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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庙所用牲牢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九、《太常因革礼》卷一二
太庙、元德皇太后庙飨用犊,孝惠诸后庙亲飨用犊,摄事用羊豕。
奉和御制读前汉书(三首并注) 其一 北宋 · 夏竦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酂侯依日月(赞曰:萧何汉兴,依日月之末光。),天汉叙隆昌(沛公初不欲王汉中。何曰:语云天汉,其称甚美。)。
迈德居三杰(何与张良、韩信为三杰。),观时定九章(何捃摭秦法,取合于时者,作律九章。)。
过因王尉辩(何为民请上林空地,下廷尉。王卫尉谏出之。),功赖鄂君扬(诸将争功,鄂千秋进曰:何功当第一。高祖曰:何虽有功,待鄂君乃得明。)。
终以同心美(赞曰:何与曹参,二人同心,遂安海内。),清宁赞后王(曹参相惠帝,民歌曰:萧何为法,讲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靖,民以宁壹。)。
曹参守职论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文庄集》卷二○
汉曹参自齐入相,饮酒继日,惠帝让之。参谢曰:「陛下自察神武孰与高皇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观臣孰与萧何」?上曰:「似不及也」。参曰:「陛下之言是也。且皇帝与萧何定天下,具法令,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吁,君之不逮在贤隽,致之则尧舜可也;己之不逮在道德,进之则皋夔可也。况世革秦弊,时在守文。创业之君,则兵以诡胜,事以时设,有刑戮之威而无绳墨之制。高皇帝承秦弊而起,远近响应,数年之间,平定四海。暨继世之君则当守仁义,循法度,制礼乐,易章服,抚内外,明刑罚,官贤材,亲宗族,所以基太平而遵王道也。《传》所谓「王者必世而后仁」。故文武之政,周公制之。成王襁褓而德及三代,岂成王之德参于文武乎?参上不能致君,下不能自强,况治民乎?君则限以高祖,己则限以萧何,而不知古圣贤有殊功异代者矣。谓天下定而不可复危,法令具而不可复易,我不扰则天下静,我无事则天下定。呜呼,三城长安,役众百万,简易之道邪?降灾雨血,桃李冬花,无为之应邪?勿失之职,复可在哉?盖参祖尚黄老,饮酒不治,凭托异说,以致王室陵迟,诸吕弄权,实参之自欤!
奏乞于陕西河东沿边行赎法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陕西、河东边计不足,遂铸铁钱以助军费,而民多盗铸,日犯极典,为法之弊,久将不堪。臣观《舜典》曰:「金作赎刑」。又《吕刑》曰:「五刑不简,正于五罚(注谓不应五刑,当正五罚,出金赎罪。)」。是虞、舜、周公,皆用赎法。孔子删《书》,垂于后世,明其可行之法也。历代尝行,今久不用,人或疑之。臣欲乞且于陕西、河东沿边、次边州军行之,候戎事稍息,官不阙用,则别从朝旨。今具条如后:
《舜典》曰:「金作赎刑(金,黄金,误而入刑,出金以赎罪。)」。
《吕刑》曰:「五刑不简,正于五罚(不简核,谓不应五刑,当正五罚,出金赎罪。)。五罚不服,正于五过(不服,不成罚也。正于五过,从赦免。)。墨辟疑赦,其罚百锾。劓辟疑赦,其罚惟倍。墨辟疑赦,其罚倍差。宫辟疑赦,其罚六百锾。大辟疑赦,其罚千锾」。
汉惠帝:民得买爵三十级,以免死罪(令民出买爵之钱,级直钱二千,凡为六万。)。
文帝:输粟县官,得以除罪。
武帝:令死罪入赎钱五十万,减死一等。
梁高祖:诏依周汉旧典,有罪入赎外,详为条格,以时奏闻。
梁武时,以尚书令王亮、侍中王莹、仆射沈约等参定刑书,其制刑为十五等之差。弃市以上为死罪,大罪枭其首,其次弃市。刑二岁已上为耐罪,言各随伎能而任使之也。有髡钳岁五岁刑,笞二百,收赎绢,男子六十疋。又有四岁刑,男子四十八疋。又有三岁刑,男子三十六疋。又有二岁刑,男子二十四疋。罚金一两已上为赎罪。赎死者,金二斤,男子十六疋。赎髡钳五岁刑笞二百者,金一斤十二两,男子十四疋。赎四岁刑者,金一斤八两,男子十二疋。赎三岁刑者,金一斤四两,男子十疋。赎二岁刑者,金一斤,男子八疋。罚金十二两者,男子六疋。罚金八两者,男子四疋。罚金四两者,男子二疋。罚金二两者,男子一疋。罚金一两者,男子二丈。女子各半之。五刑不简,正于五罚,五罚不服,正于五过,以赎论,故为此十五等之差。
一、徒以上罪不赎。
一、杖以下罪依下项。
一、侵损于人者,皆不赎(侵谓侵财物,损谓伤折于人。)。
一、兵士、公人不赎。内公人不因公事,私自失误者,亦听赎。
一、为盗并造作诈伪及诬告论不干己事者,皆不赎。
一、捕捉贼盗公人违限等罪不赎。
一、兴贩私茶盐酝,卖私酒并赌博人,罪不赎。
一、所犯罪新条该赎,至第三犯者,不赎。
一、众人共犯一事,合赎。富贵不均者,不赎。内有物力愿与众人纳罚钱者,即皆听赎。造意人不以贫富,不赎。
一、军人百姓同犯一事者,不赎。
一、应有荫并老小疾患之类,但旧条合赎者,并依旧法,每斤纳钱一百二十文足。
一、旧条不该赎,而今得赎者,并取情愿之人,其铜每斤纳钱一贯二百文足,亦许以粟帛依时价折纳其钱。无物赎纳者,自依常法区分。
一、逐县典押保举有行止、会笔札曹司一名,赴本州法司习学法律。委本州长吏以下聚厅试验,稍通刑名义理,即放归本县充法司。候三周年检断无失者,与转一资。有失误无赃私者,五年与转一资。
一、所断赎刑失错者,官吏各准其罪,不以失减官典受赃者,并以枉法赃论。
罪平津 北宋 · 孙复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孙明复小集》卷一、《圣宋文选》卷八
成天下之至治者,有君也,有臣也。有君而无臣,不足以成至治;有臣而无君,不足以成至治。圣如尧、舜,以咎陶、大禹、后夔、伯夷佐佑之;贤如禹、汤,以伯益、后稷、伊尹、仲虺翼辅之,然后能致其盛德大业,辉照于千古而不可攀,况其下者乎。故曰成天下之至治者,有君也,有臣也。三代既往,而西汉为盛,吾观孝武,聪明宏远,听断在己,有禹、汤之资,然其盛德大业,终弗克以肖之者,有君无臣也。昔秦氏肆虐,群圣之道烬矣。高祖以干戈取天下,故讲求之未暇也;孝惠暗懦,不足以议;孝文、孝景止以恭俭为天下先。惟孝武天启其衷,巍然独出,思复三代之至治也。于是尊用儒术,励精古道,出府库以购其书,空岩穴以聘其贤,由是天下为之丕变而向方焉。噫,群贤之道,迨秦而烬,微孝武则终将泯泯而弗章矣。孝武之功也盛哉!是时平津起徒步,不数年,位居丞相,非不用也。向使平津能内竭乃诚,外采群议以启沃,使孝武日闻其所未闻,日至其所未至,则三代之至治,可不日而复矣。嗟乎,平津无制礼作乐、长世御民之才,但以持禄固位、自图安乐为事。本传称「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庭诤」,又称「尝与公卿约议,至上前,皆背其约以顺上旨」。此非持禄固位、自图安乐者乎?孝武职此之由,其心荡矣,自是方士邪怪之说,得以入焉。按平津以元朔五年十一月代薛泽为丞相,元狩二年三月薨。且孝武崇神仙之淫祀,惑少君之妖言,祠灶入海以求神仙不死之事,此皆平津之所睹也,蔑闻吐一言以救之,卒使孝武之心荡而不复,为千古笑,诚可惜也。伊尹有言曰:「予不克俾厥后为尧舜,予心愧耻,若挞于市」。嗟乎!平津无伊尹之心,诚可罪也。
论为六后立小忌奏 北宋 · 孙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三、《宋名臣奏议》卷九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五
