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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三代告词 其六 皇太后傅亮荣王告词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四、《栾城集》卷三一
敕:爵为上公,周制也;
王以异姓;
汉法也。
朕兼采周、汉之旧,以宠亲贤之家。
因大享之告成,锡异恩而追远。
皇太后祖某,故相之子,生而显荣,躬蹈儒者之风,行无世禄之过。
积累之厚,下迨子孙;
褒宠之优,肇建邦邑。
因其奄受北国之命,宠以剑立南面之尊。
朕将以慰母心,尔亦世享庙祀
可。
宋武帝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栾城后集》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六三、《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一六五
东汉之衰,曹公始践五伯之迹,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志本欲尽扫群雄,而后取汉耳。
既灭二袁、吕布刘表,欲遂取江东而不克;
既破马超韩遂,欲并举巴蜀而不果。
再屈于吴蜀,而公亦老矣。
于是董昭进九锡之议,幡然听之,而桓文之业,至此尽矣。
然方是时,公在河朔,而汉都许昌,虽使主盟诸夏,而不废旧君,上可以为周文王,下亦不失为桓、文。
公不能忍,而甘心王莽九锡之事,此荀文若之所以为恨也。
司马仲达父子,其势盖与公异矣。
拥兵天子之侧,固已不顺;
既杀王淩,害诸葛诞,非人臣矣;
又降刘禅,服曹氏之所不能服,非贪其土地而利其民人也,志亦在九锡耳。
虽欲复为桓、文,尚可得乎?
宋武既诛桓氏,收遗晋而封植之,又克谯纵,执慕容超,逐卢循,擒姚泓,立四大功,天下莫能抗。
然其志不在桓、文,而在九锡,亦已卑矣。
方帝之克长安也,中原震恐。
元魏虽姚氏之昏姻,而不敢救;
羌、氐虽关中之唇齿,而不敢争。
此其智力有馀,足以有为之时也。
若能因其兵势,据秦陇之形胜,引吴越之饶富,以经略中夏,成曹公河朔之势,则王伯之功可冀,顾所以用之何如耳。
然其兵未入秦,而使傅亮南走建业,发九锡之议。
刘穆之死,南方无复可托,虽已入秦,而无留秦之意。
举千里之地,付一孺子而去。
赫连勃勃乘之,兵将死者过半,狼狈而反,仅乃得脱。
以帝之明,非不知诸将之不足以保秦,而志有所在,不暇他虑矣。
悲夫!
以目前之利而弃百世之功,有曹公削平之业,而俯从司马父子攘窃之陋,此君子之所追恨也。
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则民不敬。
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古之为国,必具此四者,而后能成大功。
武帝之用兵,无敌于天下,可以言智矣。
至其弃秦而归,以求九锡之淫名,尚可以为仁乎?
惟其仁智不具,故其功业止于是也。
乞根寻取索傅亮边机奏靖康元年六月二十七日 宋 · 陈过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靖康要录》卷八
房州文学傅亮博通古书,深晓时事,论议忼慨,智略纵横。
昨充制置司勾当官,未几以轻儇与陕西监当,又改湖南远处掾官。
当今师旅方兴,务收群策,唯才术有馀者,最不可失。
昨有劄子五本,大臣已缴进外,另闻更有边机六十馀事。
伏乞根寻取索,稍加试用,勿以轻儇故废其良策。
伏取进止。
乞罢第二表1127年8月16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一、《梁溪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臣某言:已具表、劄乞罢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除一在外宫观,或守本官致仕,伏奉诏书批荅不允者。
精意格天,能动盖高之听;
危辞沥血,愿明难夺之心。
轻去大恩,非缘细故。
敢再陈其恳悃,以必冀于矜从中谢。)
臣闻天子之君万邦,莫先于论道;
宰相之宅百揆,无大于荐贤。
方国家多难之尤将帅之材为急。
所以萧何之于汉,必主
有若房、乔之于唐,亦推英、卫。
惟天下危而注意将,则四面立而国势安。
顾两河之土疆,乃中原之屏蔽。
名城坚垒,嶪嶭相望,高山大川,蟠互交锁。
风气便用武之习,兵民坚戴宋之心。
因而用之,靡不济者,堤防修则泛滥自息,藩篱固则堂奥可宁。
机会在于一时,功利收于百倍。
力陈至计,幸契渊衷。
招抚经制两司,择张所傅亮为二帅。
建议于靖康之末,得朔部之民情;
总戎于建炎之初,有大将之规略。
皆采众论,匪徇私心。
斋坛既登,戎车甫驾,时靡旬日之久,变生腹心之间。
枢庭降旨以沮者踰千言,宸翰从中以罢者方寸纸。
事同戏剧,人为嗟咨。
而臣备位宰司,误膺国寄,既不能以先见之明杜谗口,又不能以至诚之意回天心,复何面颜,尚叨宠禄!
伏望皇帝陛下虚心体道,公听并观,悯臣谋当为,盖专于保国;
察臣去不得已,非薄于爱君。
特许罢于政机,俾得归于田里。
誓坚晚节,仰荅鸿私。
谨再奉表,陈乞以闻。
高宗皇帝第一书建炎元年八月十七日 北宋 · 陈东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三、《陈修撰集》卷三
臣闻中兴之主,必有中兴佐命之臣,龙虎变化,风云感会,然后能旋乾转坤,经纬天地,再造王室,以成中兴之大业。
与创业无异,而尤难焉。
然所谓中兴之主者,非中材守成之君也,是必聪明睿智,英特果断,足以用天下,而天下之所归向者也,陛下是也;
所谓中兴之臣,非退缩谨畏之人也,是必忠义慷慨,刚明果敢,足以任天下,而天下愿以为辅相者也,李纲是也。
伏自二圣北狩,伪楚僭窃,天下皇皇不知所措,虽愚夫愚妇,朝夕祈向陛下立而李纲用,未几果闻陛下即位,首召李纲而相之。
天下之人悉举手加额,以庆圣君贤相之出,有志之士莫不愿捐糜顶踵,以赴功名之会。
如臣之不才,尚亦奔走赴命之不暇。
七月十五日于本贯镇江府丹阳县祗受五月十日圣旨,令臣发来赴阙;
续准尚书省劄子,令疾速发赴行在。
臣于七月二十日起发,八月十五日到行在,入门讫。
仰惟陛下即位才十日,辄下明诏呼一布衣韦带之士,其意岂苟然哉?
臣窃意陛下必欲闻天下之言,臣谨斋戒裁书以述天下之言,欲择日投进,仰报陛下知遇之万一。
而其书未及缮写,于十六日晚忽闻宰相李纲乞出,寻闻陛下差人押出,而即复出省。
人情恟恟,相顾失色,咸谓李纲一出,即陛下孤立,天下事去矣。
窃惟陛下大用李纲,出自独断,必知天下之人愿为辅相,以佐命中兴,是陛下为天下用也。
所以奋然起为陛下用,亦必知天下咸戴陛下为中兴主也。
君臣相遇如此,真所谓千载一时,宜乎圣贤相投,人不得而閒言。
陛下必推赤心于腹中,信任之而不疑;
必披露肝胆以报陛下,而不肯曲从苟合,为容悦计也。
元首明,股肱良,运天下于一堂之上,而中兴之业可指日以就矣。
遽然求退,臣不知所谓。
窃闻道路之言曰:所坐止以荐举张所傅亮河北措置边事,而逗留不进。
朝廷大臣有力请陛下罢此二人者,而力争此二人不可罢,颇贻陛下之怒,以故求去甚力。
臣窃谓君臣之间,正当可否相济,期于事成,都俞吁咈,是乃为和,今乃便为进退,何至是耶?
伏自陛下即位,李纲为相,亦既有日矣,曾不闻有大设施,乃始知方事形迹之嫌如此,天下失望,岂非有先入之言,离间陛下之君臣乎?
天下共知黄潜善汪伯彦二人者,自谓于艰难之际,尝有恩于陛下,皆以宰相自待,甚不乐陛下之相李纲
亦共知陛下艰难中得二人之力,故用为大臣以报之。
若以潜善伯彦真可任天下之重,陛下今既相潜善矣,如或复相伯彦,皆以为天下贺。
陛下自谓二人者与孰贤?
孰可以任天下之重?
而二人者自料果如何?
陛下必不肯欺天下,而二人者亦必不敢自欺。
臣窃以为方太平无事,治不忘乱,安不忘危,人主亦不可以私意用人,大臣亦不当偷合备位。
况在今日,正当持危扶颠,兴衰拨乱,必欲再造王室,以成中兴之大业,君臣之际,岂当事形迹之嫌,容易进退,而大臣亦岂当私意偷合于其间哉?
陛下若必许去,必是不以天下之心为心也。
若必去,是不忠于陛下,而负天下之望也。
黄潜善汪伯彦之徒若必欲挤排李纲,以为自进之计,是不以君父、宗社为念,而不畏天下公议者也。
若谓李纲用人时有过举,此亦天下之所共知者,臣方欲为陛下言之。
大抵足以系天下之心,使不去,朝廷岂复有前日之变?
访闻金贼粘罕尝有言曰:「种师道已死,李纲已逐,可必取也」。
在今日,岂可一日而去朝廷乎?
举用张所、传亮,最合天下公论。
张所勇于有为,敢任难事;
傅亮知兵有智略,而纪律严明。
二人者不可失,若其逗留,督过之可也,如遽欲罢斥,是其事复中废矣。
前日之祸,正坐朝廷主议不定,用人不专,狐疑犹豫,遂致大变,今岂可更蹈覆辙
况阃外之事,将军主之,将帅之任,尤当专一。
自古帝王任将不闻从中御也,况宰相大臣岂可怀私以害国乎?
愿陛下坐照其衷,谨勿许必解机职,愿且督张所傅亮前进,仍多方应副,责其成功。
黄潜善汪伯彦者,陛下若知其可以大用即用之,以成中兴之大业;
若谓艰难之中尝得其力,而二人者是于陛下有私恩耳。
臣窃意当时不过劝陛下不进兵为自全之策,正陛下之罪人也,非有恩者也。
纵曰有恩,陛下但当以高爵厚禄处之于閒逸之地,全保富贵而已,岂可以宰相大臣之职报私恩乎?
天下之论,咸谓一旦罢相,陛下必以黄潜善左相汪伯彦右相矣。
而二人者,又不过劝陛下幸金陵而已,必无长策也。
陛下若一旦南渡,则中原之地,明日便属他人矣。
裁书,详当今之急务,天下之大事,而金陵之利害亦在焉,容臣缮写,续即进呈。
方今天下之事,可言者甚众,李纲为相,而论者亦不一。
陛下如留在相位,臣当一一为陛下论纲之得失。
既去,臣复何言!
