日一贤者出,明日又贤者出,谏官不争,御史不疏,众人却立环睨,恬无忧戚于其间,将见举朝而无君子,祸不细也。
今者执事复除辅郡,朝夕入觐天子,四方靡不属望,将以大有为也。
某山林野人,无预朝廷之事,独念辱侍讲,与执事之知最厚,且与切磨论议,故辄持小人君子之说以献。
执事不怪于浮言而益坚素志,则扫除氛祲,经理中原,再造王室,某虽衰朽,尚幸见之。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卢溪文集》卷二七
史馆待制执事:某江南一书生,尝缘幸会,逡巡路傍,一瞻棨钺,承謦欬之馀,遽蒙诲奖,存抚有加。
拜违以来,不敢僭问起居,惟是日与田野凋瘵之氓,望执事入佐天子,行宽大之令,反前人之失,振肃颓纲,以新四方之耳目,则山林之人亦受大赐。
自闻大旆趋朝,中外闻风,罔不倾属。
窃惟执事俊德伟望,海内具瞻,其馀出处自系时事。
即日入觐天子,秉钧轴,议论大政,进退贤愚,痛革时弊,此盖天下耳目之所望,而非小人之私情也。
某虽退居,抑尝深念,厥今天下之事,日入于败乱,其弊在于法制纪纲大坏,言事不究其本,所以言愈多而事愈不立。
且今日所患,莫先于财用,则皆言薄歛则不足,横取则伤民。
若如此言,必至于横取而后足也,某以为不然,盖不必横歛而自足耳。
何以言之?
比见江西郡县钱物皆有总目,守令之贪者盗官钱常至钜万,大胥小吏亦莫不然,多者至数万缗,少者不下千百数。
转运使巡按,所过郡县费百千缗以啖随行之吏,则为隐其失陷之数,转运使盖不能知也。
此弊行之已十数年,非徒转运使不知,户部亦未尝究也。
今若更张措置,则虽歛十倍于民,亦无由足矣。
大抵由朝廷不遴择监司郡守与不戢胥吏之奸,虽采纳人言,病在于不行。
傥择能吏,责以必行,如障回澜,使东流也,颓弊之事岂有不振者?
近年朝廷给降关子和籴,江西每岁亡虑百万缗,州县并不支还人户,多是奸胥揽人百计情出,或当职官自盗,或宾客请谒,动以千万计,赍至行在榷货务,并给见钱与之。
且财用空乏之时,不支官钱则已,岂有令百姓白出米而虚费百万缗与游手无赖之人,岂不重可惜乎?
此有以见监司郡守不为公家忠计,习于苟且,而使公务俱受其弊也。
近者向衡州言待制入朝,博询时病,开纳群言。
知某迂儒,固不足以讲大事,今以山间所见一方之利病,事虽微,实系朝廷,固有可以为执事言者。
尝妄著《盗贼论》二篇,不自知其当否,敢以上浼执事,幸试观之。
虽然,所论止虔盗耳,颇闻郴、之害,不减于此,长沙大帅更三四大臣,恬不留意。
若以为遐远不足虑,则庞勋之祸亦可成矣。
近日杀戮巡尉,害及江西统领官,其焰益炽,盖非常之变也。
往往朝廷皆不及知,执事抑尝虑之乎?
今州县弊穴如蜂窠,不可毛举,姑论财用与盗贼所当忧者,不识到阙之际,可以闻于上否。
执事少留聪明而思之。
黄平国正字 其一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茅斋作别,行复二年,瞻仰清标,如在天上。
今夏忽闻有馆阁之除,凡交游孰不共喜,而仆又倍于他人也。
蓬莱道山从容之乐,回视昔时州县,与俗吏庸人之校米盐者,其会岂可同日而语?
