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论 其三 宋 · 方恬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二、《古文集成》卷三六
愚之计必欲重兵戍两淮,何也?愚故曰,聚重兵于东而胁之以声,所以疑敌也。曷为而必胁之以声也?所以成吾西讨之计也。或曰成吾西讨之计则善矣,曷为不东西齐举而东兵独专于守也?应之曰,东兵可以必有功而不能必其不败也,可以复河南而不能保其不复失也。然则河南不可取乎?曰可取而不可守也。古之善兵者不攻不可有,不取不可守。攻而不可有谓之弃士,取而不可守谓之弃功。兵以势攻,以形守。势者有所不击而敌不能拒也,形者有所不战而敌不能争也。故战以势合,守以形固。形之不足恃者则守之有不能坚也。地之所必争而不能使敌之不能争,则知兵者不轻处之矣。河南者盖敌之所必争而不能使敌之不能争也,易夺而难有,易定而难集,易乘而难固,易得而难备。是故梁汴者天下之战场也,车徒之所必由,马蹄之所交道。环地而守之,而兵之向某城者四面而至,虽有墨子之技,吾知其不能固也。非不能固也,能固而不能持久也。东晋之初,祖逖尝据谯矣,黄河以南尽为晋土,逖死未几而旋失之。宋文之初尝北伐矣,取碻磝,取虎牢,取滑台,取洛阳,而卒不能有是,何也?河北之未平则河南不可留而处。夫以新定未集之势而当河北悍坚之虏,以骤胜久暴之师而婴歘起四合之锋,虽汤武临之,未保其全胜也。昔陈宣帝尝取彭、汴矣,而王喜以为弃舟楫之功,践车骑之地,去长就短,非吴人所便。喜之意非以彭、汴为不可取也,以为取之易而守之难也。国家往日符离之举未为全失也,而独首事于河南,则愚以为计之疏也。而又东兵决策进取,西师坚持不战,故东兵败退而西师无功者,失于西师之不出而东兵之独进也。昔殷浩连年北伐而师屡败,玄、温一出而几定关中,王玄谟平荡河南,旋即败退,而柳元景进攻潼关所向皆捷,非人谋之不同也,盖东西异势也。举兵以攻人而不能数道并进,使敌势不分而萃于一道,非计之得也。诚使当时内外叶谋,数道并力,乘利伺便,东西掩击,未有不胜也,就使东兵小恤而西兵必大捷矣。不能出此而询谋不佥,议论不一,进退异意,一前一却,此所以自困欤?愚故曰,失于西师之不出而东兵之独进也。愚尝观天下之势,以为今日之事东兵宜缓战而西师利奇袭。宜缓战则持重阴伺而有所置而不取,利奇袭则乘间大出而疾趋于其不意。东兵则示之以攻而实出于守,西兵则形之以守而实出于战。东兵则以奇而用吾之正,西兵则以正而出吾之奇。使敌不测吾之所为,而不知为吾之备,则堕吾计中矣。不此之思而趋夫敌所必争之地,此愚所以谓计之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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