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放笔 清 · 卞钟运
出处：啸斋诗钞卷之一
像想天地开辟初，理气混沌自磅礴。
倏兮忽兮来何自，混沌居然七窍凿。
鼓以雷霆润风雨，万殊一理贯脉络。
羲皇画卦颉造字，万物始睹圣人作。
风自火出君子以，刑家御众利嗃嗃。
然而大朴日渐散，醇醪非复古醴酪。
洚水横流亭午世，若非神禹谁疏瀹。
二帝三王传心妙，具在尚书灏而噩。
秦皇当日烧未尽，馀者古人之糟粕。
杨墨距后佛老兴，二家竟同归寂寞。
分门异户何须说，圣人然后无适莫。
舜徒蹠徒鸡鸣起，孳孳为善孳孳恶。
馀庆馀殃或有爽，太空冥冥理难度。
君子小人相消长，一阴生时一阳削。
君子之泽时雨润，小人之泽蜂虿蠚。
如何小人泽愈长，至今楚南祠庄蹻。
天上那可摘星辰，空中妄欲起楼阁。
险夷虽不滞胸里，世上宁有杨州鹤。
剖斗折衡亦多事，六马岂能驭朽索。
逢场纷纭太孟浪，辩士舌锋侠士锷。
惟是天君能泰然，仰而不愧俯不怍。
物之不齐物之性，有底为囊无底橐。
春蚕食尽原头桑，毕竟吐丝自成缚。
沉浸醲郁古文章，卷中英华勤咀嚼。
文章虽美未闻道，不传之学明濂洛。
大德治世不以惠，三代后无孔明若。
尚论千古中兴业，周室方召汉卫霍。
半夜杨震畏四知，奈今白昼事干托。
事能循理即公道，只是公道久废格。
谓惟白发真可笑，鹇之始生已皬皬。
颓波谁能作砥柱，清霄久未闻霜鹗。
吴汉莫以武夫看，临死之言尽谔谔。
汉法虽宽赃不赦，能惩贪吏为民瘼。
忧先于人乐则后，农欲有秋庤钱镈。
尹铎晋阳勤保障，寇准北门重锁钥。
伟才元无夷夏别，秦猛魏允燕之恪。
将帅中原颇牧谁，闻今土匪犹剽掠。
废四郡北多閒地，往往流民来恳拓。
筐篚玉帛三千里，周道年年驱四骆。
牛山之木曾美矣，无奈斧斤日夕斫。
在我浩气不可摧，根如不厚叶先萚。
缩与不缩能自反，吾何惴焉褐宽博。
兢兢业业无造次，渊何深也冰何薄。
看人莫以皮肤看，况是皮里又有膜。
大谈将决西河水，世无人肯怜辙涸。
贤如原宪饥蓬蒿，美似昭君出沙漠。
泽珠忽入罔象手，万事令人一大噱。
齿不角兮角不齿，飞者能飞跃者跃。
谁将须弥纳芥子，遥望东海只一勺。
孙登舒啸嵇康哑，荆卿已死渐离矐。
已矣乎心既役于形，是非何论今与昨。
英雄亦叹不自由，狮子便患三日疟。
工师求木营大厦，次第椳闑与栌欂。
经纶从我心上来，扑斲既勤复丹雘。
静观盆鱼乐自由，潜虽伏矣亦孔炤。
奕秋门下同受业，或能专心或援缴。
玉必先琢方可磨，米不入舂岂精糳。
东家处子年逾笄，独守深闺待媒妁。
世间许多眼明者，以槃为钟烛为籥。
信天閒坐惟青庄，随地屈伸是尺蠖。
末势不能穿鲁缟，材官强弩且莫彍。
起不得白地铜山，做不得无面馎饦。
此生如逢会心人，兴到悠然相对酌。
蚓食枯壤蝉饮露，恨不当年事耕穫。
长安大道直如发，翠盖朱轮走尘塻。
久矣世无三达尊，天爵不贵贵人爵。
古犹什一弱制强，近何尽是强食弱。
乐于生处不飞去，可怜纥干山头雀。
不如归去青山里，白云深处采灵药。
又不如归清溪上，烟波浓处笠青箬。
生来不占人一头，早岁成名是落魄。
家中虽无甔石储，不重千金重然诺。
仙翁卖药壶里隐，二叟对棋橘中乐。
富如可求孰不富，时有閒云最澹泊。
幸得同社二三子，善为谑兮不为虐。
浮萍一任风聚散，泛泛湖海无住着。
何刘沈谢如尚在，暗中犹可手摸索。
慷慨多从贫穷出，骄泰似与富贵约。
缓步晚食可安身，人穿珠履我芒屩。
利器亦有摧折时，根节何须遇盘错。
不必善走蚿百足，犹能小步夔一脚。
存心不如无心好，万顷风波休惊愕。
一醉陶然乐天命，山无豺狼水无鳄。
邻里相逢不识面，无口之瓠无声铎。
半身不遂两耳聋，可笑傍人谓矍铄。
矍铄最是赵营平，八耋金城图方略。
刍豢非不悦我口，淡食无如采藜藿。
勋业何须频看镜，好官抱关与击柝。
滕薛大夫才不堪，赵魏之老羞公绰。
弹瑟虽或北鄙声，弊缊不耻衣狐貉。
精神浑堕云雾里，近来十事九忘却。
天下非无志士在，岂可妄乎在沟壑。
野火春风草萋萋，早发先萎花灼灼。
文虽郁郁质虽野，虎豹鞟岂犬羊鞟。
汉廷滑稽隐曼倩，齐宫吹竽混东郭。
泉石膏肓烟霞疾，从古良医无扁鹊。
女萝随处可蔓生，奈之何上攀乔木欣有托。
李白樽前成三影，月色玲珑不捲箔。
老石无言能守钱，苍苔风雨不剥落。
霜前白雁来何早，远岫峥嵘天宇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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