臣等昨闻朝廷欲为后庙四室并章惠皇后各立小忌,已具劄子论奏,至今尚未降出。臣等伏睹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故事,皇后不阙室者,皆不立忌。此国家大典礼,大制度,陛下不可不遵守。且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章惠,是陛下三世尊属,别庙崇奉,多历年所,即未尝有此拟议。今因循之间,遽尔更改,中外闻听,咸谓陛下因温成而遂追及先朝诸后。布之诏命,则取四方之讥;书之史策,则贻万世之诮。陛下临御天下,踰三十载,圣功神德,卓若尧舜。今忽录此一事,遂成非错,俾盛美光大,有愧于畴昔,陛下安忍如是?欲望特降圣旨,集百官议定,然后行下制敕。所贵礼典详协,以顺天人之心。
汉论(上)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武溪集》卷四、《圣宋文选》卷一二、《广东文徵》卷二五
史氏以孝成委政外家,禄去王室,哀、平二帝,享年不永,贼莽乘之,盗窃神器,汉祚中绝者,孝成始之也。窃谓汉家之祸,不始于孝成。盖孝惠源之,陈平者,决而泄之,使其横流不已,㳽漫于景、武、宣、元之际,孝成复败其堤防,而极于昏垫也。昔者高皇帝逐秦鹿而得之,英雄乐推,遂正宸极,后族吕氏侯者三人,奉朝请、食租赋而已,赏刑大议,未尝及之。孝惠即祚,植性仁弱,吕后杀三赵王,号令自出。惠帝不能以新造之汉,正亡穷之法,定君臣之分,专生杀之柄,而乃感人彘之酷,意不久生,自促寿命,以成高后之势,不曰「孝惠源之」乎?高祖之约,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侯,彼陈平者,用辟疆率尔之辩,尊王诸吕,分将南北军,中宫称制以临天下。当是之时,向无周勃、朱虚之谋,齐、楚诸侯之兵,使禄、产体不近下,一有羿、浞之材,则汉之社稷,几为他姓所得矣,不曰「决而泄之,使其横流不已」乎?厥后魏其侯以窦后兄子,武安侯以王后异父同母之弟,并托肺腑,继为丞相。孝武最称英明,而田鼢为相,权移主上。上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此盖近中宫之势而用之,内积愤懑而宣于言也。卫青、霍去病虽以军功取大位,然亦因椒房之重。孝昭之时,上官桀父子、霍媪之谋,几倾汉室,皆帷廧之亲也。许、史、丁、傅之家,印累累,绶若若,分茅土,握符节,秉钧轴,乘朱轮华毂而朝者,不可胜数,不曰「㳽漫于景、武、宣、元之际」乎?汉之鼎所以不移者,赖忠贤之士间而持之耳。及孝成之在位也,赵氏娣弟专宠,贼害皇子,王氏五将世权,外擅国命,故莽因元后之势,席诸父之基,肆其奸险以取名器。复缘哀平短祚,国统三绝,张禹、师丹之辈谄谀邪佞,故取宗室,幼稚未能持国者,授之以令天下。使汉祚中缺者,职此之由也,不曰「败其堤防而极于昏垫」乎?西汉之祸,于是乎在。
上河北守禦十三策(庆历四年六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北狄自古为中国患,黄帝时谓之獯鬻,周时谓之猃狁,秦时谓之胡,汉时谓之匈奴,唐时谓之契丹,其名虽异,其实则一也。有民人而不知教化,有土地而不出货财,寒无温丽之服,饥无甘珍之食。凡百所欲,率皆不足,只知有射猎之事,禽虫之获,食其肉,衣其皮而已矣。于是见中国之盛,万物之富,爱而不可得,学而不可及,贪惏之性,复有趫武,则不得不为边鄙侵掠之患也。然为患深浅,系其强弱,亦系中国盛衰焉。或暂而入寇,或连岁扰边,或散处中原,或逐出漠北,或费兵力而臣畜之,或从权宜而亢礼之,伏叛相倚,胜败不常。历代帝王,知其若此,不欲困百性而外事四夷。故有曰比之蚊虻,驱之而已;复有曰接以礼让,羁縻不绝而已。又有或质其子,或盟于天。或啖之金帛,以厌其欲;或结之姻好,以昵其心。自古谋谟之臣,运筹画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者,亦惟此数科而已。国家初得天下,震耀武威。太祖待北狄仅若一族,每与之战,未尝不克。太宗因亲征之衄,敌志遂骄,频年寇边,胜败相半。真宗嗣位之始,专用文德,于时旧兵宿将,往往沦没,敌骑深入,直抵澶渊,河朔大骚,乘舆北幸,于是讲金帛啖之之术,以结欢好。自此河湟百姓,几四十年不识干戈。岁遗差优,然不足以当用兵之费百一二焉。则知澶渊之盟,未为失策。而所可痛者,当国大臣,议和之后,武备皆废。以边臣用心者谓之引惹生事,以搢绅虑患者谓之迂阔背时,大率忌人谈兵。幸时无事,谓彼不敢背约,谓边不必预防,谓世常安,谓兵永息,恬然自处,都不为忧。西北之寇,稔知朝廷作事如此之失也,于是阴相交结,乘虚有谋。边臣有奏敌中事宜,则犹曰探候之人妄报,所以希赏,固未尝听也。蕃使每到朝廷悖慢,则尚曰夷狄之人无礼,是非异事,固不之恤也。但只自谩赫,佯为包容,其实偷安,不肯为国家忘私任责,画久长之远经,所以纵其奸谋,养成深患。是致宝元元年,元昊窃发,数载用兵,西人穷困,未有胜算。又至庆历二年,契丹观衅而动,嫚书上闻,中外仓黄,不知为计,不免益以金帛,且茍一时之安。此二边所以敢然者,盖国家向来轻敌忘战,不为预备之所致也。臣深见二虏为患,卒未宁息,西伐则北助,北静则西动,必欲举事,不难求衅。通和则安享重币,交战则必败官军,叛而复和,孰敢不许?擒纵自在,去住无梗,两下牵制,困我中国,有何大害而不为边患?有何后悔而长守欢盟?渝盟扰边,我则遂困。不幸凶荒相继,盗贼中起,则彼二寇所图,又甚大矣。臣故曰二寇为患,卒未宁息。臣上之所陈西北形势,乃唐室以前夷狄之事也。其后契丹自得燕、蓟以北,拓跋自得灵、夏以西,其间所生英豪皆为其用。得中国土地,役中国人民,称中国位号,仿中国官属,任中国贤才,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是二寇所为,皆与中国等,而又劲兵骁将长于中国。中国所有,彼尽得之;彼之所长,中国不及。我当以中国勍敌待之,庶几可禦,岂可以古之夷狄待二寇耶?前既轻敌妄战,不为预备,致二寇结祸,为朝廷深忧,今又欲以茍安之势,遂为无事。二寇各获厚利,退而养勇,不数年相应而起,则无复以金帛可啖而盟诅可约也。臣向者累奉德音,令韩琦、范仲淹专管西事,命臣专管北事。臣才识无取,滥膺擢任,退自循省,何以塞责?然敢不强勉,夙夜揣摩。今辄得守策凡六事、禦策凡七事,谨具如左。
一、河北三十六州军内,缘边、次边如北京、雄、霸、祁、深、保、瀛、莫、沧、定、镇、冀十二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七军,总一十九城,皆要害之地,可以控制敌寇而不使得深入矣。定为右臂,沧为左臂,瀛为腹心,北京为头角。此四城者,河朔之所望也。馀十五城为指爪支节,乃四城之所使者。定、瀛、沧各置一大帅,馀十五城分属定、瀛、沧三路,悉择善将守之。十九城都用三十万:定五万,沧、瀛、镇各三万,冀二万(冀在要会之地,诸路皆通,故比馀郡蓄兵稍多。),保、祁、深、广信、安肃各一万(保州、广信、安肃当入寇之冲,故三城鼎足相峙,欲以交相会合,以禦初入之锋也。祁在镇定之东,旧颇慢,后来敌骑入边,以镇定有重兵,不肯趍镇定路,才过保州,便从东南道出祁、深,往取冀路,寇澶、魏,故祁、深亦须屯兵稍多。),雄、霸、漠、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各五千,北京五万,为诸路救援之兵。今河朔平时有驻泊、屯驻、就粮兵十八万,本城五万,至用兵时,增十万人,则战兵足矣。此三十万兵,非如景德年中闭门自守,皆使出而接战者也。当时城守不敢出,所以寇兵堂堂直抵澶渊,几至渡河为京师患。今若使良将帅守十九城,分领三十万众,左右出入,纵横救应,闪误逗诱,冲陷掩袭,臣虽至愚,未信敌敢长驱而南也。顷年大兵悉屯定州,然闭门不使出战者,盖恐一败涂地,则无以救援,且防中渡之变也。今虽用兵三十万,然而分置十九城,右败则左救,纵失则横援,岂更有昔时之虞邪?其外十七城不复蓄兵,只以本郡乡兵坚守,不使出战。
