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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词四章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八、《鲁斋集》卷四
平生此君兮交欢,挺劲节兮琅玕。
穷冬兮万木摇落,贞独立兮翠寒。
承嘉惠兮君子之庭,昭尔扁兮追旧日之风声。
抗尘容兮不屈,中自守兮虚明。
周子言兮甚密。
圣可学兮其要有一。
止无欲兮二字,故静虚兮动直。
动直兮静虚,本立兮不孤。
有容兮乃大,忤人兮任渠。
水灾后劄子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八、《鲁斋集》卷九
窃惟婺女之为郡,三面阻山,而太末之水限其西南,中间沃壤甚狭,丰年乐岁,仅仅自保。
国家无兼岁之储,上农无半年之食,一遇水旱,上下俱困。
今年阴沴冯陵,西畴告病,横风淫雨浸荡于其外,螟螣蟊贼蚀齧于其内,乌茸槁粒,一目百里。
虽无洚水,亦为凶年。
况七八月之间,山裂石走,百川沸腾,五邑狂澜,会于一夕。
倾覆我室卢,漂荡我家具,沦没我稼穑,阏绝我民命,横尸被野,冤气蔽天。
虽咸淳亦不如是之甚也,此岂小故哉!
死者吾末如之何,而生者日就沟壑,尤为可念。
伏惟某官任父母斯民之责,推己溺己饥之心,散财发,遍加拯恤,德至渥也。
既而申奏朝廷,大捐稍廪,晟出泉符,使者跋履巡按,官吏奔走山谷,所以慰劳给助,恩已醲矣。
然识者之虑,无馀憾于今日,深有忧于方来。
何者?
膏腴在下而濒溪,硗瘠居高而带山。
下者宜粳宜粳宜秫,高者宜粟宜豆宜油麻,又其次则荞麦芋果、蔬菔,幸免十不二三。
盖滨溪者洪水之所汇,带山者洪水之所发。
浸者成芽,没者成稿。
冲突者砂石,纵横者陵谷易位。
凶年之祸,未有如是之惨者。
来春籴价翔踊,细民艰食,已无可疑。
讲行赈济,又将次第而举。
然赈济于今日,局面与去岁不同,盖承丰穰之后者易,承凋瘵之馀者难。
吾邦自庚子之春讲行劝分,于今三年,一举而民犹乐从,再举而民力已竭,三举而元气必绝矣。
是以讲行于侍郎之时,不劳趣办,上下欢然;
讲行于赵都承之时,科扰程督,费力殊甚;
讲行于今日,实无良策。
盖富家巨室赤立以待新令,先有啼饥之忧,况弱户乎!
是故劝分之令,难以复举。
夙夜以思,惟有吁哀朝廷,归命君父,拨借四五万石之米,俟来春粜钱桩积,秋成籴还。
朝廷决不以烦渎为罪。
本州又作急那融四五万石之资,日下差官收籴于浙西,俟将来赈粜讫事,此钱亦不患耗折。
但浙西晚禾将熟,趁发运司未下和籴之令,则数万石之米搀先收拾,止浙西一二中户从容可办。
此其次也。
大抵凶荒之馀,必有盗贼攘夺之患,计出无聊,势使然也。
但得乞米之奏、转籴之官即日就道,便可遍谕乡村,告以此意,使百姓知官司既加振业于前,又有措置于后,必无贵籴之忧,必无流莩之虑,徘徊顾藉,邪心自消。
然后纠结保伍,申严号令,按逐苛刻之吏,禁戢暴横之民,庶几千里之愁叹自销,国家之根本益固,诚非小补也。
祷雨劄子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八、《鲁斋集》卷一○
伏闻某官忧农闵雨,靡神不宗,而又祷祈于社稷,于义尤为至当。
