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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翰林李舍人书 中唐 · 李翱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翱思逃后祸。所冀存身。惟能休罢。最惬私志。从此永已矣。更无健羡之怀。况乞得馀年。退修至道。上可以追赤松子房之风。岂止于比二疏尚平子而已。但举世好爵禄权柄。具写此心以告人。人无有少信之者。皆为不诚之言也。王拾遗是桂州旧僚。颇知此志。若与往来。伏望问之。可知其旨。但以常情见待。岂知失时。还有偏尚之士哉。又近日来。两施子粗得其说。未及就正。当此时使获长往。亦足以不愧宗门。不负朋友。尝慕张公以不能取容当世。故终身不仕。况向前仕宦。亦以多矣。幸免刑戮。方尔退修。与致令名。年已六十有一。比之诸叔父兄弟。为得年矣。且不知馀年几何。意愿乞取残年。以修所知之道。如或有成。是万世一遇。纵使无成。且能早知止足。高静与三老死于林薮之下。比终日矻矻耽乐富贵。而大功德不及于海内。而卒于位者。所失得。伏计舍人必以辨之矣。以舍人比他见知。故尽其意焉。若非至诚。亦何苦而强发斯言乎。
为荥阳公与前浙东杨大夫启 唐 · 李商隐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十六 创作地点:广西桂林市
近已遣押衙乔可方赍少信币聘谒。计程巳过衡湘。方将遐仰清风。不谓先沾膏雨。今月二十日。专使林押衙至。缄词重叠。赠贶丰厚。皆晋地之所生也。而秦不产一物焉。使乎方来。巳承徵诏。下车投两。则致讴谣。高浪顺风。难窥飞止。荣闻休畅。何乐如之。某顷副宪纲。昧于官守。早乖审克。久乃发扬。旧吏常僚。微有诬引。小藩远地。难自辨明。若从文致之科。合用投荒之典。尚蒙恩宥。获颁诏条。省罪抚心。不任感惧。鄙人向学之后。操心有归。至于率履公涂。承迎亲友。虽多乖时态。或不愧座铭。又用高明。常所照信。至于机微之会。用舍之间。既有命有时。亦何思何虑。更将尚口。弥失处躬。以今月二十三日南去。家无甚累。官忝古侯。外以劝课蛮夷。内以训摩子弟。惟将悔过。以立后图。邓禹之止望功曹。赤也之愿为小相。古犹有是。余独何人。不因遭值圣明。阶缘叨窃。则修扬郡守。乃山东书生祷祠之所求也。负责虽惧。循涯则惊。多谢故人。慎加颐保。腾凌紫闼。步武青云。时因南风。不至遐弃。厚幸。
书评 南唐 · 李煜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二十八
善法书者。各得右军之一体。若虞世南得其美韵而失其俊迈。欧阳询得其力而失其温秀。褚遂良得其意而失其变化。薛稷得其清而失于拘窘。颜真卿得其筋而失于粗鲁。柳公权得其骨而失于生犷。徐浩得其肉而失于俗。李邕得其气而失于体格。张旭得其法而失于狂。献之俱得之而失于惊急。无蕴藉态度。
重修祠山庙记(天圣九年九月) 北宋 · 潘说
出处:全宋文卷四○○、《祠山事要指掌集》卷九
夫生无益于事,而死被其享者,邃古之所谓文。先克生其功,而后陨于名者,有邦之所未见。成周垂法,因先王而设,所以莅司勋之职,俾与祭于大烝。皇汉下诏,自百辟以降,所以颛列郡之守,得率官而行礼。若乃致身尽力,不惮其劳,佑民阜物,能康其用,必可树聪直之嘉德,挺英灵之异禀。列诸庙貌,一土而是凭;奠兹牲币,四时而来顾。矧以史牍攸载,均天子之事,而远方者各奉神祠,礼经有验明圣人之制,而非族者不在于祀典。历代逾远,其流寖长。是知匪称能人,安肇殊迹;无建洪伐,宁光永世。信中夏之惟溥,而血食之弥众者矣。广德军者,《禹贡》扬州之域也。在昔秦并战国,是居鄣郡;唐有天下,乃领桃州。图牒虽存,井邑屡改,寡鱼盐之利以聚生齿,罕林泽之饶以输公上。加之乱离相踵,草创斯甚。好辞少信,因而复旧;轻死易发,习以为常。我朝开基,兹土建垒,腴地兼倍,珍物旁极。