一、河朔州军长吏最宜得人,以备匈奴之变。自来都不选择,赃污不才、年老昏昧者,尽使为之。又移替不定,久者不过一二年,其间茍且之人,只是干寻常之务,其经久利害,自知不及其身,率皆不为。前后相承,积弊已甚。若不选人久任,以矫前失,则异日虏有变故,边城不守,浸淫深入,为患不细。其上件十九州军,在河朔尤为要害,内定、保、雄、霸、沧五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四军,近已得旨选人差定,见施行次。北京已有大臣,自馀镇、冀、瀛、莫、祁、深六州,保定、乾宁、永宁三军,北平一寨,亦乞选差长吏,并使久于其任。内绩效著闻者,优与就迁秩禄及厚加赐予,使乐于边寄,亡所怨苦,则悉心营职,自甘久处。或廉勤可尚、才有不足者,罢之,与内地合入差遣。若故为乖缪,欲违边任,及有罪不可留而法不至死者,废之终身。如此,则人知祸福必及,孰敢不勉?别有事件,已具进呈。
一、除上件十九州军长吏已下,并乞诏本路转运、提刑、安抚、部署、钤辖分擘举充,仍委枢密院、三班、审官、铨司选择,不许循入,并须三年一替。所贵上下得人,众职皆举,用兵之际,有可供使,与夫临时外求,得失相万也。
一、屯兵备边,古今常制,所患者民赋有限,兵食多缺,必须广为经度。其间岁有凶歉,谋之不获,或寇至益兵,食常不足,则暴歛横取,何所不至?民由是困,盗由是起,此历代之所患也。河北自石晋失燕、蓟之险,无所固守,是以蓄兵愈多,积粟愈厚。国朝踵之颇久,至景德讲和之后,兵备渐弛,粟亦随减。前年敌忽生变,虽强与复和,而终非悠久之计。自此边衅已兆,向去未有宁岁,尤宜谨备禦之策,使久而不匮。臣辄得养兵二条,其一,据守边兵马合留外,屯驻、驻泊、就粮诸军,悉分屯于河南郓、齐、济、濮等州,以教以养。况其地富实,不营而足。率三年一代,遇有警急,发符召之,不旬日可到,岂有后期不及者邪?所以略省河朔诛歛,以宽疲民,使之安逸苏息,坐待寇至而用,庶几沛然,师有馀力,可以禦敌。其二,缘大河州军起敖仓,支移河南民税及漕江淮粟以实之。分屯近边兵马,每二岁一代,亦足以宽河湟之困民。二者可择一焉,或兼用亦善。不然,臣恐无事时,河北已见殚竭,一旦用武,又重加歛,民必怨叛,则肘腋之下,皆为仇雠,岂暇禦外寇哉?
一、河北最号劲兵之处,若尽得精锐,则无敌于天下,况夷狄乎!顷年朝廷未与匈奴讲和,敌每入寇,惟惧北兵,视南兵轻蔑之也。我分南北兵各为一军,凡敌阵,必先犯南兵,南兵溃,则并北军累之而必败。惩此,因有以南北兵混而战者,败走益甚。是不若纯用北兵之为胜也。今河北屯南兵尚多,徒能张为虚声,而实不足用。臣愿自今河北增募土人为禁军,料钱不过五百文,每成一指挥,即代南兵一指挥归营。不数年,三十万尽得北兵,又教之精勇,则匈奴自当畏服,岂敢轻动哉?恐议者谓财匮不宜益兵,则请于别路罢招,以此易彼,亡所增矣。既得土兵,勿戍他郡。粮不足,则愿用臣前养兵二条。
一、北寇风俗贵亲,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以治国事,以掌兵柄,而信任焉,所以视中原用人,亦如己国。向者燕王威望著于北寇,知是皇叔,又为王爵,举天下之尊无与二,谓朝廷庶事皆决于王。又疑王善用兵,天下兵皆王主之,严刑好杀,无敢当者。北寇疑此,益所畏惧。故燕、蓟小儿夜啼,辄曰「八大王来也」,于是小儿辍啼。每牵牛马渡河,或旅拒未进,又曰「必是八大王在河里」,其畏服如此。敌人每见南使,未尝不问王安否及所在。朝廷以王之故,亦见重于敌,谓朝廷有如是亲贤,每欲妄动,未必不畏王而止。今春王薨,识者亦忧之,谓王之生则北寇以朝廷为重,王之薨则北寇以朝廷为轻矣。臣亦尝念国家将帅,既未闻于夷狄,而亲王素有威望为匈奴所畏者,又已沦谢,且不复更闻有皇亲可以为朝廷屏翰者。敌必谓王室孤弱,无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动摇,此诚宜为夷狄之所窥测也。臣愿陛下亲择宗室中年长知书、识理道、晓人事者十数人,为王畿千里知州(虑宗室不达民政,或有任性为事,通判位下难规正,宜择方严公干、近上朝廷一人为同知州。所贵势均力敌,可以共事,而无所乖失。俟历一两郡,决知可以独任,则罢同知州,只置通判。),又择其次者数十人,为千里内州郡钤辖(恐亦未练军政,职事不举,其都监、监押未可减省,宜择廉干历事之人,令共职,仍选良守臣伺察而裁处之。),其年少官卑,度其稍堪差使者为畿县都监、监押(虽年少亦须二十岁以上者,亦择良令长以谏正之。),并限二年一替,亦用文武臣寮赏罚之法以劝沮之。内有勤俭好学、接寮属有礼、晓习文法、能治民事者,量高下等第,或降诏奖谕,或赐金帛,或迁官秩。有诸过者,亦量大小等第,或罚俸,或赎金,或降官,甚者召还,黜于宫宅,俾之省过一二年,复遣补外。凡三省过而遂不改者,终身使奉朝请。如此教育之,选试之,善者必赏,不善必罚,臣知不数年,当有贤宗室如前汉河间、后汉东平二王者,不为难矣。内可以藩屏王室,外可以威示四夷,此有国家者之急务,长久之策也。臣观三代已后兴王者,今日得天下,明日封建宗室,至于襁褓之子,亦皆为侯为王,分割土地,自成邦国。所以分布枝叶,庇荫根本,张大王室,壮观天下。使英豪无间辞,无异意,谓四海之内,尽是一姓,虽有凶谋变计,不敢妄动。此前代帝王制御天下长久之策也,布在简牍,验之可信。今则埋没抑压,仅同豢养。纵其非僻,殊不教训,虽有说书之官,又实虚设,是尽欲愚之而不令知善道、为善人,甚非帝王养宗室之义也。至于臣庶之家,有子孙弟侄者,无不孜孜诲诱,使之成器,盖望持门户,主祭祀,若子孙不肖,则家道沦没。又有负担之夫,微乎微者,日求升合之粟,以活妻儿,尚每日那一二钱,令厥子入市学,谓之学课,亦欲厥子读书识字,有所进益而嗣其家。国家富有天下,基业全盛,实祖宗艰难而致,所宜子子孙孙相承不绝,为万世之计,岂可宗室满宫而陛下都不教导,任为过恶,俾外夷轻笑?是陛下自去枝叶而取孤根易摇之患,臣窃忧之。臣又伏思陛下任李用和为殿前副指挥使,任曹琮为马军副都指挥使,是任亲也。用和与琮诚亲矣,然皆异姓。异姓者尚可信之,则宗室同姓与陛下是骨肉之亲,反不可信之哉?陛下不过谓宗室无人,臣谓今则诚未见其人,教之试之,当自有人矣。今惟朝会时群行旅进,青盖满道,士大夫见者,方知有宗室,但出得都城四门之外,已不知宗室之有无,况天下乎?况四夷乎?上古直至周世宗,其间所历,何啻万代,而宗室不教、不试、不用,微弱乏人,未有如本朝之甚之极者也。宜乎为识者之所忧,而北狄之所轻也。且如北狄有南大王萧孝穆、北大王萧孝惠、鲁王惕隐、楚王夷离毕,是其近亲者甚众。臣前岁奉使,尽与之接,又询其国人,未必实皆才武,而中原闻之,莫不疑其人人皆良将也,其故何哉?盖闻其名而疑其有实尔。今朝廷若能崇植宗室,使声名渐著,闻于北狄,亦谓南朝宗室有人,根本牢矣,藩屏固矣,欲谋则息,欲动则止。古者有以实效济务者,亦有虚声慑敌者,兵家尤重先声而后实,况臣之所说,必能声实相副,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景德以前,缘边土兵无事时戍本州军,寇至则尽为逐路部署司抽起。沿边缺人,却以南兵屯守,甚无谓也。夫土兵居边。知其山川道路,熟其彼中人情,复谙敌兵次第。亦藉其营护骨肉之心,且又服习州将命令,所以禦必坚,战必胜也。若迁入内地,则山川道路不知,人情不熟,敌兵不谙,骨肉不在,州将命令不习,又为南兵怯弱所累,则禦必不坚,战必不胜也。北狄惟惧土兵,每闻以南兵替入内地,敌人大喜,故来则胜而回。前年河朔有警,定帅复寻景德故事,尽抽边兵守定州。河湟之民大恐,以谓官军必败。幸而敌骑中止,不见失律,不然,丧师必矣。臣愿自此若敌入寇,沿边土兵只在本处,不复令部署司抽移。若逐处土兵尚少,即以南兵益之。如其有馀,方许部署司抽起。况部署司自有近里州军,土兵可以聚而为大阵矣(臣上篇议十九城分领兵三十万出战,馀十七城系近里州军,只用乡兵守之,更不出战。其逐路部署可于十七城聚而为大阵兵矣。)。边兵勇悍,不畏坚敌,敌骑初入,使当堂堂之锋,或得便可战,必能取胜。则近里州军,人心自壮,虽南兵之怯,亦自增气。茍以南兵在边,遇寇一败,敌骑乘胜而南,则表里震恐,虽精锐尽在部署司,亦已沮丧,安能保其全胜哉?
