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论 其三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江湖长翁集》卷三二
秦既已一天下,隳名城,销锋镝,杀豪杰,欲以传之无穷,二世而亡之。或者罪秦以不明取守之道,怪其不以仁义守之,是以速亡。愚独以为不然。秦之为秦也,有六国则可以持秦,六国不存则不可以持秦,况天下乎?秦之先起于西戎之僻,渐进而与中国齿。其始也虽无以大过诸侯,而未得罪于天下也。自六国忌其彊,欲摈弗与通,则于是慨然发愤,求自彊之术。世之媒富贵之士,不皆原始要终,为后日无穷之计者,鼓其说而作其气,惟富彊是务,而求胜六国,切切乎志于彊而心乎胜,不暇问其他。张仪以口舌进,疢已兆矣;商鞅以其惨刻不仁之术用,而厚其毒。秦之俗如狂阳内盛之夫,脆之骨,丰之革,跳梁搏击而其脉寖微,人遇之,非不健勇可畏,而卢、扁已借忧久矣。秦民之耳目、心志、习尚,惟得是计,惟诈是为,处彊而置人于弱,惟是为务,蠢然趯然,不能自已。六国未毙,而与人抗衡则固,君民之间,并力一意,不敢少懈,以蕲遂乎进取之计。有秦而无六国,则非特君不能安其俗,而民亦不自安之也。民不自安其俗,未有能帖然而无事者。而其粗可以侥倖觊无事,必其国无隙而后可,而国不能必其无隙也,如国何,如天下何?故曰:秦有六国则可以持秦,六国不存则不可以持秦,况天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