结宇万象之宏敞,行车百廛之走集。被服宽,尽去乎轻扬之俗;舞蹈泰辰,中兴乎佳丽之地。负城西出五里,有祠山庙焉,昔广德王炳灵之所也。王生自汉季,家于霅上。树善滋德,传闻耆旧;流光锡羡,遗逸世谱。但以尝患,此邑不侔他邦,融川湮道于四郊,剡楫阻商于诸货。繇是改为物异,兼济人艰,驱役乎阴兵,疏导乎圣渎。月日未几,涛波争下。无何民力浅而难援,天公重而莫与。只踰跬步,治水之绩弗章;寻辞尘世,上迁之期来偪。奇形歘尔而他去,休烈俨然而在望。厥后境受巨赐,家蒙多福,爱慕时作,崇向迭兴。以谓不奂土功,无以安致荐之坐;不严绘事,无以形如在之威。是用灵宇落成,睟容宁处。射者弗敢遥向,雅类共工之台;每伏得以陈祠,更符黄石之冢。自六朝之继往,仍五代以相承,享年虽深,制位如昨。或王师请援,潜施军旅之效;或客子祈生,远息风波之苦。岁罹水旱,求之则降丰穰;人罹札瘥,祷之则臻康靖。著诚致洁,无有远近;依德享义,不差毫釐。故能梁代崇白璧之褒,唐家赠朱绂之宠,爵号序进,勋阶累升。既而申上公锡衮之荣,获列土称藩之盛。尸祝咸备,碑刻尽存。而丁我一平,垂兹四叶,几上神迹,多隆息命。惟王奠居南纪,克膺丰祀,然守臣屡尝于草奏,何中旨未霈于真封。得非畏垒之稷至人,而庚桑顾逃于羽俗;永平之图列将,而马援不预于云台。岂其命也,盖有时矣。景德中,军使著作成君悦以堂庑偪下,垣墉不完,闻事状于帝阍,出资缗于公府。绳墨之运,速哉神化;丹雘之饰,轮焉鼎新。俄自匠石一劳,星灰二纪,士民以之相践,风雨以之迭苦。损而不已,又抱复惶之忧;陋如之何,将起坏梁之叹。今骑长汝南袁公以绫被锦帐,为郎两曹;以铜虎牙璋,出牧千里。条教之始,游刃立恢;案治之馀,乱绳俱葺。所谓高平境内,恩之犹父母;清河门下,重之为神明。爰及班春,曾未期月,一此瞻封,亟行修奉。自是诚感灵应,同圆蓍之受命;言出响随,比洪钟之待扣。斯为盛矣,岂可诬哉!公因念任长孙之在会稽,慕延陵之风,故遣乎先馈;钟离意之迁鲁国,治孔堂之壤,故出乃私钱。子房号留城之侯,而宋公经涂,尝申教而修庙;诈阳为都水之掾,而邓守居职,遂画像而崇祭。前芳未泯,遗躅可希。于是程工技而悉良,涓辰日而皆吉,不改革于故地,就规摹于大壮。砻石畚土,增以宏基;斩材陶瓦,盛其业祠。靡加扑抶,讵有泽门之讴;善为经始,宛如灵台之乐。戒事未久,计庸告毕。绮疏镂槛,延晴霓而上出;重橑修梁,轶飞雨于太半。榛芜平荡,峻其阶所,尘嚣脱去,深其门闼。而又衣冠游集之向,仅同于清庙;歌舞荐陈之位,相高于太一。允谓时制,冠于列城。先是邻国善良之家,吾乡清信之侣,乞灵徼福,日深罗于庭下;喜舍务施,大充牣于帑中。经此谋新,了然度费。故鼎茵右族,罕率力锱铢;臧获追胥,讫忘劬于蚤暮。既能成其尽善,适足昭其全德。重以芳林甘木结凑其间,石阜胜川回带于左。香花馥郁,恍若仙都;烟雾纷敷,殆非人境。宜乎镇此善地,郁为奇观。宝势萃止,但栋干之弥坚;馨德来思,胡威神之恐歇。是以钟山之下,并美子文之祠,齐国之间,参名石相之社而已。说决策西上,久困尘游;赐告南归,方欣介处。而袁公适因成艺,见命鄙言。顾兹懵容,敢不祗情。牵课而就,素异于登高之赋;黾俛以书,大惭乎直笔之史。他日輶轩采俗,方志录异,即目其殊胜,斯地也贯七千神灵之封;原其初始,斯文也绍三十世家之作。后之见者,兹无让焉。时天圣九年九月二十七日,谨记。
论河北财产上时相书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八
