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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 西晋 · 司马越
 出处:全晋文卷十五
夫学之所益者浅,体之所安者深。
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型;
讽味遗言,不若亲承音旨。
王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世说·赏誉篇》。东海王许昌,以王安期记室参军,雅相知重。敕世子毗云云,或曰:「王、赵、邓三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谓安期邓伯道赵穆也。袁宏作《名士传》,直云王参军,或云赵家先犹有此本,又见《文选·齐竟陵王行状》注引《晋中兴书》。)
赵穆王承阮瞻邓攸谢鲲等书 西晋 · 司马越
 出处:全晋文卷十五
礼:年八岁出就外傅,明始可以加师训之则。
十年曰幼学,明可以渐先王之教也。
然学之所受者浅,体之所安者深。
是以闲习礼度,不如式瞻轨仪;
讽味遗言,不如亲辞旨。
小儿毗,既无令淑之质,不闻道德之风,欲屈诸君,时以闲豫,周旋燕诲也(《世说·赏誉篇》注引赵《吴郡行状》。又见《晋书·阮瞻传》。)
被收时上表 西晋 · 长沙王乂
 出处:全晋文卷十七
陛下笃睦,委臣朝事。
臣小心忠孝,神祇所鉴。
王承谬,率众见责,朝臣无正,各虑私困。
收臣别省,送臣幽宫。
臣不惜躯命,但念大晋衰微,枝党欲尽,陛下孤危。
若臣死国宁,亦家之利。
但恐快凶人之志,无益于陛下耳(《晋书·长沙王乂传》)
七贤序 东晋 · 袁宏
 出处:全晋文 卷五十七
阮公瑰杰之量,不移于俗,然获免者,岂不以虚中荦节,动无过则乎?
中散遣外之情,最为高绝,不免世祸,将举体秀异,直致自高,故伤之者也。
山公中怀体默,易可因任,平施不挠,在众乐同,游刃一世,不亦可乎(《御览》四百四十七。案:此当即《竹林名士传叙》也。《世说·文学篇》注:宏以夏侯泰初、何平叔王辅嗣为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巨源向子期刘伯伦阮仲容王浚仲为竹林名士,裴叔则乐彦辅王夷甫庾子嵩王安期阮千里卫叔宝、谢幼为中朝名士。)
宴吴王宅 唐 · 祖咏
五言律诗 押东韵
引用典故:西园
吴王承国宠,列第禁城东。
连夜徵词客,当春试舞童。
砌分池水岸,窗度竹林风。
更待西园月,金尊乐未终。
追树十八代祖司空太原王公神道碑铭 唐 · 王颜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四十五
始祖无名。道之出也。
曾孙有国。周之宗也。
夫国有开必先。粤若后稷播种。
蒸人乃粒。周之先也。
积仁成德。积德成圣。
以至文王周公。与天地合德。
乃继为家圣焉。周礼周易。
与日月俱悬。允著为家法焉。
开国德泽之源流。为国制度之本末。
俾百世不易。万方日用。
岂止三十代中八百年内而已。厥后子孙。
王显姓。始自四十一代祖周平王孙赤
其父泄。未立而卒。
平王崩。当嗣。
为叔父桓王林废而自立。用大夫
庄王不明。遂奔晋。
晋用为并州。自至龟八代。
代牧并州。龟生乔。
至文钊十六代。通前八代。
袭封晋阳侯。文钊生叔俊
叔俊伯明伯明生乇。
河东太守征西大将军。乇生卓。
卓字世盛。历魏晋河东太守
司空封猗氏侯
夫人河东裴氏。父仲贤。
雍州。卓翁年七十九。
薨于河东。时属刘聪石勒太原晋阳
不遂归葬。葬河东猗氏县焉。
隋并猗氏桑泉县。今司空冢墓在县东南解古城西二里。
至今子孙族焉。自古太原乡也。
亦犹润州上元县有琅琊乡。后魏定氏族。
佥以太原王为天下首姓。故古今时谚有鼎盖之名。
盖谓盖海内甲族著姓也。我卓翁葬河东
孙成族。閒生将相
太原之望。独不鼎盖河东著姓乎。
况本支奕叶。金辉玉映。
洪源长派。碧注清涟。
袭官婚者。戚属兼之。
澄而为止水。绝资荫者。
徭税不暇。漫而为众流。
军府而耳顺方免。负终身之耻。
戍积石而万里交镇。有次死之苦。
更接二京之庭。驱出九流之外。
盖魏地狭隘。迫而使之然也。
开元中左丞相张公说越认范阳封燕国公
大历初左相缙叔越认琅琊封齐国公
河东王承太原显望久矣。一旦为缙叔齐公没之。
而望平沈也。如燕齐两公。
皆名世大贤。社稷重器。
尚尔为也。况中智以下薄俗者乎。
又见近代太原房谱。称显姓之祖。
始自周灵王太子晋。琅琊房谱亦云太子晋后。
晋平公周太子生而异。使师旷朝周见太子
太子年方十五。太子色赤。
太子曰。吾后三年上宾于帝。
果十八而仙。得不谓元精下降。
全真上宾。则知年未十五。
已是神仙矣。岂于三年之中。
而始同凡有嗣息耶。是各为修谱者务神奇祖先。
竞称子晋后。不其妄欤。
凡称太原王者。无非周平王孙赤之后。
前已详之明矣。桑泉房奉朝请善翁。
善之子𣅧子翁。官至开府仪同三司车骑将军河北道大总管
见隋书。墓今有碑。
僧昙延有奇表。身长八尺。
见高僧传。蒲州桑泉人也。
或有延公赞曰。德与天全。
身居佛半。桑泉房幽州都督元圭翁
广州都督方平翁。皆盛德光时。
左补阙智明伯。户部员外郎岳灵叔。
猗氏房右丞维叔。左相缙叔。
俱伟文耀世。或有上缙叔诗曰。
朝廷左相笔。天下右丞诗。
人谓戏言。时称定论
虞卿安西北庭节度正见叔。武德冠时。
如入仕朝廷。百舍或一。
出宧州邑。十室二三。
通文武举选。仅不比屋。
有以见我卓翁积德积仁。垂不已之
流于无穷也。然因官婚。
或弃乡族。迷失宗望。
亦往往而在。司徒昶翁诫宗人曰。
若结婚姻。如暴贵无识。
猥富不仁。慎勿为也。
又诫曰。勿三代不仕不学。
不看客失婚无谱。不葬无坟墓。
修仁。若是恶事。
三代皆沦小人也。戒之慎之。
孱孙颜。由进士官历台省
洛阳。移典杭州
大理少卿。拜御史中丞
虢州刺史。尝叹大道久隐。
浇漓时极。今于正经揭道字为志。
于子史揭道字为翼。成五十卷行于代。
轩辕黄帝铸鼎原碑铭闻于朝。卓翁冢墓古有碑庙。
直下宗子。四县离居。
每年用正月七日一合来祭。干戈动来。
废至今日。时方开泰。
冀得复行。呜呼。
魏之风俗。俭不中礼。
周之子孙。日失其序。
颜实永痛。力建丰碑。
有四义焉。一归流遁者之心。
二正迷宗者之望。三伏旌垂庆之德。
四永铭储祉之仁。铭曰。
太原一宗。晋代三公
薨时世故。葬此河东
孙谋克著。祖所钟。
显魂凛凛。遗冢崇崇(谨案蒲州府志以此碑非唐人所作云文中谓周平王孙赤其父泄未立而卒平王当嗣为叔父桓王林废之而自立及庄王不明遂奔求之传记事皆无有且于是时献公未强并州太原尚在狄地况州牧之官始自汉世安于此时即用以为牧而先立此号又谓自至龟八代代牧并州自龟至文钊十六代通前八代代袭封晋阳侯语尤无稽且太原乡牒其状乃颜所上状称冀州刺史碑乃河东太守状称卓在司空河东太守碑乃历魏河东太守司空安有一人自述其先世而牴牾不合若此又谓开元中左相张说越认范阳燕国公大历初左相缙叔越认琅琊国公与缙自以功名官位得封初未闻越认之事且公侯之爵亦非因越认门望可邀得者其辨甚详今登载原文仍录辨语存證)
王承宗朝贡敕 中唐 · 宪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六十一
敕。天地至广。
有自绝者不得容。皇王至仁。
有当诛者不敢赦。朕缵承丕业。
虔奉睿图。乐战佳兵。
每思圣祖之诫。纳污藏垢。
尝佩先哲之言。罪有难原。
事非获巳。成德军节度管内支度营田恒冀深赵德棣等州观察处置等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恒州大都督府长史御史大夫上柱国王承宗
自涤疵瑕。累加奖拔。
列在维藩之重。待以忠正之途。
谓怀君父之恩。克励人臣之节。
而动思弃命。恣逞非心。
傲很反常。横厉无畏。
以其先祖。常立忠勋。
每为含容。庶闻悛革。
曾不知阴谋逆状。久则逾彰。
凶德祸机。盈而自覆。
乃敢轻肆指斥。妄陈表章。
潜遣奸人。窃怀兵刃。
贼杀元辅。毒伤宪臣
纵其凶残。无所顾忌。
推穷事迹。罪状彰明
周览谳词。良用惊叹。
今罪人咸伏。首恶有归。
虽当去害之诛。犹轸录功之念。
宜令绝其朝贡。使自惩省。
冀其翻然改过。束身归朝。
攻讨之宜。更俟后命。
傥或不能迁善。即当续有处分。
所为指使。盖自承宗
