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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修四斋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全蜀艺文志》卷三六、《成都文类》卷三○、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锦江书院记略》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蜀郡文学掾李浩、苏诜具书告丹棱李焘曰:「成都学者日增,统帅陈侯惧学宫不足以容,乃即公堂之左右,更筑崇宁废址,新为屋二十八楹,分为四斋,疏为四十八窗,高爽靖深,学者益趋焉。总其成为钱一万九千缗有奇,经始于去冬,落成于今春,而秋毫弗以烦民。此美事也,诸生咸愿有所纪述,敢以告」。焘再却而再至,已乃喟然叹曰:营缮斋屋,事固甚美,虽勿记岂不粲然陈前,而焘私窃有感焉,不可不为诸生评之。盖闻古之士皆自学,学必有讲习之处,在家曰塾、曰庠、曰序、曰校,盖各因所处而立之名,初未尝有大小升降之殊也。岁时朋萃群集,有司于是取贤歛才,推而上之,其不率教者屏之。夫推而上之亦必有讲习之处焉,斯总名曰大学。大学惟王者之都得有是名,非王都则名曰学而已。故乡党莫不有学,谓国乃有学固已失之。且庠序及校皆所以名其讲习之处云尔,未始订某处为序、某处为校也,亦未始曰庠不得名序,序不得名校,校不得名庠也。昔孔子射矍相之圃,盖以鲁君之命致众而论士,然则圃亦学矣,岂必曰庠、曰序、曰校而后为学云乎哉?若孔子固未尝言庠序,其言庠序则自孟轲氏始。孟氏虽列三代学名,而其义则专在养、教及射,修吾孝弟忠信而已。故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又尝分东北西南上下左右,或在庙,或在国,或在郊,春秋冬夏,所居各异,诗书礼乐,所教亦不同,如大小戴所记。郑康成、蔡伯喈辈所笺注,纷然交加,虽巧辩曲通之成理,考正求定,终须掊击。况又增以成均、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与夫三灵五府,别号异辞,丛脞杂遝,混为一条,不可致诘。先儒悟其龃龉难以位置,则从而为之说曰:周兼四代之制,盖一处并建四学,非四学各为四处也。然其说要未允当。姑置周勿问,彼区区之鲁而亦兼四代之制乎?《泮水》诗今且存,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不少概见,不知汉儒何所依凭而公倡异端,彊入它类,疑误学者。盖其甚病在溺心以博,未识古书之正伪,更怵世资傅会纬说,错乱经言,遂使后世人主惑其名而不究。夫学之实笼络牵联,惟恐漏落,崇侈土木,赘聚冠履,于孝弟忠信所当修者则未始致意焉。其言岂不谆谆,特其意倜倜然远耳。汉武帝幸从董仲舒等议,建大学,置五经博士,举孝廉,增弟子员,或献雅乐,或对三雍,当时抑亦可谓彬彬矣。然孝武实急功利,士之精通秀颖者皆不肯游学,游学者特章句之儒,初无益于成败之数也。逮孝昭欲救民间疾苦,更召天下贤良文学以访之,则其所养竟非所用,此不究实之害也。光武创业未及五载,于倾侧扰攘之间,亟立太学,虽不免以谶决事,而崇尚儒术,有意其推本之也。孝明、孝章,是承是继。其后稍怠,学舍鞠为蔬圃。永建六年,更造黉宇,开拓房室,举郡国明经耆儒以充入之,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弟游学。