某顿首启:仲春渐暄,伏惟相公尊体动止万福。某不佞,少以文章言语自任。而顷备谏诤之臣,得与朝廷论议。当中外多事,天子急于听纳之时,不以为愚,而屡加奖擢。及得宠太过,受恩太深,则自视区区素所任者,不足以报万一。故方欲勉彊不能,以图自效。而蒙相公不以为不才,而择天下诸路中最重之地以授之,而责其所为。当此之时,自宜如何可以塞责?及临职以来,迨将半岁,龌龊自守,未知所措。非敢怠也,诚有说也。至于山川险易、城寨屯防、边陲守备等事,是皆河朔之大者,朝廷已委枢密富公经画之矣。而本司之事,自不为少。凡自河以北州军县寨一百八十有七城,主客之民七十万五千有七百户,官吏在职者一千二百馀员,厢禁军马、义勇民兵四十七万七千人骑,岁支粮草钱帛二千四百四十五万,而非常之用不与焉。其间事目之节,利害之源,非详求而审察之不能得其要。前张温之等急于举职,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其兴利除害便于事者极多。而时有失于不审、更改过繁而涉于苛碎者。故自继职以来,遵其所长,戒其所短,凡事关利害者,慎之重之,未敢轻议。今半岁矣,官吏之能否,公私之弊病,粗已得其十七八。而又取其事涉苛碎纷繁而下切患之,有司自可改复,不烦朝廷处分者,先以次第行之,乃暇及于其他。然其事系利害,有司不敢自决,必当上闻者,其类甚多。而久之未敢干朝听者,不惟自疑于不审,诚虑朝廷鉴温之等前失,不能尽信其说而必从之。今慎之久矣,得之详矣,茍有所请,实有望于见信而从之也。凡河北大事,富公经营之外,其要不过五六。其不可为者一,其可为者四五耳。虽皆有司之事,然朝廷主张之,则能行;不主张之,则亦不能为也。自古邦国财产之利,必出山泽。故《传》曰:「山海,天地之藏也」。自两汉以来,摘山煮海之利,必归公上。而今天下诸路山泽,悉已榷之,无遗利矣。独河北一方,兵民所聚,最为重地。而东负大海,西有高山,此财利之产,天地之藏,而主计之吏,皆不得取焉。祖宗时,哀闵河北之民岁为夷狄所困,尽以海盐之利乞与疲民,此国家恩德在人已深,而不可夺者也。西山之长数百里,其产金、银、铜、铁、丹砂之类无所不有,至宝久伏于下,而光气苗矿往往溢发而出地,官禁之不许取,故舍此惟有平地耳。河北之地,四方不及千里,而缘边广信、安肃、顺安、雄、霸之间尽为塘水,民不得耕者十八九。澶、卫、德、博、滨、沧、通利、大名之界东与南,岁岁河灾,民不得耕者十五六。今年大丰,秋税尚放一百万石。沧、瀛、深、冀、邢、洺、大名之界西与北,咸卤大小盐池,民不得耕者十三四。又有泊淀不毛,监马棚牧,与夫贫乏之逃而荒弃者,不可胜数。大山大海之利既不可取,而平地堪出财赋者又有限而不取,其助者,不过酒税之入耳。其入有数,而用度无常也。故虽研、桑之心计,舍山泽与平地,不能为之。此所谓不可为者一也。及其用有不足,不过上干朝廷,乞银、绢而配疲民,号为变转尔。此近年之弊也。然若能择官吏以办职事,裁侥倖以减浮费,谨良材精器械以助武备,因贵贱通漕运而移有无,如此之类茍能为之,尚可使边防粗足而京师省费,用此冀裨万一。而皆有弊病,理须更改事目,委曲非书可殚,敢具其大纲,列于别纸。伏望特加省览,察其利害。或其所说不至大乖戾,望少信而从之,俾毕其所为。若夫尽其所为而卒无成焉,则不待朝廷之责,而自当劾去。若其有以裨万一,则何幸如之!伏惟聪明,少赐裁择。不宣。某顿首再拜。
九成宫醴泉铭跋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五四、《元丰类稿》卷五○、《曾文定公集》卷一六、元丰题跋、《新增格古要论》卷四、《六艺之一录》卷八二 创作地点:湖北省襄阳市
《九成宫醴泉铭》,秘书监、检校侍中、钜鹿郡公魏徵撰,兼太子率更令欧阳询书。九成宫乃隋之仁寿宫也,魏为此铭,亦欲太宗以隋为戒,可以见魏之志也。
旧本魏书目录叙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八五