臣与、与潜善伯彦皆昧平生,曾无半面,臣言,非臣之言也,天下之言也。
臣但闻天下之言,谓可任为相,谓可任为将;
伯彦潜善若在朝廷,必害中兴之业;
潜善在前朝,事王黼梁师成,致身显要,号称「健吏」,若非陛下聪明,必为此人惑,今后何面目立朝称大臣乎?
夫人主之职,进退大臣而已,愿陛下谨重,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臣以一介草茅之贱,陛下记录姓名,首赐追召,臣不敢不以天下之言报陛下。
想大臣必有怒臣之言者,然但知不敢欺君父耳,死生以之。
干冒天威,不胜战汗。
资政公重墓志铭 北宋 · 刘岑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三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五
靖康元年冬,金人破京师
明年二圣北狩,今上即位南京,年号建炎。
是时朝廷已失河东,金人重兵屯河上陕西大震惊,告急之使日至行在所,而永兴一道已并边矣。
岑适使虏,自汾晋渡合河津,由关中以归。
方入朝,宰相传上旨于政事堂,访可以为永兴帅者于岑。
岑曰:「陕西事宜素重,况多事之初,永兴之帅其材尤难。
天章阁待制唐重,今守同州逾年,与敌对河,守备百出,民不加敛而食自足,兵不加募而士自至。
敌陷蒲、绛,将及同,同人度不能守,开门纵之使出,自与残兵数百人守城,示以必死。
虏知有备,乃引去。
邦人德之,且立祠焉。
平生之志在许国,每一及时事,辄嘘唏慷慨,泣下沾襟,见者皆感动。
盖其忠义足以服人,才智足以应敌。
欲守雍都,莫如可」。
即日除天章阁直学士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兼知永兴军
前帅范致虚先提六路兵东向勤王,留连陕州不进,公自同州移书责之,曰:「金人犯京师半年,王室存亡未可知。
臣子忧国,宜如何哉!
京师以秦兵为爪牙,四方以京师为根本。
今拥兵,坐视不前,是爪牙不足恃,而根本摇矣」。
其言累千百,皆切至,读者感涕,而致虚竟不能前也。
逮闻京师失守,公恸哭沥血,檄诸道使勤王,且勉其效死尽臣节。
永兴下,慨然就国,以勤王自任,日条关中利病,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表言关陕山河形势,迎请主上入都关中
论急务有四、大患有五,大率以都关中为先,其次则建藩镇,封宗子,使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
又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犄角以缓敌势。
至于用忠直,正刑赏,皆中兴急务所当先者。
上嘉其忠,进龙图阁直学士
时敌在河中,窥关内甚急,而所部锐兵朝廷尽以付制置使钱盖
公上书言状,且乞五路兵自节制,半年之间,所谈不知几千百言,皆不报。
十二月敌引兵渡河,拔同州明年正月三日永兴
城中兵不满千人,婴城固守九十日,援兵竟不至,而大将傅亮以部兵降贼,城遂破。
公尚馀百兵,与接战城中,众溃,中流矢以死,年四十六。
部曲中有感德者,求旧棺于僧舍,掘地歛藏之。
后长安平,成都赵开公素友善,遣人取其丧以归。
既至,子弟欲易棺榇,见刻其姓名月日于侧具在。
初,敌将至,公自度孤城决不能支梧,语转运使李唐孺曰:「重平生忠义,不敢辞难。
始意迎车驾入关,居建瓴之势,庶可以临东方。
今车驾南幸矣,关陕又无重兵,虽竭尽智力,何所施其智巧?
一死报上不足惜」。
唐孺以其书闻,俄而死节报。
上闻而哀之,赠资政殿学士,官其家五人。
方朝廷之访雍帅也,岑既以公荐,而又荐提举常平郑骧同州永兴通判曾谓为陕西转运判官,朝廷皆用之。
后虏渡河,郑骧死于同,公与曾谓死于雍。
呜呼!
三人者可谓不负朝廷矣。
公死之九年,其子以状告四川制置使曰:「先人以从官典方面,不屈节死矣,恤典固已拜赐,而未有以易名者,不能自陈」。
于是以其状闻诸朝,朝下太常考其忠壮,谥之曰恭悯
又二十三年,守沉黎,秩满造朝,请崇道观以归。
道过金陵,岑适居濑阳,以公所著作七篇与书及五诗来,具道往事,且曰:「知先人之详者惟公。
今埋土中三十年,而墓道之碑未备。
有里丈人师骥所状在,幸公其铭之」。
岑读之,泣曰:「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岑早孤,幼岁困太学,尝作《呼天诗》自见。
时公官中都,未识面。
故人史堪取岑诗藁以云公,公因嘱和,自是始相识。
逮岑归自河东,道过长安,公以同州来白事经略使府,又相与晤语,慷慨忧国之言一无不合。
及谋雍帅,岑不敢及它人,而公卒能死节。
向使有兵有食有权,则勤王之事必大有所就。
惜夫天以高节令名与公,而不使其成功,此韩愈之所以伤张中丞也。
呜呼,尚忍铭吾元任也邪!
公字元任眉山人,为儿时已不凡。
祖母宋尝令读裴度武侯碑》,一览不再读。
十二赋陈平诗,已有大志。
十三通《左氏春秋》大义。
既入太学,二十七登大观三年上舍第。
时临轩问礼乐制作之事,诸生惟称盛德,公独以孟子事亲从兄之说对,其略以裕陵为父,泰陵为兄,尝原仁义之实,奚制作为?
擢居乙科,遂知名,得蜀州司理参军,徙成都府府学教授
成都帅多贵人,率事严重,下视其属,如徽猷阁直学士吴拭龙图阁学士许光凝,皆上客待之。
府有大事辄咨焉,公必尽所见以事其长;
若论议未合,必争之归于是而已。
用荐者改奉议郎、知怀安军金堂县
许光凝入朝,荐于宰相,得辟雍录
是时边臣多希功幸赏,以欺朝廷,至于诱羁縻蛮,使贡不毛之地建立州县,张官置吏以困中国,其害甚大。
公遽言之朝,遂召对,除礼部员外郎
丁母忧,服除,为吏部,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时宣和七年也。
十二月金人寇边,燕山安抚使蔡靖方告急,而郭药师叛,导寇以陷燕,自河朔以南皆恐。
公建言:今日之祸起于开边,开边之谋始于童贯,金人兵锋甚锐不可当,宜诛以谢边人,庶可以缓师。
宰相不能决,谋遣给事中李邺出使,未及而敌已压境,都城已戒严矣。
太上皇内禅,渊圣即位,明年正月改靖康。
方围城中,公日有所敷陈,皆切中时病,除谏议大夫
时议讲和、亲征二策皆未定,公上疏欲宰执廷辩之。
姚平仲既败,敌愈炽,索金帛甚急。
中书侍郎王孝迪大书揭榜,下令民有藏金帛者人得告之。
公曰:「审如令,则子得以告父,弟得以告兄,奴婢得以告主,初政如此,将何以化天下哉」!
与同列御史迭疏论不可,遽罢此令。
金人退师,迁中书舍人,凡赏罚黜陟之不当者执不下。
当路大不乐之,与孙觌李擢李会师骥以论事不合,皆被黜,公得秘阁修撰、知同州,除天章阁待制
顷之,遂守永兴
公生巴蜀,起布衣,才官中都,声望已籍籍,守边又能死事,其名固足以传不朽。
然公之死,实自岑发之,幽冥之中,负此良友,岂不痛哉!
公世家眉,十一世祖兴国以孝闻于唐建中初黜陟使状之,以慈孝旌其墓。
曾祖可言、祖淑,隐德不仕,皆以孝友称。
尧臣,以公贵累封朝奉郎、绯衣银鱼,居于家。
方公讣闻,朝奉君叹曰:「吾儿平生忠壮,见于辞色间。
自闻其守边,吾度其必死节,今果然矣,吾儿得死所矣」。
后二年朝奉君亦卒,与其配安人程氏同穴以葬。
公累官朝请郎
有二弟:量,思。
量以建炎奉表恩补将仕郎,思未第。
夫人程氏,后元任一月卒。
一男子,是也,今为右朝奉郎
四女子。
建炎四年十一月三日资政之丧与程夫人合葬于安镇乡吴本山之下。
岑与公识面虽晚,共话不款曲,而心相知则如旧交也。
况其大节昭昭如此,刻之丰碑,置之墓道,使行者见之,曰「此吾宋忠臣唐公之墓」,其谁曰不可?
