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故刘之道状元墓志铭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五、《无为集》卷一三
之道讳煇,信州铅山人也。少丧父母,耻家世湮汩,慷慨去乡里,卓然有自立之志。从师学问,八年有成,一试冠国胄,再试冠天府士,天下以是知名。嘉祐四年春,仁宗皇帝试礼部贡士于崇政殿,又擢之道为第一。先是,皇祐、至和间,场屋文章以搜奇抉怪,雕镂相尚,庐陵欧阳公深所疾之。及嘉祐二年知贡举,则力革其弊,时之道亦尝被黜。至是欧阳公预殿廷考校官,得程文一篇,更相激赏,以奏天子。天子称善,乃启其封,即之道之所为也。由是场屋传诵,辞格一变。议者既推欧阳公有力于斯文,而又服之道能精敏于变也。释褐授大理评事,签书河中府节度判官事。迎侍祖夫人赴官,夫人以生于南方,不习风土,间或不怿。之道乃曰:「某自立志在显亲,不幸少失怙恃,追养不迨。尚幸祖母康宁,得以成其志。今反志意不怿,岂子孙之心也哉」!遽白府请解官侍亲,府为具奏,诏移建康军签书节度判官事,所以便其养也。未几,改著作佐郎。七年,夫人卒,之道号慕尽哀,以适孙自陈,乞解官承重服。时府尹龙图王公贽重惜其去,而固留之,之道固不从。公即遣使者谓之道曰:「按著令凡适孙为祖父母承重者,盖其适子无同母弟以承其重者也。今君虽于祖父为适孙,而闻先君有同母二弟,已自服丧,奈何遽以解官而承重服乎」?使者及门,之道方伏庐哀号,徐扶杖而起,谓使曰:「煇闻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所以重正适而尊祖考也。后虽未能尽蹈典礼,而丧事敢不勉乎?况国朝封爵令文,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适者传袭,若无适子及有罪疾,则立适孙,无适孙则立次适子之同母弟。且贵贱虽殊,正适之义则一也。岂有处贵者之后,则封爵先于适孙?在凶丧之际,则重服止诸叔父?即为我重谢龙图公,毋固留也」。公以其事奏朝廷,朝廷下礼官议,以为然,乃听其去。有国以来,适孙有诸叔而承重者,自之道始也。扶灵归葬于乡里,哀慕尽礼,州闾称其孝。会数世族人有贫而不能为生者,乃买田数百亩以聚之,晨昏岁月飨给周足,县大夫为易其地名曰「义荣社」。之道居丧,未尝一造州县,四方士人从学者甚众。乃择山溪胜处建馆舍以处之,日诵乎其间。县大夫又名其馆舍曰「义荣斋」,皆所以厚风俗也。服除,赴阙,道繇真州,以治平二年春三月十有三日感疾而卒,享年三十有六。祖讳某,父讳某,皆隐德不仕。之道性和易,接人必尽诚。不尚矫节,士乐与之交。供备库使白君文质,以其子妻之。男一人,女三人,皆幼。夏四月,其季父自铅山来当涂,且曰:「吾家犹子与子有年籍之契,而校诚尤厚。昔以先伯氏之铭托于子矣,吾家犹子亦尝为濡须府君之铭矣。今将卜某月某日葬于义荣斋之右,子其为我铭之」。乃泣以再拜。杰再拜而泣曰:「敢不从命」!乃为铭曰:
琢玉为璧,璧成而缺。琢玉为圭,圭成而折。厥宝至重,不获其用。呜呼之道,不得寿考!
圣王以荣辱为法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善乎,荀卿之论荣辱也!谓圣王以为法,何则?有义荣,有势荣,有义辱,有势辱。义荣、义辱,君子小人之定分也。势荣、势辱,或得或失,或罹或免,君子小人之幸不幸也。仁义忠信为义荣,污慢险诈为义辱,公卿大夫为势荣,诛戮捽击为势辱。君子之不能有义辱,犹小人之不能有义荣也。若夫势荣、势辱则不然,君子之得势荣非幸也,理适然也。或失焉,其不幸也。其免势辱非幸也,理适然也,或罹焉,其不幸也。小人之失势荣非不幸也,理适然也,或得焉,其幸也。其得势辱非不幸也,理适然也,或免焉,其幸也。谓之义者己取之,谓之势者人持之。在己者不可易而在人者不可必。彼圣王者,持其所谓在人之势,而应其所谓在己之义,使君子无不幸,小人无幸于其间,则是势与义以类相从而不戾,兼荣常在君子,而兼辱常在小人,此其所以为法也。法正则治,不正则乱;法正则兴,不正则亡。治乱兴亡一出乎此,则持其法者,可不积精专思而处其当乎?是法也,有司不与也,历代不二也。圣王谨乎百世之上,而百世之下,莫不由之而治且兴也,莫不废之而乱且亡也。夫舜、禹,尧之所荣者也;共工、驩兜,尧之所辱者也。舜、禹非幸也,共工、驩兜非不幸也,圣王之法然也。周公、召公,成王之所荣者也;管、蔡二叔,成王之所辱者也。周、召非幸也,管、蔡非不幸也,圣王之法然也。尧之所以极治,成王之所以保文武之业而不坠者,亡他焉,荣辱之法当也。桀荣于莘而辱龙逄,纣荣飞廉而辱比干,于莘、飞廉幸也,龙逄、比干不幸也。圣王之法弃而不用也,以至窜迹于南巢,倒攻于牧野者,无他焉,荣辱之法当而为帝王,不当而为灭亡。然则操其法者岂其易乎哉?昔者齐桓公游于野,见亡郭之故城,问其所以亡,野人曰:「善善而恶恶」。公曰:「如所谓,乃良政也,然则何为而亡」?曰:「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不能去,是以亡也」。噫,知是言也,其亦知荣辱之法。