盖社者实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五土之祇,而后土勾龙氏其配也;
稷者实专于原隰之祇,能生五谷者,而后稷氏其配也。
自昔国家所以昭事祈报,莫重于此。
与其屈膝于老子释氏之祠与夫妖妄淫昏之鬼者,相去远矣。
愚又闻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其境内之山川。
今用黄冠之教,而上供其皇天上帝,是礼之僭也。
又以髡缁夷族旋绕厕秽于宣布教化之庭,是礼之乱也。
至于职分所得而祭,于礼为正者,则前后未有能举而行之者,诚为缺典。
夫山川所以为神灵者,以其气之所蒸能出云雨,润泽万物故也。
东阳之为郡,北山奠其后,双溪媲其前,此所谓境内之名山大川是也。
愚自儿童时,每见北山有云冒其巅,须臾有雨,雨则滂沛,周于四境。
近年以来,云雨多兴于南山之西,而所及者有限,盖阴倡而阳不和,其气逆而势不顺。
纵有丰年,而东北常歉。
北山者一郡之望山也。
今其气郁亢久矣,诚得贤使君立其坛壝牲币之制,考其登降奠馈之节,躬率僚寀,精白严事,必有昭应
夫人之于天地,均一气之流行,然是气无所摄属,则决无感应。
盖天子命诸侯主是山川,以莅其人民社稷之事,故其气属我,相联接而无间。
夫山川者天地之正气也,人以正气感之则正气应,以戾气感之则正气不应矣。
茍能正其祭祀之本,先须正其感召之气。
凡政事之淹郁者疏剔之,凡征榷之苛急者宽弛之,使千里人民之气和,而山川之气已渐和矣。
然后齐肃一心,积蓄诚意,会山川之气,通幽显之神,何所祷而不应哉?
南轩张先生尝行于矣,试取文集观之,信不诬也。
辄不自揆,以书生迂阔之言,恐可以裨赞爱民事神之盛心。
如或可采,愿勉强行之。
王右司伯大 嘉熙元年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九、《鲁斋集》卷七
在昔嘉定壬午,得侍伯兄瞻拜于秋闱彻棘之后,便蒙开述先契,笃隆夙好,情义蔼然。
既而赐之迂顾,衡茅至今有光。
倒指十有六载矣,藐无再见之期,未尝一日不起「高山仰止」之思。
凡亲旧之经由治所者,每问起居,多传执事亦时有齿及某兄弟之意,又知孤露之踪所以被眷存者,始终不替如此。
兹闻召冠星郎,密毗上宰直前奏事,上沃帝心,尤增庆赞。
伏念某生四十有一载矣,先君弃诸孤今已二十有七载。
幼孤失学,颠倒沈迷。
浸浸乎小人之归矣。
一旦幡然感悟,弃其旧习,杜门谢客,一意读书,屏绝科举之业,克去禄仕之念,日夜探讨洙泗伊洛之渊源,与圣贤相与周旋于简册者,今几十载。
然而气质昏惰,而未有人十己千之功,以至于必明必刚之地。
而又拙于谋生,家事日就彫落,虽有先人之故庐,亦将有飘荡摇兀之势。
困穷至此足矣,而终不自悔者,每谓受父母至善之元,得天地正通之气,所以命我者仁义礼智之性,饱满充足,其初本无一毫瑕缺也。
今乃斲丧残坏,反汲汲乎外物之是保,亦已过矣。
是以洞洞属属乎操存持守之方,战战兢兢于动静语默之际,不敢遗本而逐末,不敢徇利以忘义,于世味淡泊,无一毫妄想也。
故平时书牍不题要官,姓名不入修门
今日之书,虽非有求而来,然亦有为而发。
痛念先君仕涂坎𡒄,百未一伸,尚有蚤识英器一事,炯炯犹生。
某虽居山林,友鸥鹭,幸故人之得政,幸朝廷之得人,幸先君知人之效。
此意勃勃上浮而不可泯,则其所以见于书者,岂一时之私情哉?