铭曰:
呜呼唐公西南英,气钟岷峨淑且灵。
布衣起家惊一鸣,班雍容蔼休声。
艰难守封死于兵,精忠凛然表后生。
哀哉白璧藏泉扃,气冲斗牛藏玉京,山川空留万古名。
何志同翁彦国申乞用傅亮靖康二年 南宋 · 赵子崧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
右,子崧等窃见通直郎傅亮,生于西陲,习知兵事。
昨自金贼侵扰,数上书计策,朝廷召对,未上殿间报罢,关中
久之,圣上思其所陈,复遣观察使韩膺乘驿求访。
承命赴阙至陕州,金贼已围京城,间关脱身至蔡州,遂与士民建义勤王。
两月之间,其众大集。
某等见其治军纪律精明,计议详审,各以兵委之统制
忠愤慷慨,受之不辞,见今进发入京畿
方今朝廷命令隔绝,国事危急,如人才诚为时而生,但名位至卑,恐未足以镇服诸将。
伏望大元帅大王特赐详酌,与近上一职名,使其人知大王深念宗社之忧,以得士为急务,益加感励,趣立大功,以报朝廷。
遣阎真劄子靖康二年 南宋 · 赵子崧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
子崧近两具劄子,又与何志同翁彦国同衔两遣属官徐文忠范埙使臣郑实等四次申禀机事,必呈达王府。
某荷国厚恩,蒙太上皇擢在从班,付以藩辅,二年守禦,竭力尽智,粗免狼狈。
今亲见国难如此,未知死所,势须不避诛责,以底里上布,不复以一身祸福利害为虑。
前所申陈,似无可疑。
今日又得逃归者三人,大概不异。
亲贤宅少保孝恍不药同亲被开封府勾出,令随本官北去,其人在奉先寺十馀日逃归,称凡亲王、宗室、公卿皆大尹徐秉哲勾追赴贼寨,宗室逃在民间者,差捉事乔姓、胡姓人搜捉必获。
又有淮宁府百姓蒋德逃归,称城上城下并无番人,自三月二十九日去,尽见有官员打青伞在城上差兵出城,刬城外墁道,仍尽闭诸门,未搭濠桥。
以子崧观之,即是逆贼以为固守之计。
若更迟疑,必失机会。
某除已遣陈舆一军入咸平,赵扆一军入鄢陵,及会合翁彦国前军与何志同蔡州等军差傅亮都统制初四日已离本府前去入卫,如到近城见得端的,即一面讨逆。
子崧愚见,以谓兵法先声而后实,用力不如用智,今逆贼盗据,势必自营,闭门刬城,必是待金贼复遣轻兵,或已留兵在城里。
伏乞速下明令,差敢死之士前去京城招谕臣庶,有能执贼以城归者,酬以重赏。
兼闻左言作枢密范琼殿帅,可说谕二人转祸为福,以先声压之,以智谋怀之,则不战而自平。
子崧又思万一逆贼诡计遣使奉迎大王,亦乞审处,未可班师。
按军近甸,号召诸路之兵,进讨凶逆,谕使自缚。
上将清宫,然后入谒庙社,迎请二圣,以展孝道,承制赏罚,以系人心。
戎贼闻之,自应胆落。
〔小贴子〕某闻贼臣恳于金贼,乞留兵卫,或拥兵而南奔,或诈称两宫,以惑四方,尤不可不防。
乞速赐戒约州县,并力诛讨。
劝进康王正位号第一状靖康二年四月十四日 南宋 · 赵子崧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九三
子崧近累具状申禀,必蒙洞察。
子崧近得探报人节次所说,及赵扆、陈兴傅亮等申,皆云放水满城南闸中,忽闭陈州门两日,必是深拒官军;
又取傅亮军数,虽是支口食,亦恐来探虚实。
子崧仰惟大王拥兵在外,适遭大变,天意人心自然推戴,不必多端。
内有逆臣,外有强敌,四方有大贼,若犹豫不决,大事去矣。
子崧未闻大王移府近京,晓夕震惧,不如无生。
伏思二帝临御,正缘群下议论不一,畏怯者失事几,导谀者昧先见,直至祸成,犹生异论。
今日切在痛惩,断不可疑。
日下移军,告谕城中,定以某日入谒宗庙,其谦逊之礼,俟至城下行之未晚。
更缓数日,必有变生。
盖时雍、俦、秉哲、幵、琼皆坚于从逆,恐生后悔。
四海无主,天下唯知大王,若不乘机速进,早赐正位,大耻不刷,大器无归,危亡可立而待。
非子崧,谁肯布露腹心,忘鈇钺之诛如此其切乎!
泣血拊膺,不胜祈恳。
取旨。
〔小帖子〕子崧窃谓此举谦逊退避不得,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奸臣万一翻覆,用兵亦难。
望日下移府入京,疾雷不及掩耳,人心自定。
伏望王慈深察。
靖康二年四月十四日
陈欧二修撰哀词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六、《欧阳修撰事迹》卷七、《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卷六
建炎元年八月,翰蒙恩召至睢阳,再俾与政。
是时李纲黄潜善用,汪伯彦张悫枢府
翰察必为诸人所危,自度不可以留,辞位甚力,章奏累上。
得罪,翰因独留,祈去,力陈纲之忠义英发,方今非无可与共建中兴之业者,废而留臣徒无益也。
上未纳而持之,故伯彦相继为上位留。
罢相,翰犹缀班列奏事。
一夕,见潜善独留甚久,翌日上顾潜善曰:「昨夕二人已处之矣」。
因泛言:欧阳澈书论朕宫禁宠乐,恶有此事,陈东书欲必留李纲,归曲朝廷。
翰茫然,初不知其端也。
既罢朝,问潜善:「上所处者何人」?
曰:「即后所指陈欧阳澈也」。
「处之如何,岂已逐之耶」?
曰:「斩之矣」。
翰惊失色,潜善乃曰:「今日方将论救,已不及矣」。
因究其书何以不下政府,曰:「独下潜善,故不得以相视」。
是时伯彦皆不复问其本末,盖素与闻者。
汪伯彦等俱称叹主上威神睿断,而潜善至堂见应天尹孟庾白事,独诘何以不关政府而斩等,微示愠色。
潜善前留本定此议,恶专其恶,故反推而远之也。
翰归谓所亲曰:「吾与陈东皆争者,岂有一人斩首都市,一人安迹庙堂者哉!
上不早听使去诸人,将复东、我矣」。
乃辞以同列事不与闻,章上,卒以罢去。
然世多拟此二人者言大犯干,故取祸深。
绍兴三年始见书于湖湘,一书论李纲之用傅亮张所未有过失,不当请去,而方为汪伯彦黄潜善排抵;
二书请上大明诛赏,前日诸将提兵顾望,不救都城,非大元帅心,宜正其罪而下亲征之诏,扬厉威武,期还两宫,保据中原,无为渡江之计,金陵之名犹柏人也,不可不思;
三书言李纲谪去则朝廷必不能行前陈,因深论刺汪、黄之奸必败国事,愿速去之,至属上躬优游不迫也。
则知东所以死,坐咈大臣,非天子意,潜善等盖虑天子谓其以诋己故杀,故因欧阳澈书攻及上躬而并杀之,以盖其私,且谓是皆谗诬无根,均不足信。
呜呼,其可谓周于谋己而轻杀士矣。
渡江之后,天子感悟,下诏追录二人之忠,令各官其子而厚抚其家。
顾当奸臣误国之曲折,世或不究知也,则仁圣之本心未明,故删取书大指如此而系以哀词,使后之人有考。
词曰:
纷衮绣兮迷国,俾韦布兮忧时。
忠未谅兮谗兴,言方发兮身夷。
边之尘兮飞扬,蒙两宫兮北之。
庙祏震兮凭怒,社鬼哭兮悽悲。
委坠绪兮嗣圣,基天命兮遗黎。
何鄙夫兮间此,盗威福兮逆施。
惟宠利兮是图,遑恤国步兮安危。
惨一朝兮曷故,残二士兮不疑。
使贤徂兮智伏,世体解兮心离。
谓围城兮伏阙,几变故兮弗支。
不及今兮诛锄,将复鼓众兮为奇。
乘新造兮易惕,宁一忍兮众是。
宜嗟仁圣兮本心,岂翳谏兮纵非。
当钳键兮挈挈,使宝慈兮倾移。
知名恶兮委远,云圣断兮若斯。
彼苍苍兮匪天,乃诡诞兮敢欺。
臣则作慝兮君蒙毁,阴机杳兮莫窥。
后执简兮何人,尚有考兮予辞。
又论李纲罪状疏建炎元年十一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一
邪险不正,崇饰浮言,足以鼓动流俗。
非窜之殛之,上无以谢宗,下无以谢生民,次无以严君臣之分,而国是纷纷,陛下黜陟之典终不能明于天下。
况诬罔不根,事有可恨者。
不学无术,始肆彊忿,首议迁都于金陵
陛下固尝寖其请矣。
而乃很戾轻狂,施设大谬,故为反覆,以惑众心。
如前所谓括马、招兵、劝纳民财之政,此为最大者。
夫马可尽括而有,兵可强招而用,民财可骤敛而得,使三者果如其言,人必大怨,国本先困矣。
逮其易诏令以庇翁彦国之亲党,捐金帛以资张所傅亮之妄费,奸迹谬状,不逃圣鉴,是以乾刚独断,斥去不疑。
事之可稽,皎如日月。
而反覆之论,辄尔肆行。
徒取细民目前之誉,以倖虚名;
不知朝廷经远之谋,是为失计。
人臣之忠于国家,固如是乎?
臣尝历考纲之所为。
靖康之初,力请渊圣皇帝留京师,虽无制敌之策,远虑之明,亦可为奋身以徇国矣。
而乃小器易盈,不知涵养,贪名自用,竞气好私,忠义日亏,寖失守。
蔡京之罪可略,蔡攸之才可用,交通私书,深计密约。
凡蔡氏之门人,虽败事误政,力加荐引。
之负与夫存心险恶,抑亦有素。
若不早加窜殛,臣恐非所以靖天下,而圣谋宏远为国至计,亦将黯闇而不明。
傅亮制置使发赴行在御笔建炎元年八月十四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四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一一
傅亮兵少,不可渡河,罢制置副使,发赴行在。
丞相李公奏议后序1183年10月1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
呜呼,天之爱人,可谓甚矣!
惟其感于人事之变,而迫于气数屈信消息之不齐,是以天下不能常治常安而或至于乱。
然于其乱也,亦未尝不为之预出能弭是乱之人以拟其后,盖将以使夫生民之类不至于糜烂泯灭,靡有孑遗,而为之君者犹有所恃赖凭依,以保其国。
是则古今事变之所同然,而天之所以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
呜呼!
宣和靖康之变,吾有以知其非天心之所欲,而一时人物,若故丞相陇西公者,其所谓能弭是乱之人。
非耶?
盖闻政、宣之际,国家之隆盛极矣,而都城一日大水猝至,举朝相顾,莫有敢以变异为言。
公独知其必有夷狄兵戎之祸,上疏极言,冀有以消弭于未然者。
不幸谪官以去,而间不七年,虏骑遂薄都城
公于此时又方以眇然一介放逐之馀,出负天下山岳万钧之重,首陈至策,而徽宗决内禅之计;
继发大论,而钦庙坚城守之心,任公不疑,遂却彊虏。
然自重围既解,众人之心无复远虑,而争为割地讲和之说,以苟目前之安。
公独以为不然,而数慨然深陈出师邀击之可以必胜与其得气再入之不可以不忧,则谗间蜂起,远谪遐荒。
而不数月间,都城亦失守矣。
建炎再造,首登庙堂,慨然以修政事、攘夷狄为己任,诛僭逆、定经制民力、变士风、通下情、改弊法,招兵买马,经理财赋,分布要害,缮治城壁,建遣张所河北傅亮河东宗泽京城,西顾关陕,南葺樊邓,且将益据形便,以为必守中原、必还二圣之计。
然在位才七十馀日,而又遭谗以去。
其在绍兴因事献言,亦皆畏天恤民、自彊自治之意,而深以议和退避为非策,恳扣反复,以终其身。
盖既薨而诸子集其平生奏草,得凡八十卷,其言正大明白,而纤微曲折,究极事情,绝去彫饰而变化开阖,卓荦奇伟。
前后二十馀年,事变不同,而守一说,如出于立谈指顾之间。
少傅丞相福国陈公序其篇端,所以发挥引重,固已尽其美矣。
公之孙灾复使熹书其后,以推明之。
熹谢不敢,而其请愈力,不得辞也。
顾尝论之,以为使公之言用于宣和之初,则都城必无围迫之忧;
用于靖康,则宗国必无颠覆之祸;
用于建炎,则中原必不至于沦陷,用于绍兴,则旋轸旧京、汛扫陵庙以复祖宗之宇,而卒报不共戴天之雠,其已久矣。
夫岂使王业偏安于江海之澨,而尚贻吾君今日之忧哉!