其事不在于三军。其辜□延于百姓。
所以但绝朝贡。未加讨除。
如不自新。止于有罪。
咨尔成德之众。勉于忠顺之机。
博野乐寿之郊。本范阳管界。
刘总自授朝寄。常罄公忠。
既有继于能劳。则宜仍于旧服。
博野乐寿两县。并却赐刘总收管。
大中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少府少监驸马都尉赐紫金鱼袋王承系。亦由勋伐之后。
锡以姻戚之荣。莫顾宠私。
用包淫慝。交通谋虑。
叶比奸凶。抚兹情状。
合正刑典。俾居遐远。
犹示宽宏。宜于黔府安置。
朝请郎太子左赞善大夫赐紫金鱼袋王承朝请郎守丹王府司马上柱国赐紫金鱼袋王承荣。国有彝章。
亦宜从坐。迪宜于归州安置。
荣宜于通州安置。仍并驰驿发遣。
各委本道具到州府月日奏闻。云麾将军上护军王士平
忠武将军守左神武将军事兼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士则。并志秉恭德。
家承茂勋。既申□恶之议。
亦以全功臣绍续之庆。示朝典旌别之宜。
中书门下即加奖授。呜呼。
朕方以五常之道。刑于万国之风。
犹有弃德而崇奸。兴秽以自臭。
训导之不至。顾菲薄而增惭。
尚欲依违。务宏天网。
而公卿庶尹。多士具僚。
继有陈论。咸请诛讨。
沈吟轸虑。未忍加兵。
法申恩。乃兹惩绝。
迫于公议。难徇衷怀。
宣示中外。知悉。
紫霞洞修造毕告谢醮词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四十
伏以大道希夷。神仙变化。
示无方之妙用。垂不测之元功。
幽赞帝王。潜扶邦国。
惟今及古。史册焕然。
所以唐尧姑射之游。轩后具茨之谒。
周穆之登瑶水。汉皇之幸昆山
皆披眄烟霞。瞻窥冰雪。
是用享年遐永。致理和平。
克振宏休。允彰道祐
顾惟凉德。启创丕图。
金阙玉京。敢怠敬恭之礼。
九清三境。每怀寅奉之诚。
粤以永平二年壬申七月二十一日丁卯汉州什邡县太上老君赐命谶丈。
留玉篆于仙居。刻铜符于厚地。
生辰命属。时日姓名。
叙奕世之蝉联。明卜祚之延久
四年八月二十四日戊子利州鍊使王承宾奏。
此山灵洞。显见神仙。
遂命威仪任可言高品杨知淑专申告谢。仰答光灵。
十月一日甲子。才启醮筵。
再闻应见。云旌羽旆。
参差崖壁之中。鹤态神仪。
罗列洞门之内。事迈于昆山瑶水。
美超于姑射具茨。祇祯祥。
弥增震惕。是用考诸典礼。
特举封崇。以是月甲申
改道长山为元都山。阳谟洞为紫霞洞
景谷县为金仙县。封元都山神为玉清公
创厥坛场。鼎新观宇。
自初揆搆。逮于毕功。
累见真仪。益彰灵贶。
谨遣金紫光禄大夫左谏议大夫广成先生蔡国公杜光庭等一十二人。赍信币香花。
按元科具典。于紫霞仙观。
修金箓道场。况属下
允当大节。式陈昭谢。
再显旌封。伏惟洞府众圣高真。
仙官寮宰。鉴兹丹恳。
锡以元休。使九土乂宁。
万方平一。天宫地府。
常垂恺悌之恩。卜世享龄。
叶延洪之福。稽首谨词。
川主大王为鹤降醮彭女观词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四十三
伏以道化无方。真仙有应。
于恍惚希微之内。示元黄变化之容。
下盼尘寰。以度偫品。
考诸事迹。载彼经图。
所以丁令时。曾窥丹顶。
苏耽降日。亦显霜翎。
流万古之美谭。标当年之瑞牒。
今者忽闻灵鹤。栖止云峰。
乃元元行化之山。是彭祖升天之所。
元坛蘙荟。久无焚荐之踪。
林木阴森。果致感通之事。
实圣朝之上瑞。岂藩阃之所招。
愿祈山寿鹤年。以奉龙图凤历。
遐瞻烟峤。伏切欢愉。
冀凭奏醮之仪。以达归依之恳。
谨差赐紫大德上官知真兵马使王承琛。精诚香火。
上告真灵。不任归命虔祝之至。
地理新书序 北宋 · 王洙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
翰林院侍读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吏部郎中、充史馆修撰判国子监提举集禧观事、上骑都尉赐紫金鱼袋王洙等奉敕管句删修。
臣闻圣人包虑民之心,其制器大备,其示法详密,使民日去不善,居而蕃息者也。
父母之于子,推燥湿以养之,又教以水溺、火焚、矛戟、虎豹、蛇鼋之能害人者,丁宁反复,然后知而避之。
人识父母之于己生而养之者也,不识安而全之者,父母之教也。
人之于父母知其大而遗其细,知择福而不知避害。
圣人者为之宫室、耒耜、书契、舟楫、弧矢、网罟、臼杵、重门,皆所以兴利驱害,虑及万世。
当是时,庶工百执事黾勉于下,涖官以智,献功以时。
为之者百官也,成之者圣人也。
《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
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圣人为民父母,制器示法,既备且悉,周于无穷。
公刘居豳,太王居漆、沮,文王岐阳武王居镐,代皆相其吉凶,然后居之。
在《诗》曰:「笃公刘,既景乃冈,相其阴阳」;
古公亶父,聿来胥宇,爰契我龟」;
「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
「考卜惟王,宅是镐京,惟龟正之,成之」。
及周公营新邑,亦使太保召公先卜宅献图兆。
商相傅说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
然则,建邦都,营邑屋,面方辨位以求其宜,本三王之法也。
在《周礼》有建邦国都鄙之法,以水地土圭表𣙗规日景,以极星正朝夕是也。
秦汉已降,术学蜂起,占家有五行、堪舆、建除、丛辰、太一诸学,世多习者,其书寖广。
大宋总一海内,天覆地载。
列圣爱民之心,疚然深思,农田耕垦、风雨祈禬,皆著敕法。
若医药针石不得其宜,则夭殇所由生也,论次为书,博士讽诵,与令格敕书藏于天下。
又若占家之,冠昏、行人、丘封、葬敛、日时、吉凶不得其法,则人逢百殃。
圣人之心,将欲纳民于富寿,其亦有取于斯也。
唐贞观中太常博士吕才奉诏撰《阴阳书》五十篇,其八篇地理也。
至先朝,更命司天监史序等分门总辑为《乾坤宝典》四百五十篇,其三十篇地理也。
书既成,高丽国王上表请于有司,诏给以写本。
然序之书丛杂猥近,无所归诣,学者抉其讹谬凡三千五百。
景祐初司天监王承用又指摘阙误一千九百。
始诏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稽颖,冬官正张逊太卜署令秦弁与承用覆校同异,五年而毕。
诏付太常,命司天少监杨惟德与二宅官三十七人,详其可否。
惟德斟酌新历,修正舛盭,别成三十五篇。
赐名《地理新书》,复诏钩覈重复。
至皇祐三年集贤校理曾公定领其事,奏以浅漶疏略,无益于世。
有诏臣洙、臣禹锡、臣羲叟洎公定置局删修,以司天监主簿亢翼改正其旧,观文殿学士丁度典领焉。
薨,臣洙实掌其属。
于是具阅三观所藏,及古今占术验忌,披其奥窔,诘其苞柢,管以体要,区以轻重,而各从摛部,先后可寻。
吕才成书,名以地理,而专记冢墓,颇殽以室舍,吉凶同条,非著书之法。
今首以城邑、营垒、寺署、邮传、市宅、衢巷,则左阴右阳,刑祸福德所相也。
辨之以四方,叙之以五行,商之以五姓,宪之以九星,媲之以八卦,参之以八变,为地事凡二十篇。
终以冢穴、埏道、门陌、顷亩,则开三闭九,山垄水泉所相也。
任之以八将,齐之以六对,董之以三鉴,傃之以六道,为葬事凡十篇。
若乃冈原利害则绘之,以易民用,为地图一篇;
种次有汇则总之,以便看读,为目录一篇。
勒成三十二篇。
闿之以经义,辨凿空也;
质之以史传,信休咎也;
广之以异闻,求成败也。
巫史所传,则存其可据者,不专新见也。
辞质而易晓,便于俗也。
皇帝陛下以圣人制作之德,广祖宗爱民之心,将使斯民去夭伤刑害而远不善,则兹书之所以作也。
自有诏校正,距今二十一年,臣洙等以庸浅而黾勉于下,旷日弥月,然后能就。
若乃成而名之,皆陛下也。
四夷有求于中国,观其书则文而不俚,将以见册府藏书之盛。
其下则惠逮漏泉,宅兆以时。
圣人之仁如此。
惟文武受命,世世忠厚,诗人美之曰「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谓草木微者犹能爱之,况于人乎!
