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除拜大臣当密奏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宋名臣奏议》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右编》卷八、《经世八编》卷一九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焦作市孟州市
臣在河阳,于七、八月间,东有人自京师来,北有人自河朔来,亦有南自蔡、许,西自陕、洛来者。皆云:「公以病求解使相,章奏频切,上将许之,却为上尽疑今之两府大臣,复欲用公入相。公既未能步趋拜起,则必召公作宫观使,且留都下,以备访问时政得失」。臣辄每问来者:「此皆朝廷大机宜、大除拜,理当至密,外人何由得知」?来者则云:「此固不可得而知也」。臣虽闻此说,然终不之信,以谓陛下必不如此。既而传闻韩琦、文彦博、陈升之、郭逵相次皆求罢免,又非备礼,并有必去之意。以至侍从及主兵之人,各有去位之意。其未求去者,非欲不去,盖为求去者已多,未敢有求尔。虽勉彊且住,谁复更肯尽心乎?若后有许去者,则必节次更有人求去,上挠宸衷。臣续闻此说,略无虚日,则臣向之不信,亦成疑矣。今又蒙差臣充集禧观使,尽如两月前四方传来之语,都无小异,如何使臣不信哉?捧诏之日,汗流惊骇,岂有此等国机大事,预令四方人皆知?四方尚知,则两府大臣安有不知者邪?陛下既如此疑贰,则执政者不得不求去也。臣晓夕思惟,必虑陛下微失防谨,政事泄漏,使人人不安,各怀疑惧,而尽欲解去。此田文所谓「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正如今日陛下之事。然魏王时自然如此,今此则或恐陛下圣虑偶有未周,而致其疑也,致其未附也,致其不信也。陛下必欲解其疑,使之附而信,莫若罢臣新命,推诚以待诸人。必若其间有难久留者,则当徐图去就,所贵事体两全。况韩琦已下七人,尽是两朝顾命大臣,各有忠义之心,岂宜轻议出处,以招天下云云之论哉?臣若贪冒恩宠,便为观使,优游辇下,医药尤便,亦无一郡之责,于臣之幸,天下无比。然却有所大不便者,何哉?臣若遂居观职,陛下虽都不遣中使传宣抚问,京师四方之人亦疑日有使至也。虽或遣使,只是问疾,而都不问及他事,京师四方之人,亦疑凡百朝政,皆来问臣也。虽或遣使时复问事,臣都不敢答一语,京师四方之人亦疑凡百朝政,臣皆刺口,议论其短长也。陛下试思之此三节,果能使人不疑乎?臣知万无不疑之理也。若皆疑之,则今两府八人者,还有不解体者乎?臣亦知万无不解体者也。汉宋昌云「公事公言之,若言私,王者不受私」。今乃使臣于闲宫观中,静坐窃议朝廷之政,致见任大臣一一解体,是公耶?是私耶?臣亦知京师四方之人,不论贤不肖,必皆谓之私也。臣徇从陛下私窃之恩,而辄便当之,则是臣如何人耶?不惟取罪今世,至于千古之下,亦不能逃责矣。臣获罪责于今古之人,固不足惜,然于陛下为君之道,治国之体,还无所损乎?臣亦知所损无大于此也。伏缘天下治乱安危之际,全系天子任人当与不当,若当则更系信与不信尔。齐晏子谓用贤而不信是大不信,岂可目为常事而容易措置乎?大凡罚一人,众皆惧而不敢犯则罚之;赏一人,众皆悦而有所劝则赏之。寻常赏罚,尚须如此谨重,况用舍大臣,岂宜仓卒乎?今陛下欲用臣一人,反使众大臣皆解体而不肯住,则陛下岂宜遂其事而必行之哉?夫人情亦不难回,但请陛下如臣所乞,速放令臣早还本任。仍更临朝,分明宣谕大臣云:「朕欲一见富弼者无他,只为是先朝旧人,都无固必。他既坚来辞免,即却令归河阳,天下事岂在一富弼乎?吾自有诸贤倚赖,无所忧虑」。即众心自安,何必更敢求去乎?陛下若决能用臣此说,则前失尚可十救五六;若终不用臣说,则大臣与侍从兵辇官,往往离心离德,无术可救,无事可回,即陛下更与何人共谋国事哉?惟愿圣慈,万万熟虑,幸不一向坚用前意而不移,用误大事。臣又闻陛下询访太多,听信太杂,因而小人各有希望之心,无所不说。说者既众,是非溷淆,此说已行,他说又夺,展转相效,无有纪极。陛下所闻之事盈塞于心,万务日生。何暇辨别,则所行必有当否,所用必有差失。政无一定之论,人无自保之心,上下纷纭,包藏祸患。臣前附李从政所奏劄子,正为此也。更望圣慈并此文字,时赐一览,非臣之幸,乃宗社生灵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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