顾乃使之数困于庸夫孺子之口而不得卒就其志,岂天之爱人有时而不胜夫气数之力,抑亦人事之感或深或浅,而其相推相荡固有以迭为胜负之势而至于然欤?
呜呼痛哉!
蒯通每读乐毅,未尝不废书而泣。
安知异时不有掩卷太息而垂涕于斯者耶!
虽然,今天子方总群策以图恢复之功,使是书也得备清间之燕而幸有以当上心者焉,则有志之士将不恨其不用于前日,而知天之所以生公者真非偶然矣。
因次其说以附于八十卷之末,使览者无疑于福公之言云。
淳熙十年十月丙午既望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谨书(《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六。又见《宋李忠定奏议》卷首,《黄氏日钞》卷三五,《名臣言行录》别集上卷一,《李忠定公文集选》,《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五○,道光福建通志》卷七九,《皕宋楼藏书志》卷八○,《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南宋文范》卷四八,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光绪《重纂邵武府志》卷二九,民国《重修邵武县志》卷二五。)
敢:淳熙本作「敏」。
邵武军丞相陇西李公祠1186年12月20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建炎丞相陇西李公,邵武人也。
少有大志,自为小官即切切然以天下事为己忧。
宣和初,一日大水猝至,几冒都城
人莫能究其所自来,相与震惧而无有敢以为言者。
公时适为左史,以为此夷狄兵戎之象也,不可以不戒,亟上疏言之,遂以谪去。
数岁,乃得召还,则虏骑已入塞而长驱向阙矣。
公复慨然图上内禅之策,诚意感通,言未及发而大计已决。
虏围既迫,群小方谋挟至尊、犯不测为幸免计,公又独扣殿陛,力陈大义,得复城守以退虏兵。
然自是以来,割地讲和之议遂起,公又再谪,而大事去矣。
光尧太上皇帝受命中兴,畴咨人望,首召公宰相
公亦痛念国家非常之变,日夜图回,所以修政事、攘夷狄者,本末甚备。
盖方诛僭逆以正人心,而建遣张所河北傅亮河东宗泽京城,遂将益据形便,大明纪律,以示必守中原,必还两宫之势。
而小人有害公者,遂三谪以去而不复还矣。
淳熙丙午,距公去相适六十年,而永嘉徐君元德命教此邦,谓公之忠义筹略,海内有志之士莫不诵而传之。
顾其乡人子弟乃无有能道其万一而兴起焉者,于是辟讲堂之东,肖公之象而立祠焉。
四月吉日,合郡吏、率诸生进拜跪奠,妥侑如法。
已事而以书来属熹记之。
熹惟天下之义莫大于君臣,其所以缠绵固结而不可解者,是皆生于人心之本然,而非有待于外也。
然而世衰俗薄,学废不讲,则虽其中心之固有,亦且沦胥陷溺,而为全躯保妻子之计以后其君者,往往接迹于当世。
有能奋然拔起于其间,如李公之为人,知有君父而不知有其身,知天下之有安危而不知其身之有祸福,虽以谗间窜斥,屡濒九死,而其爱君忧国之志终有不可得而夺者,是亦可谓一世之伟人矣。
徐君之祠之也,非其志之所好,学之讲有在于是,则亦孰能及之哉?
故熹喜闻其事而乐推其说,以告郡之学者,虽病且衰而不自知,其感慨发愤,犹复误有平日之壮心也。
十二月癸巳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华州云台观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九。又见《宋李忠定奏议》卷首,《名臣言行录》别集上卷一,《方舆胜览》卷一○,嘉靖邵武府志》卷一○,道光福建通志》卷二六,《闽中金石志》卷九,《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福建金石志》石九,光绪《重纂邵武府志》卷一一,民国《重修邵武县志》卷二四。)
」下原衍「以」字,据右引及宋浙本删。
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四千四百户食实封一千七百户赠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中)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二、《梁溪先生文集》附录
建炎元年春,行次长沙,被闰十一月三日指挥复元官,除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
时金寇再犯阙,前日以和议为然者举皆误国,渊圣感悟,故复召公
都城围闭,道路阻绝,久之方闻命,即率湖南勤王之师入援王室。
元帅府檄,方审都城不守,二圣播迁,号恸几绝
太平州,睹上登宝位赦书,悲喜交集。
是时金陵为叛卒周德所据,囚帅臣,杀吏民,焚舟船,劫官府,公即遣使臣赍文檄谕之,令听禀节制勤王,乃肯释甲。
然桀骜,不以时登舟,擅驱不当行,士卒欲乘间遁去。
既次金陵,因与权安抚使李弥逊谋诛其首恶四十六人,而以其徒千馀人,令提举常平官王枋统之以行。
因奏表诣行在贺登极,且辞领开封之命,上书论时事。
宝应,闻降麻告,廷除正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陇西郡开国侯,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上特达之知,感极而继之以泣。
行次虹县,始被受尚书省劄子,有旨趣召,盖行在前此不知公由江淮以来也。
会亭,上遣中使王嗣昌传宣抚问,赐银合茶药。
谷熟御史中丞颜岐遣人投文字,封以御史台印,乃论公不当为相章疏,大意谓「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
公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宜及其未到罢之〔一〕,置之閒地」。
前后凡五章,皆不降出,故封以示公,欲公之留外而不进也。
公乃知命相盖出于渊衷独断,而外庭所以沮之者无所不至,益以感惧。
会复遣使趣召,遂行。
有旨赐御筵于金果园。
龙图阁学士兼侍读董耘来传上旨,云尝遣从事郎刘默赍御书由湖北迓卿,书中有「学穷天人,忠贯金石,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挂,谅非不世之才何以协济事功」语。
公感泣流涕,遂如行在。
上遣使趣见,进对于内殿。
见上叙致,不觉涕泗之横流,上亦感动。
因奏曰:「金人不道,专以诈谋取胜中国;
而朝廷不悟,一切堕其计中。
自古夷狄之祸中国,未有若此之甚。
赖天祐我宋,大命未改,故使陛下总师于外,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
兴衰拨乱,持危扶颠,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以还二圣,以抚万邦,皆责在陛下与宰相
而考慎之际,首及微臣,自视阙然,不足以仰副陛下知遇之意,伏望追寝成命」。
上曰:「朕知卿忠义智略甚久,在靖康时宣力为多,特为同列所不容,故使卿以非罪去国,而国家有祸故如此。
朕尝欲言于渊圣,欲使夷狄畏服,四方安宁,非相卿不可。
今朕此志已定,卿其勿辞」。
公顿首泣谢,且道「董耘所传圣语,知如此,虽糜捐不足以报德。
然臣未到行在数十里间,御史中丞颜岐封示论臣章疏,谓臣为金人所恶,不当为相。
如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固宜为其所恶。
岐之论臣,谓材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为金人之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
臣愚不知其所喜者为赵氏耶,其所恶者为赵氏耶?
今陛下用臣,断自渊衷,而岐之论如此。
如臣迂疏,自知不足以当重任,但愿一望清光,乞身以归田里,至于陛下命相于金人所喜所恶之间,更望圣虑有以审处于此」。
上笑曰:「尝有此言,朕告之以『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之所喜』者,无辞而退,此不足恤」。
公奏曰:「陛下天纵圣明,固不难察此,然臣材力绵薄,实不足以胜任」。
因出劄子,再拜力辞,上慰谕久之,遣御药邵成章宣押赴都堂治事。
时六月一日也。
翌日,有旨立新班奏事,对于内殿。
执政奏事讫,力陈不敢当一相之任。
上曰:「卿素以忠义自许,岂可于国家艰危之时而自图安閒
朕决意用卿,非在今日,社稷生灵赖卿以安,卿其无辞」。
公感泣再拜,曰:「臣愚陋无取,不意陛下知臣之深也。
然今日之事,持危扶颠,以创业为法而图中兴之功,在陛下而不在臣。
管仲桓公曰:『不能知人,害霸也;
知而不能用,害霸也;
用而不能任,害霸也;
任而不能信,害霸也;
能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
夫知人能信任之而参以小人犹足以害霸,况于为天下而欲建中兴之业乎?
靖康之初,渊圣皇帝慨然有图治之意,而金人退师之后,渐谓无事,是非杂揉,且和且战,初无定议。
如臣者徒以愚直好论事为众人不容于朝,使总兵于外而又不使之得节制诸将,自度不足以任责,乞身以退,而谗谮窜逐,必欲杀之而后已。
赖渊圣察臣孤忠,特保全之,卒复召用,然已无及矣。
不谓今日遭遇陛下龙飞,初无左右先容之助,徒采虚声,首加识擢,付以宰柄,顾臣区区,何足以仰副图任责成之意?