一、景德以前,匈奴寇边,多由飞狐、易州界道东西口,过阳山子,度满城,入自广信之西,后又多出兵广信、安肃之间。大抵敌骑率由西山之下入寇,大掠州军,然后东出雄、霸之间。景德前,二州之间塘水不相接,因名东塘、西塘。二塘之交,荡然可以为敌骑归路,遂置保定军介于二州,以当贼冲。厥后开导不已,二塘相连,虽不甚浩渺,而贼路亦少梗矣。然或穷冬冰坚,或旱岁水竭,亦可以济,未为必安之地。虽然,但少以兵控扼之,则虏骑无以过矣。自馀东从泥茹海口,西至保州一带数百里,皆塘水㳽漫,若用以为险,可以作限。只自保州以西至山下数十里,亡塘水之阻,敌骑可以平入。敌若守盟不动,则我无先发,但用臣上篇屯兵之法,足以固守。万一渝盟入寇,用臣之策,可以转祸为福,逞志泄愤矣。何以陈之?今敌若寇边,必由广信西来,敌骑初入境,沿边州军坚壁示弱亦不得出兵,敌必不顾而进。将入镇、定,亦坚壁,敌必易我而懈。于是令广信、安肃、保州三城开壁会兵,张虚声而不与战,彼必分兵来禦。已而令镇、定互开壁,复不与战。彼既前后受敌,必未敢长驱而南。于是我急从沧州取海上路,以数十艘出轻兵三千,趍平州入寇家口,咫尺燕、蓟矣(沧州至北界,平地水路约五百里,不数日登岸,地肥水草美,不必重赍。)。计其日,然后自雄、霸之间(即景德年敌骑东归之路也。),又出精兵,直抵燕京,会沧州兵,捣其腹心,破其聚积。彼见两下兵入,则莫之为计矣。燕地既乱,入寇者必有归心,又为王师所牵而不能遂去,于是乘其向背之际,使沿边三城及镇、定兵合击,必大破之。追奔及燕,尽逐敌兵过山后(敌兵入界则整,若败而出塞则纷然散走,无复行阵,易为驱除矣。),以兵守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符家寨,则敌骑无复南者。因其妄动,可以一举而复全燕之地。拔数郡陷兵之族,平累朝切骨之恨,臣自谓必无遗策矣。既以兵守四关口外,惟西山后有新开父牛、铁脚、猪窠三口,敌人以通山后八州之路。然皆峻狭,不容车马(敌人凿山为径,只通人行,险峻,非兵行之道。),虽不加防守,亦无所害。或于口侧少伏兵马,纵敌入寇,发伏可以尽杀之。假如陛下谨重,未欲尽举复燕之策,即请寇入之后,顿重兵于西山下。敌纵有所掠而东出亡路,进退不遂,我于是以十九城之兵分布掩击,必使退败,保无深入之患。敌势既屈,与战则削,与和则久,亦制匈奴之一策也。
一、燕地割属契丹,虽逾百年,而俗皆华人,不惯为匈奴所制,终有向化之心,常恨中国不能与我为主,往往感愤,形于恸哭。臣前年奉使北廷,边上往复数次,边人皆劝臣曰:「无重契丹以困民,万一入寇,我沿边土人,甚有豪杰,每一豪杰可自率子弟数百人为官军前驱。愿朝廷复取燕、蓟,吾等却为华人,死亦幸矣」。臣窃壮之,慰谢而遣。臣退念朝廷之力未及外禦,遂虚边豪之请。虽然,臣未尝忘怀,思为异日之外用。自后不辍寻访,所得边豪颇多,将来敌若寇境,臣必能以所得边豪,令自率乡户,各成一队,或为向导,或为内应,或破阵,或攻城,大可以为王师之助矣。其始去则质其家,其成功则厚其赏,臣不患其谲而反为害也。
一、古者有外虞,则以夷狄攻夷狄,中国之利也。朝廷西有羌人之患,力足备禦,不假求外援以自助。惟是北寇强盛,十倍羌人,异日渝盟,悉众南下,王师力若不给,则祸未可涯。宜求所以牵制之术,使有后顾而不敢动,动则有所惮而不能尽锐以来,我力足以禦之,此不可不虑也。今契丹尽服诸番,如元昊、回鹘、高丽、女真、渤海、乌弋、铁勒、默尔赫、室韦、达靼、布希等,弱者尽有其地,强者止纳其贡赋。独有高丽不伏,自谓夷、齐之后,三韩旧邦,诗书礼义之风不减于中国。契丹用力制之,高丽亦力战,后不得已而臣之。契丹知其非本意,颇常劳于制御。高丽亦终有归顺朝廷之心。臣伏见淳化年中,其国王王治遭契丹兵入境,遣使元郁来朝纳欸,太宗不从,但婉顺回答。又于咸平年中,其国王王诵遣户部郎中李定古来使,真宗不纳,但降优诏而已。又于祥符七年,其国王王询遣工部侍郎尹古贡表来使,表称今断绝契丹,乞归附大国,仍乞降正朔并皇帝尊号,真宗又不许。陛下即位后,天圣二年,复曾遣使来朝,朝廷差柳植馆接,其事甚近,可以按證。前后高丽四次遣使修贡,每来必言不愿附契丹而愿归朝廷,终不允纳。虽然,高丽欸附之切,如渴者望饮,饥者望食,无一日而忘也。但略遣人翘发,则其来必矣。来则善遇之,许其岁朝京师,赐与差厚于前,以回其心;优为诏命之辞,以悦其意。他时契丹复欲犯顺以逞志,我遣人使高丽激之,且约曰:「契丹往年无故侵高丽三韩之地,今又累兴师深入,诛求无厌,高丽甚苦之。我先帝重惜民命,不欲数与之斗,故岁遣厚币,于兹四十年矣。今契丹又欲背施肆毒,犯我边境,我军民并怒,皆愿死战,我不敢违众,师行有日。高丽又举兵相应,表里夹攻。契丹败,则三韩之地及所得人民府库,尽归高丽,我秋毫不敢有,但止复所割故地尔」。高丽素怨契丹侵其地,又怨每岁歛取过重,向者恨无大国之助以绝之,闻今之说,必然从命,然则契丹不足破也。或者疑其纳高丽,则契丹可以为衅端,不便。臣答曰:「前岁之隙,岂为纳高丽兴辞邪?夷狄之性,变诈多端,茍欲背盟,何说不可,岂宜动自拘碍,不敢有为,直俟祸来,坐受其弊?愚者尚不肯如此,况谋谟天下之事乎?高丽果入贡,假契丹来问,我当答以中原自古受方国之朝献,矧高丽素禀朝廷正朔,但中有阻隔,今却复旧好,使我何辞阻绝之?与契丹纳诸国之欸一也,契丹安能使我必不纳高丽之贡哉」?臣又思之,若契丹寡弱,不足为虞,或能谨守盟誓,无陵侵中国之志,则何用远纳高丽之欸而忽契丹之约?今契丹尽吞诸蕃,事力雄盛,独与中原为敌国,而渐有凭陵之心。况前岁已生衅隙,自知不直,谓朝廷伪增金帛,后图释憾,不久又将先有以制我焉。发而谋之,则不及矣。经营措置,今乃其时。臣又尝闻契丹议曰:「我与元昊、高丽约,连衡攻中原,元昊取关西,高丽取登、莱、沂、密诸州(又曰:高丽隔海,恐不能久据此数城,但纵兵大掠京东官私财物而去。),我则取河北三十六州军,以河为界」。臣闻此久矣,万一果如斯说,臣恐朝廷必无以制之。外寇如此窥图中国,中国但因循,日过一日,臣不知终久如何!夫高丽累年贡奉朝廷,朝廷终不许,遂决志事契丹,所以为契丹用也。契丹所使,无令不从。今朝廷能许高丽进贡,正遂其久志,则必反为我之用矣,契丹何能使之耶?臣熟知高丽虽事契丹,而契丹实惮之。