故卜世三十,享国过历。
若然,大宋之仁,溥博上下,则爱民之报,祚以万年,天之道也。
谨序。
按:《宋元旧本书经眼录》卷二,莫友芝刊本。
大悲阁熙宁元年八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五、《云巢编》补遗、民国《萧山县志稿》卷八
江南浒,其地名曰萧山
往来吴越之间者,横流而济,望钱塘萧山相为归焉。
方其人蹈风波不测之虞,怵生死一时之命,必有动于中者。
于是大雄之尊,能仁之道,有以胜焉。
觉苑寺大悲阁者,沙门智源之所造也。
为其像,工未半而入灭,慧严继之。
为像矣,以其事死非命。
太原王承涣乃与缘广谋其阁焉。
阁未就,而广与涣皆卒,于是中废,人不敢复视,而圣像委仆在地,其阁为墟矣。
天台教主荣上人,早以其道为人祈囗。
一日,慨然将兴之,使门弟子允中尸其事,且孱工。
而中又不幸,说者莫不以其像为不偶。
而上人独拳拳不懈,决信不疑。
熙宁元年秋八月既望,逐克终事,大启法席,以落其成。
善哉!
紫金之相,巍巍堂堂。
千手应现,千眼光明。
其崇三丈六尺,重构外周,宝华相鲜,厥容千具。
于是人人知为吉祥善事也。
其始小基近教院之法堂,而上人之道场也。
大众围绕,咸相称赞曰:「圣像多难,师既成之,则是师道场传于后,以殖以熏。
其有能嗣师以教导人者,则为主,不能嗣师者斥。
毋以私为累,自今为始」。
大众曰:「善」!
于是,其徒走钱塘,为余言其始卒之故,将刻之。
余欲以偈赞功德之盛,会病未果,始叙其大方,以俟他日云。
宗室故右金吾卫大将军凤州防禦使安化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高密郡公墓志铭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摛文堂集》卷一四
公讳叔耘,字勤之宣德军节度使、兼侍中广陵康简郡王德雍之曾孙,太尉乐平恭静王承亮之孙,定州观察使博陵侯克暨之子也。
母曰寿安县君王氏,所生母曰永福县太君宋氏。
嘉祐三年赐名,授太子右内率府副率,累迁右金吾卫大将军凤州防禦使,勋上柱国,爵天水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五百户,食实封一千户。
崇宁五年九月十五日终,享年四十有九。
安化军节度观察留后追封高密郡公
娶李氏,封永康县君
子节之,左侍禁
理之,左班殿直
资之,右班殿直
握之,三班奉职
恭之、翼之、和之、立之。
公巽公懋
公事亲孝,祖母笃疾,斋戒然肌,以祷于神。
幼失所生母,岁时怆感,挥涕终日。
天资纯厚,言不及臧否。
喜诵道书,晨昏不懈。
大观元年三月二十九日,葬汝州梁县
铭曰:
事亲惟孝,守身惟诚。
本既立矣,如木之荣。
殁而不朽,尚监兹铭。
杂著 北宋 · 赵鼎臣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二、《永乐大典》卷一四五四五
汉祖项羽争天下,五年而后仅胜之。
至其所推功,则曰:「吾不如子房萧何韩信」。
陈平曹参,盖不与焉。
则其平日所属耳目者,可知已。
留侯全,故卒无害焉。
酂侯几危,赖三人者而后免。
鲍生召平或曰:「彼淮阴者,远无子房之谋,近不闻三客之说。
方且偃然以假王为请,其死也宜哉」。
夫较之业,则何之不迨亦明矣。
然其受封也,高祖先之,定位也,鄂秋与之,初无一言自解也,虽买田示污,卒以请苑见疑,其得出于廷尉亦幸矣。
留侯者,眇然不受三万户之封,位居六十二,在、樊、郦下。
呜乎,此其所以为子房之智者欤?
颜籀乃以谓或以材德功劳本无定次,就令其有之,亦不当如是之远。
噫!
智名勇功在当时已不可得窥,顾岂一师古所及耶?
兵以正合,以奇胜。
豪杰之攻秦也,周章首以百万之师,至戏下而不得进。
沛公继战雒阳,亦辄不利。
遂从轘辕略南阳,而西攻武关,破蓝田
迎刃披靡,捣秦人之背,竟降子婴
吴王濞之举兵也,其将田禄伯亦曰:「愿得五万人循江淮而上,别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
此亦一奇也,不能从。
顿兵下邑,不战而溃。
夫两人之相与斗,扼吭捍胸,人知其所为备,则殆未可以辄胜也。
惟能卒然乘不意而击其后,故吾有不斗,斗必克矣。
刘梦得有言:「贾生明王道,卫绾工车戏。
同遇汉文时,何人居贵位」?
余考诸史,太宗时太中大夫,后拜梁王傅
乃以功次为中郎将至景帝立,始为王傅,继以吴楚军功封侯,遂迁丞相
则当孝文时固未贵也。
早死而后达,尤复不伦。
诗人虽欲傅会遣词,乃不知其舛有如此者。
董仲舒汉儒宗,断稿一出,弟子以为大愚
刘更生通达古今,著《洪范传》,其子从而攻之,若仇敌然。
夫儒者之学,本所以明仁义,修教化。
考论六艺,不失大中而已。
不专己守独,私有圣贤之说而自用之也。
况乎穿凿附益,流为巫瞽。
虽其门人子弟不得无罪,而师父之间,实有以招之焉。
然则逢门杀羿,诗礼发冢,信不诬矣。
李汉叙《昌黎集》,自云收拾遗文,无所坠失。
今世传者,稍稍各以其私录附益《外集》。
初尚四篇:《通解》、《崔虞部书》、《明水赋》、《河南同官记》,东平吕夏卿所列者是也。
它如《祭汴州董相文》、《与刘秀才书》、《李渤书》,是又旁出于《正集》,见于柳宗元书,载于唐史,其传也犹信。
至如《雷塘祷雨文》,乃在子厚《正集》中,则非退之所作甚明。
《直谏表》、《论顾威状》、《范蠡招种议》,浅露鄙俚,吾益羞之。
馀文有伪有真,阙所疑而不敢辨。
孟轲、荀、扬而下得其传者,惟韩愈氏。
不幸浮屠之说胜,使之道卒踬昧而不行,遗札无几,又欲乘其罅而厚诬之,岂不重可悲欤?
吾惧其终而不能自明也,于是乎书。
《诗·烝民》美樊侯之德。
首言「柔嘉」,惧其不节之以礼也,则曰「维则」。
言「令仪令色」,惧其不推之以诚也,则曰「小心翼翼」。
言「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四方明若否,而惧其道不足以自济也,故乃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又惧其流也,则又继之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
不侮鳏寡,不畏强禦」。
夫言岂一端而已。
后世之士,不务明《大雅》之旨,遂拾单词以为口实。
见有忠而被诛,信而获罪者,相与从而尤之曰:「非明哲也」。
方朔之湛浮,胡广之中庸,味道之模棱,馀庆之长者,视人泰然有自得色,盖皆出于此矣。
夫所谓「明哲」,岂方朔胡广之谓乎?
所谓「保身」,岂味道、馀庆之谓乎?
使樊侯不能不吐刚而畏强禦,幸而不死,是特一持禄懦夫耳。
顾安足以语道理哉?
仲尼有言:「志士仁人,有杀身以成仁」。
扬子云亦曰:「庸行翳路,冲冲而活,君子不贵也」。
雷声之隐然,地震之砉然,虽之勇无所谓力,良、平之谋未知其自处,何者?
发于不意故也。
故君子不可不养静以俟动。
《羔裘》之大夫,以其君不用道也,故去之。
《遵大路》之君子,以其君失道也,故去之。
至于《南山》,则大夫遇其君之恶者也。
夫遇恶而后去,其辨之盖不早矣。
故序《诗》者异之于郑
君子之任也,行其义也。
「道之不行,我知之矣」。
又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若夫贤者,则未足以及此矣。
《诗》于君子,常以出处去就为言,至于贤者,然后有困穷放逐不能餐饱之词。
孟子所谓「所就三、所去三」者也。
大哉君子,非以道事君者,乌可以语是哉?