某与平国相识虽晚,而一见知公为异人,果具高材,为时拣拔,朝夕珥笔螭坳,廌冠南台,指陈时弊,使海内蒙福。
此亦平国之志,而野人之所愿见也。
今览所惠书,益见议论高明。
北使之来虽叵测,汴京实大乱之秋。
彼畏我之乘其虚,姑为请和之议,谋缓王师耳,若其狼心侈欲固多,则蜀亦是其一也。
仆谓近时禦寇无策,最莫甚于遣使。
当建炎仓猝之初,不可不姑为之,今已十年在目中,遣使何益,徒堕贼计、损国威耳。
为遣使之策者,非有奇谋伟议,不过曰二帝在彼,不可不遣而已。
前年胡明仲曾论此事,引鲁威公为齐所杀,而其子庄公屡与齐通好,《春秋》恶而书之。
其指陈利害,始终剀切,炳如日星,上嘉纳之。
未几,时宰恶其议不出己,复议遣使矣。
不审平国曾见此疏否,范伯达必有本,不可不一观。
向尝略及盗贼事,正虑行朝误听,得来教果尔。
此事因李丞相孙虔州佑不相能,各为异论,孙欲杀而李欲招,既而罢孙除张觷,遂专用招安之说,破械释死,因而与之官,以歆艳群贼,不数日皆解甲束手来授官,因以盗息闻于朝。
此豢虎狼之术,饥饱适时,未肆毒耳。
招安之官反令握兵巡捕,被劫杀者痛入骨髓,冤无所诉。
异时招安之官不叛,则报雠者操戈而起,所谓盗贼直须时尔。
平国高见,料此可以为长久之计者哉?
今日事大抵皆然。
可为太息也。
比来年谷虽稔,民物虚耗,州县诛求愈急,向使今岁更遇小旱,不知肉食者何以处之?
每见平国慨然有体国忧民之心,因书辄敢及之。
如某蓬室之士,兴言及此,正犹嫠不恤其纬也。
幸勿以为笑。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辱赐教,仰衔眷意之厚。
启缄,方知平国尚书郎曹,清资显秩,将逼禁近,尤慰岩穴故人之望。
每有知识自行都来,未尝不蒙记念,顾田野一人,何足以烦齿颊!
平国今逢时得路,当奋发之秋,不可与田野之人为比。
执事本受知于赵丞相丞相居外一年,亦备见天下之事靡靡然日入于败坏,将欲救之,必易其辙而后可。
向来以吕某总淮西,有识者皆知其必败事,而莫敢言及。
今祸乱已成,而后论列,不亦晚乎?
徐稚山江西,风岸棱棱,录冤禁暴,不避权豪,数十年来无此监司也,第恐为群邪所忌尔。
今若诸路尽得如此人,则何忧不治?
此亦执事不可不知也。
狂言,幸恕僣越。
邓克强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余平昔钦向克强,乡里宿儒,游场屋时间关出处,慷慨论议,克强亦若喜其为人矣。
后因盗伤先冢,遭桑梓之吏不良,仆走阙下上书陈冤。
是时宰相公卿与台谏之臣皆恻然动怀,争为论列,决欲究治。
惟乡闾私好恶之人,忌其以布衣动天庭,乃邮传他词污蔑之,纷哓十年,卒有公议,不能加损,如虫欢鸟咋,自鸣自已,了无相干。
亦有辅盗贼鼓唇吻,教其张皇笔札,欲以奇动某者,盖亦不知某之不可动也。
方上书理坟墓时,死且不惜,遑他惜哉!
世俗欲以区区谤语相摇胁,宁不谬乎?
顷得官湖南,会监司守倅皆庸俗人,争事不直,弃官而归,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甚自负也。
而纷哓之徒复加酿恶语,甚者至蹙额相吊唁,以为失意,尤可笑也。
此非特不知某之心,亦是世间久无我辈人,骤见一二事,自然怪骇。
克强平昔最相知,今者蒙书镌谕,为赐甚大,岂不知感?
