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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北方兵事奏端拱二年正月 唐末宋初 · 张洎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
伏自北戎犯顺,累载于兹,其故何哉?
盖中国失地利,分兵力,将从中御,士不用命也。
北戎为患中国,自古而然,、商以还,桀暴滋甚。
备禦之术,简册具存。
或度塞以鏖兵,或和亲而结好;
或诱部落以分其势,或要盟誓以固其心。
谋议纷纭,咸非得策。
举其要略,唯练兵聚谷,分屯塞下,来则备禦,去则无追是矣。
夫中国所恃者,险阻而已。
朔塞而南,地形重阻,深山大谷,连亘万里,盖天地所以限华戎而绝内外也。
冒顿之盛,称雄代北,控弦百万,与大汉争锋,拥众南侵,裁及白登而止。
自时厥后,逮至隋、唐,匈奴恃强,或犯关塞,终未有窥兵中夏,径越边防,啸聚犬羊,长驱河、洛者,虑汉兵守其险而绝其后也。
李牧破灭猃狁,收功云中,王恢诱致单于,伏兵马邑,即其事也。
然犹百代而下,侵掠不已,边鄙罕及瓜之戍,中原多旰食之虞,天下骚然,屡至空竭。
国家比于前代,力又倍焉。
何则?
飞狐以东,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
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蕃汉共之。
此所以失地利而困中国也。
国家制禦之道,不可以常理,在乎审察利害,举万全之略。
河朔郡县,列壁相望,朝廷不以城邑小大,咸浚隍筑垒,分师而守焉。
及乎贼众南驰,长驱深入,咸婴城自固,莫敢出战。
是汉家郡县,据坚壁,囚天兵,待敌寇之至也。
所以犬羊丑类,莞然自得,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
及其因利乘便,攻取城壁,国家常以一邑之众,当戎人一国之师。
既众寡不侔,亦败亡相继,其故无他,盖分兵之过也。
刘备广缘江之栅,魏帝料其必亡;
吴汉分副将之营,光武知其必败。
高帝会三王之战,则擒灭霸楚
乐毅总四国之众,则荡定全齐。
兵聚则功成,兵分则祸集,盖自然之势也。
胜败之道,其理昭然。
臣今伏请悉聚河朔之兵,于缘边建三大镇,各统十万之众,鼎据而守焉。
仍环旧城,广创新寨,俾士马击戎逐寇,便于出入。
然后列烽火谨晨夕之候,选精骑为报探之兵,千里之遥,若视掌内,敌之动静,我必先知。
仍命亲王出临府,控河朔之要,为前军后屏。
自馀郡县,则选在城丁壮,授以戈甲,俾官军统摄而城守焉。
制敌之方,形势斯验。
三镇分峙,隐若长城,大军云屯,虎视燕、赵,臣知契丹虽有精兵利甲,终不敢越三十万之众南侵贝、冀矣。
兹所谓兵势地利,我实得焉。
臣详览前闻,足见明验。
汉景梁王之邑,则吴越七国之叛,不敢越睢阳而内攻;
唐室济邠宁之师,则吐蕃百万之众,不敢自泾原而入寇。
咸以聚兵戎垒,折冲大敌。
脱或契丹尚寻往辙,复入近疆,则坚壁当其前,大军蹑其后,从容掩击,举必成功。
臣以为制敌之方,尽于兹矣。
天鉴无惑,在断而行焉。
夫命将统戎,前王所谨。
国家士马非不精壮也,甲兵非不坚利也,以顺攻逆,以中夏攻外夷,而圣虑尚劳,王师未振者,臣甚痛焉。
《军志》曰:「凡临敌,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
又曰:「将从中御,兵无选锋,必败」。
臣顷闻涿州之战,元戎不知将校之能否,将校不知三军之勇怯,各不相管辖,以谦谨自任,未闻赏一效用,戮一叛命者。
《军志》曰:「弩不及远,与短兵同。
射不能中,与无矢同。
中不能入,与无镞同」。
臣顷闻涿州之战,敌人未至,万弩齐张,敌骑既还,箭如山积。
乃知戈戟刀剑,其用皆然,是驱天下奋空弮而劫勍敌也。
《军志》曰:「三军耳目,在吾旗鼓」。
臣顷闻涿州之战,阵场既布,或取索兵仗,或迁移部队,万口传叫,嚣声沸腾,乃至辙乱尘惊,莫知攸往。
昔汤、武勘定天下,桓、文攘却四夷,项羽之灭强秦,阖闾之摧劲楚,隋杨素削平祸乱,悉以兵锋而定戎业。
臣顷闻涿州之战,王师雾集,声詟戎敌,然而矢石未交,奇正先乱。
呜呼,军政如此,孰救败亡!
尚赖天威远临,全师以济。
陛下惩覆车于既往,收大功于将来,若不揭重赏以图其劳,示严刑以齐其众,置三军于死地然后为用,则不能集大勋而摧劲敌矣。
《军志》曰:「凡出师临阵,一夫不用命,则斩一夫;
一校不用命,则斩一校;
一队不用命,则斩一队」。
故穰苴戮庄贾,立荡寇之勋;
魏绛扬干,显临戎之效;
诸葛亮马谡,定庸蜀之土;
李光弼斩崔众,摧燕蓟之师:咸以能举严刑,方成大略。
臣请陛下申命元帅,自裨将以降有违犯命令者,并以军法从事。
其杀敌将校所得鞍马财货等,悉以与之,仍优加锡赉。
严刑以制其命,重赏以诱其心,示金鼓进退之宜,谨三令五申之号,将不中御,众知向方,而不能震大宋之天声,制单于之族类者,未之有也。
兵不以众胜,以理胜,惟陛下裁之。
又沿边郡县,久被寇戎,蠢尔黎元,陷兹锋镝。
膏血涂于原野,老弱填于沟壑,生人之苦,莫甚于斯,然而接界耕民,常时向背。
高帝北讨陈豨,犹以列侯印绶,慰赵子弟之心。
向来国家虽有安抚,未能旷荡。
臣闻吴、楚遐壤,其大郡有至十万户者。
臣窃料兵战所历之地,凋残户口,未必能过此数。
臣欲乞陛下悉与放免秋夏两税,候事宁之日,方仍旧贯。
朝廷所失租赋,未及毫芒,且以沮敌人诱掖之谋,慰氓庶绥怀之望。
时方用武,民不离心,转危就安,且留圣念。
前史有言曰:「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不以私怒而伤公义焉」。
今北敌内侵,兵连祸结,以权济用,盖有前闻,请陛下稍抑至尊,举通和之策。
然今内外群议,尚或否臧。
臣以为契丹违顺两途,咸社稷之利也。
夫时极则转,物盛而衰,其或异俗怀仁,上天悔祸,寝边庭之攘敚,奉大国之欢盟,结好息民,以宁宇县,固邦家之望也。
脱若戎狄无厌,贪残是务,肆长蛇之毒而不已,屈大邦之命而不从,曲实在彼,我又何咎?
臣请以天下利害形势,始终而言之。
昔晋德不纲,幽都沦没。
陛下膺期受命,念切遗氓,爰舞舜干,期恢禹服,顺天致讨,岂陛下之佳兵乎!
将帅非才,干戈暂顿,惜兆人之性命,霁大国之威棱,申命虎臣,谨固王略,训农偃革,期洽和平,而匈奴陆梁,侵犯滋甚。
天下黎献,皆知感咏圣造,始结怨于北戎矣。
今又大君降志,通好穹庐,憬彼龙荒,复拒天命。
臣知天下闺闱妇女,亦当为陛下戈执戟,效死于战场矣,况六军之人哉!
怒众执仇,实在兹举。
伏望陛下内总群策,外委元戎,易旧谋新,尽禦戎之要,则河朔之地,渐可图安。
然而黠敌未诛,幽蓟未复,中国终不得高枕而寝矣。
伏愿陛下思安危之大计,念攻守之良谋,内修政经,外勤戎略,罢天下不急之务,停土木之功,减官吏之冗员,省锡赉之优泽,收聚财货,训练师徒。
然后亲御六戎,俟时大举,饮马于长城之窟,勒兵于单于之台,焚老上之龙庭,血乌桓之罽幕,暂劳永逸,歼厥渠魁,则天下可得而定矣。
倘或争锋燕蓟之郊,委众凡庸之手,徒淹岁月,莫计否臧,臣恐上帝不降灵,中原不解甲,方从兹始。
善败之道,揭诸日月,惟明主择焉。
太宗答诏论边事端拱二年正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朝编年备要》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二、《右编》卷三七、《续资治通鉴》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今月十一日御札,宣示内外文武臣僚,以北鄙多虞,戎人为患,延伫良策,降谕德音,询禦侮之嘉谋,问安边之远略,俾悉陈于异见,将择用其所言。
臣之颛愚,岂足上副宸衷;
臣之狂直,敢不罄尽鄙怀。
傥扬纳可裨于事宜,则明圣不罪于狂瞽。
臣每读史传,详观古来戎狄骚边,乃是常事,朝廷设备自有常规。
举其大略而言之,不过训练师徒,选择将帅
广增蓄备,多置屯田;
严其池城,明于斥堠
谨于烽火,利其甲兵;
行间谍以离狄心,禁侵扰以怠敌意;
待彼羸弱,因势取之,候其宾服,以德绥之。
此皆方策备陈,采择可用也。
舍此则未见禦戎之术,用此则在知临事之宜。
兵机则不可定谋,边议则须依古制。
今具条奏,惟陛下择而行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于选将帅
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之以阵图,不须授之以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以此无不成功,以是无不破敌。
昔汉之西羌犯塞,攻城邑,杀长吏
赵充国年七十矣,上使邴吉问曰:「谁可为将」?
充国对曰:「无踰老臣」。
以是言之,则请宰臣已下,各举堪为将帅者;
又令宿旧武臣素有闻望者,亦令自举,然后陛下详择而用之。
赵充国既为将,宣帝遣问曰:「将军度羌虏如何,当用几人」?