天圣三年,契丹尝伐高丽(是年朝廷遣李维奉使。),高丽败契丹兵三十万,疋马只轮无回者,自是契丹常畏之而不敢加兵。朝廷若得高丽,不必候契丹动而求助,臣料契丹必疑高丽为后患,卒未敢尽众而南。只此已为中国之大利也,臣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镇、定西山有谷口十馀道,尽通北界山后之路。景德已前,不甚迹熟,盖溪涧峻狭,林木壅遏,故敌罕由兹路而入,虽有来者,亦必艰阻。臣顷闻河朔人说契丹自山后斩伐林木,开凿道路,直抵西山汉界而止。今则来往通快,可以行师。臣亦细诘其由,云契丹旧亦疑朝廷有复燕之志,恐天兵渡界河,直北趋燕京。则敌人欲出我不意,由山后进兵,旁击镇、定,横行河朔,牵制王师,以解收燕之患也。臣必料往年缘边已曾探报,闻于朝廷。今或契丹自广信、安肃入寇,我必以重师禦其锋,若有西山别众,出于镇、定,横行背击,官军败绩,则大事去矣,兵家切务,不可不知。当得能干而谨密者,阴往经制,如何屯戍,如何捍禦,必有可以胜之之术,先事而定,以待其来,则保边之道也。
一、祁、深二城旧非要郡,宿兵至少,故城垒迫而陋,不甚修葺。切闻契丹今复入寇,知吾重兵屯镇、定,不肯南面直走,才过保州,便取东南路,由祁、深以来。祁、深二垒,当广而高之,以防攻逼(誓书言,不得创制城池,若因而广之,则无疑。)。又曰,敌既惮镇、定而忽祁、深,必谓二城兵寡,不戒而过。我若乘其不备,使二城潜出精兵,首尾应而击之,必大得志。此系于临时,非可预度,然亦当知之,俟其变则易为谋矣。
一、汉唐以前,匈奴入寇,率由上郡、雁门、代州、定襄等路。盖当时中国据全燕之地,有险可守,匈奴不敢由此路而来也。自石晋割燕、蓟入契丹,无险可守,由是敌骑直出燕,不复寻定襄等故道。今朝廷若留意河朔,边鄙有备,寇不可得而入,须求别路以来。或虽可入寇,第取定襄等路为犄角之势,则河东不得不大为之防。或创立城池,或造作险阻,何地可以设奇伏,何路可以出牵制,此须预为经度,素有堤备,则临时足以禦捍,应卒不至仓皇。使与河朔表里相应,寇不能逞其欲,实边防之急务也。
右守、禦二策总一十三条,是臣庚辰、壬午二岁奉使契丹日,于河朔往回十馀次,询诸缘边土兵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及到边廷议事,又颇见其情状,以至稽于载籍,质于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责之意,即非臣任胸臆,罔圣听。惟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未可者,交相致诘而是正之。臣必不敢持己徇私,旁拒众證,两府亦不得畏事养病而无所发明。如此,则庶几谋行而患可弭矣。臣闻古者人君遭患难,则退修道德,可以无咎。是故文王出羑里,纯任教化,而终灭独夫;勾践脱会稽,厉精武事,而卒破夫差。又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是故陈主答书悖慢,而杨素下殿请死;蔡贼跋扈难制,而裴度誓不两全。终之隋灭江南,裴度平淮西,有以见古之君臣所为各得其道,无不建功立业,声流后世者也。昨契丹背约,呼索无厌。朝廷以中国之尊,凶丑敢尔,陛下固未闻有文王、勾践复雠雪耻之心,臣下亦未见有杨素、裴度死难平贼之志。如此而望排患解纷、建功立业,如古之君臣,何可得也?臣计北狄势方强盛,可以为寇而辄肯议和者,有谋也。谋而后举,以为万全之策也。又计中国之势,如人坐积薪之上而火已然,虽焰未及其身,可谓危矣。北狄之强既如彼,中国之危又如此,而尚不急求所救之术,是欲秦之鱼烂、梁之自亡耶?臣备位枢府,夙夜忧畏,恨未得死所,少纾国难。愿解臣密职,与河朔一要郡,得以效拙,经营边事。虽未敢必谓无虞,然料或可稍宽陛下北顾之忧矣。伏惟早赐裁幸(《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九,《太平治迹统类》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七、七六,《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四六。)。
之寇:右引作「二敌」。
「益甚」至「今河北屯」十七字,原无,据右引补。
开:右引作「闭」,疑是。
与元昊:原倒作「元昊与」,据右引改。
贵谋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八、《徂徕石先生全集》卷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
天下有大忧危,国家有大蔺患,圣贤发至诚,运至智,定至谋,以扶安之。圣贤之诚,诚矣;圣贤之智,明矣;圣贤之谋,果矣。如机之发,如蓍之占,如节之合,作于此而应于彼,言于近而验于远,不差毫矨。噫!圣贤之谋必行,则自古无丧身,无败家,无亡国,无倾天下。丧身、败家、亡国、倾天下,由圣贤之谋不用也。桀从伊尹之谋,安有南巢之放?纣从比干、箕子之谋,安有大白之诛?项从范增之谋,安有楚江之亡?汉从刘向之谋,安有王氏之篡?唐高宗从遂良之谋,安有武氏之祸?明皇从九龄之谋,安有禄山之难?陈不从痒冶之谋,故乱;晋不从宣子之谋,故弑;虞不从宫之奇之谋,故亡;秦不从蹇叔之谋,故丧崤、函之师;赵不从蔺相如之谋,故失长平之众;成安君不从广武之谋,故死瘝水之上;汉高皇不从建春之谋,故困平城之中。尧能用舜、禹之谋,是以光宅天下;舜能用夔、契之谋,是以浚哲文明;禹能用益、稷之谋,是以禅虞;汤能用伊尹之谋,是以克夏;文、武能用吕望、周、召之谋,是以革商;高祖能用三盓之谋,是以有汉;惠帝能用子房之谋,是以定位;光武能用耿、邓之谋,是以复乃堂构;刘备能用葛亮之谋,是以王有巴蜀;文帝能用高赹之谋,是以创始有隋;太宗能用房、杜之谋,是以光亨于唐。梁公之谋行,则李氏再祀;姚、宋之谋行,则开元升平;裴度之谋行,则元和靖武。大哉!圣贤之谋至矣。用之则生,不用则死;用之则存,不用则亡。死生存亡,大矣!彼不能用,愚闇甚矣。嗟乎!
