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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郡劄子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二五
元祐三年十月十七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近以左臂不仁,两目昏暗,有失仪旷职之忧,坚乞一郡。
伏蒙圣慈降诏不允,遣使存问,赐告养疾。
恩礼之重,万死莫酬。
以臣子大义言之,病未及死,皆当勉强,虽有失仪旷职之罚,亦不当辞。
然臣终未敢起就职事者,实亦有故。
言之则触忤权要,得罪不轻。
不言则欺罔君父,诛罚尤大。
故卒言之。
臣闻之《易》曰:「君子安其身而后动」。
又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以此知事君之义,虽以报国为先,而报国之道,当以安身为本。
若上下相忌,身自不安,则危亡是忧,国何由报。
恭惟陛下践祚之始,收臣于九死之馀。
半年之间,擢臣为两制之首。
方将致命,岂敢告劳。
特以臣拙于谋身,锐于报国,致使台谏,例为怨仇。
臣与故相司马光,虽贤愚不同,而交契最厚。
既大用,臣亦骤迁,在于人情,岂肯异论。
但以所建差役一事,臣实以为未便,不免力争,而台谏诸人,皆希合意,以求进用,及既殁,则又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结党横身,以排异议,有言不便,约共攻之。
曾不知至诚为民,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
其后又因刑部侍郎范百禄门下侍郎韩维争议刑名,欲守祖宗故事,不敢以疑法杀人,而谏官吕陶又论专权用事。
臣本蜀人,与此两人实是知旧。
因此,韩氏之党一例疾臣,指为川党。
御史赵挺之,在元丰末通判德州,而著作黄庭坚方监本州德安镇,挺之希合提举官杨景棻,意欲于本镇行市易法,而庭坚以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若行市易,必致星散,公文往来,士人传笑。
其后挺之以大臣荐,召试馆职,臣实对众言,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
挺之妻父郭槩为西蜀提刑时,本路提举官韩玠违法虐民,朝旨委槩体量,而槩附会隐庇,臣弟辙为谏官,劾奏其事,、槩并行黜责。
以此挺之疾臣,尤出死力。
臣二年之中,四遭口语,发策草麻,皆谓之诽谤。
未出省榜,先言其失士。
以至臣所荐士,例加诬蔑,所言利害,不许相度。
近日王觌胡宗愈指臣为党,孙觉丁骘云是臣亲家。
臣与此两人有何干涉,而于意外巧构曲成,以积臣罪。
使臣桡椎于十夫之手,而使陛下投抒于三至之言。
中外之人,具晓此意,谓臣若不早去,必致倾危。
臣非不知圣主天纵聪明,察臣无罪。
但以台谏气焰,震动朝廷,上自执政大臣,次及侍从百官,外至司守令,皆畏避其锋,奉行其意,意所欲去,势无复全。
天下知之,独陛下深居法宫之中,无由知耳。
臣窃观三代以下,号称明主,莫如汉宣帝唐太宗
宣帝盖宽饶太宗刘洎,皆信用谗言,死非其罪,至今哀之。
宣帝初知盖宽饶忠直不畏强御,自候、司马擢为太中大夫司隶校尉,不可谓不知之深矣。
盖宽饶上书有云:「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
当时谗人乃谓宽饶欲求禅位。
宣帝不察,致使宽饶自刭北阙下。
太宗信用刘洎,言无不从,尝比之魏文贞公,亦不可谓不知之深矣。
太宗征辽患痈,泣曰:「圣体不康,甚可忧惧」。
当时谗人,乃谓欲行之事。
太宗不察,赐自尽。
二主非不明也。
二臣之受知,非不深也。
恃明主之深知,不避谗人积毁,以致身首异处,为天下笑。
今臣自度受知于陛下,不过如盖宽饶之于汉宣帝刘洎之于唐太宗也。
而谗臣者,乃十倍于当时,虽陛下明哲宽仁,度越二主,然臣亦岂敢恃此不去,以卒蹈二臣之覆辙哉!
且二臣之死,天下后世,皆言二主信谗邪而害忠良,以为圣德之累。
使此二臣者,识几畏渐,先事求去,岂不身名俱泰,臣主两全哉!