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豫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
然羌戎逆天背叛,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
以是言之,昔充国为老将,尚谓百闻不如一见;
况今委任将帅,而每事欲从中降诏,授以方略,或赐与阵图,依从则有未合宜,专断则是违上旨。
以此制胜,未见其长。
伏乞速命宰臣,令举良将,及令素有闻望宿旧武臣,自举其能,及举所知者也。
一、将帅行恩信,恤士卒,必丰财货,方得士心。
赵奢为将,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
李牧为将,军市之租,皆用享士卒。
魏尚守云中,其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享宾客军吏,是以匈奴不近云中之塞。
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凡有给赐,今则谁敢效古?
散家财,赏士卒,去吝啬,有几何人哉?
若以年年供亿挽运,老师费财,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
又闻近侯伯亦有厅直三五十人习骑射,为心腹。
每出入阵敌,得以厅直随身,翼卫主帅
后来不敢养置。
昨来杨业陷阵,访闻亦是无自己腹心从人,护助捍禦,以致为狄之所获。
今虽时异事殊,然废置利害,亦须询访行之。
一、今之禦戎,以沿边诸郡有勇智者命为刺史,委之自用方略,警急利便,事讫方奏。
使人人各尽其才术,此必为陛下各立殊勋,控制侵侮。
后汉郭伋渔阳太守,时匈奴数抄郡界,边境苦之。
乃整饬士马,设攻守之略,匈奴畏惮,不敢入塞,人得安
在职五岁,户口增倍。
张堪骑都尉,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
捕系奸猾,赏罚必信,人皆乐为用。
匈奴以万骑入渔阳乃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
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馀顷,劝人耕种,以致丰富,百姓歌之
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
以此言之,则沿边诸郡,请令择有智勇者为刺史,必副陛下之忧寄也。
一、今之禦戎,更在悦取军情。
凡经拣退,尚堪力役者,却与元本料钱;
其殁阵及守戍死亡兵士,所有在营老幼,宜矜悯优恤,或给赐,令各存活,勿使寒饥,无所归向,又不可取充洒扫裁缝之隶。
其次,拣中新招到军,虽稍有身首人才,未宜便令管辖旧人。
须是经历行阵,稍知军伍次第,微有劳效者,方令充节员,所贵已下亦各甘心,兼易为驱使。
若曾有功劳,未得优赏者,即乞别作名目,优异酬赏。
臣未知朝廷府库钱帛之大数,亦不知国家支费用度之众寡,若陛下省罢塔庙之费耗,回充军旅之赏给,则孰不革其怨心,孰不致其死力?
若是破敌,必副陛下平戎之心也。
一、今之禦戎,亦宜别设条例,等第立赏。
若得一保垒,或复一障亭,与某官,与若干赏。
赏不逾时,必诚必信;
条例不烦,令军中晓会。
此必有果敢智谋之士,副陛下之立赏也。
一、今之禦戎,又宜以重赏,召募敢死之士。
仍以古来选士之科以取士,卒亦于军中择取。
应得选士之条目,今举其六七,更可详酌增损。
且据兵书言之:取曾习韬钤者;
有谋画者;
又取能知敌情伪者;
取能知山川险易、径路迂直者;
取强力过人,能斩虏搴旗者;
又取往复数百里,不及暮至者;
又取能破格舒钩,或负数百斤、行五十步者;
又取趫捷若飞,能逾堑垒,出入无形,堪窥觇者。
各区别技能,置立部分,以副将帅之指使也。
一、今之禦戎,外则委任将帅,内则询谋宰臣
行一事必使宰臣知之,出一诏必宰臣议之。
臣闻前年出师向北,命曹彬以下欲取幽州,是侯利用、贺令图之辈误惑圣聪,陈谋画策,而宰臣昉等不知。
去年招置义军,刺配军分,宰相普等亦不知之。
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宰相不与闻?
宰相非才,何不罢免?
宰相可任,何不询谋?
宰相普三入中书,再出蕃镇,重望硕德,元老大臣,人所具瞻,事无不历。
乞陛下以军旅之事,机密之谋,悉与筹量,尽其规画。
此乃国体,君父至公。
臣闻偏信生奸,独任成乱。
侯利用、贺令图等既误陛下机宜于前,无令似侯利用、贺令图者复误陛下机宜于后。
伏乞陛下一一与宰臣谋议,事事与宰臣商量,悔自前独断之明,用今后公共之理,则事无不允当,下无不尽忠。
则大臣之间,足以副陛下忧勤之旨也。
一、今之禦戎,凡召发兵士,或储般粮草,亦宜谨静,勿使喧烦。
臣窃闻去年于户税上折科马草,及官中和买当买纳未足之间,即有使臣催督,贫下户妇女有行科校者。
又闻汴河乾浅,遂分南河水添注汴河,以待漕运。
国家计度何在,而临时一至于此!
辇毂之下,岂无外国谍人?
臣即不知国家见在军储支得几年。
若是无九年之粮,实为无备;
若是无三年之粮,实为窘急。
若不窘急,则何以科校妇女而纳草、添注河水而待漕运也。
一、今之禦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察左右蒙蔽之有无。
奏失利则未必尽言,报大捷则不足深信。
陛下未当信而先信,陛下本欲知而未知,如此何以料安危,如此何以策成败?
安危成败之理,乞陛下详而察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用谍。
兵书曰:事莫密于间,赏莫重于间。
狄中自有诸国,未审陛下曾探得凡有几国否?
几国与匈奴为仇?
若悉知之,可以用重赏行间谍;
间谍若行,则夷狄自乱;
夷狄自乱,则边鄙自宁。
李靖用间破突厥,心腹之人自离贰也,书在唐史,其事可知。
今募能往绝域,斗乱蕃部,使交相侵害,如汉之陈汤傅介子之流,则不劳师徒,自然归化。
此可以缓陛下忧边之心也。
其馀谨烽火,明斥堠,亦可以依古法,为警备。
赵充国传》曰:「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
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
虽天道远而难知,然昭昭垂象纬者,为陛下言兵之利害也。
一、今国家富有天下,精卒利兵,计有百万,然无将帅为陛下治兵。
吴起为将,为士卒吮痈。
霍去病为将,汉帝欲为治第,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窦婴为将,得所赐金千斤,陈于庑下,军吏过者辄量取为用。
未喻陛下以今之将帅,如吴起霍去病否?
若以臣所见,则将帅必无其人。
何以知之?
将帅肯为士卒吮痈乎?
若赐第宅,肯不要乎?
将帅非材,即无威名,何以使匈奴望风而惧?
今有居显位,食厚禄,为国之谋即不足,奉身之谋即有馀,何以副陛下致太平之心,何以致陛下成清净之理?
然以臣所见,凡小小公事,不劳陛下一一用心。
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帝王之大体也。
设如人欲理身,先理心,心无邪则身自正;
欲理外,先理内,内既理则外自安。
臣谓边上动,由朝廷动之;
边上静,由朝廷静之。
任贤相于内,则百职举而纪纲振;
委良将于外,则四夷静而边鄙安。
臣之愚衷,备于此矣。
已然之患,既陛下遍访直言;
未然之虞,乞陛下常切留意。
一、已上条奏,悉是国家已然之事,所以劳陛下谋及卿士,询于刍荛,凡百臣僚,悉陈所见。
然臣谓国家复有未然之事,得不为陛下言之,得不为陛下忧之?
今戎主一姥而已,用黠虏为谋主,颇有轻中国之志,今春夏必渐退,秋冬必复来。
制之禦之,惟在前所筹数事而已。
若将来狄人禦之而不去,边境备之而未宁,加以匈奴间谍于西蕃,汉家未断其右臂,即秦、陇千里之外,瓜、沙、玉关之西,恐非国家之所有。
万一兵歉相仍,寇盗多起,此时何以谋之?
此时何以禦之?
圣人不能不灾,而能禦灾。
今陛下圣德合天,三边无虞,万里晏然,居安思危之计,得不由未然之事而预防之?
此亦禦戎之远意也。
右臣备位掖垣,忝司诰命,祗奉睿旨,俾陈方略
昧于时事,思虑不精;
然于狂愚,庶或可采。
太宗论幽燕未下当先固根本太平兴国五年十二月 北宋 · 张齐贤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
臣窃惟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以生灵为念乎?
臣每料之,此不足虑也。
河东初降,臣即权知忻州,捕得契丹米专典,皆自山后转般,以援河东
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
然终为我有者,盖力不足也。
河东初平,人心未固。
岚、宪、忻、代未有军寨,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而反保境偷生,畏威自固。
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则戎狄之智力可料而知也。
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
若重之谨之,戎虏不足吞,燕蓟不足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
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
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
所谓择卒未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矣。
边鄙宁,则辇运减;
辇运减,则河北人民获休息矣;
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织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
且戎狄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死地而为寇哉?
臣又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戎狄之势而已?
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
人民,本也;
戎狄,末也。
中夏,内也;
夷狄,外也。
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
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
推恩者何?