虽然,以十有六载间阔之久,五百里水陆之遥,一纸之敬,道古今而誉盛德,非所以答故人记存之厚也。
某窃惟吾儒之学,有体有用。
其体则、文、武、周、氏之书,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之要;
其用则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
齐家固在我所自尽也,治国、平天下盖有不得已起而从之者,非可自求,非可茍得,皆天之所命也。
虽官无崇卑,皆可以行所学而见于用,然职小者所施有限,任微者所及不广。
列郡之政不越于一州,外台之政不踰于一路,内而九卿之不相侵,六部之不相及,必也。
其职无所不统而所施无有限量者,其惟宰相乎;
习为宰相之事而佐其所不逮者,其惟都司乎。
尝谓君相者出治之原也,君德之进不进,经筵之责也;
相业之成不成,都司之责也。
左右司虽曰宰相之属,三槐之下、黄閤之中,必得德量器识之才,弥纶得失,裨赞庶务。
宰相曰是,都司曰非,宰相曰可,都司曰不可,必使庙堂无过举,四海无冤民,内而君子小人之各得其所,外而夷狄奸宄之各安其分,是皆都司职事之当然也。
国家数十载以来,士大夫戕贼于利欲之涂,良心熏染于贪浊之习,滔滔流荡,无所底止。
其间能自拔于颓波之中者,盖不可以多数矣。
有如执事,中立不倚,气节廪然,精神风采,赫赫于符竹之间,声名闻望,衮衮于荐绅之口。
召环之初,天下共徯之曰:必横经虎观矣,必执法霜台矣。
执事方徘徊退避两载而后进,岂徒然哉,必有一定之见矣。
今日之来,岂不熟观天下之大势,必以为世道尚可扶持,化原尚可辅佐乎?
然而天下之势日坏,国家之势日轻,乱根日壮,命脉日微,如之何其可为也?
天下所共知者,内而民生日艰而楮币无策,外而夷狄日强而兵力单弱。
任今日之事者,皆知其尤难。
夫生民之休戚,固系于守令之贤否,监司者守令之纲也,朝廷者又岂非监司之纲乎?
兵力之弱强,固系于将校之能否,帅阃者将校之纲,朝廷者又岂非帅阃之纲乎?
合内外治之原既系朝廷,总朝廷之政,又关于都司,其任岂不为尤难?
端平更化以来,朝廷治效,其略可见。
都司潜毗密赞于几微隐约之间,而不见其迹,异时识者考治道之得失,曰此时此政为当,此时此政为不然,宰相犹若人也,而政有异焉,何哉?
则必于都司證之矣。
可不谨哉!
执事培埴之久,扬历之深,学正义明,志定气饱,当必有以处此矣。
然吾儒之学,虽曰有体有用,必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又必体无不具而后能用无不周也。
世衰道微,学绝教舛,士气不振,风俗不淑,正以士大夫体不立而急于用,借济时行道之言,以盖其富贵利欲之私意。
近世一二贤者,固有以异乎今之人矣。
进而未能尽副海内之望,亦以其体未至于无不具,所以用亦有所未周欤?
此古今之通患也。
而况都司之任,尤非它司比也。
霖雨之原也,舟楫之具也,曲檗之资也,盐梅之根也。
若夫天下之事变,其来不一也,国家之安危非轻也。
几微之间,节奏之会,呼吸进退于毫发之间,得失利害之相去,已有霄壤之异矣。
惟讲学然后有以明夫心之制,得夫事之宜。
王梅溪声名节行为时巨人,晦庵朱先生犹晚进也,乃拳拳以尊德性道问学勉之,而不以为僭。
于湖张公文章风采为时俊才,其去荆州也,南轩张先生送之,亦告以讲学之说,而不以为嫌。
以是知无贵贱,无老幼,皆不可一日不讲学也。
人之美质有限,而岁月亦有限,学问无穷,而事业亦与之无穷。
讲学者岂有它哉,亦穷理以致知也。
惟能随事以观理,故于天下之理无有不察,又能即理以应事,故于天下之事无有不明,如鉴照人,如衡称物,自有以尽其公且平之德矣。
执事上欲答主知,次欲参庙谟,下欲副人望,不知以何事为当先,何事为可后?
推本寻原,万弊蟠结,盖有不胜其可忧者。
执事其何以处之哉?