《戴驰》之诗曰:「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夫人未尝无怀也,而有所谓善怀者。
「嗟我怀人」,求贤也。
「每怀靡及」,敬事也。
与夫《召南》之「有女怀春」,卫诗之「我之怀矣」,固有间矣,是所谓「亦各有行」也。
晋献之听谗,特好之而已,未必信之也。
故《采苓》刺之,其诗曰:「人之为言,胡得焉」?
是尚庶几其改也。
陈之宣公,则既多信之矣。
君子不独刺之,而又忧之。
其诗曰:「心焉忉忉,心焉惕惕」。
初曰「忉忉」,终曰「惕惕」者,由忧而至于惧也。
若夫东周之王,其于谗也又甚焉。
《采葛》之诗曰:「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则是岂独「忉忉」「惕惕」云哉?
故序《诗》者以为惧谗之诗,盖以忧为不足道也。
至于幽王之时,则谗之祸成矣。
君子得罪,而盗言孔甘,荡然莫可救止也。
《巧言》曰:「无罪无辜,乱如此膴」。
匪其止于「维王之卬」,则所谓忧与惧者固无及矣,徒亦自哀其不幸而已,故曰伤谗焉。
孟子有言:「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
且谓「以齐而王,犹反手也」。
当是时,不独庸人愚士私怪其说,虽其高弟弟子公孙丑之徒,盖亦疑以为不然。
吾读《褰裳》之诗,见郑人厌苦于兵革,而思获赴愬于他邦者,何其切也。
其言曰:「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呜呼,其势岂不急而其情岂不可悲哉?
譬夫溺于水而陷于火者,方其四顾号呼愿济须臾之命,狂奔疾走,沉没溃烂。
当此之际,有一人焉,能援手而出之,解其涂炭之苦,而措于安平之地,则其人之感恩戴德宜如何哉?
齐桓公攘狄而之卫,卫人人思之愈久而不忘。
木瓜》之诗是也。
彼一伯者假仁义而搂诸侯,尚能如此。
况乎以王者之仁政,而抚乱世之遗黎乎?
夫惟孟子能知之,故曰「惟此时为然」。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
过之大者也。
「庭燎之光,鸾声将将」。
过之小者也。
宣王之过,过于勤而已。
若夫齐君,则号令固亦不时矣。
故《庭燎》之诗,止于箴之。
而《东方》之无节,则在所刺也。
天下之治乱,在夫人材之盛衰;
国家之废兴,系于贤者之出处。
厉王之际,人才微矣。
掊克在位,而匪用其良,则贤者亦不可得而致也。
王承其丧乱之馀烈,侧身修行。
其始也,固尝任贤使能如《烝民》,新美人材如《采芑》。
微接下如《吉日》,其临政愿治之意,周密备具如此;
于是始得夫吉甫张仲、方虎、申樊之徒,相与出而辅相。
然后能攘戎复土,修政事而会诸侯。
号令自出,号为中兴,可谓知所本矣。
然中人之志,不能不始勤劳而浸衰怠也,故《鹤鸣》诲之如何?
亦教之反其本而已。
求贤所以本也,故言:「鹤鸣九皋,声闻于野」。
则其德音之著闻,不患于难知也。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方其在渊,则鱼可谓深而难求矣。
然阳升则出而在渚,盖贤者世治则见。
惟有道而从之,则不患于难致也。
既能致之,则必能任之。
上贤而下不肖,所以任之也。
故又曰:「乐彼之园,园有树檀,其下维萚」。
夫如是,则贤者得志而有功矣。
吾能远举而信任之,则天下之贤才,无疏远贵贱,其有不为吾用者乎?
故于是则虽「它山之石」,而皆「可以为错」也。
宣王之所以兴衰拨乱,由于任贤而使能。
将欲使之持盈守成而无废前美,则非急于用人,其孰能致哉?
宣王卒以不悟,此「皎皎白驹」所以有空谷之遁也。
《白驹》贤者去之,国人思望而欲其留之之诗也。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者,欲其来而食于我也。
与「丘中有麻」,所谓「将其来食」同意。
「絷之维之,以永今朝」者,将以留之也。
「所谓伊人,于焉逍遥」者,欲留而不得见,则思所谓白驹之贤者,于何焉而逍遥乎?
「皎皎白驹,食我场藿」者,待之厚也。
「絷之维之,以永今昔」者,留之久也。
「所谓伊人,于焉嘉客」者,爱之思之则敬之矣。
「皎皎白驹,贲然来思」者,欲其来之疾也。
「尔公尔侯,逸豫无期」者,以情望之也。
「慎尔优游,勉尔遁思」者,思之久而不可得见矣,则亦勉之以嘉遁而已。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者,言贤者之退而穷处。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者,言虽穷而德有馀,居隐约而貌不衰也,与「硕人俣俣,君子阳阳」同意。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者,虽勉之以嘉遁,而又庶几其复反也。
庶几其复反者,王犹足用为善故也。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动民以行,不以言也。
《噫嘻》言耕而不及穫,《丰年》言穫而不及耕。
《载芟》详于播始而略于收成,《良耜》详于收成而略于播始。
祈与报之诗也,故其词异。
先王以为非尽人事,则不敢以有祈也,故必致其耕播之勤。
若夫成岁之功,则吾何力之有哉?
其亦归美以报神,立言之序当如此也。
天有雨以施其泽,君有臣以行其政。
泽自上而下者也,政自王而出者也。
幽王之时,内有「三事大夫」,外有「邦君诸侯」,所以行政任事之臣,可谓众多如雨矣。
然内则「莫肯夙夜」,外之则「莫肯朝夕」。
百官之长各离居而弗亲,𥊍御之贱反憯然而日瘁。
卒至于「戎成不退,饥成不遂」。
则虽众多如雨,非所以为政矣。
众多而无政,不自于王出故也。
政不自于王出,则犹雨之无政者也。
故诗人取以况之,而序诗者从而解之曰:「雨自上下者也。
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
尔酒既旨,尔殽既嘉」。
诸公之望王,岂徒餔啜云乎哉?
盖曰「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则固将有以启迪王心而告以善,且以解吾心之奕奕也。
「死丧无日,无几相见」,兄弟之情尚恩也。
「岂不尔思,中心是悼」,君臣之分尚谊也。
「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
《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其诗曰:「夙夜在公,在公明明」。
故「鼓咽咽,醉言归」,所谓道者如斯而已。
马伏波好名喜功,惫不知止。
晚节龃龉,卒困于谗,不亦惜哉?
或曰:人臣之义固忘身。
五溪之征,而以老见怜,茍安可乎?
曰:五溪之事,度非己而不夷,请行可也。
己能夷之,人亦能夷之,又安用请?
建武中兴,士大夫为侯王者以百数,天下既定,老臣宿将阖门而奉朝请
一日边候有犬吠之虞,此后来新进争功投足之也。
已封侯揭节矣,己所已有尚当分以与人,况可矍铄而冒之哉?
观其戒固也甚智,而敕严敦也甚明。
至于谋己则不周如此。
惜乎,时无有以孟子冯妇之事告之者,悲夫!
庆赏刑威之谓政,仁义礼乐之谓教。
孟子曰:「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
所以得民心,岂一朝一夕之故哉?
盖必有渐靡存焉。
此敷五教所以不可不在宽也。
《春秋》桓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
世子生不书,此何以书?
谷梁氏所谓「疑,故志之」者,近得其说矣。
盖方是时,举齐鲁之人,皆以子同为齐侯之子也。
《猗嗟》所谓「展我生兮」者,亦诗人拒时人之言也。
故圣人因其生也,正其名而谨书之。
子游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
先儒以道为礼,学者疑焉。
孔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先儒之说盖出诸此。
然则《螮蝀》之诗所谓道化者,亦曰「以礼化之」而已,与《汝坟》之诗异矣。
《雄雉》曰「道之云远,曷云能来」者,国人久役怨旷之词,与《绵蛮》所谓「道之云远」,《扬之水》所谓「曷月还归」同意。
《书》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盖德者所以为政,而政者所以养民也。
魏小而迫,君俭以啬。
至于殽而食棘,然不能用其民,思所以富而教之者。
此序所谓无德教也。
舜之作歌,先股肱而后元首;
咎繇赓歌,先元首而后股肱。
君臣交相儆,上下相赖也。
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
故能俨然有可畏之威,可象,使民敬事之不厌。
「大车槛槛」,「大车啍啍」。
言民闻而畏之,《卷阿》所谓「令闻」也。
「毳衣如」,「毳衣如璊」,言民望而畏之,《卷阿》所谓「令望」也。
「将其来施施」。
施施,难进之意。
「将其来食」,则君子之所就,非茍而已也。
迎之致敬以有礼,言之将行其言也,斯食之矣。
卒曰「贻我佩玖」,则君子之于食也,岂独素餐云乎哉?