《魏书》,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十志,凡一百一十四篇,旧分为一百三十卷,北齐尚书右仆射魏收撰。初,魏史官邓渊、崔浩、高允皆作编年书,遗落时事,三不存一。太和中,李彪、崔光始分纪、传、表、志之目。宣武时,邢峦撰《高祖起居注》,崔鸿、王遵业补续,下逮明帝。其后,温子升作《庄帝纪》三卷,济阴王晖业撰《辨宗室录》三十卷。魏末山伟以代人谄附元天穆、尔朱世隆,与綦隽更主国书,二十馀年,事迹荡然,万不记一。北齐文宣天保二年,诏魏收修魏史。博访百家谱状,搜采遗轶,包举一代始终,颇为详悉。收所取史官,本欲才不逮己,故房延祐、辛元植、眭仲让、刁柔、裴昂之、高孝干皆不工纂述,其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咸出于收。五年,表上之。悉焚崔、李旧书。收党齐毁魏,褒贬肆情,时论以为不平。文宣命收于尚书省与诸家子孙诉讼者百馀人评论。收始亦辩答,后不能抗。范阳卢斐、顿丘李庶、太原王松年,并坐谤史,受鞭配甲坊,有致死者。众口沸腾,号为「秽史」。时仆射杨愔、高德正用事,收皆为其家作传,二人深党助之,抑塞诉辞,不复重论,亦未颁行。孝昭皇建中,命收更加审覈。收请写二本,一送并省,一付邺下,欲传录者,听之。群臣竞攻其失。武成复敕收更易刊正。收既以魏史招众怨咎,齐亡之岁,盗发其冢,弃骨于外。隋文帝以收书不实,平绘《中兴书》叙事不伦,命魏澹、颜之推、辛德源更撰《魏书》九十二卷,以西魏为正,东魏为伪,义例简要,大矫收、绘之失,文帝善之。炀帝以澹书犹未尽善,更敕杨素及潘徽、褚亮、欧阳询别修《魏书》。未成而素卒。唐高祖武德五年,诏侍中陈叔达等十七人分撰后魏、北齐、周、隋、梁、陈六代史,历年不成。太宗初,从秘书奏,罢修《魏书》,止撰《五代史》。高宗时,魏澹孙同州刺史克己续十志十五卷,魏之本系附焉。《唐书·艺文志》又有张大素《后魏书》一百卷、裴安时《元魏书》三十卷,今皆不传。称魏史者,惟以魏收书为主焉。孔子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三代文章,莫盛于周。东周、秦、汉虽战争丧乱,前古遗风馀烈,流而未绝。贤君忠臣蹈道之徒,功业行谊,彰灼显布。高才秀士,词章论议,谏诤辩说,嘉谋奇策,皆可以惊听动俗,为后世轨范。而左丘明、司马迁、班固,以良史之才,博学善叙事,不虚美隐恶,故传之简牍,千馀年而不磨灭。东汉、魏、晋,去圣人稍远,史官才益浅薄。永兴失政,戎狄乱华,先王之泽扫地尽矣。拓跋氏乘后燕之衰,蚕食并、冀,暴师喋血三十馀年,而中国略定。其始也,公卿方镇皆故部落酋大,虽参用赵魏旧族,往往以猜忌夷灭。爵而无禄,故吏多贪墨;刑法峻急,故人相残贼;不贵礼义,故士无风节;货赂大行,故俗尚倾夺。迁洛之后,稍用夏礼。宣武柔弱,孝明冲幼,政刑弛缓,风俗媮恶,上下相蒙,纪纲大坏。母后乱于内,群盗挠其外,祸始于六镇,衅成于尔朱,国分为二而亡矣。虽享国百馀年,典章制度,内外风俗,大抵与刘、石、慕容、苻、姚略同。道武、太武暴戾甚于聪、虎,孝文之强不及苻坚。其文章儒学之流,既无足纪述,谋臣辩士将帅功名,又不可希望前世。而修史者言词质俚,取舍失衷,其文不直,其事不核,终篇累卷,皆官爵州郡名号,杂以冗委琐曲之事,览之厌而遗忘,学者陋而不习,故数百年间,其书亡逸不完者,无虑三十卷。今各疏于逐篇之末。然上继魏、晋,下传周、齐、隋、唐,百六十年废兴大略,不可阙也。臣攽、臣恕、臣焘、臣祖禹,谨叙目录,昧死上。
按:《魏书》卷末,中华书局一九七四年版。
濂溪先生墓碣铭(熙宁六年) 北宋 · 蒲宗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一
始,予有女弟,明爽端淑,欲求配而未之得。嘉祐己亥,泛蜀江,道合阳,与周君语三日三夜。退而叹曰:世有斯人欤,真吾妹之敌也。明年,以吾妹归之。周君世为营道人,始名敦实,避英宗藩邸名,改敦颐。曾祖从远,祖智强,皆不仕。父辅成,贺州桂岭县令,累赠谏议大夫。母郑氏,仙居县太君。君少孤,养于舅家郑。舅为龙图阁学士,以恩补君试将作监主簿。自其穷时,慨然欲有所施,以见于世,故仕而必行其志,为政必有能名。初从吏部调洪州分宁主簿,未几,南安狱上,屡覆,转运使荐君为南安军司理参军。移郴州郴县令,又为桂阳令。