汉论中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九、《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一○、《皇朝文炮》卷九五、《圣宋文选》卷一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九
或曰:汉改三王之道,作之者其谁欤?曰:曹参、陆贾、叔孙通之罪也。汉高祖以干戈而定天下,陆贾曰:「陛下马上得之,不可马上治之」。于是使贾著秦所以失天下,汉所以得天下,及古今成败之故。贾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帝辄称善。高祖已平天下,群臣饮酒争功,或妄呼拔剑击柱,上患之。叔孙通乃与弟子百馀人,杂采古礼与秦仪,以为汉仪。帝用之,曰:「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汉高祖豁达大度,聪明神圣,温恭浚哲,英威睿武,其资材固不下乎汤、禹与文、武,道之使为帝,则帝矣,使为王,则王矣。方平定祸乱,思为汉家改正朔,定礼乐,立制度,明文章,施道德,张教化,一风俗,兴太平,以垂于千万世。贾若能远举帝皇之道致于人君,施于国家,布于天下,通若能纯用三王之礼施于朝廷,通于政教,格于后世,以高皇之材而不能行之乎?乃龊龊进夫当时之近务、五霸之猥略,贵乎易行,孜孜举夫近古之野礼,亡秦之杂仪,求夫疾效,使高祖上视汤、武有鷏德,汉家比踪三王为不侔,可惜也哉!初,萧何为相,天下未甚碍而何死,曹参代之。参以为萧何为之规,当守之勿失,日饮醇酒,宽纵不治事。虽复惠帝求治,参不能竭才辅之,直以高祖之初定祸乱,萧何之草创律令,民仅出涂炭,为已太平;国仅立法式,为已大备。当其高祖之既平祸乱,萧何之既定律令,惠帝之方求治,参能竭伊尹致君如尧、舜之心,周公辅成王致太平之道,以事惠帝。制度之未脩者脩之,教化之未格者格之,文章之未备者备之,礼律之未明者明之,刑政之未和者和之,尽循三王之道而行之。贾与通既施之于前,参复行之于后,汉岂有不及三王之治者乎!故曰:陆贾、叔孙通、曹参之罪也。
章惠皇太后南郊荐飨议(庆历七年七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宋会要辑稿》礼一○之五(第一册第五五○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一
古者制礼本于亲亲,而母以子贵,妇以夫贵。故天子之母虽不及贵,亦有追册之典。舍是二义,在礼无传。恭以章惠皇太后保佑圣躬,其德隆茂,先帝顾命,正位太妃。而陛下不忘慈爱之勤,特崇保庆之号,生荣以养,没隆以恩。肇祀别宫,允为称礼。其于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义盖有殊,礼难同祔。章惠皇太后伏请仍旧奉慈庙,其南郊荐飨一如皇后庙之制。
主柄论 其一 后妃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〇七
臣闻礼始乎大婚,《诗》首于《关雎》。《易》曰:「正家而天下定」。故啻喾之立四妃,虞舜之嫔二女,涂山配禹,简娀启商。周自古公、王季,姜任、太姒世德相载,故文王「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夫三代之制,后妃嫔御,皆所以助釐阴教,赞成内治,阃外之事,非所预闻。自秦芈后,始摄朝事,以弟魏冉当国任政。故范睢以为秦独有穰侯,天下不知有王也。及汉吕氏,因惠帝之早世,乘间挺起,干据帝座,阴阳错位,根干倒植,末涂沦溃,几迁运历。孝成即祚,委政王氏,皇绪中微,正统三绝。外家昌大,执权四世,而东朝寿考为之宗主。至于新莽,遂盗神器。逮乎东京孝安之后,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地深帷幄,礼间外朝。莫不衡柄归于父兄,诏令专于阍寺。于是有利幼之立,忌贤之难。邪谋阴策,以图自固。匪人乘间,又牵牛而蹊田;正士悼心,思投鼠而忌器。害家凶国,滥觞有渐。近如唐时,大帝、孝和武、韦之乱,庙社危绝,仅续如线。《春秋》之义,君子大居正。虽嗣王继历,幼冲缵服,而犹朝政总听乎冢宰,师傅保乂乎上躬,则阿衡专美于有商,周公勤劳乎王家,其人也。故三代之道,无后妃预政之理。汉自诸吕之乱,大臣议所立,而先择外家之贤者,以定大计。故孝文之入继,抑由薄氏仁良之故。及武帝机识超远,深谋独断,顾命金、霍,克隆基图,诚雄杰英主哉!魏文帝鉴东京之覆辙,立后世之长绪,亦尝作为戒誓,其事可法。夫六宫之位,稽诸《昏义》,则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之数。其在《周礼》,则世妇、女御职存而数阙,盖明君子不茍于色,有妇德则择以充位,无则阙之矣。自姬室衰陵,诸侯僭纵,秦并六国,迁其后宫,恣用汰心,益崇爵号。汉自文、景,务循俭德,奕世累盛;而至武、元,选纳益广,嬖幸用烦,至乃掖庭三千,增级十四。是以人君耽娱佚之乐,起骄怠之感,倦勤废政,乱是用长。唐景龙之孽、天宝之败,是皆始于女德也。夫其初皆恃当世之平宁,因天下之全盛,罔思生民作业之劳,不念四方惟正之供,沉溺留连,渐至蠹弊。女谒干乎王度,奸微窃乎事权,帑藏以淫费而耗竭,赏刑以私昵而谬滥,召祸当日,垂鉴后人,良可哀也。是故考历代治乱之迹,览彤史得失之论,择善违失,可举而言。若夫戒慎失政之方,保全外戚之道,则莫若赋之禄而使就第,教之学而使循礼。傅之以儒雅笃行之士,而绝其便僻险伪之交;示之以恭让俭德之赏,而惩其慢游僭汰之好。以义节之,是谓宠之;以恩骄之,是谓祸之。梁、窦无噍类于汉,武、韦不遗育于唐,是可戒矣。若夫体乾坤之法,正闺闱之治,则莫若登选良姓之种,采纳衣冠之绪,屏卑贱之妖色,斥猥微之淫行,叙进婉顺之德,崇近清閒之性。雨露均施,照临无颇,以资昊天悠久之无疆,以取文王百斯之善庆。若夫保邦求理之法,节用安人之善,则莫若省其品号,罢虚授之廪禄;放其游冗,节徒费之羞服。裁用度以宽民力,息旷怨以除沴气。是故治世贤王之修身、正家、爱民、经国之道,莫先于此也已。
汉功臣论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乐全集》卷一六
汉高祖起沛入关,王蜀汉,还破三秦,与楚人争天下,血战五年,卒灭项氏,其贤杰之从君者众矣。有若萧、曹者,为之腹心股肱,以固其根本;有若良、平者,运筹帷幄,以出奇制胜;有若韩、彭者,统兵帅众,以尅国擒敌;有若哙、歙者,披坚执锐,以禦侮捍难;有若随、郦者,凭轼结纼,以驰说诸侯;有周、纪之忠节,以坚人心;有陵、勃之方厚,以荷重事。及其既定乎天下也,则奉春论都,以安其居;稷嗣制礼,以定其位。律令以具,章程以立,虽日不暇给,规模博远矣。《大雅》曰:「无竞惟人」。汉所以集大命而成丕业者,其信有人哉!自高祖之世,至历代之士,论汉初之功臣者辄曰:是其得三杰,而酂侯功次第一。以愚论之,在汉之初定,论功之时,则酂侯宜无与让;在历世之议者,则未之思也。以愚论之,汉氏之功臣,叔孙氏不在良、平之下矣。夫高祖自布衣提三尺剑起于大泽之中,颠危艰险,不济者数矣,历数有在,人多归之。忠者守,知者虑,勇者战,辩者说,以其宽仁大度,不忌不克,故天下之材咸为之用,卒以有成。及项氏之亡,群臣诸将皆野人武士,与帝同起畎亩之中,素常差肩等夷者,一旦而为之君臣,其心不能卒服,乃至酒諠殿上,拔剑奋击。当是时也,乱在顷刻,变在须臾,虽萧、曹之忠,良、平之谋,英、彭之勇,随、郦之辩,顾无所施矣。叔孙氏一创朝仪,而悍夫慑,勇夫服,不施威刑,不烦训令,君尊臣卑,上下肃定。宗庙以严,朝廷以庄,位分以叙,贵贱以别,高祖乃始叹天子之贵焉。在成周多士矣,然其成文武之业,致太平之功者,终在周公。而周公所以致太平之迹,乃具于六典之法。懿、夷下衰,王室微弱,后王所守,惟祭与号,而天下尚知宗周,以其邦秩国典,纲本所系。虽齐桓、晋文立威定霸,必挟王命以令诸侯,犹赐胙而下拜,请遂而不许。降及末世,韩、魏之分晋,田氏之得齐,咸因诸侯请命于周,有封籍于文武之庙,而后敢正名称爵,通于天下。则知疆域之大,士民之众,甲兵之强,威势之盛,不可以犯典礼之重也。不然者,以齐、晋之视安、烈,匹夫擒之耳。至战国兵拿祸大,诸侯先窃,焚削旧礼之篇籍,而遂僭用王章焉。然其维持邦国八百馀年,虽危不亡,将绝复续,非礼何以存之!汉自孝惠之继立,其大臣旧将北面于孺子之前,慑然无敢有异望者。及吕氏以妇人临国,坐闺帷之中以制天下,彼陵、勃辈输力服事,盖束于朝廷之仪,而迫于大义也。及光武中兴,三辅耆旧再见汉官仪,至或感泣,识者固以知其能复汉祚矣。由是言之,则知叔孙之于汉,子孙所赖者也。彼攻城野战,出奇画策,特决功于一日尔。周典司勋氏辨臣之六功,有国功,有民功,有战功者。若叔孙氏,其可谓有国功者欤!愚故曰:汉氏之功臣,叔孙氏不在良、平之下矣。