施德于民盖如此也。
玖玉之美者,佩其服之亲者。
古者朋友之交,于其好之也,则必杂佩以报之。
示吾亲之,而遗之以其德也。
留子之贻民如此,则其施可谓厚矣。
此固民之所思而不置也。
先王未尝有意于建功也,而功必由我而立;
未尝有意于得人也,而人必乡我而服者:无他焉,惟反身以修道而已。
故其所以求之也,异乎人之求之也。
盖修辞非以广业而业自广,文德非以来远而远自来。
道之所在,固有不蕲然而然者矣。
犹之丱角童子乎,身日加长而不自知,至于突然而首弁者见之,曾未几何时也。
此岂有所勉强而使然哉?
齐襄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徒志于求而不知其所以求,故《甫田》刺之。
而序诗者以谓所以求者非其道。
夫所谓道者何哉?
亦曰求诸己而已。
「夫子至于是邦,而必闻其政」,其亦类是邪?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
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曰衷,则非由外铄者也。
曰恒,则天使我有是性也,可谓久矣。
其衷也,其久也,而道固常存矣。
彼所谓「元后」者,夫何为哉?
若有其性,「克绥厥猷」而已。
谓之若,则非有于逆也。
谓之有,则勿梏亡之而已。
谓之绥,则贵于安而无变也。
故民之厚,谓之归厚
民之彝,谓之秉彝
而君子之于经,亦在乎反之而已。
然则孟子道性善者,是邪,非欤?
《玄鸟》序言祀高宗也。
康成谓:「当作祫。
祫者,合也」。
合神主于太祖而序昭穆。
诗上述玄鸟生商成汤受命。
若四时常祀,不应远颂上祖。
盖特以《长发》《殷武》之义推之尔,夫《诗》非一人作也,岂可以例言。
《閟宫》颂鲁僖,而姜嫄后稷、文、武、周公之事,皆见于《诗》,安知其非颂周而特颂鲁哉?
郑失之明矣。
近世说者曰:「上颂祖下及孙子,言高宗之上有以绍祖,下有以诒孙也」。
吾有取焉。
又《诗》曰:「景员维河」。
毛以为「景」,大;
「员」,均。
颖达释曰:「言商之政大均,如河之润物无不及也」。
郑以「员河」为「云何」,谓发语辞也。
夫「景员维河」四字耳,遂以谓其政大均,如河之润物无不及,穿凿之说非人情也。
郑以为发语,虽文理颇顺,亦未可据信。
说者乃谓:「景」,读如「既景乃冈」。
员,如「聊乐我员」。
「河」为武丁所都。
大抵皆牵强之说也。
《诗》之来久矣,或字舛失真,或古今语异,明者辨之可也。
传所以释经也,传失而后有笺。
笺者所以助传而正其失也。
又有失焉,而于是乎有疏。
然则疏者固宜纠剔二说之失,举而归诸大中也。
颖达之书,每每列为二说。
毛谓此焉,则从而失之。
郑谓彼焉,又从而失之。
使后学之士,如窥江海汪洋泛滥,丛杂分播,靡所不有。
然至于惊澜怒涛,东西四流,徒震悸心目,瞀然亡所适从,无一人能了然者。
则疏者果何用耶?
颖达之大罪也。
皇甫谧,腐儒也,其言博而多妄。
然其释汤所都之地,明辩晰晰,大正宿儒之谬。
颖达郑说之不同也,既著之于前,而复破之于后,是则「正义」之名果安在哉?
此余所甚病也。
然观其言,每略于毛而详于郑,则颖达者真助郑者与?
人之处世,如毛之附皮,燕之巢幕
皮之不存,毛将安附?
幕倾危,则巢何以安?
是以无贵贱,无智愚,同寅协恭,惟恐大器之不安。
故上自三公坐而论道,九卿百僚诤谏匡辅。
左史纳言右史书事。
智者竭其谋,才者效其力。
百工执艺以谏;
下至士传言,庶人谤。
上下情通,如手足之卫腹心,如枝叶之庇本根。
上之视下,如父母之爱其子;
下之亲上,如子孙之爱父母。
中孚交通,无纤芥之凝滞;
首足之气周流,无斯须之阻隔。
是以心君康泰,百体顺令。
叔世以来一一反是,君自圣于上,以天下之知莫己若,唯天下之莫违予。
臣竟谀于下,唯恐失其富贵,茍合奉迎,贱辱百至。
民顽嚣于下,漠然无情,如秦人不知越人之肥瘠。
天变于上,而无一人告之者;
众恐于下,而无一语陈之者。
百司庶府,无一物之得而莫有言者。
昏昏默默,共坐漏舟,可为寒心哉!
或曰:历观古今,治常少而乱常多,何也?
曰:为政在人。
人之类,数千年无一圣,数百年无一贤。
圣贤不生,生而不得其位,政何以治?
庸人之私智小慧,小人之刻薄残忍。
无智慧而行残忍,顷刻之间,内不自静,天下安得而不乱?
故曰:「为人君止于仁」。
仁则静,静则天地位,万物育。
大臣者,人君之耳目股肱。
耳聋于五音,目盲于五色,股肱堕于安佚,淫于游荒,蛊惑其心,无所不至。
心虽欲静,其可得乎?
孟子曰:「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
今之人,卤莽茍且,自以为足,先已自欺不明,一旦出门接物临政,颠倒错缪,自以为是,漫不加省,不知所以,为困国家。
又无绳愆纠缪,彰善瘅恶之法。
且无家塾、乡庠、党序、国学之模范。
然而欲士之成己,欲小民之被泽,欲皇极之建,欲帝载之熙,欲百务之具举,欲泰山之磐石,垂法遗安于子子孙孙,亦难矣。
三代之世,上成其下,下成其上。
季世以来,上下相坏。
招邪纳奸,以术不以诚,上坏其下也。
谗谄面谀之人日至,上曰可,下亦曰可;
上曰不可,下亦曰不可。
声出而响应,形动而影随。
使为上者自明自圣,下坏其上者也。
正如一人之身,心不能养四体,四体不能卫腹心,互相残贼,自以为计。
惜哉!
奏论治体劄子1128年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六、《石林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臣闻夷狄暴起,骤乱中国,自古未有如今日之甚。
然盛衰循环,虽天道有不能免,惟知消息盈虚之理,而应之不失其道,则易乱以为治,变危以为安,亦在人之所为而已。
周以后稷创业于始,功德厚矣,再传而为不窋,遂失其官。
刘继之,去邰而国于豳,周复以续。
自公刘九传至古公,其积行累功,愈隆于前,而迫于獯鬻,去豳而国于岐,实启文武,遂有天下。
文王之时,亦有猃狁、昆夷之患。
自文、武九传而为厉王迫于犬戎。
宣王继之周复以兴。
三代如周,无以加矣,而失国者再,失天下者一,或迫于獯鬻,或迫于犬戎,然绝而续,终不能乱,其久长之业,至于卜年八百、卜世三十者,有公刘大王、文、武、宣王承其后故也。
今国家之势不幸类此。
然以我二百年太平安宁,天下生息繁庶、不见兵革之久,则盛极而或衰;
以虏孱陋荒秽,假息一方,不列于诸夷,未尝得与中国相通,则衰极而或盛,理宜有之。
但消息盈虚,两尽其变,则我之暂弱,未必不为盛大无穷之基,虏之骤强,未必不为灭绝速毙之本。
昔者吴王夫差伐齐,既胜而归,伍员曰:「天之所,必骤近其小喜,而远其大忧。
王若不得志于齐,而以觉王心,吴国犹世。
今天禄亟至,是吴命之不长也」。
未几,果灭于越。
吴人侵楚,入郢,败其舟师,获二帅七大夫楚国大惧,子期又败于繁阳
令尹子西独喜曰:「乃今可为矣」!
于是迁于鄀,改修其政,而楚复定。
以吴占虏,安知天不远其大忧?
以楚占我,则天下固亦因此而可为矣。
况以祖宗德泽蟠结之深厚,太上皇帝谦逊自约,渊圣皇帝寅畏小心,陛下继之以英烈神武,世世相承,有后稷公刘、文、武、宣王之美,而无厉王之过,窃料虏不出三年,其势必乱。
何者?
自从事契丹以来,几二十年,人疲众怨,一也。
吴乞买茕然远处,而斡离不粘罕奄有中国之财之地,其势必争,二也。
所用之兵,劫诸小国乌合之众以为肘臂,所谋之人,托诸契丹丧亡之馀以为腹心,恩怨不齐,间隙易生,三也。
既再得志于我,其气必骄。
所盗金珠玉帛之富,适以启其侈;
所据子女服食之奉,适以稔其欲。
侈动而欲肆,何恃可久?
四也。
燕赵汾晋驱虏残破之人,朝夕讴吟思汉,必不甘心,忍为左衽之鬼,小伺其间,必而来归。
众散人离,不过威以刑杀,则怨怒愈甚,内将自溃,五也。
积此五者,理岂久长?
