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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狩1126年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议曰:居其所众星之者北辰也。
一日不居其所,随众星以流焉,天将四时也。
商《诗》不云乎:「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肇彼四海」。
邦畿以止民也,实止民以为邦畿也;
其能止千里而近者,斯能域彼四海之远也。
若夫千里不为我畿,则四海将为他人域矣。
周《诗》亦曰:「价人维蕃,大师维垣
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怀德维宁,宗子维城
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厉王失是道也。
民不怀德城坏矣,乌睹文武之绩哉?
是故国君社稷者礼也,后世有以身保一州,勇捍一城者,为希世伟烈无他焉,不学礼之过也。
闻之国君社稷矣,而太王去邠,诗人不刺焉,何也?
曰:太王去邠以兴周也,时则商之衰世也。
纪侯大去其国,《春秋》又不贬焉,何也?
曰:纪侯去其国以存其祀也,时则周之衰世也。
若使商周之治君盛世,则纪侯玉帛朝贡不暇宁论其国去不去邪
春秋》于纪侯信不贬矣,而于周王则有讥焉。
《书》曰:「天王狩于河阳」。
天王无出,则自绝天下也。
天子之孝在天下诸侯之孝在一国,所任不同,所责异也。
汉文帝时老上单于自将十四万骑入萧关烧回中宫,侯骑至雍,烽火甘泉宫可谓危矣
帝乃躬擐甲胄思亲征焉。
其后匈奴复大入,帝亲劳军霸上棘门,而在细柳黄舆屈而不得驱矣,未闻其轻出狩也。
既而景帝立,一日中七国同反,帝命周亚夫窦婴将三十六军以伐之,有张羽力战韩安国持重韩颓当之功冠诸侯,而赵涉剧孟邓都尉辈为之谋画七国王侯之首可指而旌之也。
惟帝之断,足以御史大夫晁错,其势足以使太常袁盎使吴,其明足以周亚夫之不奉诏,以梁委吴,亦未闻其轻出狩也。
唐明皇有始无卒,昏淫不道固非文景之比,而国家之盛,不减文景时也。
一旦安禄山范阳平卢河东之师,率同罗奚、契丹室韦十五万众反范阳,取河北,陷东京,克桃林,而潼关失守则不宗庙不顾九族,不谕百官,身与宫宦数十人,揭衣而奔,才行四十里而无食饮,与征徒饥寒
明日军士不肯行,则斩宰相妃子仅行。
中道散亡者众,赖剑南骡纲至,以甘言之而前,不敢言骑骡之疲也。
受辱馈食田父,诉诚于献酒微臣悲歌酸鼻,若悔而不悔唐室自是倾矣。
其后肃宗幸岐,代宗幸陕,德宗幸奉天,皆脩明皇故事也,未有僖、昭之出,则《春秋》之不贬也。
禄山之初叛也,四方郡县不从贼者,皆倚东平太守吴王祗起兵,其终赖太子即位灵武,以固天下基业,则民心于帝,岂不愿其留而出哉?
梁武帝区区无益之名,窥无术之利,专以登叛人为谋,末纳侯景有四州之地,自谓坐获非常大功也。
不知其相朱异纳景之赂,其子王德通景之谋,长江不足以为险,而朱雀航石头城与浮苴等也。
帝坐白刃交前,而徒能焚宫室,辱妃主,杀百官曾不自保首领也。
梁室不碎于侯景之手者,武帝坐朝如故,而未尝议及奔亡
苻坚之秦,军声国势,据中原以威百戎,非江左可拟也。
锐气以攻衰微之晋,戎卒六十万,介马二十七万,下蜀汉之舟师,拥幽冀之陆骑,军实万里齐声并进
晋谢石之师不足以当其十二之一,而、琰、幼度、伊辈风流清谈之师,不足以苻融张蚝慕容炜、垂、姚苌熊虎百战之将。
阵逼肥水,从幼度之诱,一动而奔,溃不可制止擒而仅以身遁,姑得道洛阳而入长安
曾不安静,而复出五将山,姚苌执之,幽于新平别室缢死
传国宝陈义,问尹纬怜才
于是垂与子宝中道叛,而燕复以兴。
乞伏父子继以陇右叛,而秦以立。
句町王以河南叛,姚苌万年叛,慕容冲起兵帐下慕容炜发于会中,诚可惧矣。
向使散卒不去长安,任权翼、苻越之忠谋,督张蚝越、毛当、苻飞龙力战,则遽有五将之辱,新平之祸,使秦遂亡乎?