权书 其十一 高祖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一、《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三、《能改斋漫录》卷八、《历代名贤确论》卷四○、《文章轨范》卷三、《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四、《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名世文宗》卷二四、《经济类编》卷八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汉高祖挟数用术,以制一时之利害,不如陈平;揣摩天下之势,举指摇目以劫制项羽,不如张良。微此二人,则天下不归汉,而高帝乃木彊之人而止耳。然天下已定,后世子孙之计,陈平、张良智之所不及,则高帝常先为之规画处置,以中后世之所为,晓然如目见其事而为之者。盖高帝之智,明于大而暗于小,至于此而后见也。帝尝语吕后曰:「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必勃也。可令为太尉」。方是时,刘氏既安矣,勃又将谁安邪?故吾之意曰:高帝之以太尉属勃也,知有吕氏之祸也。虽然,其不去吕后,何也?势不可也。昔者武王没,成王幼,而三监叛。帝意百岁后将相大臣及诸侯王有武庚禄父者,而无有以制之也,独计以为家有主母,而豪奴悍婢不敢与弱子抗。吕后佐帝定天下,为大臣素所畏服,独此可以镇压其邪心,以待嗣子之壮。故不去吕后者,为惠帝计也。吕后既不可去,故削其党以损其权,使虽有变而天下不摇。是故以樊哙之功,一旦遂欲斩之而无疑。呜呼,彼岂独于哙不仁耶?且哙与帝偕起,拔城陷阵,功不为少矣。方亚父嗾项庄时,微哙诮让羽,则汉之为汉,未可知也。一旦人有恶哙欲灭戚氏者,时哙出伐燕,立命平、勃即斩之。夫哙之罪未形也,恶之者诚伪未必也,且高帝之不以一女子斩天下之功臣,亦明矣。彼其娶于吕氏,吕氏之族若产、禄辈,皆庸才不足恤,独哙豪健,诸将所不能制,后世之患,无大于此矣。夫高帝之视吕后也,犹医者之视堇也,使其毒可以治病,而无至于杀人而已矣。樊哙死,则吕氏之毒将不至于杀人,高帝以为是足以死而无忧矣。彼平、勃者,遗其忧者也。哙之死于惠之六年也,天也。使其尚在,则吕禄不可绐,太尉不得入北军矣。或谓哙于帝最亲,使之尚在,未必与产、禄叛。夫韩信、黥布、卢绾皆南面称孤,而绾又最为亲幸,然及高祖之未崩也,皆相继以逆诛。谁谓百岁之后,椎埋屠狗之人,见其亲戚乘势为帝王而不欣然从之邪?吾故曰彼平、勃者遗其忧者也。
衡论 其二 远虑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二、《苏老泉先生全集》卷四、《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七、《宋史》卷四四三《苏洵传》、《永乐大典》卷一二○一七、《经济类编》卷三○、《荆川稗编》卷八八、《经世八编》卷二二、民国《眉山县志》卷一○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圣人之道,有经、有权、有机;是以有民、有群臣、而又有腹心之臣。曰经者,天下之民举知之可也;曰权者,民不得而知矣,群臣知之可也;曰机者,虽群臣亦不得而知矣,腹心之臣知之可也。夫使圣人而无权,则无以成天下之务;无机,则无以济万世之功。然皆非天下之民所宜知。而机者,又群臣所不得闻。群臣不得闻,谁与议?不议不济。然则所谓腹心之臣者,不可一日无也。后世见三代取天下以仁义,而守之以礼乐也,则曰圣人无机。夫取天下与守天下,无机不能。顾三代圣人之机,不若后世之诈,故后世不得见耳。有机也,是以有腹心之臣。禹有益,汤有伊尹,武王有太公望。是三臣者,闻天下之所不闻,知群臣之所不知。禹与汤武倡其机于上,而三臣共和之于下,以成万世之功。下而至于桓、文,有管仲、狐偃为之谋主;阖庐有伍员,勾践有范蠡、大夫种。高祖之起也,大将任韩信、黥布、彭越,裨将任曹参、樊哙、滕公、灌婴,游说诸侯任郦生、陆贾、枞公,至于奇机密谋,群臣所不与者,惟留侯、酂侯二人。唐太宗之臣多奇才,而委之深、任之密者,亦不过曰房、杜。夫君子为善之心与小人为恶之心,一也。君子有机以成其善,小人有机以成其恶。有机也,虽恶亦或济;无机也,虽善亦不克。是故腹心之臣,不可以一日无也。司马氏,魏之贼也,有贾充之徒为之腹心之臣以济。陈胜、吴广,秦民之汤武也,无腹心之臣以不克。何则?无腹心之臣者,无机也,有机而泄也。夫无机与有机而泄者,譬如虎豹食人而不知设陷阱,设陷阱而不知以物覆其上者也。或曰:机者创业之君所假以济耳;守城之世,其奚事机而安用夫腹心之臣?呜呼,守成之世,能遂熙然如太古之世矣乎?未也,吾未见机之可去也。且夫天下之变,常伏于燕安,田文所谓「主少国危,大臣未附」,如此等事,何世无之?当是之时,而无腹心之臣,可为寒心哉!昔者高祖之末,天下既定矣,而又以周勃遗孝惠、孝文。武帝之末,天下既治矣,而又以霍光遗孝昭、孝宣。盖天下虽有泰山之势,而圣人常以累卵为心。故虽守成之世,而腹心之臣不可去也。传曰「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彼冢宰者,非腹心之臣,天子安能举天下之事委之,三年而不置疑于其间邪?又曰「五载一巡狩」,彼无腹心之臣,五载一出,捐千里之畿,而谁与守邪?今夫一家之中,必有宗老,一介之士,必有密友,以开心胸,以济缓急。奈何天子而无腹心之臣乎?近世之君抗然于上,而使宰相眇然于下,上下不接,而其志不通矣。臣视君如天之辽然而不可亲,而君亦如天之视人,泊然无爱之之心也。是以社稷之忧,彼不以为忧;社稷之喜,彼不以为喜。君忧不辱,君辱不死。一人誉之则用之,一人毁之则舍之。宰相避嫌畏讥且不暇,何暇尽心以忧社稷?数迁数易,视相府如传舍。百官泛泛于下,而天子茕茕于上。一旦有卒然之忧,吾未见其不颠沛而殒越也。圣人之任腹心之臣也,尊之如父师,爱之如兄弟,握手入卧内,同起居寝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人誉之不加密,百人毁之不加疏,尊其爵,厚其禄,重其权,而后可以议天下之机,虑天下之变。太祖之用赵中令也,得其道矣。近者寇莱公亦诚其人,然与之权轻,故终以见逐,而天下几有不测之变。然则其必使之可以生人杀人而后可也。
周礼致太平论五十一篇 其十四 国用第七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一、《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七
《载师》:「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谓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空田者,罚以三家之税粟。民虽有间无职事者,犹出夫税、家税。夫税者,百亩之税;家税者,出士徒车辇给繇役也。《闾师》:「凡庶民不畜者祭无牲,不耕者祭无盛,不树者无椁,不蚕者不帛,不绩者不衰」。谓庶人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是以不畜者罚之死后祭无牲也。黍稷曰盛。耕者所以殖黍稷,今田不耕,非直罚以屋粟,又死后祭无盛也。五亩之宅,树以桑麻。今宅不毛,非直罚以里布,死后又无椁也。蚕则得帛,不蚕故身不得衣帛。绩则得布,不绩故死则不为之著衰,以罚之也。夫财赋力征,人所吝啬,与其无事而重,孰若有业而轻?以此罚之,敢或不勉者乎?帛,所以养老;衰,所以送死。葬礼祭礼,乃为令终,一有解惰,则不得用。以此罚之,敢或不勉者乎?是圣人驱民以反本之术也。汉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子孙,亦不得为官吏。商贾乃在四民之目,而前代且谪之。后之游惰,去四民远甚者,其类不可胜数,为国者非徒函容,或尊宠之,伤哉!