但其间责某不能隐忍如韩信胯下等事,未敢以为是。
淮阴一饿夫,当扰攘之时,与夫所谓鼓刀仆驭贩缯之徒俱碌碌未有所奋,使不遇高皇帝,则数子者遂没齿于鼓刀仆驭贩缯之间,而信之事业终身为胯下之人而止耳,何所取哉?
贫无行,方从亭长漂母乞食,时尚不得推择为吏,岂自知有拜大将军封齐王之事
况今遭世承平,与信之时异,决非黥奴饿夫可以侥倖攘臂而得志者。
胯下之事可为,则鄙儒腐生喜争为之。
独不见卫青汲黯同在武帝朝,方为奴仆时,正胯下比也,二人者功名亦略等,然武帝踞厕视,至汲黯不冠则不见也。
庸奴,固宜踞厕见之,而又蒙尊礼如此,则士之所处不可不择,何足道明矣。
克强又有取于阳城,初若寻常庸人,至其刚毅见于伏阙之际,此尤不可晓。
若城当德宗多事之时,不能吐一辞以开悟人主,为谏议大夫七年,在职不为不久,顾乃含糊缄默,适遇陆贽裴延龄二事,便伏阙争。
向使城五六年而遂迁他官,不过龊龊随仗马俱退而已,何足羡哉!
幸而七年不迁,畏天下议己,始一开口,冀以塞责,此前贤亦尝著论议之,非仆之私言也。
夫士于困穷之中能秉节自高者,于今已少,克强今又作此论,恐后生弃廉耻,欲无所不为,庸懦畏怯不才之人沈默苟活于世者,必窃借其说,曰克强教我如此,隐忍以就功名。
兹风一煽,克强亦必悔之。
于今所以劝仆为之者,岂非见仆官不显赫,多困厄,因摇撼之,使俛仰自屈,以求合于世俗之人?
其意非不善也,顾仆不能为耳。
君子不论穷达,不失其志而已。
夫志虽不可得之于天下,岂不可得之于一身。
若无位以行其所志,则当求之于山林之中,或陆沈小官,虽有利禄刑祸在前,使不撼其关键,此亦穷而不失志者也。
仆愚所见如此,聊布腹心,以当一笑。
向宣卿直阁 其一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往年衡阳山中执别,时方被窜蛮荒,李林甫为国怪祥,无复生还之望。
自旧岁蒙恩还乡,实出万死一生之中,每欲渡湘水一见颜色,而久客乍归,百事牵制。
前日遽辱使车压境,枉道见访,喜不自胜,衰蹇之人何以当此厚义?
怀感之馀,瞻望怅然,辄复成二诗,聊申谢意。
千里命驾,稀阔之事,不可不以诗记之,且留为异日佳话,亦可少警薄俗耳。
如闻次第迁入新居,高门大第,据衡湘之胜,浩然自得,有天下之至乐。
彼富贵时来则为之耳,恐晚当为苍生一起,却不得常享此乐也。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经略直阁执事:自七月中闻诏下,除帅五羊,传者谓即日引道,遂无从遣介为贺。
直阁名重缙绅间,屏处江湖馀二十年,以道自乐,未尝干进。
一日忽有此除,非独尝游者喜幸无涯,盖中外莫不以为庆,始见公道之行也。
自闻除命,恨无羽翰一见颜色。
近有自湖南来者,云直阁方具辞免,尚留舂陵
盖此除出庙堂特达之知,岂容避也?