在乎安而利之。
民既安利,则戎狄歛衽而至矣。
陛下爱民利天下之心,真也。
臣所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尅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者。
彼为此效,相习已久。
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歛怨速尤,无大于此。
伏望审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河东有伪命日赋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
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事,委长吏闻奏。
如敢循常不以上闻,自当严加典宪,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
此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幽燕窃地之丑,沙漠偷生之虏,擒之与屈膝,在术内尔。
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又见《东都事略》卷三二,《皇朝文鉴》卷四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三,《宋史》卷二六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宋元通鉴》卷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五,《经济类编》卷六○,《古文渊鉴》卷四三,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乾隆曹州府志》卷二○,光绪菏泽县志》卷一七,民国东明县新志》卷一二,《曹南文献录》卷五九等。
乞罢兵柄奏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儒林公议》卷上
惟保定之穷边,稽有唐之前制,遥兼郑滑,旁总邠宁。
北平三军,洎安西四镇,精铠五万,具装九千。
秀实之出奇兵,马璘之提禁旅,禦兹西寇,尚或无功;
而况营府久荒,楼雉重葺,依然狐兔之薮,莫觐貔虎之师。
臣受略之辰,便议营缮。
城才板筑,地已冻坚,方卜中春,再程庶役。
又以小羌负德,积岁造谋,跨窦融之故区,有呼韩之旧地,广募凶党,十倍贼庭,若不縻之以恩,则当较之以计。
方将博求跳荡,精练师徒,窃李牧雁门之机,希羊祜终南之算,俟衅为动,持重以须,不需百级之劳,冀成岁月之效;
岂意邻城狃于常胜,大将堕于奸谋,忽沮我师,数增贼势。
改袭犀兕,属厌糇粮,四校惊嗟,三秦震骇,用儒不效,在理已明。
朝那平地,祅巢密迩;
中川阁,贼径交通。
以四万甲兵,备六十城寨。
排列险隘,则用军忌分;
聚散要冲,又固围斯阙。
以寡制敌,未知永图。
资性忧畏,历官艰难。
伤弓之禽,闻虚弦而破胆;
逸网之兽,罥垂蔓以殒心。
平边颂1005年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文庄集》卷二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市
臣闻四裔交侵,荐食边境,为日久矣。
虞夏有山戎獯鬻之患,成周有昆夷猃狁之难。
赵筑长城以设险,秦驱诸戎而出塞。
逮汉而下,种类滋蕃,和之以亲而不庭,怀之以文而不至,要之以盟而无信,饵之以货而无厌。
疆臣以是发愤,王者于焉赫怒。
至有空天下以事外人,夺耒耜而授干盾。
四海将服,而中原随弊,英主所以疚心,良士所以极虑。
故汉武震威而损费,光武惜费而损威。
李牧保塞而不议其久,奉春约和亲而不议其叛。
贾谊五饵而不议其贪,晁错论三技而不议其犷。
班固述怀禦而不议其疆,侯应计屯戍而不议其守。
诚哉,严尤所谓无上策者也。
魏晋已降,羌戎猾乱,或结以姻娅,抗之锋锷。
谋者鲜而斗者众,偏议多而胜算寡。
其间羁禦之制,无复可从。
五代衰乱,跳梁边陲。
上天有融,眷我圣祖。
疏凿山河,重造日月。
东臣九人,南庭百蛮。
武功文德,二帝相继。
蠢尔戎羯,首鼠西北。
讨之则后服,赦之则先叛。
数十年间,兵用未戢。
我皇帝天地其德,日月其明,风雨其教,雷霆其威,阴阳其功,造化其智。
无穷兵之忿,无和亲之弱,无飞刍辇毂之劳,无迎降畜附之费。
庙谋动于自然,成算出于无际。
戎后请命,羌豪献誓。
北至西归,愿备蕃卫。
臣百世之所叛乱,服旷代之所犷戾。
臣下不知其略,亿兆不知其功。
巍巍乎,荡荡乎,我皇帝之有天下也。
得禦戎之上策,神而化之,圣德无名。
臣谨按《春秋》僖公四年经书「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曷为再言盟?
仲尼喜服荆楚
夫服一荆楚,圣人喜之,况我平三边、降二敌者哉?
臣再拜喜抃,谨献颂曰:
帝宋经营,戎车四征。
东南易王,西北难庭。
迁寇河陇,戎螫幽并。
我泽流,我威飞霆。
去如鸟兽,驱若蚊虻。
国既厎定,塞犹栖兵。
吾皇柔克,顺帝之灵。
元造不测,圣功无形。
戎后欸塞,羌种乞盟。
禀我正朔,受我官名。
弓櫜象弭,矛偃重英。
投烽榆塞,蓺黍戎亭。
六合无云,纤尘不惊。
日月所到,皆被皇明。
环海为池,倚天为城。
恢恢圣谋,洋洋颂声。
有皇上帝,惟德是成。
莫忧匪国,我国既宁。
莫患匪边,我边既平。
钦哉钦哉,永万千龄。
和戎论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宋景文集》卷四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八
客问主人曰:「盖闻王者受命,继天作主。
尽日月之所照,以为臣妾;
极霜露之所坠,以通文轸
内抚诸夏,外威四夷,荡无能名,尊无与上。
负固不宾者,抗大顺以肃之;
恃险与马者,誓六师以夷之。
上以取侔赀比崇之勋,下以定深根固蒂之业。
所以稽古,商周所以播宪,九伐所以作,六籍所以书,万古之同风,百王之不易者也。
大宋奄承骏命,光有中区,敷至仁高蹈乎帝尧,笃洪伐茂对于天下。
自武祖立极,文宗拓统,承五代之残杀,属九州之屠裂。
孱王伪帝,分据州郡,恃险多游魂之敌,当阳有和戎之义,绨帛之锡,委属于金微;
岁时之馈,相望于绝漠。
宽以愿法,若奉骄子。
意者殆非圣皇所以操绝瑞,垂无穷之意乎!
夫率鸟举之民,不足当一县之众;
驱乌合之卒,不能抗八阵之师。
执事者不以此时长驱而深入,系弱而累老,蹑冒顿之落,搴翕侯之旗,方且规规然询乐成之近议,舍虑始之远谋,识一劳之浅害,忘久逸之深利,此贾生所以请属国,终军所以求长缨也,蒙窃惑焉」。
主人喟然叹曰:「客所谓知其一未知其二,见其内不识其外也。
夫持夕死之类与论春秋之变,则极矣;
从尺泽之鲵而谋江海之深,则乖矣。
仆常恶闻其说,今为子扬搉而陈之。
夫天生五材,民之经用;
守在四夷,君之善教。
兵者凶器,可戢而不可玩;
争者末节,可遏而不可召。
故善师谓之不陈,至仁所以无敌。
子贡足食,以去兵为先;
楚王还师,以禁暴为德。
先诸夏而后夷狄,限于中外也;
修文德以来远人,贱夫争战也。
故圣王能禦大灾、能捍大患而后举,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不为。
讨其君,除其害,救之涂炭,驱之仁寿而已。
故七旬所以格,后予所以怨,三舍所以降,一戎所以定,此圣人所以用兵之大略也。
匈奴之患,为日久矣。
《虞书》有猾夏之诫,《禹谟》著即叙之戎。
高宗之明,不能息鬼方三年之役;
宣王之盛,不能休太原六月之师。
高祖白登之围,孝文灞上之戍。
斯皆当鸿钧之代,困侵略之暴。
惊边抗士,烽举而燧燔;
飞刍挽粟,云属而波委。
以至甘辞重币,命奉春而和亲;
抚髀击节,思李牧以为将。
此皆穷极发愤,计深虑远之谋也。
是知可以德服,不可以兵碎;
在乎严备,不在乎深入。
匈奴无城郭之守,廪庾之备。
膻肉酪浆以适口,革笥木荐以便体。
桀骜相尚,迁徙无常。
折胶之威,骋新羁之足。
蒙犯无皲瘃之疾,胜败无让救之援。
轻赍而入,则师不宿饱;
转粟而前,则重不及事。
得其地,幽阴惨杀,不可以播殖;
辇其财,旃被毳,不足以祭祀;
并其众,被发左衽,不足以使令。
糜敝中国,以奉绝域,非恻隐之仁;
血战不解,胜败参半,非定功之武。
秦皇藉破纵之势,举推锋之师,东转琅琊,北收河南之地。
及其末也,天下愁怨,民不聊生,于是乎始有陈胜之乱。
汉武摅数世之愤,矫前代之议,筑朔方以毁左臂,通乌孙以裂右肩。
及其末也,府库殚竭,贰师外叛,于是乎始罢轮台之卒。
由是观之,力非不足,士非不勇,其势然也。
李斯谓之非完计,严尤称其得下策,不其然乎!
是故圣人知亟战之劳民,则怀之以恩信;
虑内侵之为患,则严之以亭障。
来朝也,不徵其玉帛;
请和也,厚结以盟誓。
入而寇也,禦之以整;
引而去也,纵而不追。
春秋赐以奇赢之帛,关市通其贸迁之货。
汎惠以抚之,畜力以待之,然后可得而制也。
今子乃欲舍盛际而论爽德,徼小利而阶宿祸,亦已谬矣。
且往年单于有南牧之患,上圣奋濯征之旅。
轻车突骑,布于宝城
擒俘斩馘,献于行在。
旬日之内,戎丑大歼。
当此之时,六骡之君,贤王之师,震怖相视,鞮译狎至,咸愿移珍款塞,息军旅之事,放牛牧马,结兄弟之国。
尺奏既入,诸帅会议,多以为敌众既坏,归路且绝,内无抄略之获,外无求应之援,屡挫其锐,罔有斗心。
计者不若阳许之和,且懈其志,然后阴诏环卫之士,勒兵坚壁,与之上下。
又命沿边之郡,乘高守险,掠其辎重。
命一上将,躬率锐旅,以当其中。
如是,则不数日单于之头可致于麾下矣。
惟天子圣仁昭旷,罢退众说,以为获而杀之,非胜残之道;
迁而处之,非顺物之性。
搏之于败非勇,许之而背非信。
一动而四失附,何为而可哉?
大赉其众,厚答其意。
漏以吞舟之网,结以刑马之盟。
自是以来,朔野之民,息肩于奔命;
龙廷之赆,厥角而请朝。
由斯以谈,则来而拒之,成汤之甚武也;
拒而胜之,文王之三捷也;
服而舍之,唐尧之至仁也;
抚而安之,宣帝之重威也。
按六经而校德,历列辟而论功。
声名之盛,殊尤之伐,未有若斯者也。
传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
语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宋德可谓当之矣」。
客曰:「有若是言也。
且《小雅》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春秋》美『九州共贯,六合同风』。
爰自晋室召戎,伊川被发,种落既盛,干戈日寻。
侵伐我边疆,凭凌我畿甸,是使先王桑梓为瓯脱之区,离石将兵乱可封之俗。
至乎皇朝诞命,殊俗来廷,而匈奴尚窃据幽都,首鼠北鄙。
先帝念遗黎之困,承战国之馀,姑务敉宁,未遑吊伐。
洎我后抚期御历,柔远怀迩,财力雄富,朝廷淑清,躬行节俭,垂二十载。
禁钱流出,仓箱红腐;
介士拳勇,神兵犀利。
坐筹之相,决胜于内;
注意之将,分命诸外。
加以天休地宝,雾集山委。
古人有言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
是宜挟符瑞之感,并贤能之力,大启土宇,以成先志。
图上方略,克复内地,斯必取之术也。
又何疑焉」?