王仲仪真赞(并叙)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八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一、《皇朝文鉴》卷七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八八、《观澜文集》乙集卷二三、《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二八、《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一三、《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三、《宋元学案补遗》卷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孟子》曰:「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又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夫所谓世臣者,岂特世禄之人,而巨室者,岂特侈富之家也哉?盖功烈已著于时,德望已信于人,譬之乔木,封殖爱养,自拱把以至于合抱者,非一日之故也。平居无事,商功利,课殿最,诚不如新进之士。至于缓急之际,决大策,安大众,呼之则来,挥之则散者,惟世臣、巨室为能。余嘉祐中,始识懿敏王公于成都,其后从事于岐,而公自许州移镇平凉。方是时,虏大举犯边,转运使摄帅事,与副总管议不合,军无纪律,边人大恐,声摇三辅。及闻公来,吏士踊跃传呼,旗帜精明,鼓角欢亮,虏即日解去。公至,燕劳将佐而已。余然后知老臣宿将,其功用盖如此。使新进之士当之,虽有韩、白之勇,良、平之奇,岂能坐胜默成如此之捷乎?熙宁四年秋,余将往钱塘,见公于私第佚老堂,饮酒至暮。论及当世事,曰:「吾老矣,恐不复见,子厚自爱,无忘吾言」。既去二年而公薨。又六年,乃作公之真赞,以遗其子巩。词曰:
堂堂魏公,配命召祖。显允懿敏,维周之虎。魏公在朝,百度维正。懿敏在外,有闻无声。高明广大,宜公宜相。如木百围,宜宫宜堂。天既厚之,又贵富之。如山如河,维安有之。彼窭人子,既陋且寒。终劳永忧,莫知其贤。曷不观此,佩玉剑履。晋公之孙,魏公之子。
题外舅评事秀实堂 北宋 · 彭汝砺
五言律诗 押庚韵
地胜风长暖,堂开美亦并。
溪声留几席,山影上檐楹。
田野多真趣,诗书足义荣。
本根今日好,华实看俱成。
送蒋和父赴代州教授 北宋 · 彭汝砺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十年场屋饱声名,落笔从容一坐倾。
馀泽未能沾万物,绪言聊复启诸生。
青衫簿领当时态,白首诗书足义荣。
得失已知君不恤,春风谈笑入边城。
守令论(上)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云溪居士集》卷一五
覆载之间,有一物不得其所,则圣人以为耻,而况于民乎?故施德布政,有先后之伦,若惠泽之所浸被,则内外远近一而已矣。天下方知万里元元之民,散乎山林川谷中,异趣殊尚,情状万态;然而利害之端,虽在数千里之外,必闻于上,良法美意,虽出于九重之深严,必达于下者,郡邑之官有其人也。人情之所难通,德泽之不易及,常在远不在近,在小不在大。远、小之官,尤人主之所宜慎。近治而远弗洽,内见德而外有受其弊者,未可以言功业之成也。千里之命制于一守,百里之事听于一令。善郡邑之官者,亦善其守令而已。守令善,则天下之民受其赐矣。守令之官,得贤者而为之则善,否则旷而不治。人主易其事而弗慎,汎然与人,而不加择,则贤不肖并进,而莫能尽善。积资累任,人人可以循致。世之所谓豪杰茂异之士,取而聚之于中,有不称者,乃以补外,未可以言慎而有择也。一郡之大,一邑之小,当有弊事遗利,使贤者为之,必将更张兴造,去其所病,而建经久之业。上下牵制,而不得有为,虽有善者,无所骋其才,无以异于不贤者也。操成法以从事,进退之权制于上官,宜于民者或戾于法,关于法者或弗当于上官之意,后时而失利者,十常八九,未可以言不牵制而得骋也。事有速成而功浅,利溥而效迟者。贤者之所为,宁迟而不欲速,慕溥而践事浅。数更易而不得久于其事,则事浅者或成,而慕溥者不效。守令之官,远者不过三岁,近者一再期而已,未可以言久于其事也。人情劝赏惩罚,诱之以所好,则贤者尽心,而能者尽力;随之以所恶,则奸憸易虑,而偷堕抗志。勤弗见异,旷者无害,谁不解体?公卿有阙,取之台省近侍,不及乎二千石之贤者。贤牧良宰与断断自守之人同条共贯,疏怯愚堕、憸巧奸欺弗见黜罚,未可以言惩劝也。任人以事,得其心,笃于所务,则坚致而有成;心不得,则啙窳偷脱,无所不至。去来有时,进不待公,人谁尽心?守令之官,未得者计日而望得,既得者计日而思去,譬如行人之更逆旅传舍尔,非志意之所止,未可以言得其心也。