臣纵不自爱,独不念一旦得罪之后,使天下后世有以议吾君乎?
昔先帝召臣上殿,访问古今,敕臣今后遇事即言。
其后臣屡论事,未蒙施行,乃复作为诗文,寓物托讽,庶几流传上达,感悟圣意。
李定舒亶何正臣三人,因此言臣诽谤,臣遂得罪。
然犹有近似者,以讽谏为诽谤也。
今臣草麻词,有云「民亦劳止」,而赵挺之以为诽谤先帝,则是以白为黑,以西为东,殊无近似者。
臣以此知挺之崄毒甚于李定舒亶何正臣,而臣之被谗甚于盖宽饶刘洎也。
古人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臣欲依违茍且,雷同众人,则内愧本心,上负明主。
若不改其操,知无不言,则怨仇交攻,不死即废。
伏望圣慈念为臣之不易,哀臣处此之至难,始终保全,措之不争之地,特赐指麾,检会前奏,早赐施行。
臣无任感恩知罪,祈天请命,激切战恐之至。
取进止。
〔贴黄〕郭槩人材凡猥,众所共和,既以附会小人得罪,近复擢为监司者,盖畏挺之之口,欲以茍悦其意。
正如向时王岩叟在言路时,擢用其父荀龙澶州、妻父梁焘谏议,天下知其为岩叟也。
〔又贴黄〕臣所举自代人黄庭坚欧阳棐,十科人王巩,制科人秦观,皆诬以过恶,了无事实,臣又曾建言乞行给田募役法,吕大防范纯仁皆深以为便。
方行下相度,而台谏争言其不可,更不得相度。
至今臣每见大防纯仁,皆咨嗟太息,惜此法之不行,但畏台谏不敢行下耳。
〔又贴黄〕中外臣寮畏避台谏,附会其言,以欺朝廷者,皆有实状。
但以事不关臣,故不敢一一奏陈耳。
〔又贴黄〕陛下若谓臣此言狂妄,即乞付外核实其事,显加黜责。
若以为然即乞留中省览,臣当别具劄子乞郡付外施行。
杭州召还乞郡状1091年5月19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文编》卷一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元祐六年五月十九日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前知杭州苏轼状奏:右,臣近奉诏书及圣旨劄子,不允臣辞免翰林学士承旨恩命及乞郡事。
臣已第三次奏乞除臣扬、越、陈、蔡一郡去讫。
窃虑区区之诚,未能遽回天意,须至尽露本心,重干圣听,皇恐死罪!
惶恐死罪!
臣昔于治平中,自凤翔职官得替入朝,首被英宗皇帝知遇,欲骤用臣。
当时宰相韩琦以臣年少资浅,未经试用,故且与馆职
亦会臣丁父忧去官。
及服阕入觐,便蒙神宗皇帝召对,面赐奖激,许臣职外言事。
自惟羁旅之臣,未应得此,岂非以英宗皇帝知臣有素故耶?