惟是自古复国之难,必大智不惑,大勇不惧,知逸乐始于忧勤,敌国外患适为我利,乃能有济。
此臣所谓应之以道,而尽其变者也。
恭惟陛下睿明之德足以历观盛衰之理,雄武之量足以遍应强弱之实。
伏望深考成周所以绝而复续之故,以永公刘大王、宣王之功;
慎察吴楚所以更为存亡之端,以质伍员子西之论。
讲修政事,集用忠贤。
忧其所可忧,而无屈于我之暂弱;
畏其所可畏,而无惮于彼之骤强。
则克复七庙之业,内安四海,北迓二圣,可必得而伸也。
取进止。
采莲衮遍/采莲令 宋 · 史浩
遍此境,人乐康,挟难老术,悟长生理。
尽阿僧祗劫,赤松王令安期
彭篯盛矣。
尚为婴稚。
鹤算龟龄绛老休誇甲子
鲐背耸、黄发垂髻。
更童颜,长鼓腹、同游戏。
真是华胥。
行有歌,坐有乐,献笑都是神仙,时见群翁启齿。
龙伯高祠堂1162年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九、《诚斋集》卷七一、光绪《湖南通志》卷七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陵龙尧卿东汉太守伯高之远裔也。
其父光隐于艺,以游诸公间。
侍郎胡公伯明父甚爱之,赠之言,谓其能遵乃祖伯高之戒。
光尝有意作堂以祠伯高,至尧卿乃克有就,谒予记之。
伯高讳述京兆人
建武中为山都长,以马援之书有敦厚称,是以有○陵之拜。
尧卿云相传伯高葬于城北,而子孙因家焉。
證诸陶岳之记,良然。
问其世次,则谱牒亡矣。
问以伯高之遗事,所对如史。
问此邦之父老以伯高之政,则皆不能言矣,曰「此吾郡贤太守也」。
夫自建武至于今几年矣?
莫详伯高之事,宜也。
就使能言,可据依耶?
然知与不知皆曰贤,则其政非有以得乎民,当不如是其久且深也。
史逸之,惜也。
不谓之不幸也哉!
然犹得伏波之书而闻也,不谓之幸也哉!
古之人修诸身,施诸民者岂少也?
岂无若伯高之仅传者耶?
岂无遂不传者耶?
嗟乎!
世之君子储重宝、市腴田大第以为子孙谋者,充然自以为固蒂也,未徙荫而向之充然者王承福为之悯然矣。
而龙氏之居○陵,至于配湘流而无穷,岂充然者之智不若龙氏欤?
抑亦系其人之贤否欤?
不然,权势者必争,而僻远者不竞,故难守而易失,易守而难失欤?
先是,伯高未有祠。
德施于民,于礼当从祀,尧卿既倡、郡民作堂,民争先焉。
事固有古于晦而今于白者矣。
士君子之所立,以己之所自信而使时人之必信,其不难乎哉!
某年某月某日堂成,予既为之记,复系以诗,使歌以祀焉。
其辞曰:愚溪之委兮潇水之末流,有蔚其山兮遵大路之右陬,玉立万碧光鲜兮造昭回而修修。
居者勿剪兮过者式,东京使君我以嘉德。
旄倪俯偻以明祀兮,谓使君即吾翁。
此邦孰非翁之子孙兮,不宁唯诸龙。
荷杯兮桂酒,手舞康年兮为翁寿。
飒然精灵兮翁来归,何以候司兮光风泛芙蓉之旂。
雷雨应诏封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攻愧集》卷二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七九
臣准尚书省劄子:「十月八日,三省同奉圣旨:『朕以不德,嗣承大宝,夙夜祗畏,不遑宁处。
乃者阴阳谬盭,雷震非时,淫雨为灾,朕心甚惧。
推寻厥咎,未知其由。
凡朕躬有过失,朝政有阙违,可令台谏侍从各条疏以闻,无有所隐』」。
臣待罪东台职司论驳,雷雨为沴,自应论奏。
仰勤诏旨,尤切兢惶。
实以兼直内制,适当书诏填委之时,才短思涩,日不暇给,虽有愚悃,未能控陈。
兹敢一一陈述,伏惟陛下采择。
伏自陛下临御之初,近自都城,远及四方,人心翕然。
陛下又守之以仁,用之以俭,忧勤庶政之馀,亲近儒生,讲论经理。
上则尽孝于重闱,下则深恤于民隐。
此宜有嘉祥为之应。
而变异乃尔,不惟冬雷无此,盖虽暑雨蒸郁,亦未有震雷连日夜不止如此者也。
臣少诵《云汉》之诗,尝于诏书略发其说而未详。
序诗者曰:「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
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
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
而求之于诗,若「王曰呜呼,何辜今之人!
天降丧乱,饥馑荐臻」,又曰「耗斁下土,宁丁我躬」,曰「兢兢业业」,曰「忧心如熏」,曰「宁俾我遁」等语,皆所谓遇灾而惧,百姓见忧者也。
若曰「靡神不举,靡爱斯牲。
圭璧既卒,宁莫我听」,曰「不殄禋祀,自郊徂宫。
上下奠瘗,靡神不宗」,曰「祁年孔夙,方社不莫。
昊天上帝,则不我虞。
敬恭明神,宜无悔怒」,则若怨天之不佑,而终篇不见侧身修行之言,何耶?
呜呼!
宣王之意以为周家一岁祀事为民而祈者不过如前数事,今我既一一为之,而旱灾如此,无所归咎,其罪在我矣。
故虽无侧身修行之言,而诚意出于言外,故百姓得以见忧,而序诗者亦显然诵言之。
汤以六事祷于桑林,曰政不节欤?
使民疾欤?
宫室崇欤?
妇谒盛欤?
苞苴行欤?
谗夫兴欤?
成汤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六事所无者,犹拳拳深自克责,此宣王所以粲然复兴而成汤所以其兴勃焉也。
太戊桑谷共生于朝,伊陟曰:「妖不胜德」。
武丁雉升鼎耳而鸣,祖己曰:「修德」。
三君修德而称三宗。
夫所谓德者,非他也,至诚之谓也。
故经之言德,多以伪为对,曰:「恭俭惟德,无载尔伪。
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孟子曰:「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
知以力假仁为伪,则知以德行仁者为诚矣。
又曰:「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言不可以伪为也。
扬子曰:「有人则作之,无人则辍之,谓之伪」。
亦言其不出于至诚也。
至诚之道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故君子必谨其独也。
文王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不闻亦式,不谏亦入,盖于闺门衽席之间,一一以礼法自处。
诚意著见,有不可掩者。
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欲人不闻,莫若不言。
欲人不知,莫若不为。
盖言之无不闻,为之无不知者。
《易传》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
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
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
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
夫以陛下畏天之诚心,下诏责躬,又从而求言,方在行内,无殿之可避,方执通丧,无乐之可彻,荒政日修,德泽日布,可谓得应天之实矣。
臣区区之愚,尚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故敢僭越陈之。
陛下询访日勤,恐未免于自用,讲读日加,恐未免于嬉游。
闺门甚正,而外间已有好色之谤;
用度甚节,而外间或议锡予之多。
臣之所闻,未必皆实。
陛下罪己,惟惧不及。
伏望圣明鉴宣王侧身修行之意,求成汤自责以所无之心,凡应天之事,一切行之以诚,持之以久,一如前日雷霆轰轰于上之时,斥远谗邪,亲近忠直,裁节横恩,修明纪纲,不以有人则作之,无人则辍之,然后治效日有可睹矣。
陛下视今日为何等时?
一人修德于上,则可以弭天变,可以安人心。
覆载所及,亿兆生灵将自此而有生全安堵之望,社稷益固,宗庙益尊,陛下为千万世圣明之主。
若行之不以至诚,姑以声音笑貌为之,则忠直者日疏,谗佞者日进,不自觉知,以至祸乱,有不可胜言者。
成王《访落》之诗,落,始也,始即政而访问于群臣也。
曰:「于乎悠哉,正未有艾。
将予就之,继犹泮涣」。
言天下之事悠远未有底止,事若将就而又涣然难合,此成王之所甚惧,以保盈成之业。
今日正是陛下访落保治之时,臣不敢泛引天下事为对,倾沥愚悃,仰答清问,伏惟陛下裁幸。
金坛县丞厅壁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六、《漫塘集》卷二三、乾隆《镇江府志》卷四五
丞以贰其长,自省府寺监皆然,独邑乎哉?
丞邑者率以位偪为嫌,以涉笔占位为常,视其长之得失,邑之治不,皆若己无与焉者,岂非以唐韩文公崔斯立作记,有取于吟哦自适而然欤!
余观斯立之为人,盖寄怀事外,而虚言以为欺者,文公之记抑有讥焉,不然则为之解嘲云尔。
而来者不察,顾谓为职之宜然,则然与?
夫食焉而怠其事,文公方述王承福之言以为官守者戒,而又述斯立之语以开之,其然欤?