主人曰:「甚矣,客之不知言也。
夫公刘避狄人而去国,周德不以衰;
孝元朱崖而罢戍,汉道于是显。
贪外虚内,君房之格言;
费十爱一,子云之深诫。
况乎芜绝之域,泻卤之地,黠敌之所处,共工之所流。
得其域不以益广,失其众不足损威。
且政莫大于安民,祸莫大于从欲。
今不忍涓涓之愤,而驱元元之众,挤之幽冥之城,以攘尺寸之地。
嫁从欲之祸,隳安民之政。
岁月不拔,师人流离,则祸可胜道哉!
故曰,仁言不如仁声之深也,地利不如人和之愈也。
古者不居之地,不牧之民,靡与受朔,安足烦中国!
是以侯甸要荒,限远迩之宜;
义应贪骄,戒兵革之举。
过此以往,圣人所不论矣。
方今宏大之化,安若覆盂;
密清之风,高迈垂策。
今子乃欲秉翻然之成议,角无用之虚文,劳四海之富,复一州之地,亦以褊矣。
且子徒惜匈奴之获我币帛,曾不知怀其部落,使远徙漠北;
徒见匈奴之窃我土地,曾不知羁其王侯,使自致阙下。
谓符瑞之可恃,曾不知安必虑危;
将帅之可用,曾不知师曲为老」。
言未卒,客降服而谢曰:「鄙人黔浅,泥于闻见,牵胶言而踰侈,历执古之醇听。
而今而后,乃知圣人之事业,非匹夫之所知也」。
后汉繁阳杨君碑跋(〔熹平中〕)1063年9月2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五、《集古录》卷二、《六一题跋》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繁阳杨君碑》,首尾不完,文字磨灭,可识者四百三十字,不可识者六十一字。
碑云:君遭叔父太尉薨,委荣轻举,吏民攀辕守阙上书,运谷万斛,助官赈贫,以乞君还。
又云富波君之子。
按《汉书》杨震子牧富波相,君乃牧子也。
叔父太尉者,秉也。
出米乞令,前史所无,惜其名字磨灭,不可见矣。
嘉祐八年十月廿三日书。
送古卞北游序天圣八年1030年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〇四、《乐全集》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昔六国时,赵之忧在秦,备在邻国。
李牧为赵将,守北边,顾独以其边民战,破匈奴,降东胡,灭澹林,尽牧之世,胡马不敢南下。
况举其国之力,又况用夫天下之力!
然自楚汉相持,不暇北略,而冒顿始大,为中国敌。
晋氏之微,小雅尽废,隋唐之际,更为盛衰。
石晋割我幽蓟,以自济于祸难,而冀方之地乃戎共处。
国家用文德怀远,以交好息民,于今三纪,天下安于太平,民不知战,公卿士人耻言兵事。
常何哉,独留意于孙、吴家也?
噫!
诚得将如李牧辈,朝廷能尽其用,庙堂之上,智者谋之,复山北之地,雪中原百年之耻,系呼韩邪之颈,縻致阙下,使岁时贡贺如汉宣帝时,子行观之,其易难也?
凉风暮秋,木叶霜脱,砺长剑以自卫,冒北风而径去,惟我知子天下奇士,汗漫之伎无所施尔。
酒酣日下,驾而将行,聊歌一引,以起其倦游之意云:夷夏不敌兮,乃古其然。
中国大耻兮,有石之迁。
顾瞻幽蓟兮,崆峒之英。
逝将去汝兮,相从来庭。
太白宿兮箕尾宫,旄头北指兮虏地空。
念颇、牧之无所用兮,吁嗟奈何!
感子征兮永歌。
鲜于谏议侁墓志铭元祐二年八月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二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公讳字子骏
其先箕子封于朝鲜,其子仲食采于于,因氏鲜于
其后诏为阆州刺史,没于官,遂家焉。
开元时仲通、叔明节制两川,叔明以功赐姓李氏,后复其姓,于公十二世祖也。
祖演、祖瓘皆不仕。
父至,号隐居先生,以公赠金紫光禄大夫
母赵氏,安德郡太夫人
公性庄重力学,景祐五年进士第,调京兆府栎阳县主簿
到官数月,丁外艰,服除,为江陵府右司理参军
庆历中,天下旱,诏中外言事,公上书「灾异之兴有四」,言甚切直。
歙州黟县,又权婺源
歙号难治,公治为诸邑最。
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阙县事,迁秘书丞通判黔州,未行,改绵州
先是守将以下课吏卒供薪炭刍豆,鬻园中果蔬,公至,悉罢之,而守将随亦罢。
赵悦道荐其状,迁尚书屯田员外郎
英宗初为皇嗣,公乞选经术士以为翼卫,迁都官员外郎通判保安军
何圣从知永兴军,辟公签书判官厅公事
再迁屯田郎中、蔡河拨发。
神宗初诏中外直言,公应诏言十六事,皆人君谨始者。
王荆公用事,又上疏言「可为忧患者一,可为太息者二」,怫其意。
某时为翰林学士,荐公,诏除利州路转运判官
荆公沮议,上曰:「鲜于某有文学」。
执政曰:「陛下何以知之」?
上曰:「有章疏在」。
因出其文以示御史中丞滕元发,曰:「此不减东宫旧臣王陶」。
未几,关陕旱,乃移书安抚使,宜如李牧雁门故事,远斥候,谨烽火,须其可击而图之。
安抚使不能用。
顷之,庆州兵叛,关中震骇,巴峡以西皆恐。
成都守与部使者争议发兵屯要会处,公一皆止之,遂安
是时,初作青苗、助役法,诸路监司各定所部役钱。
转运使李瑜欲定四十万,公以为利路民贫,定二十万,而与议不合。
具奏以闻,上从公议,以为诸路率,罢,而以公为转运副使
西京左藏库使、知利州周永懿贪暴不法,前使者惮其凶狡,不敢问。
公即遣吏就捕送于狱,而永懿编管衡州
初,利州兼益利路兵马都监,故用武臣,至是乞用文臣为守。
剑门关葭萌使臣知县事,多不习文法,因请置令,令专邑事。
皆著为令。
是时新法行,而公平心处之,苏子瞻以谓「上不害法、中不伤民、下不废亲为三难」云,人以为知言。
寻移京东西路转运副使,迁司封郎中
是时河决曹村,或谓勿塞,公言:「东州梁山张泽两泺,夏秋大河注其中,则民为鱼矣」。
因作《议河书》上之,上皆嘉纳。
复合京东、西两路为一,因以公为转运使
后知扬州
官制行,换朝请大夫,坐所举吏受赇免,降朝散大夫
或劝公自陈,公曰:「吾刺举十二年,所举四百馀人,宁尽保其往邪?
既荐之于朝,岂可反覆,为自全之计乎」?
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
二圣临御,除公朝议大夫京东转运使
既至,奏罢莱芜利国监铁冶,及盐法通商,东人大悦。
又言高丽朝贡可令州郡礼之,其自欲商贾者听,则其人便矣。
召判太常,议神宗配享,或曰荆公,或曰吴正宪公
公以为宜如唐郭子仪故事,用富文忠公,议遂定。
明堂礼毕,拜左谏议大夫,言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之理甚备。
又请六曹监长吏各举僚属,则执政大臣可以优游论道矣。
又言保甲授班行者即为官户,免役,而祥符县至一乡止一户可差,公请依进纳例。
有旨,谏官直舍不得与两省相通。
公奏:「唐太宗宰相平章,必命谏官随其后,有违失则箴规之。
今置谏官,使与两制不相往来,非所以开言路之意」。
又请复制举,分经义、诗赋为两科,多施行者。
明年,以疾请外补,拜集贤殿修撰、知陈州,仍诏满岁除待制
五月辛未,卒于州廨,享年六十九。
公两得任子恩,奏兄之子,凡嫁内外亲族之女数人,其在官为家如此。
娶陈氏,封永安郡君,前公一年以终。
男五人:复,早卒;
颉,河南偃师县
群,凤州司法参军
绰,假承务郎
焯未仕。
女四人:长未嫁而亡,次适赵氏,次适蒲氏,亦亡,幼适永安县主簿张球
孙男二人:崇、崧。
孙女二人。
所著文集二十卷,《诗传》二十卷,《周易圣断》七卷,《典说》一卷,《治世谠言》七卷,《谏垣奏稿》二卷,《刀笔集》三卷。
是岁八月辛丑,葬于颍昌府阳翟县大儒乡高村之原。
铭曰:
神宗皇帝在御,某尝荐公,怫执政意。
后十八年,遂铭公之墓乎!
呜呼子骏,其言也讱,其行也敏。
平生云为,庄重惇谨。
阳翟县,大儒之乡,高村之原,永固以藏,贻后世云。
权书 其九 六国1054年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一、《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三六、《文编》卷二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四、《名世文宗》卷二四、《渊鉴类函》卷四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
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
故曰弊在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
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
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
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
至于颠覆,理固宜然。
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此言得之。
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
与嬴而不助五国也。
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
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
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
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
赵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
后秦者再,李牧连却之。
以谗诛,邯郸为郡,惜其用武而不终也。
且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
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呜呼,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
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
茍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卫国公晋封灵显王碑铭明道二年四月 北宋 · 李公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
《易》曰:天地变化,刚柔相推,周流六虚,首出庶物。
阴阳不测者,其神道乎!
《书》曰:钦明文思,温恭允塞,向用五福,降之百祥。
吉凶所生者,其人事乎!