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如臣孤立寡与,更望圣慈察管仲害霸之言,留神于君子小人之间,使臣得以尽志毕虑,图报涓埃,虽死无憾。
唐明皇欲相姚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时之病,类多施行,后世美之。
臣尝慕其为人,今臣亦敢以十事仰干天听。
陛下度其可行者,愿赐施行,臣乃敢受命;
其未合圣意者,愿赐折难,臣得以尽其说」。
上可之。
公因出劄子奏陈。
一曰议国是。
大略谓中国之御夷狄,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
今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自治,专以守为策,俟吾政事修,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
其二曰议巡幸。
大略谓车驾不可不一到京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则为巡幸之计。
以天下形势观之,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司预为之备。
其三曰议赦令。
大略谓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书一切以张邦昌伪赦为法,如赦恶逆选人循资责降,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汎滥不可行,谓当改正以法祖宗。
其四曰议僭逆。
大略谓张邦昌为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建号,其后不得已乃始奉迎。
朝廷尊崇之为三公郡王,参与大政,非是。
宜正典刑,垂戒万世。
其五曰议伪命。
大略谓国家更大变故,鲜仗节死义之士,而奉敌旨、受伪官以屈膝于其庭者不可胜数。
肃宗平敌而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今宜仿之,以励士风。
其六曰议战。
大略谓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
其七曰议守。
大略谓敌情狡狯,必须复来,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禦,以扼其冲。
其八曰议本政。
大略谓崇、观以来政出多门,纲纪紊乱,宜一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
其九曰议久任。
大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慎择而久任之,以责成功。
其十曰议修德。
大略谓上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
翌日降出议国是、巡幸、赦令、战、守五劄子,馀皆留中。
次日与执政同奏事于内殿,进呈议国是劄子,上曰:「今日之策正当如此」。
以次进呈四劄子奏事讫,公留身奏上曰:「臣愚瞽,辄以管见十事冒渎天聪,已蒙施行五事。
如议本政、久任、修德三事无可施行,自应留中。
所有议张邦昌僭逆及受伪命臣寮二事,皆今日刑政之大者,乞早降处分」。
上曰:「执政中有与卿议论不同者,更俟欸曲商量」。
公曰:「张邦昌僭逆之罪显然明白,无可疑者。
道君朝,邦昌政府者几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相,奉使虏中。
方国家祸难之时,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所以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虏人未必不悔过而存赵氏。
邦昌方自以为得计,偃然当之,正位号、处宫禁者月有馀日。
虏骑既退,四方勤王之师集,邦昌擅降伪诏以止之,又遣郎官分使赵野翁彦国等,皆赍空名告数百道以行。
彦国等囚其使而四方勤王之师日进,邦昌知天下之不与己,不得已乃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而议奉迎。
邦昌僭逆本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备论而以《春秋》之法断之。
都城之人则谓因邦昌立而得生,且免取再科金银而德之,若元帅府则谓邦昌不待征讨遣使奉迎而恕之,若天下则谓邦昌建号易姓,其奉迎特出于不得已而愤疾之。
都城德之、元帅府恕之者,私也;
天下愤疾之者,公也。
《春秋》之法,人臣无将,将而必诛;
赵盾不讨贼,则书以弑君。
邦昌已僭位号,贼退而止勤王之师,非特将与不讨敌而已,其罪为如何?
刘盆子以宗室当汉室中衰,为赤眉所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而光武秪待之以不死。
邦昌以臣易君,其罪大于盆子,不得已以身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而又尊崇之,以为三公郡王,参国政,此何理也?
议者又谓邦昌能全都城之人与宗庙宫室,不为无功,而陛下登极缘邦昌之奉迎。
臣皆以为不然。
譬之臣之室家偶遭寇盗,主人之戚属悉为驱虏,而其仆欲奄家室奴婢而有之,幸主人者有子自外归,迫于众议,不得而有,乃欲遂以为功其可乎?
陛下之立乃天下臣民之所推戴,邦昌何力之有?
臣于劄子中论之详矣。
方国家艰危,陛下欲建中兴之业,当先正朝廷,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
又伪命臣僚一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
执政中有议论不同者,乞降旨宣召,臣得与之廷辨。
如臣理屈,岂复敢言」?
上许之,乃令小黄门宣召黄潜善吕好问汪伯彦再对。
上语之故,而潜善主之甚力,诘难数四乃屈服,然犹持在远不若在近之说。
公曰:「邦昌当正典刑,何远近之有?
借使在近,当幽絷而反尊崇之如此,何也」?
潜善不能对。
上顾吕好问曰:「卿在城中,知其详,谓当如何」?
好问曰:「邦昌僭窃位号,人所共知,既已自归,惟陛下裁处」。
又引德宗幸奉天不挟朱泚行,后以为悔,以附会潜善不若在近之说。
公曰:「吕好问朱泚以为例,非是。
方德宗之狩奉天朱泚盖未反也。
姜公辅以其得泾军心,恐资以为变,请挟以行,德宗不听而其后果然。
邦昌已僭逆,岂可使之在朝廷,使道路指目曰『此亦一天子』哉」?
因泣拜曰:「臣不可与邦昌同列,正当以笏击之。
陛下必欲用邦昌,第罢臣,勿以为相,无不可者」。
上颇感动,而汪伯彦亦曰:「李某气直,臣等不及」。
上乃曰:「卿欲如何措置」?
公曰:「邦昌之罪理当诛夷,陛下以其尝自归,贷其死而远窜之,受伪命者等第谪降可也」。
上曰:「俟降出卿劄子,来日将上取旨」。
翌日,同执政进呈,潜善犹左右之,乃以散官安置潭州
次呈议伪劄子,上曰:「国家颠覆,士大夫不闻死节,往往因以为利,如王及之蕃衍宅门诟詈诸王,余大均诱取宫嫔以为妾,卿知之否」?
公奏曰:「自崇、观以来,朝廷不复敦尚名节,故士大夫鲜廉寡耻,不知君臣之义。
靖康之祸,视两宫播迁如路人然,罕有能仗节死义者。
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死节显著,馀未有闻。
愿诏京畿诸路询访,优加赠恤。
王及之、余大均,朝廷见付御史台推鞫,必得其实。
臣闻方金人欲废赵氏,立张邦昌,令吴幵莫俦传道意旨,往返数四;
王时雍徐秉哲奉金人旨追捕宗室戚里,令居民结保,不得容隐,以袂联属以往,若囚系然。
其后迫道君、东君、后妃、亲王出郊,皆臣子之所不忍言。
又受伪命,皆为执政
此四人者宜为罪首」。
上以询吕好问好问以为有之,得旨皆散官,广南远恶州军安置,馀以次谪降。
王及之余大均、胡偲、陈中等以赋滥系御史台,候结案日取旨。
李若水已赠官外,霍安国延康殿学士,有死节者令诸路询访以闻。
上曰:「卿昨日内殿争张邦昌事,内侍辈皆泣涕,卿今可以受命矣」。
公拜谢曰:「自非陛下英睿天纵,岂能决断如此?
天下不胜幸甚。
臣虽愚陋,敢不黾勉自力,以图报称」?
因为上言:「今日国势比之创业为尤难,正赖陛下刚健不息,以至诚恻怛之意加之,不为群议所动摇,先其大者、急者,而小者、缓者徐图之,信任而责成功,臣乃得以竭尽愚虑,以裨补万一」。
复奏曰:「人主莫大于兼听广视,使下情得以上通。
陛下即大位已踰月,而检、鼓院犹未置,恐非所以通下情而急先务者」。
上曰:「屡语执政,犹未措置,卿可即施行」。
公因请置看详官两员,于侍从职事官中选兼,应士民上封事,俟降出签拟可施行者将上取旨。
有旨兼充御营使,以覃恩告廷转正奉大夫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时六月六日也。
是日同执政对于内殿,公奏上曰:「以今日国势而视靖康间,其不逮远甚,然而有可为者,陛下英断于上,而群臣辑睦于下,庶几革靖康之风而中兴可图。
然今日之事,须有规模而知先后缓急之序。
所谓规模者,外禦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臣以任方面,选监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
政事已修,然后可以议兴举而问罪金人,迎还二圣,此规模之大略也。
至于所当急而先者,莫先于料理河北、河东两路。
河北、河东者,国之屏蔽也。
料理稍就,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
河东所失者忻、代、太原、泽、潞、汾、晋,其馀犹存也。
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浚四州而已,其馀中山河间庆源、保塞、雄、霸、深、祁、思、冀、邢、洺、磁、相、信安广信二十馀郡,皆为朝廷守。
两路士民兵将,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坚,皆推豪杰以为头领,多者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
如此知名字者已十数处,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有以大慰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为金人所困,粮尽力困,坐受其敝。
两路军民虽怀忠义之心,使救援之兵久而不至,危急无告,必且愤怨朝廷,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
莫若于河北招抚司河东经制司,择有材略者为之使,宣谕陛下德意、所以不忍弃两河于夷狄之意。
朝廷应副钱粮告敕,有功者即命以官,其能保全一州、收复一郡,随其高下以为节度防禦团练使,如唐方镇之制,使自为守。
非特绝其从敌之心,又可资其力以禦敌,朝廷久远无北顾之忧,此最今日之先务也」。
佥议亦颇以为然。
上曰:「谁可任此者」?
公奏曰:「陛下傥采用臣策,臣当询访其人,续具奏」。
既退,询于士大夫间,多谓张所可以招抚河北傅亮可以经制河东,公亦颇闻其为人。
张所者,山东人,当靖康间监察御史,朝廷以金人再犯阙,欲割弃河北,既遣使矣,铁骑薄城,京师围闭。
所在围城中,独上言乞以蜡书募河北兵,渊圣许之。
蜡书至河北,士民皆喜曰:「朝廷欲弃我于夷狄,犹有以张察院欲救我而用之乎」?
应募者凡十七万人,故所之声满河北
部勒既定,会都城破,谋弗果用。
上即位于南都首至行在见上,论列且条具应募首领姓名人数、合措置事件以闻。
朝廷欲以为郎官奉使河北,以董其事,会所以察官上章论黄潜善及兄潜厚奸邪不可用,恐害新政潜善引去,上留之,乃谪所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是时公未至行在也。
故众谓招抚河北非所不可。
然公以尝论潜善之故,颇难之。
不得已一日过潜善阁子中,相与欸语曰:「前日议置河北招抚司,搜访殊无人可以承当,独以张所可用,又以狂妄有言得罪,傥能先国事,后私怨,为古人之所难,不亦美乎」?
潜善欣然许诺。
乃荐之于上,且道潜善意。
上悦,有旨借通直郎直龙图阁,充河北招抚使
使臣赍劄子召对,摹画称旨,锡五品服,内府赐缗钱百万,以备募兵半年钱粮,给空名告千馀道,以京畿兵千人为卫,将佐官属听自辟置,一切许以便宜从事
朝请郎王圭者,真定府人
真定府既破,率众数万保西山,屡胜金人。
闻上登极,自山塞间道来,其所谋正与朝廷同,能道河北事尤详,有旨除直秘阁招抚司参谋官,使佐
傅亮者,陕西人,以边功得官,谙练兵事。
靖康初京师上封事,请以亲王元帅,治兵于河朔
其冬复有荐者,再召之,至而都城已破,率陕右、京西勤王兵三万人首至城下,屡立功。
统御将佐士卒如古人,斩斩整一,无敢犯令者。
上即位,诣行在,召对,除通直郎直秘阁
而亮之为人气劲言直,议论不能屈折,执政不喜之,除知滑州
滑两经残破,无城壁,上疏自陈曰:「陛下复归东都则臣能守滑,陛下未归则臣亦不能守也」。
执政摘其语,以为悖傲不逊,降通判河阳府。
公至行在,已行,使人召之乃来,与语连日,观其智略气节真可以为大将者,欲且试之,乃荐于上,以为河东经制副使,而以观察使王𤫉为使。
𤫉陕西人,累立边功,佥谓在武臣中可用者。
上宣谕前疏中语,公广上意而奏曰:「人臣论事,言不激切不足以感动人主,激切则近谤讪,故昔之听言者必察其所以,如果出于谤讪,何所逃罪?