五者之弊,有一于此,不足以驾驭豪杰,经世而济功,而况兼有之哉!故法不可不慎。昔之人以侍从之贤、九卿之贵牧养远民,郎官高第、外吏积功乃得为邑,知不可以非其人也。子贱去掣肘之法,龚遂奉便宜之诏,知不可以有所牵制也。汉宣之时,守令有劳则增秩赐金,玺书劳问,未尝辄迁徙,知不可以数更易也。刺史课最天下,则入为三公,令长政绩尤异,则升为刺史,高者或以治三辅,否则放弃斥逐,不复顾视,知不可以无惩劝也。守令之官,非以功迁,非以罪废,无辄去之理,不以序进之法诱之,知不可以引其心也。龚、黄、卓、鲁,非有大过人之才,际会以成其名尔,后世岂无其人哉?所以驾驭之法异也。辀之良者,马力虽尽,辀犹能一取焉。法之于人,无异辀之于马,操良法以驭奇士,所就非直龚、黄、卓、鲁而已,当有可观者焉,不可不勉也。古王朝之官,尊者止于八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所以重诸侯也。重诸侯者,为其与天子牧养下民也。后世与天子牧养下民,如古诸侯者,守令也。守令之官,亦宜在所尊重乎!夫督税租,配力役,听词诉,决刑狱,不足以尽牧养之道。尽牧养之道者,必有宫室户牖以居之,米谷鸡豚以食之,蚕桑麻枲以衣之,百货器用以利之,教化训道以善之,好恶礼法以制之。使民无冻馁之患,而渐仁义之训,入有父子兄弟之恩,出有君臣上下之义,不冒宪禁,而有耻且格,然后及于租税、力役、词诉、狱讼,乃牧养之功也。然守令不见尊重,则牧养之功不立。何则?不尊者,其势卑;不重者,其势轻。守令之官卑而轻之,则吏民不训。不尊者,人弗荣;不重者,人弗怀。为守令者弗荣而怀之,则贤不尽才。以不尽之才临不训之民,牧养之功无时而立矣,又况非其才者乎?故守令之官贵尊重。若计任举以为令,积资考以为守,长才雅望,擢任台阁,列为监司;循默之徒,分处郡邑,依资补授。守令高第,未尝褒进;清要不称,出为外官。或执政大臣盘渊进退者,悉典上郡。为小邑者,既以疏浅而废功业;据名都者,自谓流落而不事事。中下之郡,上中之邑,因资驯致者,苟简岁月,指日待去,不以吏民为心;有肯为者,或牵制上官,逼迫迁代,谋不得遂。制置如彼,风俗若此,皆非所以尊重之也。夫执政大臣重劳以事者,留之京师,奉朝请可也;清要之官有不称者,置之散地,示沮劝可也,何必剖符分竹,寄以民事乎?郡邑长吏,宜一切选才,去资考任举之格。称职者使久于其事,展尽底蕴。监司上官,董领大略,勿为苛细,如汉刺史六条之制,使得驰骋,略小节,旌片善。令长高第,擢补守倅;郡守尤异,入为公卿。则守令尊重,而牧养之功立矣。兹数事者,皆世之可行者也。不知变守令之法以图治,皇皇然求天下之平,难以言智矣。夫公输子,工之巧者也,无规矩斧斤,则虽有楩楠豫章,不能成器械;无目力臂指,则虽有规矩斧斤,不能致其巧。天下者,人君之楩楠豫章也;良法善政,天下之规矩斧斤也。不得良吏奉承而颁宣之,何异公输子而无目力臂指乎?今之郡守县令,人主之目力臂指矣。成周之时,以六官之属分治乡遂,中郡之吏犹足以训导千里。今宫城之外,则尹之职也;国门之外,则令之任也。人主岂直正朝廷之上,釐百司之事而已哉,必将协和万邦,使黎民于变时雍也。天下方制万里,州郡以百数,县邑以千计,星陈棋布,遍于海内,远去京师数千里,近者亦百馀里,川谷异制,风俗异宜。虽尧舜为君,不能家至户晓而道其善,伊周为相,不能身为人给而致其惠,亦选贤任能,黜陟幽明,振其纲领,要其成效而已。千里之命,制于一守;百里之俗,宰于一令。使贤者为之,则诚心正意,尽公屏私,不以位卑而弗勤,不以地远而弗敬。识虑明达,周知利害情伪。事至必断,动无过举,奸黠佥佞,不能营惑。术业赡富,政事淹练,足以长善惩恶,宣明教化,劝相劳来,抚循吏民。朝廷有善政良法,则悉心尽力达之于下,虽山谷僻陋之地,海隅荒忽之俗,必使受其赐。有不便者,请之于朝,不以挠民。敬君之事,如父之令;爱君之民,若保赤子。苟利于国,苟便于民,虽触忌讳,冒威怒,不敢顾望,徇私忘公,以求便安。如是,则户口滋息,财用赡足,率礼训德,而有耻且格矣。使不肖之人为之,不肖之人猥琐蒙蔽,浅陋轻脱,已不足以周物之利害,照人之情伪,立政立事,胜残去杀矣。加以无向公之心,挟徇私之意,不量材,不度德,惟利是嗜,苟得无耻,思虑经营,不及所职。朝廷虽有良法美意,不能推明宣布于下,具为虚文,使民不被其赐。有不便者,民虽甚病,顾望畏避,不以上闻,专务以趋和为事。时务辩治,则肆为惨毒,残剥生齿而不顾;济以宽厚,则法之所禁者,一切纵弛,败坏纲纪而不问。以谓不如是,则不足以奉朝廷之意,趋时变之宜。彼其心非通知治道之理,真有意乎奉朝廷之法也,直奉迎时事,干誉慕进以成其私耳。所使承流而宣化者若是,而欲使天下之民富庶以善,底于平治,其可得乎?唐元紫芝为鲁山令,明皇大酺,召郡县声伎,捋较胜负。时守令人人争饰倡优,为瑰丽之玩,紫芝独将乐工数十人而歌于蔿。李德裕观察浙西,敬宗命造脂盝妆具,索盘绦缭绫千匹,谏而弗进。阳城守道州,岁贡矮奴,奏而罢之。此皆近世守令之贤者,无顾望趋和之心者也。故当时赖其德,前史载其美。使为守令者忠于国,爱其民,皆若是三人,何虑不治?