赵君全质之丞金坛异于是。
余居田间,虽罕与有位者接,然得之舆诵,其受输也平,故民不残,其出纳常平也谨,故民有恃。
又其严于律己,而义利之间甚辨;
和以接物,而上下之交无间言。
暇日以壁间刊前人名氏,岁久无馀,将砻石以继,俾余记更端之由。
余以君之事足为来者则,故不辞而为之书。
君名彦相,今官承直郎,盖魏王宫颍川郡七世孙,真不负丞者云。
兰亭叙榻写本嘉定二年八月 南宋 · 郑价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兰亭续考》卷一
信以传信,疑以传疑,事物皆然,而字画为尤甚。
世之法书,亘古穷今,王逸少为称首,永以为训,不可复加。
然精粗真伪,在当时在后世,或犹有疑者。
逸少尝作意书表上穆帝,帝使张翼择纸色长短相类者临写,而题后答之,初亦不觉,详视乃叹曰:「小儿乱真乃尔耶」!
在当时已自疑如此。
唐初去永和犹未远,相传以叙草为遗踪之冠。
太宗寤寐求之,以王氏家传在其孙智永、弟子辨才处,用房玄龄计得之。
及考纪闻所载,乃云元草为隋末时五羊一僧所藏,誓与死守,太宗以威驱势胁而又得之。
二说不同,则此叙真踪又有可疑如此。
自匣殉之后,获见硬黄响榻者,且为欣幸。
迨于明皇始刊之于学士院
显宗朝,又刊于翰林待诏所。
考二石,一乃怀仁所临,前瘦而后肥;
一乃王承规模刻,丰杀得所,转摺精神。
石晋时,耶律辇藏北去,遗是石于杀虎林,遂号为定武本,亦不知其为学士院本耶?
待诏所本也?
汴京书坊亦刊一石,咄咄逼近,而摹思差劣,识者谓之赝本,时人鲜克致察,而墨本兹焉可疑。
宣政初薛绍彭易定武石归藏于家,敲刷过多,骎骎剥裂,上之天府,更以他石别镌,其致疑滋甚。
二百年间,博雅君子家摹而户刻之,无非根苗于定武本,其庸工者駮乎无以议为,而精致者得其十六七,互相诋訾,而收藏者为疑,又将如何?
自非得之之正,传之之的,虽明察秋毫,欲决其近似之惑,亦恝乎其难哉!
双槐仙祖政和间博士日,得是本于定守之故家,携归秘箧,示为子孙矜式。
淳熙中,阄入伯父位,爱护惟谨。
近为鬻碑者所得,不期而遇,若有神明呵禁之为者。
价惊喜之馀,亟以倍价复归,较之所集兰畹数十本,何啻骊珠之与鱼目,瑜瑾之与珷玞!
笔势自然,精微遒劲,玩味不能释手,信乎其为王承规旧本也。
因验诸《易》,得卦之《睽》,象曰:「上火下泽,睽。
君子以同而异」。
盖始焉同于槐堂,而中也异于阄析。
初九曰:「悔亡勿追,自复」。
盖几为鬻碑负之而走,幸终归于我。
上九乃曰:「群疑亡也」。
盖家传之可信,而绝无前所谓数者之疑。
吁!
合极而睽,睽极而合,至理所存,非偶然者。
谨薰沐装轴,永为青毡之藏,抑当思其信以守器之谊,则其传斯无忝尔。
嘉定己巳中秋郑价裕斋志。
文丞相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九、心史·杂文
国之所与立者,非力也,人心也。
善观人之国家者,惟人心何如尔。
此固儒者寻常迂阔之论,然万万不踰此理。
今天下崩裂,忠臣义士死于国者,极慷慨激烈,何啻百数,曾谓汉唐末年有是夫?
于是可以觇国家气数矣。
艺祖曰:「宰相须用读书人」。
大哉王言,直验于三百年后。
丞相文公天祥,才略奇伟,临大事无惧色,不敢易节。
德祐一年乙亥夏,遭鞑深迫内地,公时居乡,挺然作檄书,尽倾家赀,纠募吉、赣乡兵三万人勤王,除浙西制置使
九月,至平江开阃。
十一月,朝廷召公浙西制置使勤王,入行在。
二年丙子正月,鞑兵犯行在皋亭山丞相陈宜中奏请三宫,不肯迁驾,即潜挟二王奔浙东。
鞑伪丞相伯颜闻而心变,意欲直入屠弑京城
在朝公卿咸惊惧,众怂恿文公使鞑军前与虏语,朝廷假公以丞相名。
及出,一见逆臣吕文焕,即痛数其罪,又见逆臣范文虎,亦痛数其罪,文焕文虎意俱怒。
导见虏酋伯颜,公竟据中坐胡床,仰面瞠目,撚须翘足,倨傲谈笑。
虏酋伯颜问其为谁,公曰:「大宋丞相文天祥」。
伯颜责不行胡跪之礼,公曰:「我南朝丞相汝北丞相丞相丞相,不跪」。
遂终不屈。
其他公卿朝士见虏酋,或跪或拜,卖国乞命,独公再三与鞑酋伯颜慷慨辩论,尚以理折其罪,辩析夷夏之分,语意皆不失国体。
深反覆论文焕之逆,伯颜竟解文焕兵权。
又沮遏伯颜直入屠弑虏掠京城百姓之凶。
伯颜始怒终敬,为其所留,不复纵入京城,竟挟北行。
京口,贼酋阿术丞相诸使亲札谕维扬降鞑,独文公不肯署名,虏酋暂留公京口虏馆。
维扬坚守城壁,与贼酋阿术京口对垒。
虏贼禁江禁夜,把路把巷,甚严密。
公间关百计,掷金买监绊者之心,寓意同监绊虏酋往来妓馆,亵狎买笑,意甚相得相忘,又得架阁杜浒相与为谋。
二月晦,夜遁出城,偷渡江,登真州岸,偷历贼寨,劳苦跋涉难譬。
时全太后、幼帝北狩,将道经维扬,公欲借扬州兵与贼战,邀夺二宫还行内
公叫扬州城扬州疑公,不纳。
复西行叫真州城,即差军送东往泰州,由海而南,南北之人悉以公为神。
朝廷重拜为右丞相
又于汀漳间募士卒万馀人,剿叛臣,易正大,驱驰二三年。
景炎三年岁在戊寅十一月潮阳县值贼,服脑子不死,为贼所擒,终不屈节,谈笑自若。
贼以刀胁之,笑曰:「死,末事也,此岂可吓大丈夫耶」!
尝伸颈受之。
贼逼公作书说张少保世杰叛南归北,公曰:「我既大不孝,又教人不孝父母耶」?
不从其说。
贼擒公至幽州,见伪丞相博罗等,不跪。
众虏控持,搦腰捺足,必欲其跪,则据坐地上,叱骂曰:「此刑法耳,岂礼也」!
贼命通事译其语,谓公曰:「不肯投拜,有何言说」?
公曰:「天下事有兴有废,自古帝王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
我今日忠于大宋社稷,至此何说!
汝贼辈蚤杀我,则毕矣」!
贼曰:「语止此?
汝道『有兴有废』,古时曾有人臣将宗庙城郭土地付与别国了,又逃去,有此人否」?
公曰:「汝谓我前日为宰相奉国与人,而后去之耶?
奉国与人,是卖国之臣,卖国者有所利而为之;
去之者,非卖国者也!
我前日奉旨使汝伯颜军前,被伯颜执我去,我本当死;
所以不死者,以度宗之二太子在浙东,老母在广,故为去之之图尔」!
贼曰:「德祐嗣君非尔君耶」?
公曰:「吾君也」。
贼曰:「弃嗣君,别去立二王,如何是忠臣」?
公曰:「德祐嗣君,吾君也,不幸失国。
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我立二王,为宗庙社稷计,所以为忠臣也。
怀帝悯帝而北者,非忠臣;
从元帝为忠臣。
徽宗钦宗而北者,非忠臣;
高宗为忠臣」。
贼曰:「二王立得不正,是篡也」。
公曰:「景炎皇帝度宗长子,德祐嗣君之亲兄,如何是不正?
登极于德祐已去之后,如何是篡?
陈丞相奉二王出宫,具有太皇太后圣旨,如何是无所授命?
天与之,人与之,虽无传受之命,推戴而立,亦何不可」?
贼曰:「你既为丞相,若奉三宫走去,方是忠臣。
不然,则引兵与伯颜决胜负,方是忠臣」。
公曰:「此语可责陈丞相,不可责我,我不当国故也」。
贼曰:「汝立二王,曾为何功劳」?
公曰:「国家不幸丧亡,我立君以存宗庙,存一日则一日尽臣子之责,何功劳之有」!
贼曰:「既知不可为,何必为」?
公曰:「人臣事君,如子事父。
父不幸有疾,虽明知不可为,岂有不下药之理?