至于有激而云,则必恕之以来谠言。
周昌之对高祖刘毅之答武帝,皆人之难堪者,而二主恕之,以其有激故也。
之言如此,但欲激陛下以归京师耳,非有他故,愿圣度有以含容之。
且人材难得,而将帅之材为尤难,如者今未见其比,异日必能为朝廷立大功。
气劲言直乃关陕气俗之常,不足深责」。
上乃许如请,并召对,赐五品服,与兵万人、告敕、银绢与川纲之在陕西者,诏京西陕西漕臣应副粮草,馀如张所已得旨而遣之。
初,公建议以料理河北、河东当先者,适后宫降诞皇子,率执政入贺,公奏上曰:「皇子降诞,考祖宗故事当肆赦,陛下登宝位赦已旷荡,独遗河北、河东,而不及勤王之师,天下尚觖望。
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慰忠臣义士之心?
而勤王之师虽不曾用,在道路半年,擐甲戈,冒犯霜雪,亦已劳矣。
疾病死亡者不可胜数,恩恤不及,后日复有急难,何以使人?
愿因今赦该载德意」。
上嘉纳,故皇子赦于二者尤详。
又请降诏褒慰两路守臣将佐军民,谕以朝廷措置救援不弃之意。
又诏自今有能收复两路已陷州军及救解急危、保全一方、功效显著者,并除本处节度观察防禦团练,依方镇法。
使臣药遍赐两河守臣将佐,命榷货务印造见钱钞,遣使赍送两路州郡。
命降见钱钞三百万贯付河北东路陕西路漕司,广籴应副两路。
命起京东路夏税绢于大名府桩管,川纲、河东衣绢于永兴军桩管,以待两路支俵。
于是两路知天子德意,人情翕然,蜡书日至,间有破敌捷报,虏人围守诸郡者往往抽退,且山寨应招抚经制司募者甚众。
潜善建议,令马忠将所部兵,会雄州弓箭手李成募兵凡五万人,捣虚入界,虏必释诸郡之围以自救。
公曰:「今日士怯兵弱,恐未可深入,莫若使之与张所协力,先复浚、卫、怀三州,而真定可复」。
潜善坚执其议,上可之。
公不欲力争,乃以河北经制使,而以张换副之。
换者,陕西人,质朴有谋而善战,其材远胜于
既使副,又令与张所相应援,而换亦以公之策为然。
公尝论京西河北为金人盗贼侵犯,有能以死固守而保全一方者,有贼未至而先遁遂失守者,谓宜褒黜。
有旨各增一官,或与职名,或落职。
许高许亢者,防河而逃遁,会言者论列,编管岭南,至南康军且欲为变,守倅以便宜诛之而待罪。
众谓擅杀为非是,公曰:「渊圣委防河,付以兵将甚众,贼将至而先走,以铁骑五百自颍昌江南,沿路劫掠,甚于盗贼,朝廷不能正军法,而一军垒守倅敢诛之,必健吏也。
使后日受命捍敌者知退走而郡县之吏有敢诛者,其亦少知戒乎?
是当赏」。
上以为然,乃命各转一官。
时开封留守阙官,公以为留守宗泽不可,力荐之。
京师,果能弹压抚循,军民畏爱,修治城池楼橹,不劳而办,屡出师以挫贼锋,虽嫉之者深,竟不能易其任也。
是时除侍从卿监郎官管职以补班列之阙及召赴行在者多未至,而行在官出自围城中者多求东南差遣,上命公草诏以戒谕之。
其后许翰至,公荐之于上,谓外柔内刚,学行纯美,谋议明决,宜在左右参决大政。
上亦喜其论事,乃以为尚书右丞
初,汴河上流为贼决者数处,闭塞久不合,纲运不通,命都水使者陈求道等措置,凡二十馀日而水复旧,纲运沓来,间拨入京师,米价始平
又于两京城外及沿汴至泗增巡检,商价始通,人情渐复旧。
进奏院邸吏分番赴行在,朝廷差除镂板传报外路,增置马递铺,命令始通。
纲运入京者还载诸部公案图籍赴行在,官府始有稽考。
盖行在草创,凡百皆逐一施行措置,悉此类也。
又进呈三劄子,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
上皆以为然。
又议措置控禦,修举军政,谓宜于沿河、沿淮、沿江诸路置帅府,要郡、次要郡使带总管钤辖都监,以寓方镇之法,许其便宜行事,辟置僚属将佐以治兵。
又命招置新军及御营司兵,并依新法团结,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人姓名。
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书伍长五人姓名。
百人为队,队将以牌书甲正四人姓名。
五百人为部,部将以牌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
二千五百人为军,统制官以牌书部将正副十人姓名。
呼召,使令按牌以遣,而逃亡死伤皆可周知。
三省、枢密院同置赏功司,置籍以受功状,三日不检举施行者必罚,受赂乞取者行军法,许人告,遇敌逃溃者斩,因而为盗贼者诛其家属。
凡军政申明约束及更改法制者数十条,皆敕榜通衢,将士观者皆奋厉。
公又奏宜诏诸路州县以渐修葺城池,缮治器械,有旨依奏。
又奏步不足以胜骑,而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使制造而教阅之。
因绘图进呈,有旨令御营司制造阅习。
诸将皆以为可用,乃颁降两路,委提刑司总领之。
又奏于沿江、沿淮州郡置造战船,因其俗之所宜,招募水军,平居许其自便,有故则纠集而用之,逐时教阅,量行激赏,得旨如请。
又询访陕西山东及诸路武臣材略可用者,以备将佐偏裨之用,有旨皆召赴行在。
六月初至是凡四十馀日,措置边防军政之类始渐就绪。
是时朝廷议遣使金国,公奏上曰:「之道,孝悌而已,孝悌之至可以通于神明。
今陛下以上皇、渊圣远狩沙漠,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思迎还两宫,致天下养,此孝悌之至,而之用心也。
今日之事,正当枕戈尝胆,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使刑政修、中国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
不然,使冠盖相望,卑辞厚礼,朝迎暮请,恐亦无益。
遣使,但当奉表通问两宫,致思慕之意可也」。
上以为然,命公草表并致书二虏酋,乃以周望、傅雱皆借官为二圣通问使,赍表及书以往。
又奏曰:「陛下当艰难时,为臣民之欣戴,纂承大统,宜降哀痛之诏,以感动天下。
具言金人不道,赖天下士民同心协力,相与扶持保守,以致中兴者。
按其所言,次第行之,无为虚文,务施实惠」。
上乃命公撰拟诏文进呈颁降。
又具劄子乞省冗员以节浮费,上命中书条具,乃诏省台寺监官以繁简相兼,复开封府官旧制,减学官员额,罢提举常平司并归提刑司,罢两浙福建市舶司并归转运司,复幕职曹官旧制,非万户县不置丞,罢吏员三分之一。
又请以三省堂吏依祖宗法转官,不得过朝请大夫,初陈乞出官止为通判,应宰执子弟以恩数带贴职及待制以上并罢,宰执及见任宫观待阙未有差遣,京朝官以上俸钱并减三分之一,有旨从之。
是时剧贼李昱扰山东,杜用起淮南李孝忠襄阳,皆遣将讨平之,其馀降者十馀万。
一日论及靖康间事,上曰:「渊圣勤于政事,省览章奏有至于终夜不寐,而卒有播迁之祸,何也」?
公奏曰:「渊圣在东宫,令德闻于天下,及即大位,适当国步艰难之时,勤俭有馀而为小人之惑,故卒误大事。
人主之职但能知人,虽不亲细务,大功可成」。
上以为然。
公因论「靖康之初,金人犯阙,中国所以应之者得策凡二,道君内禅一也,渊圣固守二也。
使其后更得一策,中国可以无事,而和战两者皆失之,遂致大故,而夷狄之患至今为梗。
方金人初犯阙,提兵不过六万人,既薄城下,累日攻击,知都城坚而士卒奋励,不可攻,则遣使厚有邀求而请和。
臣献策渊圣,以谓金人之邀求有可许者,有不可许者,宜遣使者往来欸曲与之商议,俟吾勤王之师既集,然后与之约,其可与者许之,其不可与者坚执而勿许,则约易成而和可久。
当时不以为然,一切许之,其后果不能如约,遂再入寇,此失其所以和也。
勤王之师集于都城四面者三十馀万,臣献策渊圣,以谓兵家忌分,宜使节制归一,用周亚夫困七国之策,以重兵与之相临,而分兵收复畿邑,使无所得粮,俟其困而击之,一举可破。
当时不以为然,置宣抚司,尽以勤王之兵属之,故姚平仲得先期举事,而朝廷惩劫寨小衄,不复议兵,敌退又不肯邀击,遂使金人有轻中国之心,而中国之势日弱,此失其所以战也。
一失机会,悔不可追。
今日机会尤不可失,愿陛下以靖康为鉴,审处而决断以应之,庶可以成功」。
上曰:「靖康之初能守,而金人再来遂不能守,何也」?