是时王安石新得政,变易法度,臣若少加附会,进用可必。
自惟远人,蒙二帝非常之知,不忍欺天负心,欲具论安石所为不可施行状,以裨万一。
然未测圣意待臣深浅,因上元有旨买灯四千碗,有司无状,亏减市价,臣即上书论奏,先帝大喜,即时施行。
臣以此卜知先帝圣明,能受尽言,上疏六千馀言,极论新法不便。
后复因考试进士,拟对御试策进上,并言安石不知人,不可大用。
先帝虽未听从,然亦嘉臣愚直,初不谴问
安石大怒,其党无不切齿,争欲倾臣。
御史知杂谢景温,首出死力,弹奏臣丁忧归乡日,舟中曾贩私盐。
遂下诸路体量追捕当时梢工篙手等,考掠取證,但以实无其事,故锻鍊不成而止。
臣缘此惧祸乞出,连三任外补。
而先帝眷臣不衰,时因贺谢表章,即对左右称道。
党人疑臣复用,而李定何正臣舒亶三人,构造飞语,酝酿百端,必欲致臣于死。
先帝初亦不听,而此三人执奏不已,故臣得罪下狱。
选差悍吏皇遵,将带吏卒,就湖州追摄,如捕寇贼。
臣即与妻子诀别,留书与弟辙,处置后事,自期必死。
扬子江,便欲自投江中,而吏卒监守不果。
到狱,即欲不食求死。
而先帝遣使就狱,有所约敕,故狱吏不敢别加非横
臣亦觉知先帝无意杀臣,故复留残喘,得至今日。
窜责黄州,每有表疏,先帝复对左右称道,哀怜奖激,意欲复用,而左右固争,以为不可。
臣虽在远,亦具闻之。
古人有言,聚蚊成雷积羽沉舟,言寡不胜众也。
以先帝知臣特达如此,而臣终不免于患难者,以左右疾臣者众也。
及陛下即位,起臣于贬所,不及一年,备位禁林,遭遇之异,古今无比。
臣每自惟昆虫草木之微,无以仰报天地生成之德,惟有独立不倚,知无不言,可以少报万一。
始论衙前差雇利害,与孙永傅尧俞韩维争议,因亦与司马光异论。
初不以此怒臣,而台谏诸人,逆探意,遂与臣为仇。
臣又素疾程颐之奸,未尝假以色词,故之党人,无不侧目。
自朝廷废黜大奸数人,而其馀党犹在要近,阴为之地,特未敢发尔。
小臣周穜,乃敢上疏乞用王安石配享,以尝试朝廷。
臣窃料草芥之微,敢建此议,必有阴主其事者。
是以上书逆折其奸锋,乞重赐行遣,以破小人之谋。
因此,党人尤加忿疾。
其后,又于经筵极论黄河不可回夺利害,且上疏争之,遂大失执政意。
积此数事,恐别致患祸。
又缘臂痛目昏,所以累章力求补外。
窃伏思念,自忝禁近,三年之间,台谏言臣者数四,只因发策草麻,罗织语言,以为谤讪,本无疑似,白加诬执
其间暧昧谮愬,陛下察其无实而不降出者,又不知其几何矣。
若非二圣仁明,洞照肝膈,则臣为党人所倾,首领不保,岂敢望如先帝之赦臣乎?
自出知杭州二年,粗免人言,中间法外刺配颜章、颜益二人,盖攻积弊,事不获已。
陛下亦已赦臣,而言者不赦,论奏不已。
其意岂为颜章等哉?
以此知党人之意,未尝一日不在倾臣。
洗垢求瑕,止得此事。
今者忽蒙圣恩召还擢用,又除臣弟辙为执政,此二事,皆非大臣本意。
窃计党人必大猜忌,磨厉以须,势必如此。
闻命悸恐,以福为灾,即日上章,辞免乞郡。
行至中路,果闻弟辙为台谏所攻,般出廨宇待罪。
又蒙陛下委曲,照见情状,方获保全。
臣之刚褊,众所共知,党人嫌忌,甚于弟辙。
岂敢以衰病之馀,复犯其锋。
虽自知无罪可言,而今之言者,岂问是非曲直。
窃谓人主之待臣子,不过公道以相知;
党人之报怨嫌,必为巧发而阴中
臣岂敢恃二圣公道之知,而傲党人阴中之祸。
所以不避烦渎,自陈入仕以来进退本末,欲陛下知臣危言危行,独立不回,以犯众怒者,所从来远矣。
又欲陛下知臣平生冒涉患难危崄如此,今馀年无几,不免有远祸全身之意,再三辞逊,实非矫饰。
柳下惠有言:「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