扶天下之危者,必据天下之安;
除天下之否者,必享天下之泰。
贵盛,命也;
文武,才也。
生唯封侯,丛尔班超之气;
死当庙食,壮哉梁栋之言。
生民以来,王侯之祭,功德不朽,神变无方,未有如灵显王者矣。
唯王姓颛顼玄元之裔也。
按地志河图,舆鬼五星,鹑首列咸秦之分,金城千里。
唯王讳靖雍州京兆人也。
昔在皇唐,佐命享高年之祉;
迨于晋室,聪明降肸向之灵。
生而位尊鼎铉,升于上公
唯王起家仕,为马邑丞
其屈伸之道,有如此者。
唯君子清明在躬,唯贤者忠信为用。
唐高祖神尧皇帝韬潜勿用,养晦遵时。
振旅北门,观兵极塞。
控弦十万,英烈生震耀之机;
被练三千,慷恺有澄清之志。
王密察其变,悬识其微,自锁上言,道塞其上,有如此者。
太宗皇帝名飞帝箓,功被寰瀛,是时拜王为荆州总管
武德四年,破萧铣江陵
六年,执公祏于陈郡,迁拜扬州长史安州大督。
《禹贡》九州,肇开荆野;
《书》列七郡,咸隶桂林
文武登任者,厥唯艰哉!
是用拜王为刑部尚书中书令,转兵部尚书封代国公
若乃阴山瀚海,大升西街,高皇之愤雪矣。
是时天子方畴咨边事,昭赫戎容,攘夷狄以正封疆,闻鼓鼙而思将帅
是类是祃,祭蚩尤于北门;
五甲五兵,统羽林于东壁。
是用拜王为定襄道总管
突厥也,帝用嘉之,是用拜王为尚书左仆射进贤之官。
文帝临轩,方思李牧
邓骘授钺,遂伐西零。
于是拜王为西海道总管
西渠巩甲,四百乘之戎车;
青海葱山,五十国之风土。
惟王战伐功名,事光于彝鼎;
轩裳弁冕,位极于人臣。
享寿邻于耄耋,累阶至于开府
谥曰景武,昭其绩也;
赠曰司徒,厚其终也。
其贵有如此者。
考乃骊穴腾精,尼丘禀粹。
十翼考《连山》之象,九畴观洛水之书。
武侯八阵之图,兖国四夷之学,靡不通微索隐,极思覃精。
惟几也,故能相天下之宜;
惟变也,故能成天下之务。
汾州大儒文中子,王之师也。
化而不测,谓之灵,死而不朽,谓之为显,则灵显之义也,盖由此乎。
晋高祖奄有四方,肇基王迹,大勋未集,戎马生郊
暴盗称戈,下据成皋之谥;
王师抗旆,遂踰秦有之郊。
上相洁诚,聿永阴助,明灵在梦,式降玄符。
自卷甲疾趋,诘朝请见,枭鸣右纛,果召胜风,血染成河,大歼鲸敌。
岂止钟山之革,但化人形;
即墨之兵,始言神助。
繇是飞章上达,制册垂休。
青编分字于日华,茂典增封于王爵
赫赫阖闼,煌煌庙堂,雕甍企而翼张,层构竦而霞起。
缭周垣之百堵,度中室之九筵。
奔星下拂于绮窗,顾兔信毚于绣桶。
夏伏腊,常存黄石之祠;
春露秋霜,无废皋陶之祀。
其功德神变也,有如此哉!
尝被嘉传,恭拜祠庭。
尚父之丹书,预闻英烈;
赞东方之画像,精激壮心。
抽毫,遂为铭曰:
天道草昧,圣人经之。
哲王膺命,贤臣辅之。
王为元辅,位尊帝师
没为灵神,其用明粢。
其尊伊何,秉旄仗钺。
其神伊何,顺天征伐。
绪以功著,貌以庙设。
其祀不绝,其灵罔歇。
于赫贞珉,永刊英烈。
伏愿皇帝万岁,府主千秋,文正官班,常居禄位。
然愿家家安吉,户户荣昌。
普愿沾于福田,各同增于永寿。
四方宁静抚夷狄而拱手来朝;
海内奠安,缉戎蛮而乡歌进奉。
年年善稔,岁岁丰登,士庶黎元,咸沾福祐。
明道二年岁次癸酉四月一日建。
按:弘治潞州志》卷九,弘治八年刻本。
试秘书省校书郎李君墓志铭治平三年四月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九、《元丰类稿》卷四五、《曾文定公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君讳迂,字明远姓李氏
为人孝友慈恕,读书务大旨。
五代之际,再试明经,不合,退居楚丘
有田百馀顷,皆推与其族人,独留五顷而已,曰:「无令子孙以财自累也」。
宋初,秘书监彭君荐其行义,诏以为试秘书省校书郎,而君终不肯强起。
淳化三年壬辰九月二十一日,以疾卒于家,享年八十有四。
维李氏远出于皋陶,而其后李耳之孙昙为司徒
昙子玑,玑子牧,事,始家赵郡
牧子泊,泊子左车,于赵号广武君
广武君子遐,涿郡太守
遐子岳,谏议大夫
岳子秉,颍川太守,又徙家颍川
秉七世子膺,河南尹
膺子瑾,复家赵。
瑾曾孙楷,治书侍御史,有子五人,曰辑、晃、芬、劲、睿,以所居巷东西自别,故劲称西祖。
子隆后魏阜城
隆后九世栖筠,唐御史大夫赞皇献公
文献公子吉甫宪宗
吉甫德修楚州刺史
德裕文宗武宗
楚州子煴,宋州宋城,君曾祖也,又徙家宋之楚丘,故今为楚丘人
宋城子确,莱州胶水,君祖也。
胶水子谭,磁州邯郸,君考也。
邯郸之少子运,为太常少卿
有子曰昌龄太宗真宗时尚书户部侍郎参知政事,故胶水赠太子少保邯郸太子少傅
君娶丁氏、王氏。
王氏有子曰昌震,为建州松溪,赠尚书驾部郎中。
驾部有子曰汉卿,今为诸王府侍讲尚书虞部员外郎
虞部有子曰彦龙彦龙复有子四人矣。
君卒后七十四年治平三年丙午四月某甲子,虞部葬君于开封府开封县保安乡永宁里之原,以王夫人从。
铭曰:
不累于物,全吾质兮。
不羁于世,遂吾志兮。
作宅新原,维孝孙兮。
纳铭幽扃,永淑声兮。
五哀诗 李牧 北宋 · 司马光
五言律诗 押灰韵
椎牛飨壮士,拔距养奇材。
虏帐方惊避,秦金已闇来。
旌旗移幕府,荆棘蔓丛台。
部曲依稀在,犹能话郭开
论边臣劄子1060年10月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七九、《公是集》卷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预备不虞,军之善政。
曩者元昊畔乱,西边震惊,骚动之患,延被天下。
赖陛下神圣,与宗庙之灵,元昊殒灭,国内多故,其子幼弱,委政舅氏,故边鄙得以复安,百姓养老长幼,早寝宴起,此诚天道助善,中国之福也。
然自尔以来,又十馀年矣,其子益壮,窃谓虎狼野心,未可待以不疑,设使一旦发狂,能为风尘,而边备少懈,又如曩时,甚非豫虑制胜之策。
臣望朝廷申敕边臣,常若寇至,城郭必固,甲兵必修,仓廪必实,赏罚必明,候望必谨,威信必立,使疆埸懔懔,无可乘之隙,则边患远矣。
顷者边吏颇以饮食之费、役使之佣得罪,即今武吏,多不愿临边,有不得已就职者,皆畏避微文,情不自聊,居常救过,苟免而已,缓急恐不足以责效,又非所以明朝廷大体也。
孙沔吕溱,皆贵重之臣,有功名于时,犹以此见废。
设复有孟舒魏尚之徒,臣固知议者不能容之。
此乃冯唐所以疑汉文帝不能用廉颇、李牧也。
乡饮酒之礼,一献百拜,其为修悫至矣,然而终不可以治军旅,则治军旅者,姑亦取其大节而已。
边臣有材者寡,可用者少,臣愿陛下容养此辈,阔略细过,无甚督以微法,使得乐职嗜事,展力效用,人人思报上恩,则折冲远矣。
臣所部不当边剧,然而言此者,欲推明圣德,驾驭智勇之一端,非敢为边吏游说也。
不胜区区。
取进止。
论任将之术疏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天下之兵,精而不骄,则中国之武备完矣,安得良将而付之邪?
国之无良将久矣,岂真无其材乎?
四海九州之广大,谋臣猛士之众多,高爵重禄养而用者,纷纷于天下,智信忠义可以捍社稷之难,刚毅勇果可以致身而死节,盖有之耳,惟国家任之未得其道,而志有所不申,才有所不尽,功有所不成也。
古者因井田以制军赋,兵出于农,而将出于六乡之大夫,所主之兵,皆其乡之民,而所附之将,乃其乡之吏。
居处相安,动作相应,祸福相济,休戚相均,故其兵皆常信服而可与之同其生死。
至于齐桓,欲速得志于诸侯,亦作内政,以寓军令。
三分其国,而使贤人为之里君,而作三军之帅。
卒伍定于里,而军政成于郊,人相保,家相受,耳目足以相闻见,而欢忻足以相死。
故其兵皆有节制,而守则固,战则胜。
今之兵虽不出于农,与古大异,惟其所以为兵,而欲禁暴禦侮之意,则亦何异于古哉?
然而将无常兵,兵无常将;
出师数万,而以生杀存亡之柄授人于仓卒之中,把旄赐钺,建灵旗以启行,而三军之士不知其谁何,莫敢仰视其面。
而欲与之同其生死,攻取战捷,不亦难乎?
古之能办疆埸之事者,盖非责以岁月之劳,要之迟久而务有以克敌也,李牧赵充国之迹断可知矣。
今乃不然,备边守塞,要害重地,而以为武臣更践之涂,迟至再岁,速或累月,若寓居于传舍而指期以去,则敌情安能知,军政安能立,深谋远略安能施乎?