分宁有狱不决,君至一讯立辨,邑人惊诧曰:「老吏不如也」!南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欲深治之,君争不胜,投其司理参军告身以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转运使感悟,囚卒得不死。自桂阳用荐者言,改大理寺丞,知洪之南昌。南昌人见君来,咸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君益思以奇自名,屠奸剪弊,如快刀健斧,落手无留。富家大姓、黠胥恶少惴惴怀恐,不独以得罪于君为忧,而又以污善政为耻也。江之南九十馀邑,如君比者无一二。改太子中舍、佥书合州判官事,转殿中丞,赐五品服,一郡之事,不经君手,吏不敢决,茍下之,民不肯从,蜀之贤人君子莫不喜称之。今资政殿学士赵公为使者,小人阴中君,赵公惑,比去,尚疑君有过。嘉祐中,转国子博士、通判虔州。赵公来守虔,熟视君所为,执君手曰:「几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茂叔也」!英宗登极,迁尚书虞部员外郎。虔大火,焚其州,改通判永州,转比部员外郎。今上即位,迁驾部员外郎。熙宁元年,擢授广南东路转运判官。三年,转虞部郎中、提点本路刑狱。君以朝廷躐等见用,奋发感厉,不惮出入之勤、瘴毒之侵,虽荒崖绝岛人迹所不至处,皆缓视徐按,务以洗冤泽物为己任。施设置措未及尽其所为,而君已病矣。病且剧,念其母未葬,求南康以归。葬已,君曰:「强疾而来者,为葬耳,今犹欲以病污麾绂耶」?上南康印,分司南京。赵公再尹成都,闻君之去,拜章乞起君。朝命及门,疾已革。熙宁六年六月七日卒,卒年五十七。嗟乎茂叔,命止斯乎!先时,以书抵宗孟曰:「上方兴起数百年无有难能之事,将图太平天下,微才小智茍有所长者,莫不皆获自尽。吾独不能补助万分,又不得窃须臾之生,以见尧舜礼乐之盛,今死矣,命也」!其语如此,呜呼,可哀也已!初娶陆氏,缙云县君。再娶吾妹,德清县君。二子:寿、焘,皆太庙斋郎。君自少信古喜义,以名节自高。李初平守郴,与君相好,不以部中吏待君。初平卒,子幼,不克葬,君曰:「吾事也」。往来其家,终始经纪之。虽至贫,不计赀恤其宗族朋友。分司而归,妻子饘粥不给,君旷然不以为意也。生平襟怀飘洒,有高趣,常以仙翁隐者自许。尤乐佳山水,遇适意处,终日徜徉其间。酷爱庐阜,买田其旁,筑室以居,号曰濂溪书堂。乘兴结客,与高僧道人跨松萝、蹑云岭,放肆于山巅水涯,弹琴吟诗,经月不返。及其以病还家,犹蓝舆而往,登览忘倦,语其友曰:「今日出处无累,正可与公等为逍遥社,但愧以病来耳」。君之卒四月十六日,二甥求吾铭,将以其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葬君于江州德化县德化乡清泉社。吾尝谓茂叔为贫而仕,仕而有所为,亦大慨略见于人,人亦颇知之。然至其孤风远操,寓怀于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则世人未必尽知之也。于其死。吾深悲焉,故想像君之平生,而写其所好,以寄之铭云。铭曰:
庐山之月兮暮而明,湓浦之风兮朝而清。翁飘飖兮何所,琴悄寂兮无声。杳乎欲诉而奚问,浩乎欲忘而难平。山巅水涯兮,生既不得以自足,死而葬乎其间兮,又安知其不为清风白月,往来于深林幽谷,皎皎而泠泠也?形骸兮归此,适所愿兮攸安攸宁。
按:《周子抄释》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潭州道林寺四绝堂记 北宋 · 蒋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六、《方舆胜览》卷二三
彼以杜诗、沈书为绝,吾无敢言。若夫遗欧阳询而取裴休,置韩愈而取宋之问,则未然,乃为诠次:沈书一也,询书二也,杜诗三也,韩诗四也,此之谓「四绝」。