窃惟直阁公辅之才,蟠屈已久,平生所蕴,乃四方所瞻望,世之君子莫不知之,向之所以未大用者,群小人众而君子莫能胜也。
习俗之容默相高,非一日之积,骤见一人拔俗异众,则群聚而非之。
今日忽起寂寞之滨,而付以方面之寄,此固有深知直阁者。
某尚虑其间小人无以窥伺,独谓大刚而不容物。
尝闻前辈诸老言,二广控蛮海,其地阔远,吏俗不类近地,缓之则事不振,急之则无全人,凡事比馀路宜少加阔略。
不识直阁以为然否。
新参屡言和公有补天洗日之功,人虽忌之,往往惮其正而不敢駮,近数于朝列间问小人动静。
老耄矣,绝无此念,特爱其一用公道而知以人物为念耳。
此可为多士庆,老者固无忧也。
想大旆朝夕启行,益远瞻奉,但日听佳音以为慰耳。
方耕道删定书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八
服广誉之日良久,惟是湮沈之迹,未获一瞻风采、承诲语也,仰高之心,以日为岁。
执事不鄙,赐以教札,存问劳苦,感佩亡已。
惠及墨刻三本,皆奇作也。
钦夫学士生相家,而文章典雅如此,彼掩公议而盗取省殿魁以为名者,其荣辱孰轻重哉!
久欲通书,虑丞相方杜门而不敢,今方欲为之,兼尝面辱诲谕,想亦不却也。
去岁大臣论和公者非不剀切,独不见李逢吉辈忌裴晋公,居百计以沮之,君子小人,其势然耳。
删定负抱奇伟,中外所闻。
某窜居辰阳时,沅靖接壤武冈,孰闻动静。
近者庙堂诸公亦备知当时诬枉之状,若一拔九霄,当自湔洗。
况今执政同时馆阁故人,岂不能辨之?
邦衡亦同僚,皆一时名士,以汇而进,正其时矣。
答王元勃舍人 其一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判府舍人阁下:某仰服骏德伟望,几年于兹矣。
霄壤异趣,脩敬无阶,而又天禀疏介,动与时违。
政和初,尝窃进士第,薄宦湖南,不得行其志。
自退居林下,邦邑僻陋,中朝名卿巨公游宦鲜或至此,以是虽欲一拜眉宇,识风度,承謦欬,有不可得。
日者,舍人下车之初,承积弊之馀,栉垢爬痒,皆当民心,威驱恩收,和气翕然,千里之士求出于门下者衣袂相属。
独某未获造谒者,盖以憔悴穷愁之久,不特自弃,而时人弃之亦久矣。
伏辱台慈遣吏致书,副以醪醴,亲洒教墨,词旨谦厚,如待古之有道者
捧读惊惧,至于失措,顾其中实无毫发可以仰当礼请之意。
窃意必有人张饰虚词,誉过其情,以欺大君子。
虽然,近世公卿鲜能下士舍人有时之盛名,而不以惊愚顽,二千石之贵而不以骄微贱,其风流标表,有足以竦动四方,激拂当世。
固欲行古人之道于今日,而俯及疵贱之踪,岂亦如昔人市骏骨、招郭隗,始以是存心者耶?
某居是邦,既不能修桑梓之敬于下执事,而反蒙以书礼为之先,益见邦君下士之美,而仆之罪戾无以自逭也。
舍人朝夕归朝,议论大政,进退群材,天下瑰玮闳博自重之士,皆将愿缀于门阑之游,如某何足道哉!
疾病稍痊,当即戒行,抠衣登堂,终必图之。
惟少垂察,幸甚。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某违去几下,三易晦朔,归卧园林,不敢时上起居是非,自取弃于门馆。
伏念平昔本以愚疏,与时不相值,遂自放于山巅水涯者仅二十年,声迹不闻于人。
一旦执事者误采虚名,损大府礼遇之重,既归,日夕惶惧,无以塞人之言;
又虑流俗不察,便以为幡然作进身之计,用是愈益战慄,不敢嗣其某说于门下。
前日递中辱赐诲帖,词意烂然,存抚之厚,恍然如在郡阁,登高台,侍杖屦而奉名理也。
逡巡久,不敢申意,似若傲慢。
顾舍人心事落落,尝加异顾,超越俗情,固知必蒙恕察。
某有鄙见,上尘台听。
今岁庐陵境内初若大旱,幸而晚得雨,差胜他州,诚德所感,千里受福。
窃见一乡之中,自有丰歉不均,近陂塘处全不觉旱,高田有至绝穟者。
视旱官往往只见路傍平坦处,便谓丰熟,至于山溪僻远之地,多不及见。
若要一一覈实,势有不可,弊亦滋多,终不能均。
诸邑高下,使府必自探闻,不审只可均情作分数减放否。
若以所见熟处一例不减,则绝穟之家,重困赋税,恐不能办也。
又闻诸邑官多以旱为讳,向非台旨与行下诸县,决不敢受接旱状。
伏望博采舆论,断而行之。
僭冒及此,非私言也,伏惟幸察。
其三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久以衰残,不敢上通记室,方具尺牍以自解,乃蒙再赐诲笔,存问有加,仰戴厚德,遂释危虑,岂胜幸甚!