臣若贪得患失,随世俛仰,改其常度,则陛下亦安所用。
臣若守其初心,始终不变,则群小侧目,必无安理。
虽蒙二圣深知,亦恐终不胜众。
所以反覆计虑,莫若求去。
非不怀恋天地父母之恩,而衰老之馀,耻复与群小计较短长曲直,为世间高人长者所笑。
伏望圣慈,察臣至诚,特赐指挥执政检会累奏,只作亲嫌回避,早除一郡。
所有今来奏状,乞留中不出,以保全臣子,臣不胜大愿。
若朝廷不以臣不才,犹欲驱使,或除一重难边郡,臣不敢辞避,报国之心,死而后已。
惟不愿在禁近,使党人猜疑,别加阴中也。
干犯天威,谨俟斧锧。
臣不任祈天请命战恐殒越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受圣知最深,故敢披露肝肺,尽言无隐。
必致当途怨怒,愈为身灾。
君臣不密,《周易》所戒,故亲书奏状。
眼昏字大,又涉不恭,进退惟谷,伏望圣慈宽赦,臣不胜战恐之至。
黄庆基弹劾劄子1093年5月19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八年五月十九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左朝奉郎、守礼部尚书苏轼劄子奏:臣自少年从仕以来,以刚褊疾恶,尽言孤立,为累朝人主所知,然亦以此见疾于群小,其来久矣。
熙宁元丰间,为李定舒亶辈所谗;
及元祐以来,朱光庭赵挺之贾易之流,皆以诽谤之罪诬臣。
前后相传,专用此术,朝廷上下,所共明知。
然小人非此无以深入臣罪,故其计须至出此。
今者又闻台官黄庆基复祖述李定朱光庭贾易等旧说,亦以此诬臣,并言臣有妄用颍州官钱、失入尹真死罪,及强买姓曹人田等。
虽知朝廷已察其奸,罢黜其人矣,然其间有关臣子之大节者,于义不可不辨。
谨具画一如左。
一、臣先任中书舍人日,适值朝廷窜逐大奸数人,所行告词,皆是元降词头所述罪状,非臣私意所敢增损。
吕惠卿自前执政责授散官安置,诛罚至重。
当时蒙朝旨节录台谏所言惠卿罪恶降下,既是词头所有,则臣安敢减落。
然臣子之意,以为事涉先朝,不无所忌,故特于告词内分别解说,令天下晓然,知是惠卿之奸,而非先朝盛德之累。
至于窜逐之意,则已见于先朝。
其略曰:「先皇帝求贤若不及,从善如转圜。
始以帝尧之心,姑试伯鲧;
终然孔子之圣,不信宰予
发其宿奸,谪之辅郡;
尚疑改过,稍畀重权。
复陈罔上之言,继有砀山之贬。
反覆教戒,恶心不悛;
躁轻矫诬,德音犹在」。
臣之愚意,以谓古今如鲧为之大臣,而不害之仁;
宰予孔子高弟,而不害孔子之圣。
又况再加贬黜,深恶其人,皆先朝本意,则臣区区之忠,盖自谓无负矣。
庆基乃反指以为诽谤指斥,不亦矫诬之甚乎?
其馀所言李之纯苏颂刘谊唐义问等告词,皆是庆基文致附会,以成臣罪。
只如其间有「劳来安集」四字,便云是厉王之乱。
若一一似此罗织人言,则天下之人,更不敢开口动笔矣。
孔子作《孝经》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幽王之诗也,不知孔子诽谤指斥何人乎?
此风萌于朱光庭,盛于赵挺之,而极于贾易
庆基复宗师之,臣恐阴中之害,渐不可长,非独为臣而言也。
一、庆基所言臣行陆师闵告词云:「侵渔百端,怨讟四作」。
亦谓之谤讪指斥。
此词元不是臣行,中书案底,必自有主名,可以覆验。
显是当时掌诰之臣,凡有窜逐之人,皆似此罪状,其事非独臣也。
所谓「侵渔」、「怨讟」者,意亦指言师闵而已,何名为谤讪指斥乎?