鲁国之政未及于善,子贱为宰,单父之民弹琴而化;汉宣之治不为无术,龚遂未用,渤海盗贼弥岁不解。故知人主之吏,惟守令为急。守令善而郡县治,郡县治则天下无事矣。世或有谓两汉多循吏者,去古未远,世质民淳,故俗易训而政易成。此殆不然,试粗论之。夫民犹水也,水之为物,疏高以注下,则隤崇崖,转巨石,无所不至;潴之以为渊,则湛然澄寂,寄遗箨、汎脱羽而不运。是岂水之不同哉,驱制之势异也。故纣桀在上,百姓鄙夭;汤武因之,跻于仁寿。若曰古则淳庞,历世既远,浸以彫丧。自有生民以来,迄至于兹,不识几千岁矣,天下之人当为魑为魅,诡谲变怪,不可复治;何今日之好恶趋舍,曾不少异于古之人?是知民无有不善,亦无有不恶;世无有不厚,亦无有不薄,视训道者何如耳。太上示之以德,故淳厚之风立;季末牖之以刑,故佻薄之俗成。使今以商周之政治民,虽使为商周之民可也,何但两汉而已哉!循良之绩,盛于二京,后世守令,鲜或可拟,有自来矣。昔秦人以烦苛密察,吏民罢瘵,丧其大宝。刘氏得之,以秦为鉴,矫枉便民,道崇宽大,政尚简易,故虽建守令以分治郡邑,而驾驭维制之方,不异于古。分符竹者擅一郡之政,绾铜墨者专百里之权,贤能之士得举以自辅,奸猾之党得诛以正法。久于其任,民吏服习,虽丞相遣吏分部按刺,所问止于六条,纠其大过而已。法既美矣,加以闳规夷旷,禁网疏阔,期会簿书,目不烦数。郎吏贤者,始得补令;郡守高第,入备三公。两汉之盛,其制若此,故龚、黄抗清尘于前,卓、鲁振高风于后,其馀英猷茂绩,应时而造者,不可胜纪,咸足以光华帝载,表著方来。夫鲁邑为政,先虞掣肘;渤海胜残,终以便宜。郡邑之势,古今之情,未之或异。后世驭县以两汉之术,则两汉之吏出矣;不由其术而冀其效,何异指燕然而驰辕,庶游目于七泽乎?
上毛运使 北宋 · 慕容彦逢
人各有求心靡同,世路奔驰如捕风。
我独不愿万户封,悁悁所愿识毛公。
我公高才真国器,酝藉聪明天所秘。
子师气格千里驹,广基文章一枝桂。
学优入仕斯义荣,我公所至皆可称。
来暮已歌廉叔度,去思还似谢吴兴。
天心忧勤念方面,外台遴选皆英彦。
我公所至绰有声,炯炯精金经百鍊。
昨夜使星入斗牛,鹊声晓送传书邮。
报言有诏下天阙,公按滨江十四州。
审报已真惊且喜,入户不知摧屐齿。
拜尘潘子行有缘,倒屣蔡公何敢拟。
自嗟此诚今未通,何时垂翅附冥鸿。
眉间黄色已可庆,襟怀不复叹秋蓬。
公不见张华一赋致高位,阮瞻三言得清议。
刻画无盐虽有心,滓秽太清徒自愧。
朝廷言路方坦夷,比年汉诏下天墀。
所念渊明方为米,会须平子为玄题。
岁寒堂记 宋 · 刘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一、《学易集》卷六
人有是心,不能无感,感有邪正浅深之异,而所以感之者固不一也。触于外而感于中者,其感浅;积诸中而感乎外者,其感深。凡一语一言之间,一事一物之微,卒然而遇,介然而觉,其机跃然动乎其前,皆感也;岂若涵泳德泽,薰陶教化,如南国之于甘棠而不忍剪伐,晋人之见岘山而泫然流涕,盖其流恩遗爱蕴积于中者既深,则寓于物者宜其久而不替。至如放逐不偶之臣,羁穷无聊,见屈潭、贾井于邂逅之顷,亦为慨伤而叹息;遁逸旷达之士,过鹿门、星濑、剡溪、谷口,未有不遐想其高风,雅尚而钦羡之也。此亦性情之所不能无者。若概之以尊德乐善、景行好修之感,则有间矣。若夫前贤既远,不得抠衣撰杖,接其謦欬,亲其典型,寤寐永歌,瞻望不及,或得其经行游宦之乡、读书讲道之地,封植疏剔,创为亭榭,立为祠宇,表揭褒崇,以致其怀古仰高之思,以衍其流风馀韵之传,此固秉彝好德之良心。非其感于中者有积累之素,安得于岁月既荒之馀,而能溯在昔之精英,振既往之休烈,若有所迫而不容自已者哉?先大父焕章幼孤力学,肄业于郊外精舍,乡先生默成潘公一见奇之,指庵前竹命赋诗,卒章有「愿坚松柏操,同保岁寒心」之句,潘公大嗟赏,刻其语竹上,自是教均子孙。厥后大父辱交当世名公,刻苦磨砺,奋身儒科,由长沙邑被召,守严易信,复归郎省,入侍经筵。一谗去国,凛然风操,著于麾节者三十年。某在支孙中生之日最晚,欲求昔读书之地,堙郁不闻。岁在癸巳,尝侍撝堂刘公,见履斋先兄于伯父之茔舍,教言甚款,历言其所以卜竁之由,其地为真懿大师净信庵,即大父隐约修藏之所。指其路旁之井曰,此真懿所浚也。缓步后冈,披删荆莽而指之曰,此真懿之塔也。真懿实为大父之母舅。某既竦然展礼,顾瞻徘徊不忍去。明年,履斋即世,其子侃不忘先兄之意,榜此庵曰「思泉」矣。岁在丙午,始榜其堂曰「岁寒」,取大父诗中之语也。盖其更练世故,而得于涉履者渐熟,探索义理,而得于讲明者渐精,故尊德乐善、景行好修之感,历三年而如新,等百年而一日。岂不以大父自立之卓然,于是仰止其艰勤,宣畅其幽眇,欲以厉其勇往追念之志,复以告诏其子孙乎?倘非于父师之训,沈涵浸灌,有日新之功,何以越十有馀年而寄兴于堂扁者,鞭辟益亲切,而趣向益悠长哉?于此可验其学矣。今夫长松之下,苔甃露阑,原泉渊水,利泽沾溉,酷旱不涸,行道之人固已饱其甘洌清泚之味,是亦足以慰子之思矣。犹恨刻诗之竹芜没不存,然今日之脩干寒梢,傲霜雪,拂云霄,虚心劲节,挺然而成林者,非此君之本支馀裔欤?某岁一登再登斯堂之上,追念先世种德流庆之所基、师友渊源之自始,故迹隐然,日迈月征,风声消寂,惕焉大惧,且有愧于琅玕翠色,犹郁乎其苍苍也。间窃自念「皇览锡嘉」,适符章句,尤汲汲焉,惟恐学荒行堕,无以上缉乃猷,凛乎一发之引千钧也。风檐月牖,与侃相期,同保岁晚幽贞之操,其志亦有年于兹矣。暇日坚请书其颠末,不敢固辞,敬为之记。重阳后五日,宗叔某谨书。