逮本初之元,编牒数踰三万。郭林宗、申屠子龙虽高尚其事,亦复周旋其间,奖拔人物,扶树道教,为诸生倡。范孟博等与闻国政,深议不讳,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假托如黄子艾、晋文经称疾卧家,士大夫请见弗许,三府辟召,辄加询咨,随其臧否,以为予夺。当时倘非假托,得不谓盛乎?要不可与先汉同日语。曾无几何,旋遭钩党之祸,议者反归过于大学,若是则学终无益于政,祇有损尔。是不然,学之为王者事久矣,化民成俗,匪学莫繇,顾用之何如耳!后汉之学犹近古,及其末造,声教废于上,风俗清乎下,百馀年间,乱而不亡,匪学之力欤?若郭有道名冠太学而超然尘垢之外,不为好爵所縻,正言直节,峣峣独全,彼子艾、文经终赖符伟明及林宗辈排斥,计不得售,祸发钩党,太学何与也?惜汉儒但指经术为禄利之路,而不推本于孝弟忠信,俾人自进修,所用者狭尔。本朝遍天下立学,肇于庆历,极于崇宁,其得失之迹有目共睹,而三舍升降,月书季考之法纤悉备具,大率诱以禄利,故未见豪杰之士卓然自大学兴起者,此则士所共叹也。夫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又何俟于诱?若诱之空激,令躁竞不安命分,是不耘苗而又揠之长者也。独明道、景祐间,胡翼之治湖州学,其规模去古差近。弟子往来常数百人,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其出辞气,动容色,人忽遇之,不问可知其师为翼之也,磨砻浸灌之功多矣。庆历更新大学,有司请下湖州,取翼之法以为太学法焉。抑尝闻翼之弟子各以经相传授,又别置斋舍,榜曰「治道」。凡欲明治道者肄业于兹,如治民、治兵、治沟洫、治算数之类,咸因其性而肄业焉。刘彝盖治沟洫者,至今犹以水利著,夫岂茍然纯用科举为学哉?及元祐欲革元丰三舍诋讦苛扰之弊,初命程正叔与顾子敦、孙莘老同更定学制。三人议别置尊贤堂及待宾吏师等斋,实用翼之故事。会胡完夫与正叔异趣,事不果行。今天下立学皆遍,师友相与言惟作文义诗赋论策尔,是犹曰不及,而况敢及科举外事?且徒饮食之而不于是取贤歛才,无怪乎自怠自弃者之多也。今多有是说,欲减乡举十二三,以其额畀郡国之学,使学者繇是发身,其得人未必不踰于三岁骤举于其乡者。是或一道也,而朝廷惮于改弦易调,然好学者亦岂因是而遂辍其所好乎?焘向侍讲席,尝从容为上言,乞稍变试文体格,无若今之煨酿熟烂,庶几豪杰有以自见。上甚向纳,趣令就直庐条具。既得旨,须再试即行。会焘去位,事亦随寝。若试文体格不变,又不于是取贤歛才,则郡国之学诚徒立尔。必不得已,翼之故事尚可仿依而驰骋,使学者不妨课试如式,复于科举外专精读书,且有以自食,无复营求扰乱,优游厌饫,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比及成就,则自当与古为徒,谓学果无补于当世,吾不信也。昔文翁初起学宫于成都市,及元朔五年,诏天下郡国皆立学宫,盖天下郡国学宫实自成都倡之。后之为成都者于学宫不敢不致力,虽迷国误朝若崇宁宰相,其致力尤甚。异时纵不说学,亦必枝柱斜倾,圬墁赤白,盖虚矜伪以干逢掖之誉。今陈侯独能躬行节俭,削浮冗之费,罢誇诩之燕,日积月累,创成大厦,其视文翁减省少府用度以成就蜀诸生无不及焉,其为德厚矣,诸生盍亦思所以报之乎!司马相如虽文章冠天下,然弗张四维,似非吾党;扬子云金口木舌,真汉大儒,而出处之际,未免跋疐;彼庄君平、李仲元沈潜自遂,莫我絷维,乃可敬仰尔。呜呼!繇文翁以来,仕而显者固多矣,何君公、赵志伯、谦温等虽登三公,君子弗贵也。惟范景仁起宝元,终元祐,其进退雍容,实光于庄、李,若景仁斯不负玉堂石室云。焘无德之齿,猥杖于乡,称道不乱,则焘何敢?其私窃有感焉者盖具此,姑以复诸生,其尚交儆戒哉。