公奏曰:「靖康之初靖康之末,其势不同,条目甚多,臣请论其大者。
金人初入寇,未知中国虚实,亦无必犯京阙之意,特中国失备,无兵以禦之,故使得渡河以至城下,而粘罕之兵亦失期不至;
及其再来,两路并进,遂有吞噬中国之心。
此其不同者一也。
靖康之初,贼至城下,不数日间勤王之兵已集;
及其再来,敌已围城,始以蜡书募天下兵,遂不及事。
此其不同者二也。
靖康初,贼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出兵屯于城外要害之地,四方音问络绎不绝,勤王之兵既集,贼遂敛兵不敢复出;
其后再来,朝廷自决水以渰浸京城西北,㳽漫数十里,而东南不屯一兵,使贼反得以据之,故城中音问不传于外,而外兵亦不得以进。
此其不同者三也。
渊圣即位之初,将士奋励用命;
其后赏刑失当,人心稍解体。
此其不同者四也。
金人围城之初,城中置措有叙,号令严肃,昼夜循抚,未尝少休;
闻其后无任责者,贼至造桥渡壕,恬不加恤,以十万人登城,将士遂溃。
此其不同者五也。
臣在枢密院时,措置起天下防秋之兵,降诏书已累月,及臣宣抚河北,即诏减罢太半。
盖朝廷专恃和议,以谓金人必不再来,一切不为之备。
靖康之末不能守者,势不同而患祸生于所忽也」。
翌日奏事,因裒聚靖康初建议措置、与金人约和、用兵次第劄子及朝廷分置宣抚司指挥、后在宣抚司论不当减罢防秋之兵章疏进呈,上皆命留中。
公因奏上曰:「靖康间虽号通言路,然台谏官议论鲠峭者皆远贬,其实塞之也」。
乃纳劄子,劝上以明恕尽人言,以恭俭足国用,以英果断大事,上皆嘉纳。
执政同奏事,因纳劄子乞减上供之数以宽州县,修茶盐之法以通商贾,刬东南官田,募民给地,仿弓箭刀弩手法养兵于农,籍陕西保甲、京东西弓箭社,免支移折变而官教阅之,又请于陕西、河北东路京东西制置使,以远近相应援,有旨皆付中书省条具,进呈取旨。
其后遂置诸路制置使,而馀事以公罢政,皆不果行。
初,公尝从容奏上曰:「朝廷外则经营措置河北、河东以为藩篱,葺治军马,讨平贼盗,内则修政事,明赏刑,皆渐就绪,独车驾巡幸,所诣未有定所,中外人心未安。
夫中原者,天下形势根本,一去中原则人心摇而形势倾矣。
臣尝建巡幸之策,以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
今纵未能行上策,犹当适襄、邓间,示不去中原,以系天下之心。
近日外议纷纭,皆谓陛下且幸东南。
果如所言,臣恐中原非复我有,车驾还阙无期而天下之势遂倾,难复振矣」。
上曰:「但欲迎奉元太后及津遣六宫往东南耳,朕当与卿等独留中原,训练将士,益聚兵马,虽都城可守,虽金人可战」。
公再拜赞上曰:「陛下英断如此,乞降诏以告谕之」。
乃命公拟撰诏文颁降,榜之两京,读者皆感泣。
后半月,上忽降出手诏,欲巡幸东南以避狄,令三省枢密院条具合行事件以闻。
公极论其不可,且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之精兵健马皆出于西北,一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关辅,盗贼且将蜂起,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况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
南阳光武之所以兴,有高山峻岭可事控扼,有宽城平野可屯重兵;
西通关中,可召将士;
南通荆湖、巴蜀,可取财货;
东达江淮,可运粮饷;
北距三都,可遣救援。
暂议驻跸,自,两河措置就绪,即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
上乃收还巡幸东南手诏,令与宰执商议。
翌日再具劄子,援楚、汉荥阳成皋间,曹操袁绍官渡事,论天下形势于上前。
且曰:「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安便,但中原安则东南安,失中原则东南岂能必其无事?
一失机会,虽欲保一隅恐亦未易,臣诚不敢任此责。
且陛下既已降诏独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诏墨未乾,失大信于天下?
愿断自渊衷,以定大计」。
上乃许幸南阳,将以秋末冬初择日启行,而潜善伯彦阴以巡幸东南之计动上意,其议颇传于外。
客或谓公曰:「士论汹汹,咸谓密有建议者,东幸已决,南阳聊复尔耳,盍且从其议乎?
不然,事将变」。
公曰:「天下大计,在此一举,国之安危存亡,于是乎分,成命已行,傥或改易,吾当以去就争之。
且上英睿,必不为异议所惑。
不然,吾可贪禄保身、虚受天下之责哉」?
然自是虽未尝有改议巡幸之命,而初公每因留身奏事,从容论治体,及有所规谏,虽苦言逆耳,上皆嘉纳,至是,陈奏当世急务、拟进指挥多不降出,及每批出,改易已行指挥颇多。
公知谮愬之言,其入已深,一日留身奏上曰:「臣近日屡烦宸翰改正已行事件,臣逐一按据辨明,幸蒙圣察,又所进拟措置机务多未蒙降出。
顾臣孤拙寡与,独陛下特达之知,忌娼者多,恐阴有谮愬而离间臣者。
夫君子、小人,势不两立,治乱安危,系其进退,在人主有以察之而已」。
因出劄子,极论君子、小人之理,以谓:「臣昨日奏事,论及人主之职在知人,虽犹以为难,诚能别白邪正,使君子、小人不至于混殽,然后天下可为。
伏蒙宣谕,『知人亦非难事,但考其素行则知之』。
窃仰圣训,诚得知人之要」。
且言:「疑则当勿任,任则当勿疑,持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愿致察于此」。
上慰谕曰:「无此,但朕思虑偶及之耳。
其馀章疏见省览,非晚降出」。
公拜谢而退。
至八月五日,告廷迁公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而除潜善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既命两相,则潜善显沮张所而罢傅亮,公以去就争之,遂定进退,虽知堕潜善策中,盖势不得不然也。
初,张所既受招抚使之命,建言乞置司北京,候措置就绪即渡河,移司恩、冀,以图收复。
而权北京留守张益谦招抚司搔扰,不当置司北京,故附潜善伯彦,相与谋为此奏以沮张所而惑上意也。
公奏曰:「张所画一乞置司北京,候措置就绪日渡河,今尚留京师以招集将佐,故未行,不知益谦何以知其搔扰而言不当置司
方时艰危,朝廷欲有经略益谦小臣,乃敢非理,公然沮抑,此必有以使之者」。
上乃令降旨招抚司依画一置司北京,就绪日疾速渡河,张益谦令分析以闻。
既劄下矣,枢密院复以益谦申状将上取旨,凡千馀言,痛诋招抚司
后数日乃关过尚书省,公始见之,乃以枢密院画旨并尚书省元降旨挥同将上进呈,与伯彦悫争于上前。
公奏曰:「张益谦奏,尚书省已得旨行下,而枢密院又别取旨痛诋訾之,不过欲与益谦相表里,以细故而害大计,沮抑张所耳。
沮抑张所,有何所难,致误国家之大计,将谁任其责」?
伯彦茫无所对,第云初不知尚书省已降指挥
上乃令枢密院改正,依前降指挥施行。
既不得逞,即又为傅亮之争。
初,王𤫉傅亮既受命为经制使副,即画一申朝廷,以谓「河东州县多为金人陷没,至于陕西接连如河中府解州亦为据,与陕府相对,以河东为界。
经制司所得兵才及万人,皆乌合之众,其间多招安盗贼溃散之兵,未经训练拊循,难以取胜,乞于陕西置司训练措置,招募陕西正兵及将家子弟,结连河东山寨豪杰,度州县可复即复之,可以渡河即乘机进讨收复」。
有旨从之。
才十馀日,枢密院取旨令留守宗泽节制,即日过河。
申「今欲即令过河,无不可者,但河外皆金人界分,本司措置全未就绪,既过河后,何地可为家计?
何处可以得粮?
乌合之众,使复为金人之溃散,何自可以得兵?
等不足惜,第恐有误国事」。
公将上进呈,奏曰:「经制司军旅未集,遽违前议,不恤其措置未办集而驱之使渡河,正以为贼饵,不见其利也。
等受命而行才十馀日,岂可使以为逗遛,不若只依前降旨挥为便」。
潜善伯彦执议,圣意颇惑,依违不决者累日。
公留身极论其理,具言:「潜善伯彦始极力以沮张所,赖圣鉴察之,不得行其志,又极力以沮傅亮
招抚河北经制河东皆臣所建明,而张所傅亮又臣荐用,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其职。
臣每见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商议而后行,不期二人乃误用心如此。
傅亮事理明白,愿陛下虚心以观之,则情状自见」。
上曰:「俟批出,只令依元降旨挥于陕府置司」。
至翌日批出,乃云傅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罢经置司,赴行在。
公留御批,将上奏曰:「臣昨日论傅亮事,已蒙宣谕,俟批出依元降旨挥。
奉御批,乃罢经制使,不知圣意所谓」。
上曰:「既兵少不可渡河,不如且已」。
公奏曰:「臣论傅亮,乞依元降旨挥,非谓不使之渡河。
缘军旅未集,驱乌合之众渡河即成孤军,必为金人溃。
此必潜善等以私害公,阴有以荧惑圣听,欲以沮臣使去耳。
圣意必欲罢,乞以御批降付潜善施行,臣得乞骸骨归田里,非敢轻为去就。
更望陛下留神熟思之,使不罢,则臣何敢决去」?
因再拜榻前,上犹慰谕,谓不须如此。
公退,闻竟罢,乃入表劄求去,上遣御药宣押赴都堂治事,复入第二表劄,皆批答不允。
翌日,遣御药宣押赴后宫起居,随宰执奏事讫,公留身,上曰:「卿争事小,何须便为去就」?
公奏曰:「人主之职在论一相,宰相之职在荐人材,方今人材以将帅为急,恐不可谓之小事。
傥以为小,臣以去就争之,而天意必不可回,臣亦安敢不必去」?
因再拜榻前,复奏曰:「臣以愚惷仰荷眷知,初无左右先容之助,龙飞之初,首命为相。
潜善伯彦自以谓有攀附之功,方虚位以召臣,盖以切齿。
及臣至而议论伪楚、建请料理河北河东两路、车驾巡幸宜留中原,皆与之不同,而独陛下嘉纳听从,固宜为其媢嫉,无所不至。
臣独立群枉之中,独赖陛下察之,得以尽其区区之愚。
傅亮之事,晓然无可疑者,又不蒙圣察,是臣荐进人材不足用,议论国事不足采,其失职大矣,岂敢复任宰相哉?
方朝廷承平无事之时,宰相犹可尸禄,今艰难多故之秋,当惜分阴
臣自度终无以当陛下之委任而副天下之责望,敢久居此以妨贤路哉?
且臣尝建议车驾巡幸不可以去中原,潜善等必以此动摇圣意,故力沮张所傅亮而去臣。
东南人,岂不愿奉陛下顺流东下为安便哉?
顾车驾巡幸实天下人心之系,中国形势之所在,一去中原则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故不敢雷同不说,以误大事。
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为意,以二圣未还为念,留神于此,勿以臣去而其议遂改也。
臣仰荷天地之德,虽去左右,岂敢一日忘陛下?
不胜犬马依恋激切之至」。
因泣辞而退,遂上第三表劄。
客或谓公曰:「公决于进退,于义得矣,顾谗者不止,将有患祸不测,奈何」?