伯宇知府给事宠和子贱与仆域字韵诗格力超绝辄复次韵 宋 · 李光
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
中原困干戈,衣冠沦异域。
忠臣愤切骨,义士血空滴。
平生忧国心,岂以死生易。
年来返田庐,门巷无辙迹。
老骥万里心,垂耳卧空枥。
素交今几人,十载劳梦役。
宣城拥朱轓,潘子缚禅寂。
屹然障颓波,我亦心匪石。
与程伯宇书 其二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三、《庄简集》卷一四
某顿首,伯县司业贤友。某再启:中春丐閒,凡八月,中秋蒙恩出守。方幸承际,即日就道,庶几一见故人,衔觞道旧,夫何旬时,既改东阳,旋有六官之除,凡两月间,奔走千里,十月尽方抵行在,扰扰不可言。旦夕复移跸临安,孤拙无补,深愧游旧,何以教之?近下诏求贤,群公交荐,长者想不能久外台也。更望为苍生一起,幸甚!子骏、子贱时时相从,促膝把盏,未尝不奉思也。公他时不免一来,种种望见谕。若来武林,则不肖亦单骑可同寓也。楼仲晖近亦至,但日来传寇颇炽,恐不多,上游依大驾为少安也。叶、李二大帅,物论恐不足信,如何?子骏独留亲觐,不允,其意似可见念,非老友孰能赞一请乎?伯纪亦常得书。天下果无事,使此英杰老死可也;若圣主真欲经略中原,使海内有忌才蔽贤之叹,亦可惜。子贱虽不远,一夏懒惰,不通书,旦夕遣人也。
与程伯宇书 其四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三、《庄简集》卷一四
某行役已次于潜。儒生以单身统众,日夕危恐,得兵卒一路不扰,流言不至朝廷,幸已大矣,前途未知能胜责任否乎?胡正字传示戒敕之语,公之爱我厚矣。此行亦无与晤语者。胡亦止留于潜,若带行,非独累他,亦累我也。程致道遽出,亦可怪,言者似非宣谏文字,因风望示谕。制诰遂虚席可乎?子贱必膺妙选,仲晖必有成命,须保护,勿使小人谗间其间。某本二十八日行,适丽人今早到,连日又徐文军变。盖世清兵欲杀文以叛,幸而觉早,遂擒五十馀人,斩讫,踰城散走者数百辈。盖当时就粮之谋深可笑,大藩积二三万斛,便恐陈腐,何耶?不肖定初二日行,盖老幼无托,又人情恟恟,若往建康,便作过冬计,不若便以自随耳。吕公淮甸之行,气象方盛。盖沿江三帅保守家计,渡淮入洛,经营中原,此两段商量,庶几万全。若不守江,专欲深入,非万全之计。此不肖区区所见,始终守此,不可移夺也。道任得先与指挥乃佳,盖坐守差遣,于进退非是尔,如何?
与程伯宇书 其六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三、《庄简集》卷一四
某顿首,伯县侍郎老友:某师还,已次近境,一行几四千馀人,所过鸡犬不惊,庶几仰副九重保护生灵之意。度初十日午间可抵城外,单骑同亲事官数人径入直舍,曲折并须面禀。承谕,具悉张令才士也,但选人未用升陟;沈肇虽迟钝,而学问性质甚美,虽处以馆职或书局可也。公何以知之?顷不曾见之,亦不通书。江子我,不肖荐之右相半年矣,恐是左相疑其迂阔。然此人实奇士,但前诏使所放苗税实过当,盖尝历州县,又在朝日浅,未能尽晓,然亦安可以此遂弃之也?兹见除一纸郎官,乃不见姓名,使人怅然也。潘子贱出守桐江,奉亲之计,于潘得之矣,然惜此人物使朝廷不知。今朋友间屈指可数,如潘者几人?不肖辈正可奔走州县,一二胜友异时远出阙庭,谤书满箧,孰与辨明乎?此乃区区私情。至于拾遗补过,见事风生,今朝路岂复有此人乎?可叹可叹!知公累有缴驳,流俗尚同久矣,孤立一意,惟公一人耳。进退去就之间,想已素定,但正士稍去,非朝廷之福耳。某孤迹前已决意丐閒,幸得之,独蒙开谕镌戒,至五六而不止,遂无可脱去计矣。与老少日夕在颠危中,但业已至此,譬如乘舟遇风,已到大洋,姑任其所至耳。潘子亦求去甚力,亲老不为无词。末由欸见,临风怅然。尘外佳章,殊为奇特,陋室增辉矣!承示《寿星赞》,蔼然祥慈孝友之风,三复叹仰。又蒙见索鄙句,岂敢续貂?辄不揆作数语,资一笑耳。近诗不暇尽录,辄令小儿写呈,此非老友不敢出也。某去夏两被召命,继还旧物,方具辞免间,俄有与郡指挥。方江左纷扰时,假守宣城,知不免矣。车驾益东,金人入境,进既无生,退亦必死,遂与血属同守孤垒,偶幸获全。朝廷不察,又付以大邦,此乃长老喋鳖之义。然君命严峻,莫得而辞,但职名非敢当耳。武林被害甚酷,金人退脚踰半年,为政者专为退循之谋,城池荒芜,市井萧然,盖瓦砾场中,欲建立官府。又刘开府为大使,曾纡为漕臣,欲以空拳加之掣肘,蹈祸必矣。相望千里,何时握手道旧?区区所蕴,非此能悉。
与程伯宇书 其七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三、《庄简集》卷一四