佥书剑南西川判官李君惟正墓志铭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二、《经义考》卷二三五、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李君讳惟正,字中父。其先本唐宗室,占名数于眉之彭山,后徙邛之蒲江,至君八世。曾祖仲昉。祖隆。父大受,该庆寿恩,累封承务郎。妣□氏。君少力学,诵书穷晨夜。长游成都学官,受知于仙井李公舜臣、遂宁杨公辅、公甲、成都勾公昌泰、眉山苏公诜。李公亲授《尚书》,小杨公亦相与下上其议论,月书季考,率在颜行。淳熙七年以后,凡四冠乡举,士之为科举者皆想闻风采,负笈从之游,邛蜀大家争走书币。登绍熙四年进士,时年四十有一,犹以读书未广,调汉州户掾,凡待戍六年。时相豫章京中远镇蜀日知公为名进士,遗君书有曰:「处閒六年,人为子惜,吾欲用子,恨未有历官月日也」。嘉泰改元,蜀旱甚,君令仁寿,适雨旸协序,农用有秋。明年而禾麦甘露呈祥者七,邦人绘为《七瑞图》以侈其事。次任佥书大安军判官。逆曦变起,蹇蹶西归,辟地于县之长秋山。大安距武兴六舍而近,太守安公濡迹以平贼,摄守杨公舍生而取义,学掾史君次秦以膏油熏目获逃伪聘,而君亦洁身以自全。数人者为善不同,归于明分义以正人心,猗其盛哉!制置使杨公辅尝知君于学官,至是欲为君白大安时事,君谓此臣子常分,终不自名。长沙吴公猎继至,俾摄崇庆府新津县令,又辟佥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先时君尝著书翼《论》《孟》,至是《翼孟》犹未成书,公退则竟其说,内外劳勚,遂得疾以卒,盖嘉定五年正月某甲子也,年六十有一。临终无他语,独以九十之亲为念。夫人乖阴阳之和致疾以贻亲忧者有矣,君乃以著书得疾,以不终养为无涯之戚,是可悲矣。十五年十二月某甲子,其孤仲庄将葬君于县之善何乡至和里兑山之原。葬有期,以状来,且曰:「先君子亡恙时,汲汲以赙丧殣死为念,至控于有司,严停尸缓葬之禁,其孤不能嗣服先训,乃贸于阴阳合祔之说,迄今始克襄奉,若又不得公铭,将无以显先人之魂」。余悲其言,且念君在吾乡为先达,君校类省试,余在得中,荷君知遇若此,乃不果辞。公元妃同郡费氏,继室成都史氏。一男,仲庄。五女,长适成都王序之,次魏景翁,次杨伯森,次樊梦镗,次费友龙。适杨、樊者今皆卒,王序之与余从弟亦卒。孙男一人,克昌。女一人。铭曰:
士志利禄,诗书为媒,茍得所欲,弃如寒灰。孰能如君,于役于仕,研磨编刬,之死靡二。死亦奚憾,有子有书,谷尔嗣人,永念拮据。
上蜀阃余樵隐论时政书(玠,义夫。)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八、《字溪集》卷二
今日之用蜀,不难于靖乎外,而难于靖乎内;不难于一乎人,而难于一乎天。天者,非高高在上之谓,乃事物当然之理也。为大公,为至仁,根诸心,见诸事,措则正,施则行。惟在乎识见之明,持守之固,动静作息,举无非天,何人之不信而从,患之不弭而息哉!北定中原庸可缓,而七纵七擒之策所当先;蜀民镇抚非所忧,而开诚布公之说所宜急。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大公四达,在在流行,非武侯用蜀之远规成算乎。然武侯用全蜀,明公用残蜀。用全蜀如信击已降,武侯且以开诚布公得之。用残蜀如独拔勍敌,不以大公至正临之,其可乎?今日藩篱破,堂奥空,敌情日险而日张。