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胡季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八五
戒惧者,所以涵养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当此之时,寂然不动,只下得涵养功夫。涵养者,所以存天理也。);慎独者,所以省察于喜怒哀乐已发之后(当此之时,一毫放过,则流于欲矣。判别义利,全在此时。省察者,所以遏人欲也。已发之后,盖指已发之时,对未发而言,故云已发之后。)。不知经意与日用之工是如此否(友恭字恭叔)?
此说甚善。
惟能加涵养之功,则自然有省察之实(周椿伯寿)。
此说好,然说未透。
戒惧乃所以慎独也。涵养、省察之际,皆所当然。未发之前,不容著力,只当下涵养工夫,来教得之。省察于已发之时,此句之病恭叔已言之矣。正所以存天理、遏人欲也,恐不可分(一之)。
作两事说则不害于相通,作一事说则重复矣。不可分中却要见得不可不分处,若是全不可分,《中庸》何故重复说作两节?
「已发之后」,立语自觉未稳。今欲改作「欲发之时」。然欲发即不属静,不属动,又欲改作「已发之初(友恭)」。
作「欲发」是,但亦不是欲发时节别换一心来省察他,只是此个全体戒惧底略更开眼耳。
戒谨、恐惧、慎独统而言之,虽只是道,都是涵养工夫。分而言之,则各有所指。「独」云者,它人不知,己所独知之时,正友恭所谓已发之初者。不睹不闻,即是未发之前。未发之前,无一毫私意之杂。此处无走作,只是存天理而已,未说到遏人欲处。已发之初,天理人欲由是而分。此处不放过,即是遏人欲,天理之存有不待言者。如此分说自见端的。
此说分得好,然又须见不可分处。如兵家攻守相似,各是一事而实相为用也。
涵养工夫实贯初终,而未发之前只须涵养,才发处便须用省察工夫。至于涵养愈熟,则省察愈精矣。
此数句是。
「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若就圣人言之,圣人能致中和,则天高地下,万物莫不得其所。如风雨不时,山夷谷埋,皆天地不位;萌者折,胎者阏,皆万物不育。就吾身言之,若能于「致」字用工,则俯仰无愧,一身之间,自然和畅矣。
此说甚实。
极其中,则大经正、大本立而上下位矣。极其和,则事事物物各得其宜而万物育矣(一之)。
此只说得前一截。若圣人不得位,便只得如此。其理亦无亏欠,但事上有不足尔。
如尧、汤,不可谓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灾(叔恭)。
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者,常也。尧、汤之事,非常之变也。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间培植推广,以至于裁成辅相,匡直辅翼,无一事之不尽,方是至处。自一事物之得所区处之合宜,以至三光全,寒暑平,山不童,泽不涸,飞潜动植各得其性,方是天地位、万物育之实效。盖「致」者,推致极处之名,须从头到尾看,方见得极处。若不说到天地万物真实效验,便是只说得前一截,却要准折了后一截,元不是实推得到极处也。
省察于欲发之时,平日工夫不至而欲临时下手,不亦晚乎(大时)。
若如此说,则是临时都不照管,不知平日又如何做工夫也?
窃谓操存涵养乃脩身之根本,学者操存涵养,便是未发之前工夫在其中矣。凡省察于已发,正所以求不失其操存涵养者也。学者于是二者不可缺一,然操存涵养乃其本也。诸友互相点检,多得之。然却不曾推出所谓根本,故论未发之前者竟归于茫然无著力处。或欲惟于欲发之初省察,则又似略平日之素。或兼涵养省察言之者,又似鹘突包笼。
此一段差胜,然亦未有的当见处。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即天命之谓性也。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即率性之谓道也(定)。
详程先生说「率性」文义,恐不如此。
未发之时能体所谓中,已发之后能得所谓和,则发而中节始可言矣。而中和未易识也。
未发之前,才要体所谓中,则已是发矣,此说已差。又发而中节方谓之和,今曰得所谓和然后发而中节,亦似颠倒说了。记得龟山似有此意,恐亦误矣。中和未易识,亦是吓人。此论著实做处,不论难识易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