日来时时得浙西诸友书,诸友极有意向进,若乘此时移跸建邺,亦是机会。近见诏书,乃用孟庾申请回临安,此恐小人探伺而为之也。庐与江、阳、桂、广皆已除帅,但惜似矩远去耳。魏矼、马承家皆以章罢,必知之。张柔直、林少伊皆引赦叙,此似封雍齿,顾如老友负天下公望,能久閒耶?傅、潘书问往来不绝,江元寿已除司农,廖用中正赴行在。今日为腹心之患者,独一王居正。盖起初受知于宗尹,宗尹党稍稍在当路耳。右揆经理疆埸事,往来淮浙,四大将并在镇江,岳侯来日至矣。李伯纪请入觐,已允,旦夕亦至。此公进退,前无古人,然其区区为国之心,则可恕矣。江西、湖南大饥,朝廷馈饷且不继,何能赈给穷乏?事事可忧,虽促膝握手,未易言之。子贱已丁忧,然上极喜其为人,以告就赐,且赙以五百缗,宜何以报之?仲晖率一二日相见,故人可以语心者,惟此郎尔。民俗有大利病,愿时以见告。崔发见寻窠阙,子骏数言之,上意未解;今子骏去,仆独任其责,昨日又言之左相矣。某承乏又已七八月,衰颓倦游,非复往日,思自放于田里,如痿人之不忘起也。但国势方艰,时事如许,未忍求去。然行藏出处,大节所系,月末且申前请,或幸全璧而归,庶保晚节耳。
与胡邦衡书 其八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五、《庄简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某咨目上启:秋暑异常,伏惟卫生有道,台候起居佳胜。某旋得省劄,大理具狱,儿子窜峡州,永不检举。父子蹈此大祸,固无可言,而累及平生知友,如张焘、程瑀二尚书、潘良贵舍人各降三官(坐尝通书。),胡寅侍郎镌职(坐通书扇摇经略。),馀人贺、许二郎官凡五六人各降两官,使人不能不怅然也。诸友自知无益,各已相忘久矣。架空造此,不知其因。盖此数人一向投閒,此其罪也,置之勿复道。连日忧愤,无与晤语,领来书,启缄快读,信如执热之濯清风。佳篇乃未尝得见苏、李句,此句法则工,而拟非其伦,则不敢当。三序须俟神閒志定,今未暇也。然骫骳之文,岂足发扬妙趣,以传示后来?闻命愧惕。令郎气象未易量,仆孙女多,俟公还朝,未免当择一端谨以配君子。长儿女子乙卯生,已非偶矣。亭午汗方浃背,勉作此纸,阅毕则付丙丁。不宣。某咨目上启。
潘良贵考功郎官楼炤兵部李易屯田张礿刑部张汇比部郎官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六、《北山小集》卷二四
敕具官:六卿之属不同,其于赞喉舌之司,成考会之务者,顾岂有异哉。以尔良贵自信不回,顷更言路;以尔炤绰有才辩,慷慨事功;以尔易发策行朝,先鸣多士;以尔礿该通律令,号为详明;以尔汇为吏有称,济以强敏。或翱翔于已试,或激昂于有为。俾列位于文昌,庶效能于司会。时惟遴简,无旷厥官。可。
应诏荐士状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一、《北山小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准尚书吏部牒,准尚书省劄子,备奉十一月十九日手诏,令侍从官举三人已上,同罪保举。臣今以所知保举如后:朝奉郎、权发遣巴州军州事冯楫,劲直敢言,通理性之学,故临大事而不惧。尝说二凶贼,得其要领。其忧国救时之志甚切,若备台谏之选,必能知无不言。朝散郎、主管江州太平观许德之,端靖有守。宣和初任太常少卿,遽求外补,则其恬退可知。其性行学问,可备师儒议论之地。朝散郎、主管临安府洞霄宫许亢宗,静粹有立,学问亦优。靖康元年,尝任起居郎、朝散郎、尚书考功员外郎。潘良贵,性质刚方,辅以学识,投闲累岁,涵养益深,议论正平,有志许国。朝散郎、尚书司勋员外郎吴表臣,学有师承,性行纯静。承议郎、权通判临安府事郑作肃,嗜学知方,思虑详审,清修有立,可任以事。右,谨件如前。臣所举冯楫等,如蒙擢用,后不如所举,臣甘当同罪。谨录奏闻。谨状。
论语序 宋 · 周行己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二、《浮沚集》卷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三二
圣人达则化人以德,穷则教人以言。其穷也,其达也,皆天命之以成人而已。尧、舜、汤、文,化人以其德者也,孔子教人以其言者也。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馀岁,其化寖失,而汤救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馀岁,其化寖失,而孔子救之。由孔子至于唐,千有馀岁,其化寖失,而未尝无救之者。盖圣人之德不可以传,而其言可以载也。德不可以传,而其化行于五百馀载之间而已。言可以载,故虽无圣人出,而中人行其言亦可以教化于天下矣。由是观焉,则天之于圣人或穷之,或达之,岂虚言哉!晚周之时,先王之教既以寖息,非特在上无其人,在下亦无其人矣。