书评 宋 · 岑宗旦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三、《清河书画舫》卷三上
张芝如班输构堂,不可增减。钟繇如盛德君子,容貌若愚。语其众妙,足以争造化者,羲之也。较其父风,但恨乏天机者,献之也。世南潜心羲之,盖若颜子之亚圣。徐浩比肩儒雅,有类仲由之勇态。欧阳询得其正,故如庙堂衣冠,不失动静。柳公权得其劲,故如辕门列兵,森然环卫。怀素之閒逸,故如翩翩真仙。真卿之淳谨,故厚重如周勃。至如李邕,则举动不离规矩,而有亏适变之道焉。
按:《宣和书谱》卷一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谢转运启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七、《长兴集》卷一七
右,某启:伏蒙运使学士曲加褒借,仰辱荐收。非所揣量,过遇而感;循其涯分,获宠为惊。窃以古之教人,不待其为士然后学;人无不学,不待其有希然后为。要之非学不足以成材,则其处心不出于为利。人皆尽其本质,才亦几于易知。中世已还,善教久坠,学既主于为禄,势必至于徇人。有欲既入,则不能无邪;所趋不同,而均于有为。况其无素养之具,得之以一日之閒,尊贤愈隆,趋伪益速。既以难甄辨之术,乃始严保任之科。荐纳未能必良,好恶仍复相半。试一不效,言即见疑。罔进者既不得而分,笃论者亦相牵而废。始皆谓之良选,卒亦出于空言。岂诚救弊之无方,患在因人而废法。始既讲厉之无素,终则诚信之不交。下有声利之牵,故艰于无心而乐于有迹;上疑党与之蔽,则收其显效而略其素资。洁士既难以迹求,善人复耻以言用。是法不可独恃,而在举者之可否;人不可遍取,而系别之之是非。茍择而付之,猥尽其详;则求而得者,宜亦少信。今兹缵绪之始,人有愿治之心。议自清閒,断于睿哲。众心亟于更化,天下望于此时。茍非行高德完,业盛器博;用舍不枉于行己,语默有足以兼人;退不洁于方廉,进无嫌于权利;朝廷谓之得士,有司不为失言;则可以副上所以期下之心,下所以称上之意。如某者,赋才素薄,从学未明。专致一身之能,仅出众人之下。贫不能免于有徇,义无以避于茍为。逢时治康,与物俯仰,常固谓之有负,宁敢卜于见明?此盖伏遇某官推己尽诚,望人以约。聪明行于意表,访逮极于方来。侏儒衡梠之至微,收罗蕴崇而不弃。求其易知之行,则曲士必见其长;不以所难望人,则匹夫可与为善。在举知之名则甚重,量当日之用则易充。其有取舍之心,仅若毫釐之比。足枝梧于近用,不牵制于虚名。致此微人,谬玷公选。行可之仕,宁敢望于古人;量力而供,庶或私于一技。勉思力到,上答恩评。
湘西四绝堂再送蔡如晦(用韩退之游湘西韵二首) 其二 北宋 · 郭祥正
押词韵第十四部
尝读大易辞,可止戒遇险。
麓山俯城郭,盘盘进以渐。
重岗如连环,斗起若圭琰。
佛宫敞金碧,儒舍陋茅广。
修篁万兵肃,老柏壮士俨。
独鹤时一鸣,众鸟归翼敛。
兰风新麝裂,芰雨真珠飐。
虚堂群动寂,冠缨堕枕簟。
颓然委支体,清梦竟无魇。
引坑(疑当作吭)酌醇醑,激齿碎圆芡。
载歌少陵篇,一重复一掩。
桃源归路隔,回首惊俗检。
不唯纵逍遥,且喜远邪谄。
清湘稚子浴,其乐吾与点。
况闻长老言,了悟生理忝。
心如碧莲花,忍使红尘染。
又爱御史碑,白玉不可玷。
能忘迁谪忧,直笔正褒贬(自注:蒋颖叔自御史府谪道州《游岳麓山道林寺》之四绝,于是为文进欧阳询书道林寺牌,退裴休书诗版,进韩退之诗,退宋之问诗。)。
清旷终何为,名迹漫镌剡。
吾君方更化,凡百务节俭。
楚封劳贤侯,重地比二陕。
施为若霖雨,一饱苍生歉。
新法持以归,恋山休荏苒。
想当奏御时,和气动舜脸。
拜恩明光殿,日射腰金睒。
滕达道挽词二首 其一 北宋 · 苏轼
五言排律 押真韵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先帝知公早,虚怀第一人。