周礼致太平论五十一篇 其五十 教道第九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四、《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一四
师氏「掌以美诏王,以三德教国子: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乃教之六仪:一曰祭祀之容,二曰宾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丧纪之容,五曰军旅之容,六曰车马之容」。以美诏王,告王以善道也。谏者,以礼义正之。国子,公卿大夫之子弟,师氏教之,而世子亦齿焉。养国子以道者,以师氏之德行审谕之,而后教之以艺仪也。师保诏王以善,谏王之恶。王者既立乎无过之地矣,又使教养国子,而世子与焉,是策之上也。《王制》曰:「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太子,王子,群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则古之教人者,世子无不在也。《文王世子》曰:「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齿于学之谓也。故世子齿于学,国人观之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父在则礼然』。然而众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君在则礼然』。然而众著于君臣之义也。其三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长长也』。然而众知长幼之节矣。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夫将以宗庙社稷属之,可不教乎?贾谊有言:「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文中子曰:「储后不训而晋业隳矣!观惠帝之失天下,可无寒心也哉」?荀卿曰:「圣王有百,吾孰法焉?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道过三代谓之荡,法贰后王谓之不雅,然则舍周其何适哉」?孔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噫!犹有望于今之世乎。
论帝后不当与先帝同谥奏 宋 · 赵师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太常因革礼》卷九六、《宋会要辑稿》礼一五之三二(第一册第六六七页)
夏商以往,谥号盖简。有周之初,典文浸兴。《礼记》载武王之事,追王太王、王季、文王者,谓太王、王季,既尊以称号。至于文王,更加以谥法也。太姜、太任、太姒之贤,而尚未有谥,则其礼犹略焉。于后幽王之后谓之幽后,惠王之后谓之惠后,此皆从王之谥以为称,同王之谥以为谥也。《左传》记景王之后,谓之穆后,则后之有谥,始于此焉。东周之际,王制所及,国俗不一。夷蛮远国,易名不及其君长;中夏诸侯,考行或达于臣妾。在夷则略,在华则详,礼斯然矣。其间诸侯,鲁礼尤备。君之夫人,皆自有谥,不从于夫,独定姒以首末非义,止曰定姒,不称小公。《公羊》载宋之恭姬者,乃其从夫之谥为配耳,非谓姬之始谥自为恭也。汉室之兴,周典尚近,未能考故,而习秦馀,乃尊太公曰太上皇,又加昭灵、昭哀二后谥。谥加于妣,而不加于父,号及其姊,而不及其祖,以为失矣。前汉诸后,皆不加谥,止从帝名以为之称。赵太后未亡而贬为孝成皇后,此又足以知从帝之谥以为称,非同帝之谥以为谥也。惟卫氏以追尊之故,乃谥思,许氏以早世不遂,谥曰恭哀。盖于时宪度未立,后妃之谥,或有或无,非有定制。汉家之典,为未备矣。后汉中兴,世主好礼,考姬周之典,参前汉之仪,既从其帝名,复加后谥。表帝之名于上,系后之谥于下。故光烈皇后者,谓光武之烈皇后也,非兼光以为谥也。明德皇后者,谓明帝之德皇后也,非兼明以为谥也。然自明德皇后而下,皆以德谥。故蔡邕以为善恶不实,非行大者受大名,行小者受小名之义。乃追改和后曰熹,安后曰思,顺皇后曰烈。后之谥虽改,而帝之名不易,又足以知从帝之谥以为称,非同帝之谥以为谥也。魏氏及晋,盖亦因之。魏武帝宣皇后者,谓武帝之宣皇后也。文昭皇后者,谓文帝之昭皇后也。武之为谥,非后所宜,又非帝名,帝之名止于一,而后之名得兼二也。晋之武元皇后、武悼皇后,义亦同此。传称之止曰元后,曰悼后,史氏追书,又系以武焉。惠皇后以居位不终,故不得谥,止曰惠皇后,盖从帝之名,而非后之谥也。东晋称简文帝之后曰简文顺皇后,孝武之后曰孝武定皇后,以帝谥有二,非后之名兼此三者也。其后宋之文元、梁之武德,并先易名而后系帝号,义犹此也。后魏本自北夷,而礼同中夏。悼武以上,且从帝名,而由前汉之制也。明元以降,更加后谥,采后汉之法也。文明皇后以临朝之故,加谥二字。史氏书曰文成文明皇后者,由帝之与后俱以文谥,非相从配,故两称之。帝后同谥,乃两出之者,又足以见从帝之谥以为称,非同帝之谥以为谥也。唐室因之,亦无所变,太武之后,其谥曰穆,故曰太穆皇后。文皇之后,其谥曰德,故曰文德皇后。睿宗以后,或追改旧谥,或增加本号,故自昭成肃明二后以下,不复配以帝名,史氏称之,乃或冠以庙号。庙号之冠于后谥,又始于此。朱梁之世,礼官失谬。梁祖之谥,其名有五,独取其一以系后,谥曰元正皇后。原其本意,谓以后当同谥也。违误之由,良始于此。人君后妃,善恶自异,受名之义,安可同也?五代之际,时运屡改,后妃终位,厥数无几。若后唐之正简,有周之宣懿,近于唐制,此颇为得。圣朝之初,亦因五代之制。及昭宪皇后上谥,有司乃议改明为昭,此于梁世礼官,其意同也。又孝惠、孝明二后,所上谥在太祖之前,而并以孝谥。及后太祖上谥,乃于帝谥之中取其孝字,以追配焉。然臣以为于义虽有违,于文尚未失。于义有违者,以后同帝之谥以为谥也;于文未失者,帝之谥犹在上,后之谥犹在下也。洎懿德、淑德二后,上谥亦皆在太宗上谥之前,而又并以德谥,及后太宗上谥,复取帝谥之中德字以追配焉。臣故谓义之与文斯俱违矣。何则?德者,帝之谥也,今更在下;淑与懿,后之谥也,今更在上。帝之与后,犹天之与地,上下之位,不可易也。今乃以所从帝之名系于下,所配后之谥著于上,远考周汉,次及魏晋、南北诸朝、隋唐五代,未有此也。臣又闻后之谥,忠和纯淑曰德,汉之明德、章德是也,此则帝名之德与后谥之德异矣。臣不知上此谥者,意谓帝之德邪,谓后之德邪?以为帝之德也,则不当系于后谥之下;以为后之德也,则不当以为从帝之称。臣故以为违谬始于梁世之有司,流祸自彼,积疑至今。乃者庄怀、庄穆二后,又俱以庄谥,后以帝谥无庄,方复追改。而未知违失之源,由于不考。《书》曰:「若稽古」。言帝者之作,必考于古也。《语》曰:「必也正名乎」!今以帝谥系于下,后谥著于上,谓之曰正,臣窃未安。夫革弊去惑,修复圣制,明王之盛举也;因陋就寡,拘滞所习,愚俗之常守也。臣幸得以鄙陋之资,值盛明之运,故敢发舒所见,候圣哲而裁焉。
论陈执中直降敕谥恭第一状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南阳集》卷二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九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与孙抃等议故太师侍中陈执中之谥,论有异同,遂具状申中书门下。臣以谓朝廷且将复下有司,使议执中所以得谥「恭」之状,然后决其是非。遽闻降敕考功,以「恭」字为定。臣伏思之,不胜皇惑。臣以「荣灵」谥执中者,正谓责其废礼不恭,失为臣之节,而朝廷遂用「恭」法,此臣不得不惑也。臣闻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谓以难行之道进于君而勉之也。孔子曰:「恭近于礼,远耻辱也」。盖礼之意非恭不立,而恭不近礼,适足以招耻辱也。《书》曰:「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此言治古之世,自公卿大夫以至百工,各以其职谏,有不如此,谓之不恭也。执中备位宰相,遭遇明主,若以仁恕临下,赋事行政,惟大臣是咨,惟古训是式,前代人君之所难,陛下皆易之。此诚人人自竭尽之秋,而执中内怀阿倚,茍援不正之说,僭渎大礼,尚不能成明主之易,可谓责难乎?陛下中宫在上,而妃嫔之没,治丧发册近在殿中,此虽宫省使令之人犹知其不可。执中尚不能及使令之所知,可谓近礼乎?有司上孝惠祠殿之比,不享不乐,罢斥其议,而遂僭祖宗之制。执中表帅群司,纵不能远复治古,各以职谏,而首自乱礼,此又常刑之所不赦也。且「恭」之法曰:「不懈于位」。夫位以宅才,才以治事。茍事之不治,虽修洁其衣冠,庄严其色辞,终日危坐,无少懈之容,何益哉?执中犯不恭者三,而顾以「恭」为谥,如此则是谥法可废,而官守无用也!夫设法而至于可废,命官而同于无用,臣愚不识朝廷处此,于义何当?伏望陛下亟诏有司格敕未行,复令礼官得尽谥「恭」之说,然后并以臣议下尚书都省,集百官参定。臣论有少屈,退伏妄言之诛,诚无所恨。
年节起居昭宪孝明孝惠孝章懿德明德淑德章献章懿章惠章穆章怀皇后陵表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四、《华阳集》卷一一
伏以苍精告辰,太簇中律,销严气于冰井,上荣光于露台。恭惟皇后天合作祥,阴仪处顺。仙山何所,应陪羽驾之游;春日空长,那复蚕宫之御。适临改岁,倍积驰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