执事审时度势,熟虑精思。
薰莸同器,决无久馨之理,君臣际会,从古所难。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毋为小人所先发也。
不审高明以为如何?
谨斋沐裁书,以道此拳拳之诚。
浅陋僭率,不胜愧惧。
吕寺丞(延年)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九、《鲁斋集》卷七
某幼孤失学,退处陋巷,日知收歛身心于简册间,殊未有豪发进也。
幸于仞墙有先世师门之旧,虽闻养痾却客,亦未尝一再晋谒而不获瞻侍。
既而令表传道尊意,乃知不肖如某,亦未蒙摈弃,而在齿录一人之数。
感佩兴起,念不可无一言仰答隆知,用敢僭陈,尚丐垂察。
某窃惟平治天下之道莫急于人才,教养人才之地莫急于学校。
后世教养之方固已大异于古,而学校之政不修,未有甚于今日,则其化民成俗之验,固已昭然可见也。
南渡以来,三先生鼎峙东南,倡明正学,浚衍渊源,成就人才,为国家数十年之用,可谓盛矣。
年来师友凋落,义理堙芜,后生小子伥伥然无所适从,以其意之所便者为学。
虽有气质之美,不过没溺于进取之涂而已。
至于汲引后进,收拾晚生,开导训迪,封埴培养,以续不绝如线之气脉,舍丽泽书院何赖焉?
尊契丈负家世嵩岳万钧之重,诚宜充养气体,保毓神明,恢崇德业,开拓规模,尊礼有德,招引善类,夙夜相与讲磨实学,以复还先世之旧也。
某得之友朋之馀,谓尊意欲更文会之约久矣,悠悠日月,谋画未定。
切虑旦夕宦辙驱驰,不容久驻,此事必至因循废弛,终于不振而后已也。
今幸天启深衷,凡声气所同,曲意诹访,俾有志之士咸挹丽泽之风而陶泳讲习之乐,此其意岂徒然,而其事岂可苟哉?
某切谓朔望片时,徒会亟散,切偲之论不浃,辅仁之意不孚,则恐于高明所以笃念先猷,绍复师友之盛,未足有称。
妄意及此弭节里居之暇,早定规模,请一老成有行义、善讲说、为众所敬者为之长,严其尊崇体貌之礼,优其饮食供给之需,使真有志于讲学者三五人相与左右之。
汎洁斋宇,增置床榻,接纳后学,不限其来,许其寄爨止宿,不以虚文利禄之诱入其心,使之一意讲明义理,涵养德性。
果能如此,则旁郡闻风而至,四方视效而起,咸知丽泽遗规久而复振。
作成磨砺,日衍岁丰,有以辅学校教养之所不逮,而培埴斯文之寿脉,以为国家无穷计,益以显扬成公先生以道私淑之功,而于尊契丈继志述事之孝,孰大于此?
而于爱君报国之忠,又孰大如此?
僭越犯分,不胜震恐,惟执事进退之。
社仓利害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九、《鲁斋集》卷七
社仓之法,人皆谓始于朱文公,而不知始于魏国录元履
魏公初行于建阳之招贤,文公效而行之于崇安之五夫。
文公之法与魏公少异。
招贤之仓遇岁不登则告发,及秋歛之,无贷息也。
五夫之仓春贷秋敛,收息二分,小歉则蠲其半,大饥则尽蠲之。
此为小异。
魏公之法虽疏而简,文公之法虽密而烦。
二公同门友也,杯酒从容之间,未尝不交病之。
魏公病文公曰:「不当祖荆舒聚敛之馀谋」。
文公病魏公曰:「不当久储速腐,惠既狭而将不名也」。
当时亦莫能决其是非。
要皆常得如二公之贤,则法俱无弊,奈二公之不常有也。
东莱先生常谓文公曰:「子之谷取之有司,而诸公之贤不易遭也」。
南轩先生则曰:「立法无其本,用法无其人」。
虽指荆舒,实为朱先生发也。
此其深长之虑,有朱先生所未及思者。
盖仁人急于爱人利物,念有生之类莫非同体,其忍坐视其饥饿,转于沟壑,化为盗贼哉?