至今诗礼将,独数武、宣臣。
材大虽难用,时来亦少信。
高平风烈在,威敏典刑新(公少受知于范希文、孙元规。)。
空试乘边策,宁留相汉身。
凄凉旧部曲,泪湿冢前麟。
上韩丞相论灾伤手实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七、嘉靖《青州府志》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二八七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诸城市
史馆相公执事:轼到郡二十馀日矣,民物椎鲁,过客稀少,真愚拙所宜久处也。然灾伤之馀,民既病矣。自入境,见民以蒿蔓裹蝗虫而瘗之道左,累累相望者,二百馀里,捕杀之数,闻于官者几三万斛。然吏皆言蝗不为灾,甚者或言为民除草。使蝗果为民除草,民将祝而来之,岂忍杀乎?轼近在钱塘,见飞蝗自西北来,声乱浙江之涛,上翳日月,下掩草木,遇其所落,弥望萧然。此京东馀波及淮浙者耳,而京东独言蝗不为灾,将以谁欺乎?郡已上章详论之矣。愿公少信其言,特与量蠲秋税,或与倚阁青苗钱。疏远小臣,腰领不足以荐鈇钺,岂敢以非灾之蝗上罔朝廷乎?若必不信,方且重复检按,则饥羸之民,索之于沟壑间矣。且民非独病旱蝗也。方田均税之患,行道之人举知之。税之不均也久矣,然而民安其旧,无所归怨。今乃用一切之法,成于期月之间,夺甲与乙,其不均又甚于昔者,而民之怨始有所归矣。今又行手实之法,虽其条目委曲不一,然大抵恃告讦耳。昔之为天下者,恶告讦之乱俗也,故有不干己之法,非盗及强奸不得捕告。其后稍稍失前人之意,渐开告讦之门。而今之法,揭赏以求人过者,十常八九。夫告讦之人,未有非凶奸无良者。异时州县所共疾恶,多方去之,然后良民乃得而安。今乃以厚赏招而用之,岂吾君敦化、相公行道之本意欤?凡为此者,欲以均出役钱耳。免役之法,其经久利病,轼所不敢言也。朝廷必欲推而行之,尚可择其简易为害不深者。轼以为定簿便当,即用五等古法,惟第四等、五等分上、中、下。昔之定簿者为役,役未至,虽有不当,民不争也,役至而后诉耳。故簿不可用。今之定簿者为钱,民知当户出钱也,则不容有大缪矣。其名次细别,或未尽其详,然至于等第,盖已略得其实。轼以为如是足矣。但当先定役钱所须几何,预为至少之数,以赋其下五等(下五等,谓第四等上、中、下,第五等上、中也。此五等旧役至轻,须令出钱至少乃可,第五等下,更不当出分文。)。其馀委自令佐,度三等以上民力之所任者而分与之。夫三等以上钱物之数,虽其亲戚,不能周知。至于物力之厚薄,则令佐之稍有才者,可以意度也。借如某县第一等凡若干户,度其力共可以出钱若干,则悉召之庭,以其数予之,不户别也。令民自相差择,以次分占,尽数而已。第二等则逐乡分之,凡某乡之第二等若干户,度其力可以共出钱若干,召而分之,如第一等。第三等亦如之。彼其族居相望,贫富相悉,利害相形,不容独有侥倖者也。相推相诘,不一二日自定矣。若析户则均分役钱,典卖则著所割役钱于契,要使其子孙与买者各以其名附旧户供官,至三年造簿,则不复用,举从其新,如此,而朝廷又何求乎?所谓浮财者,决不能知其数。凡告者,亦意之而已。意之而中,其赏不赀。不中,杖六十至八十,极矣。小人何畏而不为乎?近者军器监须牛皮,亦用告赏。农民丧牛甚于丧子,老弱妇女之家,报官稍缓,则挞而责之钱数十千,以与浮浪之人,其归为牛皮而已,何至是乎!轼在钱塘,每执笔断犯盐者,未尝不流涕也。自到京东,见官不卖盐,狱中无盐囚,道上无迁乡配流之民,私窃喜幸。近者复得漕檄,令相度所谓王伯瑜者欲变京东、河北盐法置市易盐务利害,不觉慨然太息也。密州之盐,岁收税钱二千八百馀万,为盐一百九十馀万秤,此特一郡之数耳。所谓市易盐务者,度能尽买此乎?苟不能尽,民肯舍而不煎,煎而不私卖乎?顷者两浙之民,以盐得罪者,岁万七千人,终不能禁。京东之民,悍于两浙远甚,恐非独万七千人而已。纵使官能尽买,又须尽卖而后可,茍不能尽,其存者与粪土何异,其害又未可以一二言也。愿公救之于未行。若已行,其孰能已之?轼不敢论事久矣,今者守郡,民之利病,其势有以见及。又闻自京师来者,举言公深有拯救斯民、为社稷长计远虑之意,故不自揆,复发其狂言。可则行之,否则置之。愿无闻于人,使孤危衰废之踪,重得罪于世也。干冒威重,不胜战慄。