庆基以他人之词,移为臣罪,其欺罔类皆如此。
一、庆基所言臣妄用颍州官钱,此事见蒙尚书省勘会次,然所用皆是法外支赏,令人告捕强恶贼人,及逐急将还前知州任内公使库所少贫下行人钱物,情理如此,皆可覆验。
一、庆基所言臣强买常州宜兴县姓曹人田地,八年州县方与断还。
此事元系臣任团练副使日,罪废之中,托亲识投状依条买得姓曹人一契田地。
后来姓曹人却来臣处昏赖争夺。
臣即时牒本路转运司,令依公尽理根勘。
仍便具状申尚书省
后来转运司差官勘得姓曹人招服非理昏赖,依法决讫,其田依旧合是臣为主,牒臣照会。
臣悯见小民无知,意在得财。
臣既备位侍从,不欲与之计较曲直,故于招服断遣之后,却许姓曹人将元价收赎,仍亦申尚书省及牒本路施行。
庆基乃言是本县断还本人,显是诬罔。
今来公案见在户部,可以取索案验。
一、庆基所言臣在颍州失入尹真死罪,此事已经刑部定夺,不是失入,却是提刑蒋之翰妄有按举。
公案具在刑部,可以覆验。
右,臣窃料庆基所以诬臣者非一,臣既不能尽知。
又今来朝廷已知其奸妄,而罢黜其人。
臣不当一一辩论,但人臣之义,以名节为重,须至上烦天听。
取进止。
滕甫辩谤乞郡状1084年1月6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八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七、《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五、《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一、《名世文宗》卷二七、《经世八编》卷一五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臣闻人情不问贤愚,莫不畏天而严父。
然而疾痛则呼父,穷窘则号天,盖情发于中,言无所择。
岂以号呼之故,谓无严畏之心。
人臣之所患,不止于疾痛,而所忧有甚于穷窘,若不号呼于君父,更将趋赴于何人?
伏望圣慈,少加怜察中谢。)
臣本无学术,亦无材能,惟有忠义之心,生而自许。
昔季孙有言:「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
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
臣虽不肖,允蹈斯言。
信道直前,谓人如己。
既蒙深知于圣主,肯复借父于众人!
任其蠢愚,积成仇怨。
一自离去左右,十有二年,浸润之言,何所不有。
至谓臣阴党反者,故纵罪人,若快斯言,死未塞责。
窃伏思宣帝,汉之英主也。
以片言而诛杨恽
太宗,唐之兴王也,以单词而杀刘洎
自古忠臣烈士,遭时得君而不免于祸者,何可胜数。
而臣独蒙皇帝陛下始终照察,爱惜保全,则陛下圣度已过于宣帝太宗,而臣之遭逢,亦古人所未有。
日月在上,更何忧虞。
但念世之憎臣者多,而臣之赋命至薄,积毁消骨,巧言铄金市虎成于三人,投杼起于屡至,傥因疑似,复致人言,至时虽欲自明,陛下亦难屡赦。
是以及今无事之日,少陈危苦之词。
晋王导,乃王敦之弟也,而不害其为元臣。
崔造源休之甥也,而不废其为宰相
臣与反者,义同路人。
独于宽大之朝,为臣终身之累,亦可悲矣。
凡今游宦之士,稍与贵近之人有葭莩之亲,半面之旧,则所至便蒙异待,人亦不敢交攻。
况臣受知于陛下中兴之初,效力于众人未遇之日,而乃毁訾不忌,践踏无严,臣何足言,有辱天眷
此臣所以涕泣而自伤者也。
今臣既安善地,又忝清班,非敢别有侥求,更思录用。
但患难之后,积忧伤心,风波之间,怖畏成疾。
敢望陛下悯馀生之无几,究前日之异恩。
或乞移臣淮浙间一小郡,稍近坟墓,渐谋归休。
异日复得以枯朽之馀,仰瞻天日之表,然后退伏田野,自称老臣,追叙始终之遭逢,以托乡邻之父老,区区志愿,永毕于斯。
伏愿陛下怜其志、察其愚而赦其罪,臣无任感恩知罪激切屏营之至。
李方叔108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四九、《皇朝文鉴》卷一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九、《翰苑新书》前集卷六八、《文编》卷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七、乾隆《华阳县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顿首,方叔先辈足下:屡获来教,因循不一裁答,悚息不已。
比日履兹秋暑,起居佳胜。
录示《子骏行状》及数诗,辞意整暇,有加于前,得之极喜慰。
累书见责以不相荐引,读之甚愧。
然其说不可不尽。
君子之知人,务相勉于道,不务相引于利也。
足下之文,过人处不少,如《李氏墓表》及《子骏行状》之类,笔势翩翩,有可以追古作者之道。
至若前所示《兵鉴》,则读之终篇,莫知所谓,意者足下未甚有得于中而张其外者。
不然,则老病昏惑,不识其趣也。
以此,私意犹冀足下积学不倦,落其华而成其实。
深愿足下为礼义君子,不愿足下丰于才而廉于德也。
若进退之际,不甚慎静,则于定命不能有毫发增益,而于道德有丘山之损矣。
古之君子,贵贱相因,先后相援,固多矣。
非敢废此道,平生相知,心所谓贤者则于稠人中誉之,或因其言以考其实,实至则名随之,名不可掩,其自为世用,理势固然,非力致也。
陈履常都下逾年,未尝一至贵人之门,章子厚欲一见,终不可得。
中丞傅钦之侍郎孙莘老荐之,亦挂名其间。
会朝廷多知履常者,故得一官。
孤立言轻,未尝独荐人也。
爵禄砥世,人主所专,宰相犹不敢必,而欲责于,可乎?