执事者鉴汉文景不出隆盛唐明皇出而衰亡梁武不出而存,苻、宣、昭出而亡,则一反覆手间,天下利害,断可知矣。
又有往古实迹可按,而为执事言者
燕太祖文明帝新造之邦,出师小胜,而激石虎之赵大阵以临之,一日亡其二十馀城于
赵兵将逼所都之棘城,皝惧欲出亡,其帐下慕舆根谏曰:「王一举足,则成彼赵之王业,中赵之计矣。
国家固守坚城,其势百倍,事之不济不失于走,奈何望风委去,为必亡之理乎」?
玄菟太守刘佩曰:「事之安危系于一人,大王当自强以厚将士不宜自弱也」。
谋臣封奕曰:「凶恶已甚鬼神共嫉,祸败之至,何日之有?
空国远来,攻守异势戎马虽强,无能为也
顿兵积日衅隙自生,但坚守以俟之耳」。
燕乃以刘佩之力战大败赵师,终为大国
石虎不义以死也,是尤宜今日之当知者也。
所谓黏罕、斡离不者,非石虎之俦也,其凶淫不道过之,我不可一举足以自弱而成贼计,惟坚守以成百倍之势,而视其明神诛殛可也
况我祖宗基业之固,宗庙社稷之灵,今天子之勤俭图治固非新造之燕可同日语也。
亦窃有可惧者,今之谋臣封奕如何,其战将视刘佩又如何执事者未宜忽于斯也。
又如燕幽帝慕容炜屡败于大司马温之矣,温乘胜枋头惧焉,与太傅评谋奔龙城赖吴王垂请出战,曰:「若其不捷,走未晚也」。
大败温于襄邑,而得晋之寿春焉。
此则危甚矣,无足执事者陈之也。
今之谋臣不为慕容评,而战将慕容垂如何执事者复宜念之也。
是二者盖有前比矣。
光武初在河北,得邯郸信都二郡之助,而兵众未合,议者多言可因信都自送西还长安,独邳彤曰:「若明公无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犹难会也。
明公既西,则邯郸城不肯父母,而千里送公,其离散亡逃可必也」。
光武不复西,而卒因二郡,以一天下也。
光武创业之初,犹不肯散亡二郡之众而固守河北执事者谓今累圣重光基业可不京师众散亡而固守天下乎?
嗟夫,皝去棘城,谋奔龙城,则燕虽兴而复亡也。
光武轻去河北则不中兴,而汉不得复有天下也。
执事者幸少念之也。
或曰:「晋元帝之亡也,保江东而兴王业胡为不可
曰:元帝琅邪王渡江而即帝位,非驱黄屋东巡也。
其所以即帝位者,又岂藉江山之固哉?
中原名德之士,王导周顗之属,不忘中原故国相与慷慨垂涕而立宗庙荆棘中耳
是时东晋之地,南抵寿春北极彭城东至洛阳如使元帝洛阳旧都,收中原遗英,则彼刘渊石勒辈,果何有哉?
请以二事明之。
东晋初兴也,弱矣,刘琨遥奉朝廷威命无日不战于刘、石间,几兴而败。
且使不死,则灭刘兴晋阳,杀石勒以固河北,而洛阳长安皆晋之归也。
祖逖志在中原所畏也。
其在豫州,百姓襁负而至将士乐为致死力,胡寇不敢窥兵
石勒遣吏护其母墓,黄河以南复为晋有,略地千里,复户万计,惜不能自成其渡江之志而卒也。
晋之末尤衰矣,大司马温之师,犹足以霸上刘裕之师又足以长安,况在元帝初兴乎?
其初则未有定分争先破竹之势也,其后则强箭之末,饮羽之势也。
二人者,元帝可用而不能用之以一天下者也。
温、裕二人者,不生于元帝之时,使之效忠佐王者也。
执事者当念琅邪王渡江失计如此,况以天子之尊,为江东之举乎?
岂不惜哉!
昔人所谓日前可验天下共知之事,区区所陈,往事是也
其在本朝,则章圣皇帝契丹再入河北,不西狩蜀,不南狩金陵,上有毕士安深谋下有高琼竭忠,而成之于寇准决策不复徘徊而径幸澶渊,其流福天下至今赖之也。
是则不待说之之言,而执事宿知之矣。
谨议(《嵩山文集》卷三。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一,《曹南文献录》卷六二。)
「亡」字原空,据右引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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