古之取将,不独贵其节义智勇,虽或贪冒不法,亦录其材而用之,万一抵罪,则天子以功覆过,不绳以法,所以养其豪纵敢为之气,而使之尽智能、竭死力也,陈汤魏尚之事举可知矣。
今乃不然,边鄙武人而一切责以小廉细谨,有毫毛之失,而使文吏议其罪,刀笔挫于前,网罗施于后,则倜傥不羁之士踰义反常,以立奇效,岂可得乎?
古者捐兵与人,而军中之事听其处决,与夺之权,不从中禦,而求其成功,盖虽天子之诏,有所不闻者矣。
今乃不然,暴师千里之外,而日有禀听于朝廷;
敌人在境,而一兵不敢辄发,则秉机决胜,安所望乎?
古者推赤心而待之以不疑,情志相通而上下相信,无间色可窥,无流言可动,故能专诚一意,以求报其上,盖有谤书之箧,而人君未尝惑者矣。
今乃不然,兵要地,方仰其临制,而浮说横议茍可眩于群听,则辄为罢徙,取信责成,不甚异乎?
此五者,皆任将之大敝,臣故曰未得其道也。
太祖太宗之初,天下未尽宁,夷狄未尽服,故博求通选,得李汉超辈十有四将,分治三边之地,远或二十载,而近亦十年。
虽非古之素将,而皆久其任,则视其兵如家人子弟而足为之用,征榷回图之利恣其所取,骁勇之士听其自募,而养军中之政,许以便利裁决,或毁之则付以奏牍,或讼之则使受而快意。
当此之时,诸将皆怀服恩义,竭忠致力,以靖天下之难,而朝廷遂无四方之忧,此任将致兵得其道之明验大效也。
今天下名为无事,而其实将至于用兵,故臣愿陛下于无事之时,设用兵之备,虚心广听,以求诸将。
或命之保任而收特异之才,或观之践历而任已试之效。
别三路之兵为数部,而各隶以将,使兵有常主而将有常用,则平居素信,而危遽可以责其力。
戒数易以尽其经营之心,宽文法以养其驰骋之气。
事涉几会,则不必牵制于中旨;
茍非大过,慎以间言辄罢。
至诚以结之,隆礼以遇之。
则必有良将为陛下用,而宁天下、服四夷,何愧于祖宗之世欤?
不逆为虑而一日任之,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
康定之战,可以惩而监也。
论治边之略奏熙宁元年六月1068年6月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六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通市
臣伏见陛下深以戎狄为念,而治边防、储军实,临朝慨然思古之将帅,至亲撰文以祭前朝大将之有功者。
垂老降虏,赐之服章,延见访逮。
以此见陛下之于夷狄,怀不平之愤,而欲上为列圣摅之于无穷也。
臣窃不自料,谨上治边之略,伏惟留神采择。
国家与虏和好,六七十年,虽时有邀求,或小侵嫚,然未尝敢顿隳信誓,深入大扰,边民白首不见兵革。
朝廷虽岁捐金缯,厚礼重币,以结其欢心,然吾之元元得父子相保,以养其家,不至于暴露流离、肝脑涂地者,列圣之赐也。
其贿益厚,其势益骄,其弊终至于用武,何也?
与者倦而其取无厌,约既久则其终必弊,则其至于用武也,岂得已哉!
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茍不得已则军储不可以不实,边防不可以不修,将不可以不择,卒不可以不练。
吾之粮械既已备足,戎人守信誓,谨疆埸,则吾固待之如初;
若大有所求,违约妄作,或举重兵以临境上,恃吾有以待之,则以战以守,惟上所令。
臣虽未尝至边州,以臣之所闻见,切恐今日之将卒器械粮廪,未可以与虏角也。
臣闻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享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委任而责成功。
李牧乃得尽其智能,选车千三百乘,骑万二千匹,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襜褴,西抑强秦,南支韩、魏。
委任边将,必若之于李牧可也。
太祖皇帝神武圣谟,烛知边事,故关南用李汉超瀛州马仁瑀常山韩令坤易州贺惟忠棣州何继筠延州赵赞庆州姚内斌环州董遵诲原州王彦升灵州冯继业,远者至二十年,近者亦不减十馀岁。
其家留京师者,抚恤之甚厚。
郡中筦搉之利,悉以与之,恣其市易,免所过征税,令募骁勇,以为爪牙。
每来朝,必召对、赐坐、饮食之;
其还也,厚加赐赉。
故边臣皆富于财,得以养士用间,通知蕃人情状。
敌将入寇,我已先知,设伏掩击,多能以寡胜众,以至平蜀、取荆,下岭表,收江南。
二十年间,用兵四方,而不以西北为虑者,诸将守边之力也。
臣以谓才能策略若此十数人者,不乏于世,顾所以委任责成之道何如耳。
诚能讲求择将之方,于诸州要处试而用之。
其才果可任也,则付之一州,以便宜从事
地可垦辟,听招土兵;
卒可选用,听其废置;
财可聚散,听其出入;
间谍往来,听其自便。
率岁来朝,燕见加礼,使君臣之际洞见心腑,则将输其忠,士尽其力。
是被边诸州,皆得李牧以守之也。
如此,则寇之进退,常在中国。
至于无厌之邀求,无故之侵侮,彼将望风而自沮矣,孰敢赴汤蹈火以取糜烂者哉!
夫以衰周之诸侯,唐室之藩镇,皆以一国或数州之地,外抗夷狄,内拒天子。
盖用志不分者,能以小敌大;
委任责成者,能以寡胜众也。
今以天下之大,四海之富,而鳃鳃然尝有夷狄之患,用人不专而间说者众,不假人以权,而朝廷自任责故也。
臣闻治天下者譬之养身,身之血气不可偏有所养,养血以胜气,养气以胜血,皆以致疾而害其身。
文武之为用,亦何以异此。
国家自西师讲和以来,天下以兵为讳,武事之不讲也久矣。
陛下天锡勇智,兼用文武,方将大拯天下之弊,以为宗庙无穷计虑,则夫备边选将之方,特其小小者耳。
伏望陛下日新盛德,听用贤俊,收采众策,以期成功,天下幸甚!
右司郎中李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二
宋忠义忧国之臣李公,在仁皇帝时,天下平治,人习靖佚,公固已慨然论事,书屡奏。
及由小吏大官,所历见四方利弊,辄条上经画大计。
与他有司议,率常公所议可。
最以国储未建为虑,天下君子小人不辨为忧,其言恳至,而未始以安危计其身。
朝廷一时知公为有经世才,逮神皇帝擢士,以不次超迁从官,更帅西北,遇事益发愤,顾卒以上书论高坐废。
嗟夫!
公之才无不可,尤长于应变,其于治道,自以为晓然,遭世用事,未大振显而落落不偶,至老且死,岂非命欤?
初,公为世父龙图阁直学士纮所爱,遗奏以官,而推与其孤弟。
其孤弟诣阙上书,下宰相问状,复官之,又不受。
既再辞官,益刻厉好学,中进士第历官十八迁,所至必见称述。
洛川县原乡教大意,条著为令,属民读之。
民叹曰:「前时令治我以法耳,今令乃幸教我」。
相戒以无违。
安抚使调诸郡税输边,已而返之,盛冬大雪,劳费不能返者,贱直于兼并家。
公曰:「他州亦吾民也」。
令过邑愿输者听,躬坐庾门,执契以待,数日得粟万石,使者下其法他县。
延州,夏人以岁次金帛后时,移文:「愿毋逾岁暮」。
诏边吏牒报从之。
公笔改曰「如故事」。
因奏言:「许西夏者不一而足,今听之,启侥倖,伤威重」。
或劾擅改制书,公曰:「郡牒,非制也」。
朝廷是公议,而犹坐赎。
三司,会河数决,公上河策百馀事。
异时州郡类以河清卒应他役,岁更调夫若客军代从事,以不习,亡溺者叵计。
公请增募河清,立冗占法,遂以不扰平民。
请缮治曹村堤防,谓河必决。
此后不二年果决,如公言。
在广南,侬智高特纳款,而邕守将萧注玩寇要赏,不以时抚定。
公檄诣府诘责,自诡以功赎罪。
会蛮人申绍泰并边追亡者,而巡检使宋士尧击之,反遇害。
遂为骇奏以闻,天子旰食遣使,公驰奏无足忧,愿一属臣,因条上边计宜施行十二事,劾奉使亡状,当斩,坐再贬官。
颇采汉李固议,上宜州土丁法,因及他州。
自是得胜兵数万,以时练习,戍卒大减。
蛮贾人乘舟贸易,多抵钦、廉等州,公阴察疑有奸,戒所在善伺之。
公去未几,交人寇边,果以舟入自钦、廉。
兴安灵渠,自秦以来通漕,岁久石积浅隘,设斗门,十八里至三十六所,命焚石凿之,才留十门,舟楫以通。
邕州置马车五百,马不能夏,多死;
刍秣不给,又折取税米他部。
公以地皆险阻,无所事骑,奏罢之。
复建置和市场,以怀远人,实边廪。
募民垦旷土,薅草蒯,疏瘴疠之气。
摄官差选无法,吏肆为奸。
公第其名,使待除于家,毋辄诣台,人大便之。
方经略府飨士,谍言寇至,公饮自若,中起更衣,自草为六榜,驰揭境上,已而饮如初。
民吏始嚣恐窜匿,群不逞阴汹汹,公镇以无事,遂定。
贼见榜,亦以公具得其情,逡巡莫敢动,即日遣贡方物请命。
使者至,公弗见,为草恶具,俾将吏接之,且谕前害士尧罪未治也。
泰闻之大恐,委巢穴远去。
初,知高平,其子宗旦及党聚保有火峒,或出入省地尚猥,众无所属,前将规讨击幸赏,贼遂固守。
公揣其情,移书谕祸福,皆泣。
即遣其子曰新率孥族三百并酋长六十九人,以地内属。
其后安平州、古万等峒争效顺,公因请以恩拊纳,使受命为国捍蔽。
陕西,诏以《班超传》赐之,而公亦雅慕李牧马援为将,故持重总大体。
前此重兵尽屯极塞,寇至与战,则方其盛锐,胜未易决;
不战则内无重势,以遏其入。
公谓本末失其应,且兵惟战守而已。
乃以善守者列塞上要害,悉废诸小堡;
而料善战者顿内地为,增缮伏羌城
令曰:「寇至,守兵深沟高垒勿与斗,寇去,战兵裹粮袭击之」。
军中熟公约束,常以取胜,威望隐然。
建言:「弓箭手虽土著,而惰于耕,宜仿古屯田法,率百人为屯,聚一堡,颇立勤惰赏罚之格,使人人加厉自好,则视公战为私斗,计莫此便」。
王韶既以招怀边羌为事,而其族叛攻渭川堡,射伤守吏,公责失计,因进兵掩破之。
尝奉手诏,列攻守方略十馀事,其后朝廷所施,多公计策。
大凡公之行事,章章在人耳目者如此。
至其遇事明达,灼见理间,危疑繁溃,沛然迎解,无有留处。
退而察公声气,怡怡如不能,人莫测也。
公貌不逾中人,志尚高甚,前后所上奏,及间召见顾问,多陈天人之际,君臣大节,阔略细故,稽古自汉以下不道。
请以进贤退不肖为宰相考课法。
谓:「古者有命然后为士,故士贵。
今人自为士,故士贱。
宜仿古先命士而后命官」。
在官不贵罚,务以信服人,至明而恕。
尝言曰:「为帅有体,立功有时,慎重当如泰山,见几不俟终日」。
其将边大指如此。
去官,百姓遮泣,不得行。
好施予,趋人之急甚己事。
买田数千亩,刊名为表,给宗族贫乏者,至今号义庄。
与广南转运判官刘牧友善,死后,公论边事,尽以功归之,求官其后。
又以女妻其幼子。
称荐山东儒者王建中姜潜,以身下之,皆至召用。
杜正献公范文正公富文忠公交口荐公有王佐才
退治居汶阳,园池松竹,萧然有胜概。
日与宾友饮酒赋诗。
其文章落落,忧思深远。
尤喜章奏,世多传诵之。
盖晚节虽屡黜,而志不以故少衰,辄忘朝廷。
将终,犹语客以大河未塞为忧。
士大夫识不识,皆咨嗟感慨,以不究用公为朝廷恨。
呜呼!