公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吾知尽事君之道不可,则全吾进退之节而已,祸患非所恤也。
畏祸患而不去,彼独不能讽言者诋訾而逐之哉?
天下自有公议,此不足虑」。
翌日降麻告庭,除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加实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时八月十八日也。
九月半抵镇江府,闻辛道宗之兵变于秀州,宿留不行者半月。
闻其掠毗陵,焚丹阳,遂以客舟由外江以归梁溪
而言者又言公遣弟纶与贼通,且倾家赀以犒贼,为绯巾数千顶与之,朝廷不复究问其实,有旨落职,令鄂州居住。
附会时宰者尽形于制词,谗谤如此,自非上恩保全,有以照见其无他,虽欲处江湖之善地岂可得,而纶亦且死于非辜矣。
上知遇,付以国事,当轴秉钧才七十有五日而罢。
既罢之后,张所亦以罪去,傅亮辞母病不赴行在而归陕西招抚经制司皆废,车驾遂东幸,而两河郡县皆陷于贼。
金人以次年春扰京东西,深入关辅,残破尤甚。
凡募兵、买马、团结、训练、车战、水军之类,一切废罢。
中原盗贼蜂起,跨州连邑,朝廷不能制,率如公之料也。
二年十月,有旨谪降官不许同在一州,移公澧州居住。
会有上书讼公之冤者,复有论列。
十一月,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移万安军安置。
三年,行次琼州三日而德音放还,任便居住。
四年,自岭表访家鄱阳
未几,挈家还邵武
七月,复银青光禄大夫
绍兴元年三月提举杭州洞霄宫
九月,复资政大学士
李丞相谥忠定议1188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一○二(第二册第一六六二页)、《南宋文范》卷六三、《李忠定公年谱》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道光《福建通志》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议曰:公自起居郎极论都城水灾,斥为监当,而抗直之声震于天下矣。
斡离不来寇,在廷茫然,将从乘与以出。
独公请与执政辨诘,遂夺其议,力守京师,虏以退却。
然其留割三镇诏书,击女真之归而募兵以防其再至,皆为同列所排,不果用也。
高宗中兴,首命公自辅,于是张邦昌以僭逆诛矣。
先事河北、河东,录坚守者,建遣张所傅亮往援接之,乞幸襄、邓以系人心而无走东南,使周望、傅雱通问二圣而无踵和约,时中原尚未溃也。
公方除京、黼乱政,渐复祖宗旧法,奏请施行数十事,多中机要。
使稍得岁年之须,则两河不遂陷而虏不敢复鼓行入内地矣,而雠耻因可报也。
不幸又七十五日而罢去。
迄其后常疏外坎𡒄,虽仅免颠沛,而曾不少得其意焉。
自是祸难百出,而南北竟以分裂。
此为国家惜者,所以哀公之心,而深悲其相之不终。
士至有未尝识公面,而坐论救公以死,彼岂有顾望附托而然哉?
盖公之贤,自当时市井负贩,莫不喜为之道说。
然而谤公者亦众矣,其尤甚者,罪公特以计取显位而已,京师之祸,公实使之。
呜呼!
当是之时,所谓谋国者,岂有他道哉?
避走而乞和,誉贼虏而卑中国尔。
以避走乞和誉贼虏卑中国之人而议公之得失,故其自许为谋详虑密,而谓公为略而疏;
自以为镇重能消弭,而谓公为轻锐而喜事;
其恬视君父之仇,畏死持禄,甘为世贱侮,而以公之能尊君以身徇国为人望属者,谓为朋党要结以自营。
故主和者非致寇,而守京师者为失策矣。
则公之负谤于时,固亦其理之所宜得也,何足辨哉!
顾独有可恨者。
夫是非毁誉之相蒙布,必至于久而后论定,是从古以然者也。
公之殁五十载矣,世之论公者,卒亦未有以大异于前日也,何欤?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考公之行事而深察其志,使要其功烈之成就,则岂有愧于孔子称者哉!
悲夫!
谨按《谥法》:「虑国忘家曰忠,安民大虑曰定」。
请以「忠定」为公谥。
谨议。
蕲州仪曹范埙元帅府牒后1232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靖康之祸,荐绅大夫士未尝不愤惋,于大官贵人无足倚赖,而冗曹稗官犹可与有为也。
赵哲使臣,能以百骑束虏马;
向拱一尉掾,能以培绳批游骑;
傅亮文学,能以义旅造青城
陈淬小校,能先诸将以败虏于南华
韩世忠一制将,能引部将以却虏于南京
至于据神稷、破鹘眼者,乃安邑之士人;
日中碎虏五十壁者,乃石濠之小吏
首渡河以复新、兴者,乃招抚司之属将;
以千八百骑夜刺孛堇者,乃经略司都监
曰孟迪,曰种潜,曰张勉,曰张渐,曰白保,曰李进,皆翘关超距、雷动风从于王庶之檄,异时中兴诸将繇此其选。
使当时得将相大臣有以用之,俾各竭所长,经营河朔,则虏当远伏凉淀之北,而祖宗境土遄归职方矣。
蕲州仪曹范公其一也。
予归自靖,道双流,公之孙子郯诵公自蕲趍济颠末,咸叹世弊俗偷。
方时晏然,位骄禄侈者偃然物上,盗弄人爵,蛊坏士气,胚胎祸机;
一朝溃裂,幸而有怀忠蕴义之士起濡首之厉,然犹扼塞不得亨。
呜呼!
「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自古祸乱相寻于无穷者类若此。
曹器远辨纸尾三人乃汪、黄、耿,非宗忠简,此说甚善。
使忠简而在此位也,吾所谓某某者,必有以用之,范公当不至流落秦陕,待张忠献之荐而后受知于思陵也。
后百馀年,临邛魏某歛涕书于下方。
宗忠简遗事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八
自古夷狄如苗、、昆夷、猃狁之类,不过蚊虻然,驱之足矣。
至春秋之吴、楚,稍如蛇豕,荐食中国,小者争霸,大者问鼎。
于斯时也,非一夷吾出而以身当之,举天下皆左衽矣。
厥后狄难莫惨于晋之永嘉夷甫劝勒称尊,茂弘定都江表,伯仁对泣新亭而已,惟越石士稚出而以身当之。
越石之言曰:「臣与二虏势不并立,聪、勒不枭,臣无归志」。
士稚之言曰:「祖逖不能澄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
故能以一残弊荆州与勒对垒,以三千衰队剪荆棘,立府县,使河南尽为晋土。
余读史至此,未尝不嘉其志气之壮,而惜其功业之不遂。
靖康之祸,略如永嘉,有张大女真可畏如虎如蛟者,有劝河北诸郡清野者,有止勤王之师者,有秉汗马牵牛之笔者,惟忠定李公忠简宗公忠献张公出而以身当之,而宗公之事尤难。
其领开封也,粘、斡虽去,尚屯兵河上,都人懔懔,莫有固志。
公至旬月,军民按堵,拊凋瘵以恩,驭豪猾以威,降胡溃卒,望风向附。
两河群盗百万,号公「宗爷」,愿效死力,山寨豪杰皆自备粮械,听公调发。
公因人心奋激,尅期北向,二十四疏请上回銮以系众心,「臣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优诏嘉叹。
而有阴沮之者,公忧郁,疡生于背。
诸将问疾,公曰:「吾固无恙,若等能灭雠虏,吾死无恨」。
众皆泣。
属纩,犹呼「过河」者三,忠臣义士闻而痛之。
初,虏不敢越汴而南,以公在焉。
后使杜充代公,虏始越汴犯淮,大驾去淮幸浙,而中原遂幅裂矣。
余尝论之,忠定初相,擢公尹京,遣傅亮张所使两河,譬之于弈,止此两着,坏局可活矣。
于是忠定仅七十馀日策免,公赍志以殁,忠献亦不久于位,相十九年,名臣良将皆死其手。
乌乎,天也!
公与汪、黄皆霸府旧僚,二人方希世用事,公奏记大元帅,以近刚正、远柔邪为先,若阴讽之者。
又显斥之曰:「潜善闽人伯彦徽人,朝夕赞陛下南幸,弃河南北、京东西淮南陕西七路千百万生灵如粪壤草芥,不知二三大臣何故厚于贼虏、薄于国家如此」。
二人见之,滋怒。
初,大元师偕王云出使,非公守磁遮留帐殿,几堕虏计,汪、黄虽切齿于公而不能害,天子保全之也。
孔明论「先汉以亲贤臣而隆,后汉以亲小人而颓」,与公正邪之论合。
古之人有读乐毅而泣者,有读《出师表》而泪满襟者,余于公奏篇亦云。
公始辞吕参政惠卿辟书,中忤林灵素黜谪,晚稍见用,尹京时已六十九,明年而薨。
世治则不识真卿之面,国难则能抗越石士稚之志,使夫子复生,必有微管之叹矣。
公《遗事》行世已久,今连帅宝谟王公镕,公外孙也,稍采摭旧闻以傅益之。
宝谟公衣绣授钺于闽,劾大吏,绳巨猾,歼逋寇,条约清明,令行禁止,有公之风。
读宋史有感 明 · 柳成龙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出处:西厓先生文集卷之二
南渡后人才。当以李伯纪为首。伯纪去而天下遂中分。哀哉。汴京虽陷。金人委之而去。李公使张所傅亮收两河。中原固自若也。汪,黄不足责。魏公攻伯纪。亦独何哉。诗云靡哲不愚。岂亦天耶。余尝以魏公功不能赎罪。以其党汪,黄攻伯纪也。张收河北河东。两地全收虏穴空。谁遣小儿(指汪黄)成戏剧。八陵回首更悲风。
谁将魏公拟长城,坏却长城亦魏公。
义士有心空望北,江波无赖自流东桓温登平乘楼。北望中原叹曰。使神州陆沉王夷甫诸人。不得辞其责。陈简斋诗。公卿为左衽。江汉古东流。)
挽乡前辈理斋常公殉节集古 清 · 王柱
四言诗 押词韵第十五部
瑰望硕儒范奕,为郡盛族(何法盛
出宰名区鲍防,实继芳躅陆游
奉令前驱骆宾王,罔不肃穆荀子
莫测其端傅亮,情隘辞蹙韩愈
以死殉之(左传),公归不复诗经
激愤含嚬吕向,伤心惨目李华
溅血沾衣郭子仪,街号巷哭潘岳
茂绩维嘉苏颋,今称神牧任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