东汉处士私相谥,非古也。
殆似丘明为素臣,当得罪于孔门矣。
孟生贞曜,盖亦蹈袭流弊,不足法,而况近相名字乎
甚不愿足下此等也。
于足下非爱之深期之远,定不及此,犹能察其意否?
秦少游有书来,亦论足下近文益奇。
明主求人如不及,岂有终汩没之理!
足下但信道自守,当不求自至。
若不深自重,恐丧失所有。
言切而尽,临纸悚息。
未即会见,千万保爱。
近夜眼昏,不一不一。
顿首。
王定国(二七)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九九、《苏文忠公全集》卷五二
某启:数辱书,一一收领。
亦一上状,知已达。
风俗恶甚,朋旧反眼,不可复测,故不欲奉书,畏浮沉尔。
不罪!
不罪!
比日起居佳胜。
公敝屣浮名,一寄之天,不过淮上上回文,以无为有尔。
然亦未必如此,但恐流俗观望,复作两楹之说,皆不足道也。
某所被谤,仁圣在上,不明而明,殊无分毫之损。
但怜彼二子者,遂与舒亶李定同传尔,亦不足云,可默勿语也。
馀惟千万保爱。
不宣。
陈季常(一一)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五三
孙巨源之侄,甚佳士,兼甚仰盛德,云当去请见。
某告以季常不蓄乌巾十馀年矣,又不欲便裹帽奉谒,他必自去见公也。
镇中得一好官人,亦非细事。
叔亶书已附去。
西方多事,此君却了得,莫遂奋起否?
见报,赵二罢相州取勘,他称病乞不下狱,不知为何事,私甚忧之。
公闻其详否?
又报舒亶乞郡,闲知之。
孙子发(四)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六
子发以古人自期,信道深笃,虽穷达在天,未可前定,然必有闻于时而传于后也。
幸益自爱重,以究远业。
临行,不尽区区。
程德孺(三)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六
某此行本欲居淮、浙间,近得子由书,苦劝来颍昌相聚,不忍违之,已决从此计,溯陈留出陆也。
今有一状,干漕司一坐船,乞早为差下,令且在常州岸下,候迈到彼乘来。
切望留意,早早得之,免滞留为幸。
懿叔必常得信,令子新先辈必已赴任。
未及书,因家信道区区。
荆溪外集1093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玄学、义学,一也。
世有达者,义学皆玄,如其不达,玄学皆义。
近世学者以玄相高,习其径庭,了其度数,问答纷然,应诺无穷。
至于死生之际一大事因缘,鲜有不败绩者。
孔子曰:「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世无孔子,莫或叩之,故使鄙夫得挟其空空以欺世取名,此可笑也。
荆溪居士作《传灯传》若干篇,扶奖义学,以救玄之弊。
譬如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无常羊也。
颜渊死,弟子无可与微言者。
性与天道,自子贡不得闻,惟曾子信道笃学不仕,从孔子最久。
师第子答问,未尝不唯者。
曾子之唯,独记于《论语》,吾是以知孔子之妙传于一唯。
枘凿相应,间不容发,一唯之外,口耳皆丧,而门人区区方欲问其所谓,此乃系风捕影之流,不足以实告者,悲夫。
颍州祷雨诗1091年11月1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七、《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八、《古今法书苑》卷四二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聚星堂
元祐六年十月颍州久旱,闻颍上有张龙公神祠,极灵异,乃斋戒遣男迨与州学教授陈履常往祷之。
迨亦颇信道教,沐浴斋居而往。
明日,当以龙骨至,天色少变。
二十六日,会景贶履常、二欧阳,作诗云:「后夜龙作云,天明雪填渠。
梦回闻剥啄,谁呼赵、陈、予」?