然则所谓命在天者,又奚道哉?
公讳师中,字诚之
上世赵人,唐丞相吉甫有孙煴,为宋州城,遂家楚丘
自煴七世为楚丘人
至公徙郓,为郓人。
曾祖寿,太子中舍致仕。
妣鹿氏,继妣张氏,福昌清河两县太君。
祖某,赠吏部尚书
妣朱氏,金城郡太君
考某,赠户部尚书
妣何氏,继妣张氏,嘉兴清河两县太君。
公阀阅自并州推官,以庞丞相荐,知鄜州洛川县事,又荐,除太子中允、知延州敷政兴元府裒城两县,改管干鄜延路经略机宜事。
太常丞博士通判澶州
继丁内外艰。
除丧,知临江军,为三司渠司干当公事。
尚书屯田员外郎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权经略事,就除转运使
度支,丐使郡,知济州
英宗即位,迁司封祠部郎中
辞疾,提举兖州仙源县灵宫太极观,遂知州事
神宗即位,转度支直史馆、知凤翔府,拜天章阁待制河东郡转运使,改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右司郎中,坐与韶意异夺职,降度支,知舒州
右司,历知洪、登、齐三州,复待制天章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
应诏上书,贬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
稍徙单州,复右司郎中分司南京
提举仙源宫观,遂以疾终。
元丰元年四月七日,享年六十六。
夫人王氏,乐安县
四男:修,登封县,卒;
价,左班殿直
称,济州推官
伉,将作监主簿
三女:长嫁供奉官宋玠,次许嫁进士刘泽,次幼。
孙男三人。
公文集三十卷,奏议二十卷。
以某年某月日葬于郓州须城县某乡某里。
铭曰:
李实显姓,肇祥自聃。
君武安,膺尹河南
太尉相唐,德修有子。
八世至公,文武是似。
仁祖烝哉,感格以言。
神考烝哉,顾倚于藩。
公蓄不穷,仕也孔构。
而以才屈,于是归咎。
汶山巘巘,其水洋洋。
委蜕在是,公则不亡。
乞禁军日一教状元祐元年四月二十二日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栾城集》卷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窃见诸道禁军,自置将以来,日夜按习武艺,剑槊、击刺、弓弩、斗力,比旧皆倍,然自比岁试之于边,亦未见胜敌之效。
盖士卒服习,止军中一事耳。
至于百战百胜,则自有道,不可不察也。
臣访闻凡将下兵皆早晚两教,新募之士或终日不得休息,士卒极以为苦。
顷岁西鄙用兵,士自内郡往即战地,皆奋踊而去,以免教为喜。
先朝留意军事,每岁遣官按阅,锡赉丰厚,迁补峻速,士心犹且如此。
臣观今日所以厚之者不如先朝,而所以劳之者如旧,臣窃以为疑也。
古之名将如李牧王剪将用人之死力,必椎牛酾酒,听其佚乐,养而不试。
士皆投石超距,踊跃思奋而后用之,故所向无敌。
今平居无事,朝夕虐之以教阅,使无遗力以治生事。
衣食殚尽,憔悴无聊,缓急安得其死力?
臣请使禁军除新募未习之人,其馀日止一教,使得以其馀力为生。
异日驱以征伐,其乐致死以报朝廷,宜愈于前日也。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鲜于子骏行状1087年5月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七、《淮海集》卷三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五三、《翰苑新书》前集卷二一、《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三三、《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三、《山堂肆考》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公讳字子骏
其先成汤之裔箕子,封于朝鲜子仲食采于于,为鲜于氏。
世家渔阳唐初诏为阆州刺史,殁于官,子孙家焉,遂为阆中人
开元时仲通、叔明节制两川,叔明以功赐姓李氏,后复故姓,于公十二世祖也。
祖演,祖瓘,皆不仕。
父至,自号隐居先生,为蜀名儒,以公赠金紫光禄大夫
母赵氏,追封安德郡太夫人
公自少庄重不苟,力学有文,乡党异之。
年二十登景祐五年进士科,调京兆府栎阳县主簿
到官数月,丁外艰,服除,授江陵府右司理参军
庆历中,天下大旱,有诏中外臣僚言事,公上书,推灾变所兴有四:一曰言不从,二曰厥咎僭,三曰欲得不明,四曰上下皆蔽。
言甚切直。
歙州歙县
歙俗喜讼,善持吏长短,吏稍绳以法,辄得罪去。
公为黟,又尝摄婺源,其治皆为诸邑最,豪强畏之。
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阙县事。
秘书丞通判黔州
未行,改通判绵州
左绵远郡,自守将以下皆日课吏卒供薪炭、刍豆、蔬果,而赢取其直。
公到悉罢之,守将已下闻之亦罢,其风遂绝。
清献赵公使蜀,首荐之朝,转屯田员外郎,赐五品服。
英宗初为皇嗣,公上疏言:「储号未正,措置未宜。
皇嗣初定,未闻选经术识虑之士以拥护羽翼,乞妙选贤德以为宫僚
陛下清躬小有寝食不顺,朝夕左右固惟妇寺,愿复汉侍中之职,令二府悉休宿卫」。
覃恩都官员外郎通判保安军
何公郯永兴,辟公签书节度判官厅公事。
职方员外郎覃恩屯田郎中
代还,用三司使荐,除蔡河拨发。
神宗初即位,诏中外直言阙失,公应诏言十六事,其目曰:纳谏诤以辅德,访多士以图治,严法令以制世,崇节俭以富民,明黜陟以考实,去贪暴以崇厚,重台谏以委任,选监司以督奸,阅守宰以求治,慎迁易以去弊,重根本以图固,复选举以澄源,申武备以警奸,治军旅以除患,谨边防以重内,练将帅以御戎。
其末曰:「愿陛下事两宫以孝,待大臣以礼,侍从知其邪正,近习防其奸壬」。
上爱其文,出以示御史中丞滕元发曰:「此文不减王陶」。
王陶东宫旧臣,上所信重,故以公拟之。
亦雅相知,尝荐公明经术、知治体、切直不阿,宜备顾问。
后为三司使,又奏为其判官,不从。
熙宁初,有诏侍从之臣各举所知,范蜀公时为翰林学士,以公应诏,除利州路转运判官
执政沮议者,上曰:「鲜于某有文学」。
执政曰:「陛下何以知之」?
上曰:「有章疏在」。
执政乃不敢言。
王荆公用事,公上疏言时政之失,曰:「可为忧患者一,可为太息者二,其它逆治体而起人心者,不可概举」。
又曰:「陛下聪明过于文帝,而群臣无贾生之才」。
西方议用兵,公以兵将未择,关陕无年,未宜轻动。
乃移书劝安抚使,宜如李牧雁门故事,远斥堠,谨烽火,坚壁清野,使寇无所获。
密戒诸路,选将训兵,蓄锐俟时,须其可击而图之。
安抚使不能用,师果无功。
未几,庆州兵叛,关中震扰,巴峡以西皆警。
成都守与部使者争议发兵屯要处,书檄旁午于涂。
公一皆止之,示以无事,遂安
公以剑门形势之地,当分权以制内外,今帅剑南者,举全蜀之权以畀之,非便。
宜循唐制,成都益昌各自置帅,以消奸雄窥伺之心。
书累上不报。
是时,初作助役、青苗之法,诏诸路监司各定所部役钱之数。
转运使李瑜欲以四十万缗为额,公以利路民贫,用二十万缗足矣。
论不合,各具利害以闻。
上是公议,谓判司农寺曾布曰:「鲜于某所定利路役书,可为诸路法」。
遂罢,而以公为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事。
而青苗之法,独久之不行。
执政怪焉,亟遣吏问状,公曰:「诏书称愿取即与,利路之民无愿取者,岂可强与之邪」?