孔子不得见圣人,又不得见君子与善人,则在上可谓无其人矣。未见刚者,又未见自讼与好德者,则在下可谓无其人矣。上下无其人,则孰能知之耶?故其事君尽礼非谄也,而或谓之谄。其称君知礼非党也,而或谓之党。固不可不疾也,而或以疾之为佞。名不可不正也,而或以正之为迂。于宋则有桓魋之患,于鲁则不免叔孙之毁,或厄于陈,或屈于卫,可谓不见知于上下矣。当是时,内之人能浅知之者,子贡而已;能深知之者,颜子而已。外之人或小知之者,达巷党人而已;能大知之者,仪封人而已。呜呼,可谓穷矣!其穷如此,亦可以已矣。然犹与物纷纷役役相应以言者,亦曰天命我以其言教人而已。或见其处己,或见其处人。或有以明其善恶之实,或有以辨其是非之似。或有以救其失,或有以长其善。或当其无事而言之,或因其有问而告之,或试其所为而称之。其言虽周旋曲折,千变万化,无非为中人而发尔。是故绝之者四,而众人未能,不可不知也。道者三,以君子之德不可不循也。文之未丧将丧,则任于天而已,以非人力之所能为也。道之将行将废,则委之命而已,以非人力之所能致也。景公不用也,则其行也速,去他国之道也。桓子不朝也,则其行也迟,去父母国之道也。于阳货则不见,而于南子则见焉,以势之有可有不可也。于孺悲而不见,于童子而见焉,以义之有可有不可也。众之拜上则不从,众之纯冕则俯身而从之,以礼不可无,而俭亦不可舍也。使之媚己则不诺,使之从仕则逊言以诺之,以正不可忘,而权亦不可废也。凡此之类,皆可以见其处己也。所罕言者利命,仁而已,以中人之所难言也。所雅言者诗书,执礼而已,以中人之所可知也。教之者四,所以成君子之善也。恶之者三,所以黜小人之恶也。性与天道则或不得而闻,以其未能尽性以至命也。死与鬼神则或不得而问,以其未能保生而事人也。言其乐之所损益以修诸内者,不可不慎也。言其友之所损益以求诸人者,不可不择也。凡此之类,皆所以见其处人也。世之治在于得人而已,世之乱在于失人而已。于舜则曰有五人焉,以其治在于得人也。商则曰有三仁焉,以其亡在于失人也。不累于高名也,笃于仁而已,此至德也。不累于厚利也,笃于义而已,此亦至德也。故泰伯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谓之至德者,以其笃于仁而不累于名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谓之至德者,以其笃于义而不累于利也。不上人也,下之而已;不抑人也,推之而已。好学不耻下问而谓之文者,以其能下人也。文子荐其家臣而谓之文者,以其能下人也。其志于学,无志于仕,不隐己之所短,不掩人之所长,是人所难为也,而有以与曾晰与子贡者,以其能为此也。交久而不狎,富有而不矜,是人所难行也,而有以善平仲与子荆者,以其能行此也。谓臧文仲为窃位者,以其不仁而无下也。谓臧武仲为要君者,以其不义而无上也。若此之类,皆所以明其善恶之实也。于管仲则与之仁而不可相废也。以申枨为非刚,则刚之名不可盗而得之矣。以微生为非直,则直之实不可以伪而为矣。若此之类,皆所以辨其是非之似也。子路能勇而不能怯,则告之以临事而惧,所以欲其怯也。子贡能辩而不能讷,则告之以予欲无言,所以欲其讷也。司马牛多言而躁,则告之以其言也讱,所以欲其寡言也。冉求说中道而画,则告之以闻斯行之,所以欲其无画也。若此之类,皆所以救其失也。于其问也,或大之,或善之。于其答也,或然之,或悦而进之不已,或乐其才之可育。若此之类,皆所以长善也。以士进而为君子,以君子进而为贤人,中人之所可致也。以孝出而为仁,以仁出而为智,中人之所可能也。其所欲言,非教而出于六者,或当其无事而言之,或因其所问而告之,或试其所为而称之者,以教之莫先乎此也。盖言贤、言君子、言士、言孝、言仁,所以使人之知学也。言政,所以使人之知仕也。知学则不失己,知仕则不失人。子游、仲弓之问孝问仁,至于为宰,然后问政,则见其急于知学,亦缓于知政也。其言贤则告之以贤,皆所以使人之为士也。然弟子未尝称其士者,盖以士兼君子与贤,则虽善为士者,固不足道也。其言孝则告之以孝,皆所以使人之为孝也。至于弟子称其孝者,闵子骞而已,孝可谓难得矣。其言仁则告之以仁,皆所以使人之为仁也。至于弟子称其仁者,仲弓而已,仁可谓难得矣。其言政则告之以政,皆所以使人之为政也。然于弟子称其政者,子游而已。盖以政本于孝与仁,则虽为善政者,固不足道也。其言贤则必继之以不贤,言君子则必继之以小人,言仁则必继之以不仁者,所以使人知仁之不可不为也,而恶之不可不去也。至于称子贱之所行以为贵,而知樊迟之所志可以为贱也。称仲弓为仁,而又称宰我为不仁。盖欲人之知仲弓所行可以为荣,而知宰我之志可以为辱故也。呜呼!其所言所称以劝戒如此之详,则其成德者亦宜众矣。然其卒也,贤无若颜子,君子无若子贱,仁则无若乎仲弓,岂其命有所成,形有所适,而不可损益耶,亦在乎人加勉而已。扬子曰:「有学术业,无心颜渊」。又曰:「希颜之人,亦颜之徒」。颜子贤者,犹可希也,又况仲弓、子贱乎!且颜子之所以贤者,不在乎他,亦在乎不改其乐也。世之学者不以富贵动其心,而穷亦乐,达亦乐,是亦颜子之徒而已。《诗》云:「今我不乐,逝者其耋」。学者之于学也,犹可以不勉乎!