景贶拊掌曰:「句法甚新,前此未有此法」。
季默曰:「有之。
长官请客,吏请客目,曰『主簿少府、我』,即此语也」。
相与笑语。
至三更归时,星斗灿然,就枕未几,而雨已鸣檐矣。
至朔旦日,作五人者复会于郡斋。
既感叹龙公之威德,复嘉诗语之不谬。
季默欲书之,以为异日一笑。
是日,景贶出迨诗云:「吾侪归卧髀骨裂,会友携壶劳行役」。
仆笑曰:「是男也,好勇过我」。
跋勾信道郎中集朝贤书夹颂金刚经1092年1月22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九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
乙巳至今二十八年,书经三十二人,逝者几三之二矣。
梦幻之喻,非虚言也。
惟一念归向之善,历劫不坏,在在处处常为善友。
元祐七年正月二十二日
书柳文瓶赋后1091年6月27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黄门郎扬雄作《酒箴》,以讽谏成帝
其文为酒客难法度士,譬之于物,曰:「子犹瓶矣。
观瓶之居,居井之眉。
处高临深,动常近危。
酒醪不入口,臧水满怀。
不得左右,牵于纆徽。
一旦󱅚碍,为瓽所轠。
身提黄泉,骨肉为泥。
自用如此,不如鸱夷
鸱夷滑稽,腹如大壶。
尽日盛酒,人复借酤。
常为国器,托于属车。
出入两宫,经营公家。
由是言之,酒何过乎」!
或曰,柳子厚《瓶赋》拾《酒箴》而作,非也。
子云本以讽谏设问以见意耳,当复有答酒客语,而陈孟公不取,故史略之,子厚盖补亡耳。
子云屈原伍子胥晁错之流,皆以不智讥之;
子厚以瓶为智,几于信道知命者,子云不及也。
子云临忧患,颠倒失据,而子厚尤不足观,二人当有愧于斯文也耶!
元祐六年六月二十七日(《河东先生集》附录。)
二人:缺,据右引补。
中庸论下106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夫君子虽能乐之,而不知中庸,则其道必穷。
《记》曰:「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
君子非其信道之不笃也,非其力行之不至也,得其偏而忘其中,不得终日安行乎通涂,夫虽欲不废,其可得耶?
《记》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以为过者之难欤,复之中者之难欤?
宜若过者之难也。
然天下有能过而未有能中,则是复之中者之难也。
《记》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既不可过,又不可不及,如斯而已乎?
曰:未也。
孟子曰:「执中为近之。
执中无权,犹执一也」。
《书》曰:「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
又曰:「会其有极,归其有极」。
而《记》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皇极者,有所不极,而会于极。
时中者,有所不中,而归于中。
吾见中庸之至于此而尤难也,是故有小人之中庸焉。
有所不中,而归于中,是道也,君子之所以为时中,而小人之所以为无忌惮。
《记》曰:「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嗟夫,道之难言也,有小人焉,因其近似而窃其名,圣人忧思恐惧,是故反覆而言之不厌。
何则?
是道也,固小人之所窃以自便者也。
君子见危则能死,勉而不死,以求合于中庸。
见利则能辞,勉而不辞,以求合于中庸。
小人贪利而茍免,而亦欲以中庸之名私自便也。
孔子孟子之所为恶乡原也。
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同乎流俗,合乎污世,曰:「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善斯可矣」。
以古之人为迂,而以今世之所善为足以已矣,则是不亦近似于中庸耶?
故曰:「恶紫,恐其乱朱也;
恶莠,恐其乱苗也」。
何则?