尽吾心尔,若不可救,则命也。
今日我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贼曰:「汝要死,我不教汝死,必欲汝降而后已」。
公曰:「任汝万死万生煅炼,试观我变耶不变耶!
我,大宋之精金也,焉惧汝贼辈之磷火耶!
汝至死我而止,而我之不变者初不死也。
叨叨语十万劫,汝只是夷狄,我只是大宋丞相
杀我即杀我,迟杀我,我之骂愈烈。
昔人云:『之性,到死愈辣』。
我亦曰:『金石之性,要终愈硬』」!
公后又云:「自古中兴之君,如少康以遗腹子兴于一旅一成;
王承厉王之难,匿于召公之家,召、周二相立以为王;
幽王废宜臼,立伯服太子,犬戎之乱,诸侯迎之,宜臼是为平王
汉光武兴于南阳蜀先主帝巴蜀,皆是出于推戴。
唐肃宗即位灵武,不禀命于明皇,似类于篡,然功在社稷,天下后世无贬焉。
禹传益,不传启,天下之人皆曰,『启,吾君之子也』,讴歌,讼狱者归之。
汉文帝即是诸臣所立,岂有高祖惠帝吕后之命?
春秋亡公子入为国君者何限,齐桓、晋文是也,谁谓奔去者不当立?
前日汝贼来犯大纪,理不容不避,二王南奔,势也。
程婴公孙杵臼辈出,存赵氏,为天下立纲常主,揆诸理而不谬,又宁复问『有无授命』耶?
惜乎先时不曾以此数事历历详说与贼酋一听」!
此皆公首陷幽州之语。
公始被贼擒,欲一见忽必烈,大骂就死;
机泄,竟不令见忽必烈
因叛臣青阳留梦炎忽必烈曰:「若杀之,则全彼为万世忠臣;
不若活之,徐以术诱其降,庶几郎主可为盛德之主」。
忽必烈深善其说,故公数数大肆骂詈,忽必烈知而容忍之,必欲以术陷之于叛而后已。
数使人以术劫刺耳语,公始终一辞,曰:「我决不变也,但求早杀我为上」。
贼屡遣旧与公同朝之士,密诱化其心。
公曰:「我惟欲得五事:曰剐,曰斩,曰锯,曰烹,曰投于大水中,惟不自杀耳」!
贼又勒太皇传谕说公降鞑,公亦不听。
诸叛臣在北妒其忠烈,与贼通谋,密设机阱夺其志,公卒不陷彼计,反明以语鞑,众酋尽伏其智。
且俾南人群然问六经、子史、奇书、释老等疑难之事,令堕于窘乡,众谋折其短误;
公朗然辨析,议论了无不通,强辨者皆屈。
北人有敬公忠烈,求诗求字者俱至,迅笔书与,悉不吝。
公妻妾子女先为贼所虏,后贼俾公妻妾子女来,哀哭劝公叛,公曰:「汝非我妻妾子女也;
果曰真我妻妾子女,宁肯叛而从贼耶」!
弟璧来,亦如是辞之。
璧已受伪爵,尝以鞑钞四百贯遗兄,公曰:「此逆物也,我不受」!
璧惭而卷归。
后公竟如风狂状,言语更烈。
一见鞑之酋长,必大叱曰:「去」!
有南人往谒,公问:「汝来何以」?
曰:「来求北地勾当」。
公即大叱之曰:「去」!
是人数日复来谒,已忘其人曾来,复问曰:「汝来何以」?
是人晓公意恶鞑贼,绐对曰:「特来见公,馀无他焉」。
公意则喜笑垂问,如旧亲识。
他日是人复来,公又忘之矣。
叛臣留梦炎等皆骂曰「风汉」,北人指曰「铁汉」。
千百人曲说其降,公但曰:「我不晓降之事」。
虏酋曰:「足跪于地则曰降」。
公曰:「我素不能跪,但能坐也」。
贼曰:「跪后受爵禄富贵之荣,岂不为乐,何必自取忧苦」?
公曰:「既为大宋丞相,宁复效汝贼辈带牌而为犬耶」!
或强以虏笠覆公顶上,则取而溺之,曰:「此浊器也」。
德祐八年,忽有南人谋刺忽必烈,战栗不果,被贼杀。
或谓久留公,终必生变,非利于鞑。
忽必烈数遣叛臣留梦炎等坚逼公归逆,谓忽必烈曰「鞑靼不足为我相,惟文公可以为之,得其降则以相与之」,公曰:「汝辈从逆谋生,我独谋尽节而死。
生死殊涂,复何说!
大宋气数尚在,汝辈大逆至此,亦何面目见我」?
遂唾梦炎等去之。
会有中山府薛姓者,告于忽必烈曰:「汉人等欲挟文丞相拥德祐嗣君为主,倡义讨汝」。
忽必烈文公至,问之,公慨然受其事,曰:「是我之谋也」。
全太后、德祐嗣君至,则实无其事。
公见德祐嗣君,即大恸而拜,且曰:「臣望陛下甚深,陛下亦如是耶」?
谓嗣君亦从事于胡服也。
忽必烈始甚怒公,然忽必烈意尚悯公忠烈,犹望公降彼,再三说谕,公数忽必烈五罪,骂詈甚峻。
忽必烈问公欲何如,公曰:「惟要死耳」!
又问;
「欲如何死」?
公曰:「刀下死」。
忽必烈意欲释之,俾公为僧,尊之曰「国师」;
或为道士,尊之曰「天师」;
又欲纵之归乡。
公曰:「三宫蒙尘,未还京师,我忍归忍生耶?
但求死而已」。
且痛骂不止,诸酋咸劝杀之,毋致日后生事,忽必烈始令杀之。
公闻受刑,欢喜踊跃,就死行步如飞。
临下刃之际,忽必烈又遣人谕公曰:「降我则令汝为为头丞相,不降则杀汝」。
公曰:「不降」!
且继之以骂。
及再俟忽必烈报至,始杀公,公之神爽已先飞越矣。
及斩,颈间微涌白膏,剖腹而视,但黄水,剖心而视,心纯乎赤。
忽必烈取其心肺,与众酋食之。
昔公天庭擢第,唱名第一,出而拜亲,革斋先生京师,病已亟,命之曰:「朝廷策士,擢汝为状头,天下人物可知矣。
我死,汝惟尽心报国家」。
母夫人遭德祐变故,逃避入广,又尝教公尽忠。
故公始终不违父母之训,尽死于国家,无二心焉。
自号「三了道人」,谓儒而大魁、仕而宰相、事君尽忠也。
忠臣、孝子、大魁、丞相,古今惟公一人。
南人慕公忠烈者,已摭公之《哭母诗》「母尝教我忠,我不违母志。
及泉会相见,鬼神共欢喜」之语,作《鬼神欢喜图》,私相传玩。
公在患难中,尝终日不语,冥然默坐,若无萦心者。
五载陷虏,千磨万折,难殚述其苦。
事事合道,言言皆经。
一以相去远,二以人畏祸不肯传,百仅闻其一二。
累岁摧挫之馀,老气峥嵘,视初时愈劲。
时作歌诗自遣,皆许身徇国之辞。
间见数篇,虽有才学,然怪其笔力不能操予夺之权,气索意沮,深疑其语;
后乃知叛臣在彼,谀虏嫉公,或伪其歌诗,扬北军气燄,眇我朝孤残,怜馀喘不得复生之语,杂播四方,损公壮节。
公自德祐二年陷虏北行,作《指南集》。
景炎三年陷虏,作《指南后集》。
公笔以授戴俊卿文公自叙本末。
有称贼曰「大国」、曰「丞相」、又自称曰「天祥」,皆非公本语,旧本皆直斥虏酋名,不书其僭伪语。
观者不可不辨,必蔽于贼者畏祸易为平语耳。
诗之剧口骂贼者,亦以是不传。
礼部郎中邓光荐蹈海,为贼钩取,文公与之同患难,颇多唱和。
杜浒尝除侍郎,海中杀贼颇夥,后以战死。
公之家人皆落贼手,独妹氏更不改嫁贼曹,谓:「我兄如此,我宁忍耶」!
惟流落无依,欲归庐陵,贼未纵其还乡。
公名天祥字宋瑞号文山庐陵人
父名仪,号革斋
公被擒后,己卯岁往北,道间作祭文,遣孙礼庐陵革斋先生墓下为祭,仍俾侄升立为嗣。
宝祐四年年二十一岁廷对,擢为大魁,四十一岁拜丞相,乱后出处大略如此。
平生有事业文章,未悉其实,未敢书。
思肖不获识公面,今见公之精忠大义,是亦不识之识也。
人而皆公也,天下何虑哉?
意甚欲持权衡笔,详著《忠臣传》,苦耳目短,不敢下笔。
然闻为公作传者,甚有其人,今谅书所闻一二,助他日太史氏采摭,当严直笔,使千载后逆者弥秽,忠者弥芳,为后世臣子龟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