与蹇授之(三)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某欲一奉见,岂徒然哉,深有所欲陈者,而竟不遂,可胜叹耶!子由在部下,甚幸,但去替不远耳。辄有一书及少信,烦从吏,甚不当尔。恃眷故,必不深责。季常可劝之一起,深欲图其见坐处也,一噱(《苏文忠公全集》卷五五。)。
之:原缺,据右引补。
与周文之(二 以下俱儋耳)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一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八
某启:昨暮已别,回策悽断,谨令小儿候违。来年春末,求般家二卒,送少信至子由,乞为选有家而愿者,至时当别奉书也。喧聒为愧,不罪。
题六骏碑 北宋 · 游师雄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金石萃编》卷一三九、乾隆《醴泉县志》卷一一
师雄旧见唐太宗六马画像,世传以为阎立本之笔,十八学士为之赞。晚始得《唐陵园记》,云太宗葬文德皇后于昭陵,御制刻石文并六马像赞,皆立于陵后,敕欧阳询书。高宗总章二年,诏殷仲容别题马赞于石座。即知赞文乃太宗自制,非夫策学士所为明矣。欧阳询书今不复见,惟仲容之字仍存。如写《白蹄乌赞》,云平薜仁果时乘,由此益知唐史误以「果」为「杲」耳。距陵北五里,自山下往返四十里,嵓径峭崄,欲登者难之。因谕邑官,仿其石像带箭之状并丘行恭真塑于邑西门外太宗庙廷。高庳丰约,洪纤寸尺,毫毛不差,以便往来观览者。又别为绘图,刻石于庑下,以广其传焉。元祐四年端午日,武功游师雄景叔题,京兆府醴泉县尉刁玠书,主簿蔡安时篆额,知县事吕由圣立石。
跋兰亭记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三、《姑溪居士文集》卷四一、《云麓漫钞》卷六、《兰亭考》卷五、《姑溪题跋》卷一
贞观中,既得《兰亭》,上命供奉拓书人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贞等各拓数本,分赐皇太子、诸王、近臣,而一时能书如欧阳、虞、褚、陆辈人皆临拓相尚,故《兰亭》刻石流传最多。尝有类今所传者,参订独定州本为佳,似是镌以当时所临本模勒,其位置近类欧阳询,疑询笔也。此石已为薛向取去,见在向家,而定州石刻又从而传模者,然亦不能辨真赝。若谛观锱铢,则较然相远矣。此乃向家本也。
跋唐林夫帖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六
余于唐家子弟处,得林夫临摹欧阳询书帖,笔劲而秀润,余以为此林夫得意书也。坐客或不谓然。后于振之处得一帖,形体皆是,殊乏神气,然后颇以余为知言。此数帖,工拙相半,可收藏者,政以知用笔,是众所不及处。
欧阳询《度尚》《庾亮帖》赞 北宋 · 米芾
右,“唐弘文馆学士兼太子率更令银青光禄大夫渤海县开国男”欧阳询“字信本”书《度尚帖》。元丰己未,余官长沙,获于南昌魏泰《庾亮帖》。壬戌岁,过山阳,获于今中散大夫钟离景伯,各著半,古印适合缝文,曰“清河图籍之印”乃昔一书也。究延平之化,岂不有神参孔壁之遗?孰云“致误”?元祐庚午,冬至萧閒外舍装。赞曰:
渤海光怪,字亦险绝。
真到内史,行自为法。
庄若对越,俊如跳踯。
后学莫窥,遂趋尪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