恶其似也。
信矣中庸之难言也。
君子之欲从事乎此,无循其迹而求其味,则几矣。
《记》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张厚之忠甫字说108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七三、《观澜文集》乙集卷八、《记纂渊海》卷五四、《古文集成》卷四三、《古文关键》卷二、《文章轨范》卷三一、《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三○、《名世文宗》卷二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张厚之忠甫,乐全先生子也。
美才而好学,信道而笃志,先生名之曰恕,而其客苏轼子瞻和仲先生之意,字之曰厚之,又曰忠甫。
且告之曰:事有近而用远,言有约而义博者,渴必饮,饥必食,食必五谷,饮必水。
此夫妇之愚所共知,而圣人之智所不能易也。
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恕也。
仁者得之而后仁,智者得之而后智。
施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无所适而不可,是饥渴饮食之道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孔子亦曰:「如有周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
夫骄且吝,岂非不恕而已乎。
人而能恕也,虽孔子可庶几,人而不能恕,虽周公不足观也。
先生之所以遗子者至矣,吾不能加豪末于此矣。
然而曾子谓之忠恕,诗人谓之忠厚。
以吾观之,忠与恕与厚,是三言者,圣人之所谓一道也。
或谓之谷,或谓之米,或谓之饭,此岂二物也哉。
然谓谷米谓米饭则不可。
故吾愿子贯三言而并佩之。
将有为也,将有言也,必反而求之曰:「吾未恕乎?
未厚乎?
未忠乎」?
自反而恕矣,厚矣,忠矣,然后从之。
孔子曾子、诗人之意也,先生之意也。
书北极灵签1098年9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六、《苏文忠公全集》卷七一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天庆观
东坡居士迁于海南,忧患不已。
戊寅九月晦,游天庆观,谒北极真圣,探灵签,以决馀生之祸福吉凶。
其词曰:「道以信为合,法以智为先。
二者不相离,寿命已得延」。
览之悚然,若有所得,敬书而藏之,以无忘信道法智二者不相离之意。
古之真人,未有不以信入者。
子思曰:「自诚而明谓之性」。
此之谓也。
孟子曰:「执中无权,犹执一也」。
守法而不智,则天下之死法也。
道不患不知,患不疑
法不患不立,患不活。
以信合道则道疑,以智先法则法活。
道疑而法活,虽度世可也,况乃延寿命乎?
吕嘉问事乞专委黄廉舒亶根究奏元丰元年十月 北宋 · 蔡确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九三
根究吕嘉问等事,依条轮差三院御史推直官承勘,虑不专一,乞专委御史黄廉舒亶根究。
王巩劄子1090年10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栾城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方今人才衰少,求备实难。
凡有所长,皆当不废。
臣伏见右承议郎王巩,生于富贵,志节甚坚,好学力文,练达世务。
熙宁之初宰臣王安石用事,屡欲用
自知守正不合,拒而不从。
每上书言事,多切时病。
吴充冯京器其为人,尝与议及国事。
王圭蔡确执政李定舒亶御史,将倾,故起大狱,广加罗织,欲以次及二人。
由此得罪,南行万里,三年而归,刚气不衰,言事如故。
时二圣临御,司马光当国,复预议论。
极喜之,言之朝廷,擢任宗正寺丞
方复欲进用,而狷介疾恶,为众所忌。
适会物故,众人捃其微过,因而排之,遂至今日。
臣窃悲平日所荐,今皆布列朝廷,而独连蹇不遇,罢官者再。
之所长,皆士人之所难能;
而其所短,多暗昧不明,或少年之所不免。
扬州谢景温共事,尝上章明辩其冤,则爱憎之言,未可偏信。
臣备位风宪,区区之意,每欲为陛下掇拾遗材,以备任使。
游从最旧,知其所长。
伏乞陛下洗濯瑕疵,稍加录用。
必能上感恩造,临事捐躯,以报万一。
取进止。
和西湖即席三首(按:前二首收入《乾道四明图经》,见舒亶一。) 北宋 · 舒亶
七言律诗 押虞韵
四明太守爱西湖,想像桃源旧日图。
不放尘埃生水面,为传风月到皇都
花开别屿千机锦,稻熟僯田万斛珠。
闻说儿童骑竹马,至今昂首望通衢(《永乐大典》卷二二六三)
赤陇山 北宋 · 舒亶
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十一部
野草如排戟,山花似列屏。
维舟一登览,误入小蓬瀛(以上民国张寿镛《舒懒堂诗文存》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