向尝妄以旱事上渎台听,伏蒙开纳,询究幽隐,一方受赐矣。
窃谓田亩高下虽不均,而一乡之中大率亦可槩见,正合尊旨所谓计乡分作分数。
盖易此说为可行,若一乡之内又分数等,则吏缘其奸,终不能均。
至于间有漏网,亦理之必不能免。
若欲赈恤贫下,庶几计乡分以定分数,上户作一等,放若干,下户别作一等,如此则无不均之患也。
愚虑如此,舍人以为如何?
近有行朝及湖南来者,莫不盛谈螺浦治誉,赫然惊人,此非谀言,盖远近之言如此,亦欲舍人知之耳。
向宣卿书中尤所叹服,兼云十年前曾两见舍人萧山姑苏,自后流落天涯,不曾通问。
此公留意政务,喜闻治声,钦重不能自已矣。
周秀实监丞 其一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蒙赐教翰,奖予过情,伏读赧然。
某湮沈之迹,碌碌林巷,仅二十年,将终老卢溪之上,未尝敢自衒鬻求合于人,而人亦莫之顾也。
不谓监丞过听,一见辄欲奖成之,自忖虚薄,恐终无以上副怜念之意。
比者判府舍人遣吏奉书,如待异人,受之惭惕,恐执事奖饰大过,他日不副近闻,适足累阁下。
此所以惊惧不得自已也。
王公天下伟人,与监丞俱负抱绝异之学,欲行古人之道于某,而某实非其人,十五年不入吉州城门矣。
尚冀怜恤,保其进退。
某近亦卧病新起,自顾何人,岂敢拒大府之命?
或此去贱体平复,瞻视稍爽,即戒行李,进谒门下。
诸凡更望重教。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违去门墙,倏然秋尽,仰思名理,时奉薄游,高斋论文,靡间朝夕,虽捍格之资,一听发药,恍如有得。
以是别后尤遽倾跂之勤,无由驰谒门屏,惟望使车行县,乃获瞻仰。
前日途中辱赐手笔,存恤周旋,久稽修谢。
是时窃闻郡人有闻于州府,使人忧惧者久之,自惟穷困之迹所以受知于监丞者,相得于形骸之外,如平日吹嘘澡韨之赐,固自感激。
若欲挽而出之,使逐荣利,盖非所望也。
中间亦蒙舍人再赐手书,今方修报,想未加叱怒也。
右使门中,英彦如林,岂少老仆,得非以之意耶?
闻大旆之吉水督捕,曾不淹日,渠魁就诛,馀党散灭,一方之幸。
近日诸鼠盗间作,此尤当治之于早,若巡尉留心,无不可捕者。
颇闻诸邑似以盗为讳,此岂持久之术?
养虺成蛇,为害愈大,不可不虑也。
胡县本寒素,蒙监丞特达之知,舍人亦恻然悯之。
近缘细故,辄求罢去,闻得权局,保全考第,乃使府终始之赐。
舍人以尝有意惜其功赏,未审其事体可行否。
尤望赞成之力,成功与否,乃胡子之命,获出大贤门下,亦足以光其脚色也。
其三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近蒙大旆宠贲,不获诣行馆修谢,岂胜感惧!