城筑固矣,不无斡腹;生聚几矣,不无闯荡。孰不以为大怖畏?而愚以为蜀之忧不在于古蒙,而在于强兵悍将,实意未孚,则肘腋腹心,倍费调停也。明公力扶全坤,可谓勤矣,而毁誉并兴;功庇全吴,可谓劳矣,而是非交起。廷言雄乌,物论雌黄,此又人之所深虑。而愚以为至不一者人,所至一者天,则日用常行,尤不可不于公与仁而加之意也。公者,存此心之理于事物未应之前,而使无一毫之或私;仁者,推此心之德于事物当应之日,而使无一物之不爱。好恶喜怒得其中,仁也,亦公之布也。赏罚予夺当其节,仁也,亦公之发也。用舍建置合其宜,仁也,亦公之推也。以是而抚军,班资廪赐,轻重视功,必无赏轻之忧;诛暴禁乱,小大当罪,必无罚徇之怨。训练精,号令明,威信立,而仁达乎军旅矣。以是而恤民,赋敛徭役,得时之宜,劳来还定,惟日不足。壮者安其业,老者得其养,鳏寡孤独废疾举得其所,而仁达于田里矣。尊爵厚禄,言听计行,以尽用贤之仁;饩廪称事,旌淑别慝,以尽使能之仁;搜逸举遗,招来俊杰,以尽举材之仁;穷理尽性,以达仁之奥;清心寡欲,以端仁之本。念念公则事事仁,纯而体之,天而不人,一而不二。不累于事而能事天下之事,不役于物而能物天下之物,则可以位天地,可以赞化育。彼异己者,盖将冥然天运而窅尔神化矣,顾何为而不诚哉!然此皆明公所施设建置事也,「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某之赘也。
三礼诗三首 其一 皇太子册立诗 明 · 区大相
四言诗
皇帝二十九年秋八月□日,有旨谕廷臣:皇长子册立冠婚礼以次举行,其令礼官具仪。于是皇长子以冬十月十日受册为太子,诸王并以是日受封。太子乃践青宫,履乘石,开潜龙之邸,正东朝之位。天下之本定,元良之体备。蕴蕴隆隆,斯乃磐石之宗,维藩之固矣。冬十一月九日冠,其明年春二月八日纳妃。臣惟天下臣民,傒心是举久矣。往者,廷臣念震器之为重,虞储位之久虚,连章上请,盖非一日。皇上明示,以伦序谦让于冲年。至是,旨由中出,事取上裁。外罔关于群议,内不牵于私昵,乃知宸衷默定,神明幽赞,遂令国家有道之长,断自一朝宗社无疆之历,绵于亿载。臣奉役藩封,载驰道路,欣闻盛事,未睹旷仪,恭拟诗三章,不无留滞之叹,聊摅庆幸之私云耳。
于昭皇明,十叶惟圣。
引祚自天,敷祐厥命。
百辟是钦,四方是正。
咸建国本,以绥家庆。
帝衍其昌,缵服其光。
载辑人纲,载锡天常。
孝慈用章,福履无疆。
奠丕丕基,以定厥祥。
厥有圣嗣,惟皇元子。
睿聪夙成,令闻蔚起。
天之所置,孰俪懿美。
式灵震器,以享以祀。
如彼玉润,蕴德不瑕。
如彼朝阳,协于重华。
山川鬼神,罔不宠嘉。
凡厥内外,系心靡他。
维昔廷言,冀光大典。
帝命曰吁,天序丕显。
尚其弱龄,学于黾勉。
无庸骤尊,而骄不腆。
乃列坟史,乃翼师儒。
时敏厥修,日新与俱。
群公矢谟,元良在图。
帝命曰俞,万邦作孚。
乃诹礼司,庀是仪服。
乃虔时日,以先太卜。
象辂鸾旌,有贲执玉。
左右视听,百尔祇肃。
釐兹册宝,有穆其容。
践位储贰,俾朝于东。
并建诸王,蕃屏维宗。
覃惠自公,殊方攸同。
济济宫寮,保傅是弼。
既曜春华,亦乘秋实。
诏美导和,庶士维吉。
启以三善,崇以四术。
思皇帝胄,遹骏贻谋。
眷命悠悠,底于千秋。
敬承维夏,继述有周。
矢诗宣猷,以扬鸿休。
圣武乐歌三十章(谨序) 其二十六 清 · 钱载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二十一
太学碑刊再,鸿文耀澨陬。
谦衷归上帝,丕烈缵先猷。
御论详开惑,廷言永镇浮。
五年掺始末,祗赖一人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