辞免不允蒙恩遣中使降赐趣行不获已受命二首 其二 宋 · 李纲
七言律诗 押虞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频年巨盗据荆湖,自是廷臣计画迂。
虎兕傥令随指扰,疮痍可使即时苏。
上流自昔多雄镇,内静方能备外虞。
子贱只忧还掣肘,文侯解信乐羊无。
与潘子贱龙图书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七、《梁溪集》卷一二○
某顿首拜启子贱提宫龙图执事:岁前陈迪功行,上状计已呈浼。李漕至,远辱书赐,殊佩郑重之意。初春馀寒,伏惟台候多福。窃承戏䌽,优游闾里,想雅怀甚适。至于见几而作,先众肥遁,则又叹仰之所不能及也。何当会晤,道所欲言者?临书耿耿,敢冀为国自厚,以俟大来。谨奉状附承动静,不宣。
区区自抵湖湘间踰半年矣,赖朝廷威德,与将士之力,招捕群寇十馀头项,踰三万人,拣汰外得精兵万馀,分隶诸将,抚之如一,亦颇驯扰。以故境内粗定,流移稍稍归业,田野间垦凿殆遍,有筑室而居者,军食皆躬自料理,亦不至缺乏。第以衰病,日思退缩,中冬之初,亟上章丐还阃寄,愿置闲散,已有言者论其罪状,痛诋无所不至,仰荷上恩宽厚,畀祠馆,第深感涕。代者乃折彦质,须俟其到,方听罢任。今见留广西,已致书促其来,傥得脱此,即径归闽中,杜门循省,馀亡足言者。未有承晤之期,可量悁跂。承陈国佐不鄙远来,其意厚矣,第以凉薄,误其往返之劳为愧,何言!然平昔服其高义,未尝相款,今乃得相从半年馀,殊深慰幸,亦似非偶然也。此间事必能具道,不复缕布。泰发得其遗书,知已还会稽。千里闻风,可以一笑。因通问,烦为致千万意。续附状次。
吴元中无疾,一夕而逝。先是,妙应师预言其不能过中冬,自桂如郴见之,劝其屏绝人事,专意内观,俟其如期长往而复还,亦一段奇事也。妙应欲自此过浙东,询国佐可知其详。
与潘子贱龙图书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七、《梁溪集》卷一二一
某顿首拜启子贱提宫龙图执事:近辱书贶,来介不告而还,遂稽修报,愧佩无以为喻。初寒,伏惟台候多福。承见索所著《易传》,殊荷不鄙。仆顷在海,无所用心,取《易》读之,观象会意,恍若有得,因以其说著于篇,非敢效古人训经以垂世,姑备遗忘而已。自还中州,念欲删改成一家言,日困多故,因循未果。去年春归自荆湘,寓居长乐郊外,杜门谢客,终日萧然,始得稍亲笔墨,寻绎旧学,精虑深考,为剪其繁芜,粗成条理。思得卓识博闻之士相与讲习,磨砻淬砺,證其是而黜其非,增益其所未至,庶几不悖圣人作《易》之旨,常病未有其人。今子贱以过人之聪明,介然自守,不以世之非誉动其心,退居闲处,甘于枯淡,将与外生死、忘得丧者游,而能惠然同我所好,此固仆之所愿进其说以求是正也。仆曩与襄陵许崧老著《春秋集传》,书成出示,义有未安,仆必一一为言之,崧老亦多见从。朋友道丧久矣,振而起之,正在我辈。崧老既没,微子贱吾何望哉!谨以所著《易传内篇》上下经致左右。仆自经忧患以来,险阻艰难,靡不备尝,既不得竭其愚以徇国家之急,故自托于空言,心力尽于此书,愿子贱日置几案间,暇则试取观之,其有乖戾悖于义理去处,悉为签出,略以数字道其所以,当复思索,以从来诲。傥其中立说与今之说《易》者不同,而偶有可取,亦为签出,以数字表之,使知千虑一得,不枉劳心。二者幸留意焉。传上下经外,又有上下《系》、《说卦》、《杂卦》、《序卦》等传,及外篇《释象》、《明变》、《训辞》、《衍数》、《类占》诸书,以解駮《易》体,究象数义理之归,当续驰上次。圣人作《易》,虽推之无所不通,然立象尽意,必有至当之理。吾徒学《易》,因象以求圣人之意,正犹法家铺陈条法以定刑名,止于当而已矣。苟非其当,则以笞杖为徒流,其差缪岂不远哉!汉、魏以前,说《易》者多宗象数而不求义理,故取象亦迂阔而不切;自王辅嗣以来,一切以义理训《易》而不稽象数,其失圣人之旨亦多矣。仆此书由象数以会义理,然亦未敢自以为然,愿且勿以示人,姑问难往复,使无可疑,庶几可传于世,千万照亮也。建炎初,荷上恩虚席以待备位,终两月馀,议论与用事者不合,不敢虚负天下之责,遽引身以退,曾无毫发之补,至今自愧。近奉诏旨俾追省当时所施行者,为《时政记》以闻,衰病遗忘,文籍散失,才得十之一二,已奏两篇,以塞明命矣;辄以别本及所建明并乞罢劄子二十馀首录去,恐子贱当时到行朝仓卒,不知本末,可以见其梗槩也。七八年间如一梦,然追寻往事,第使人感慨耳。岁聿云暮,未有会晤之期,此情可量,切冀为远业自重。谨奉启,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