某虽处林下,无预人事,每辱监丞顾遇之厚,辄有所闻,当布于执事
某自甘閒旷之久,绝无外虑,不意乡人辄列状于使者,于是令人羞悸不敢出。
既而诸使属皆见访察,其论议州县情伪,十得七八,或时有误听,随即自明,盖以询访之广也。
初云吾邦大不治,实缘二千石之柔,遂并及执事
今尝反覆与论掣肘之由,尚且疑信相半,兼云此郡非有风力莫能治。
今者阁下权府事,愿痛革前弊。
盖郡人所患苦者,莫甚于吏风大强与三狱之淹延。
若严责时限,立要结绝,勿容以追逮證佐为辞,指顾之间,何事不了?
又闻受纳多邀阻,部僚日夕饮博,此声颇喧。
使府伺察之,勿使达及于持斧也。
僭冒,不胜悚惕。
刘乔卿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二九
某启乔卿外甥:去秋临行,承以新诗为惠,甚佳。
别来匆匆,已见新年,想侍奉进修之外,所履康胜。
老舅初被谴就道,惧人以为罪人而鄙斥之,所至逆旅,辄杜门不使之知姓名。
自入荆湖界,行路之人皆逆知之,争相迎问。
士大夫或至相贺,谓此祸非庸人所宜得。
自昔名士,天必厄之,子厚至永而文始盛,鲁直至涪而诗益工,况我无二子之才,而又谪轻地,盖虚有其名,岂非造物者见赐甚厚,而获蒙圣朝宽大之宠邪?
初至宜春,得一故人书云,不合暮年作诗不肯休,宜得此祸,又可笑。
迨至贬所,未敢遽入城,而城中士大夫多出城见访,相劳苦。
州民惊喜如异人至其邦,授馆如归,得一苏氏花园,枕沅江之上,夜郎牂牁之水出焉。
自入桃源,观晋人捕鱼,至落花流水处,又历汉伏波将军征蛮故道,湖头石室宛然。
所谓武陵五溪,尽属境内,以至洞天神仙古迹,不可胜数。
于是乃知昔人虽流窜而有以自得者,良有以也。
始望皆不可以及此,今乃自负,知未为时论所弃也。
近袁季明书又云,老舅犹有十六年寿。
尝答之云:所谓十六年亦非不多,但子之术所能知者,天年之寿耳。
若十六年之外,在我而不在天,则非子之术可得而知。
不审曾见之否,因笔及此,亦欲乔卿知我自有定处也。
相见无期,言不能尽,馀惟力学自爱。
不宣。
张钦夫机宜书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卢溪文集》卷三○
某疵贱之迹,平昔未获扫相君之门,虽天下士大夫诵阁下伟才谦德,独某无阶进谒,尝恐抱终身之恨。
曩者窜居夜郎七年,王彦恭时出所惠书,屡蒙记恤。
东归之日,道经长沙,始获进拜大丞相于服制中,仰辱盼睐之意,视如门阑旧物,过于所望。
既而退瞻履幕,且承顾接,存抚甚厚,一见忘其流落之情,以尽释平生之愿,此幸岂多得哉!
伏自拜违以来,屡欲修起居问,而身贱迹疏,坐是不敢。
比者忽奉教墨,词谦礼勤,奖引不倦,顾衰朽何以当此?
阁下席相门之贵,平生讲磨道德,佩服仁义,凡著于言行之际者,皆欲仰希圣贤君子事业而不鄙。
谓某可以追逐其间,此盖阁下好贤喜士,出于诚素,心追古人而姑从今之人,其使某踊跃而不能自已也。
窃惟丞相龙卧湘波,天下企望霖雨久矣。
一旦父子接武云衢,发舒素志,海内蒙福,则某亦受赐一人之数,犹恨老病,不获日承议论之末,惟矫首遐想而已。
灵寿杖敬拜佳惠,辄成古诗一首,聊致谢意,更冀采览,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