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论 其一 宋 · 方恬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二、《古文集成》卷三六、《十先生奥论注》前集卷四
事以锐而奋,亦以锐而惰。锐宜不惰也,而锐之终则惰继之,何也?气锐而功不随也。古之大有为者不凭气以举事,以事不集则惰继之矣。冲风之衰不能起羽,漂流之馀不能荡芥,势固有所穷也。故明主折其气而不使之穷,蓄其锐而待之而不肯轻用其锋,故其锐不挫而其锋不可犯,何者?彼固有以养其锐也。至阳之潜于九渊也,叶焉者零,波焉者冰,凄焉者慄,而不知其温然者之将复也。逮其久也,温然者蓊然于下,勃然而达于上,划然而为雷,则惰者肃,懦者悚,蛰者伸,甲而拆、萌而达者无不遂生而如意。盖其复之也渐,故其蓄之也厚,其出之也迟,故其震也惊。不锐于其始而锐于其终,怯于前而勇于后,静于久而动于卒,天下之事惟其发于卒然者人之所不能料也。高帝之为汉王也,项羽夺之关中而不敢争,驱之南郑而不敢怒。帝非真能下人也,而隐忍不校以就蜀汉之封者,所以安羽而求出于其不意也。迨夫汉中之席未温,而三秦之师已举,鸿沟之约方成,而垓下之围已合,帝于此何其锐也!夫惟其始也不锐,故其终也独勇。帝之始非真不锐,所以养其锐而就大事也。故夫人主之为天下,不病其怯而病其勇,不取其锐而取其坚。盖锐者其气也,坚者其志也。高帝曰:「吾意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此高帝之志也。天下之事无必为之志而徒恃其轻为之勇,无先定之谋而欲求速成之效,愚未见其能济也。何者?轻为者不量力而欲速者不知变故也。方今天下其可有为之时邪?未可有为之时邪?以为可以有为也,则未见其可为之机。以为未可有为也,而将遂不为邪,则愚未见可如此而遂已也。古者敌国相持,其为策有二而已,可战则战,不可战则守,过是无策焉。其所谓守者非不战之谓也,先为战备以待其可战者也,故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战则天下莫能支,守则天下莫能窥。惟其先莫之窥也,是以一发而莫之支也。今也以为战而忘于战,以为守而懈于守。在彼既有可胜之形,在我亦无不可胜之备,则亦仅自立耳。呜呼,以今日事势其将大有为邪?其欲仅自立而已邪?如其志不止于仅自立也,则今日之所以待敌者愚不知其故也。愚虽不肖,窃尝妄论当今之故,以为今日之失在于志太锐,术太疏,举事太轻,责效太速,此天下之事所以颠倒错乱而无所成就。符离之举非不锐也,愚独叹其疏而恨其失于太早也。虽然,符离之事既已往矣,则夫后日之事岂可不先为之谋而复蹈其辙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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