恻隐之发,如救焚拯溺,何暇逆计其后日之不得人而遂已乎?
朱先生之盛心也。
若夫二分之法与青苗异者,盖荆舒托济人之名,罔其利以供上之用;
朱先生因济人之实,储其利以复为民水旱之防。
心之所发,惠之所及,何啻霄壤?
以青苗议社仓,其不审亦甚矣。
朱先生异日自悔其法之未尽善,故谓元履之言虽疏,而其忠厚恳恻之意蔼然有三代王政之馀风,岂予一时茍以便事者之说所能及哉?
后日之请,所以必曰息有年数以免者,则犹以不忘吾友之遗教也。
逮其晚年,又自忧其无守法之人,故曰「有治人,有治法」。
此虽老生常谈,然其实不可易之至论也。
盖无人以守之,则法为徒法而不能以自行。
况于所谓社仓者,茍非常得聪明仁爱之令、忠信明察之士相与并心一力,以谨其出入而杜其奸欺,则其法之难守,不待已日而见之矣。
此又予之所身试者。
吁,朱先生晚年之意,即张先生昔日之言也。
大抵后之好名者不深求朱先生晚年之意,不深思张先生昔日之言,自其立法之初,考覈不精,周防不密,则已与二先生之意异矣,谓之好名可也。
由是婺女之社仓,始终沿革,有可得而言者。
恭睹淳熙八年朱先生申请社仓指挥,若曰:「其敛散之事,与本乡耆老公共措置,州县并不须干预抑勒」。
至哉言乎!
此行法者所当共守也。
今也不然,领以县官,主以案吏,各乡又非有德望之人为官吏之所畏敬者,俯首听命,茍且逃责,利害不敢专决,奸弊不敢自惩。
玩舞虚文,壅塞实意,吏既慕于前;
权宜伸缩,随时轻重,吏则议其后。
故贤者不屑与之相牴牾也。
此立法之不审一也。
昔之法也,先给以米,贷以米,歛亦以米。
今也不然,歛以钱,科以籴。
若能薄增厥直,亦何患民之不乐输哉?
价既不平,谷不时至,势必至于敷扰以抑勒,人情之所不堪,小民未受其利,中产先被其害。
此立法之不审二也。
后之继者虑既贷而民不尽偿,则社仓之惠穷而追呼之害起,故朱先生之法一转而为魏公之法。
但储于乡以备岁之不登,及其岁之小歉也,又不以贷而以粜,则魏公之法又转而为广惠之法矣。
然而积之既久则化为浮埃腐土,果如朱先生之忧。
夫以天地生民之宝,百姓日用之天,弃之于陈朽败坏之域而不顾,是诚何心哉?
及其发之也,虽痛损其直,而民不以为惠,有至不得已而食之者,反不如糟糠之鲜洁,直不以人类待之矣,是又何心哉?
其未发之时,主者谨视封钥,不敢以新易陈。
或差官检视盘量,既有酒食徵需之供,又有人从偷窃之耗,主之者凛凛度日,有破家荡产之惧。
此所以乡之善士不愿委请而多方脱免,词讼反至纷纷。
其甘心任责者,率是豪霸之人,即时移易私用,空其封鐍,及至检覈,不过旋赂官吏。
当连年旱伤,米价顿踊,虑其账给见底,反巧为说辞,以蔽当路,宁科抑而不敢尽发也。
则社仓立法之本意,果如是乎?
所可大虑者不特此也,当其再籴而偿之,价不逮时,例行抑,或增会价,或添斛面,或责以上色之米,或有数十里担夯之费。
犹云可也,有产者惴惴然恐后日之不给钱而白米,如和买罗绢之类,此亦不得不虑及此。
而况今日常平义仓之米,即昔日科备水旱之米也,原亦自乡而移于邑,自邑而移于州
今若重,民不堪命。
故当一番籴之时,吏持其柄以为乞取之资,其害尤不小。
是岂治世之良法哉?