岁满,有旨再任。
及罢,又留之。
都官郎中西京左藏库使
利州周永懿贪暴不法,前使者惮其凶狡,置不敢问。
公具得其奸赃,即遣吏就捕,械送于狱。
永懿竟除名编管衡州
初,利州以兼益利路兵马都监,故事,武臣为守。
至是,公上言,乞堂选文臣知州事,别置路分都监,以惩永懿之弊。
又言剑门关葭萌使臣知县事,类多不习文法,宜各置令,转领邑事。
诏皆报可,遂为定制。
其他深计远画、公私便之、而人所不及者,盖不可悉数。
十馀年,使者有欲变其法者,父老泣曰:「老运使之法,何可变也」?
盖公之犹子师中尝使利路,故民以老运使别之。
奉使九年。
阆为名郡,方新法初行,诸路骚动,而公平心处之,乡人无异议者。
翰林苏公以谓上不害法,中不伤民,下不废亲,为「三难」云。
京东西路转运副使,过阙陛见,面赐三品服,迁司封郎中
时河决曹村,梁楚之地被害。
公移檄诸郡,具为科条,所以拯救之术甚备。
议者或谓:「决河东流入海,自其本性,宜勿复塞」。
公曰:「东州平衍,兖、郓、单、济、曹、濮诸河,其所归纳,惟梁山张泽两泺,夏秋霖潦,犹能为害,矧纵大河冲注于中,则诸郡生聚,其为鱼乎」!
乃作《议河》一篇数千言上之,又乞下澶州早行闭塞。
上皆嘉纳。
初,京东分东西两路,后以财用虚赢,不相通和,诏复合为一路,升公为转运使,更尽领其事。
召还,赐对,劳问甚厚。
上欲留公京师,而公固求守郡,遂除知扬州事。
官制行,换朝请大夫
未几,坐举吏受赇免,降为朝散大夫
方在谴中,又闻故吏以赇败者,或劝公宣惩前事自陈,公曰:「吾专刺举十二年,所任吏四百馀人,宁尽保其往耶?
然既已荐之于朝,岂可反覆为自全计」?
卒不首也。
朝请大夫管勾西京留守司御史台
公之在西京也,今枢密范公亦领台事,而司马温公提举崇福宫,三人相得欢甚,搢绅慕其游。
及二圣临御,图任老成,于是拜温公为门下侍郎,起范公帅环庆,复除公为京东转运使
温公曰:「子骏不当使外,顾东土承使者聚歛之后,民不聊生,烦子骏往救之耳」。
比公行,又谓所亲曰:「福星往矣,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
公至,则奏罢莱芜利国监铁冶,乞变盐法,依河北路通商,逐勾当公事之刻薄者二人,发潍州奸赃
东人大悦。
又言:「高丽朝贡,可令濒海州郡为礼,不烦朝廷。
若其自欲商贾,听往闽越州」。
丽人无以辞矣。
召还,为太常少卿
三省、太常会议神宗配享功臣,或欲用王荆公吴正宪公者,公曰:「富文忠公勋德终始,天下具知,宜配食」。
议遂定。
因上言:「本朝旧制,配享虽用二人,宜如唐用郭子仪故事,止用富公一人」。
诏从之。
元祐元年,明堂礼毕,拜右谏议大夫
既拜命,即以辨邪正之说为献,其言君子小人相为消长之理甚备。
又言:「近岁人物衰少,凡一官有缺,差拟为艰。
许六曹寺监长史各举僚属,严其论荐之法,亦以见达官之所举,而执政大臣可以优游论道。
宰相台省长官台省长官荐举僚属,知人安民之道,于斯为得」。
自保甲之法行,民以艺能入等授班行者,即为官户免役。
祥符县至一乡止有一户可差。
公言侥倖太甚,宜依进纳官例,役如故。
须其升朝,乃免。
有旨诏谏官直庐,不得与东两省相通,以防漏泄。
公上言:「昔汉武帝尝命文学之士递宿禁中,凡公府欲行之政,俾之阅视辨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故文章尔雅,训词深厚,炳然与三代同风。
唐太宗临御,每遇宰相平章事,必命谏官俱入,小有颇失,随即箴规。
故贞观之治,企及三代。
今乃屏置谏官,使与两省不相往还,恐非朝廷开言路、以副圣上纳谏之义」。
又劾大臣不宜辅郡者,请加谴黜,以示天下。
其馀乞复制举,分经义、诗赋为两科,以求人材;
大理狱以省事,罢帐司检法省官
严出官之法,减特奏名人数,以抑滥进;
再言京东盐禁不便,宜弛以利民;
许蔡河拨发统制县道,以便程督;
罢戎、泸保甲,以恤民力;
行浙中旧法,以省漕运;
复三路义勇,以宽保甲。
沙汰学官,以熄异议,事多施行。
明年春,以病不任朝谒,乞郡,数赐告不俞。
章三上,乃拜集贤殿修撰、知陈州事,仍有旨,满岁除待制
夏五月辛未,终于州寝,享年六十有九。
累勋柱国赐爵清源县男
前数日,语诸子曰:「吾心无不足者,惟以不得归老阳翟,别著《易说》为恨」。
无它言。
公忠亮果断出于天性,自小官以至进擢,数上书言天下事,咸具利害。
谏官御史,其言或用或不用,未尝小加损益。
为政以经术自辅,所至有迹,其去,民追思之。
熙宁元丰之间,士大夫骛于功利,更其素守者多矣,公虽屡更使指,而屹然于新进少年之中,号为正人
晚登侍从,益厉锋气,知无不言,在职九十馀日,所言当世之务略尽。
呜呼,使公不疾病且死,得大用于时,其勋业岂易量哉!
然公起诸生,仕为谏官,供奉仗内,言听计行,天下受其赐,比夫当轴处中,初无益于县者,盖得失相万也。
由是言之,虽病疾且死,弗克大用于时,亦可以无憾矣。
喜推毂士,士之游其门者,后皆知名。
治经术,有师法,论注多出于新意。
晚年为《诗》与《楚辞》尤精。
泰山孙复尝与公论《春秋》,叹曰:「今世学经术,未有如公者」。
苏翰林读公《八咏》,自谓欲作而不可及,读公《九诵》,以谓有屈、宋之风。
今天子赐之诏书,亦曰:「学足以迩古,才足以御今,智足以应变,强足以守官,深于经术,达于人情」。
又曰:「金石之节,皓首不衰」。
则公之德善,于是可考也。
所著文集二十卷,《诗传》二十卷,《周易圣断》七卷,《典说》一卷,《治世谠言》七卷,《谏垣奏稿》二卷,《刀笔集》三卷。
其馀未编次者尚多。
娶陈氏,太常寺太祝藩之女,恭俭婉嫕,治家有法,封某君,前公一年终。
男五人:复,早卒。
颉,河南府偃师县
群,凤州司法参军
绰,假承务郎
焯,未仕。
皆有学行,而颉尤自立,士大夫多称之。
女四人:长早卒,次适赵氏,次适蒲氏,皆前卒。
次适永安县主簿张球
孙男一人,崧。
孙女二人。
公两得任子恩,皆以予兄之子,故焯犹未仕。
凡嫁内外亲族之女若干人。
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颍昌府阳翟县大儒乡高村之原。
前期,颉以书走汝阳,请状公之行义,将乞铭于知公者。
某被遇最厚,又尝辱荐于朝,义不敢辞,辄加论次。
而公之行能谋议过人者甚多,难以具举,取其可考不诬、系国家之大者著之,以告夫当世之君子云。
主帅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五、《云溪居士集》卷二○
海内之理,可以力致;
夷狄之心,不可常保。
昔之人以三代禦戎不及上策,谓其犹用兵也;
然舜舞干羽,有苗来格。
至于命九官,敕皋陶,必曰「蛮夷猾夏」。
则是盛德之世,未尝保其无犯,兵武之备,不可暂去。
今北制强胡,西抚羌虏,南怀蛮獠,东接岛夷,要害之地,扼控之会,守郡宰邑之官,非特承宣诏条,抚养吏民而已;
又当经设方略,完畜兵戎,谨关徼之守,禦侵轶之变。
壁垒诚坚,器械诚利,士卒诚训,威信诚著,则远人殊俗闻声震詟,怀德之心固而干纪之意销矣。
士无有弗勇,亦无有弗怯;
兵无有弗锐,亦无有弗钝;
地无有弗险,亦无有弗易;
时无有弗利,亦无有弗否,顾其用之者如何耳。
上下一心,三军同力,则士无弗勇;
士卒鼓勇,则兵无弗锐。
士勇兵锐,以守则固,是地无弗险也;
以战则克,是时无弗利也。
不然,则其效亦异矣。
此四者,谁其制之?
制之者,将也。
乐毅用燕胜强齐,所未灭者二城而已;
骑劫代之,一败涂地。
李牧用赵北逐单于,南支韩魏,东灭襜林,西抗强秦;
颜聚代之,不能自守。
二国之地利未易也,天时未远也,士卒器械皆其旧,一用之以强,一用之以亡。
则是胜负之势,不因天时,不以地利,不在士卒,不自器械,皆主将之所制矣。
今边境之上,诚得乐毅统帅一方,经略属郡,将羁制二虏,受命下吏,岂徒固边防、禦侵轶而已。
若夫完城池,砺器械,训士卒,储财用,四者之事,皆非边境之先务,朝廷之所宜留意者也。
师守之吏诚得良士,则是四者之事不待朝廷之经制而毕举矣;
苟非其人,虽经制之四事无缺,不足与有功。
昔者吴起西河,秦人不敢东向而侵魏,不闻魏人有良术也,惟而已矣。
近世韦皋剑南,内抚八国,外挫吐蕃,二十馀年无西顾之忧,不闻唐人有长策也,任皋而已矣。
委任责成,古今之效若合一契。
故知边境之务,莫先于选主帅主帅得而百事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