切谓有爱人利物之诚心,又须有无我之盛德,既足以来天下之善言,而后可以行天下之公法。
求名者不足以行法,自是者不足以行法,泥古者亦不足以行法。
然图利者不可以奉法,避事者不可以奉法,不知民吾同胞者亦不足以奉法。
非特上之行法者未遇,而下之奉法者尤不易得也。
所谓立法无其本,用法无其人,至是而益验矣。
古人有言:「谷贱则伤农,谷贵则伤民」。
今之农与古之农异,秋成之时,百逋丛身,解偿之馀,储积无几,往往负贩佣工,以谋朝夕之赢者,比比皆是也。
农人以终岁服勤之劳,于逋负拟偿之时,则谷贱而倍费。
及其不惮经营之艰苦,籴于青黄未接之时,则谷贵而有倍费。
是谷贵、谷贱俱为民病也。
昔人既有广惠之法,谷贵则损价以出之,谷贱则高价以入之,一出一入,低昂适平,其法至简,其事易行,无社仓前者之弊,法亦良矣。
朱先生之法三转而下同于广惠者,此所谓不泥古而善继前人之志者矣。
然而前日出价既损,而前日入价反高,原额不无有亏折。
今欲望台慈一以爱人利物为心,而不计其原额之亏盈,庶不失诸老先生之遗意。
茍以原出价敷抑人户籴价,非特今日之重困,是为异日白敷之渐也。
为民父母,以若保赤子存心,必不忍作俑于此。
或以原额为不可亏折,乞就本州权暂关钱拨助,以俟后日盈价输偿,亦甚易行也。
僭越出位,不胜震恐。
赈济利害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九、《鲁斋集》卷七
恭闻孝宗皇帝「后时失实」之训,言简而意周,万里民瘼,如在目前,真帝王之轨范也。
伏自某官开藩之初,首举是训以警僚寀,可谓得为政之要。
见于施行者今三阅月,又似未有成效,其故何哉?
孟子曰:「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执事访求民隐,虚己纳善,孳孳不倦,举行荒政,焦心劳思,此百姓之所共知也,不可谓无不忍人之心矣。
然官吏奉行,不足以识执事爱民之盛心,文移旁午而膏泽不下,流移日甚,而籴价日昂。
或者议其政而并疑其心,愚独以为不然。
四方之风土不同,田里之休戚不一,以执事博询群议如此之勤,而应之者泛然唯诺,一无以仰助执事爱民之政,此吾乡士大夫之责也。
今不揆愚陋,敢先陈吾乡风俗之大略,继之以愚说二条,恐或可以裨赞荒政之万分,敢祈采览!
切惟两浙槩号富饶,而东浙之贫不可与西浙并称也,人或有知之者;
婺女之贫不可与浙东诸郡并称,则人鲜有知之者;
金华今日之贫,与三十年前亦不可以并称,人无有知之者矣。
夫均此郡县也,肥瘠顿异,必有其故。
何者?
昔之为民害者,版籍荒落而已,虽胥吏持亏盈之数,舞出入之权,而犹有遗利在民也。
自经界以来,版籍具在,而有无虚实,固不可隐。
其奈经界之时,县令朱中直匿乡都之旧额,勒保伍增添新数,先为奸吏之地,民受其欺而不能辨,不特无遗利,而民以暗被苛取矣,其害岂不大哉?
况自南渡以来,科配之数越为重,婺即次之。
婺之七邑,金华为尤重,夏税之输十有三种,虽间有蠲租之令,而此赋自若。
袁韶之长版曹也,增罗绢重厚之数,而民力始困。
加以十数年以来,丝枲之价顿踊,谷粟之价顿轻,知民力始困矣。
富家巨室仅仅自保,用度稍广,质鬻随至。
中产之家,往往一岁之入不足以支一岁之用,日降月下,而窘色不舒。
每至秋成,如解倒悬,乌有馀以待穹价?
是以劝分之政固荒政之所先,而非金华之所急。
大抵劝分之政,为富而积粟者设,为愚而嗜利者设。
今谷价既隆,数十年之所未有,于此时而犹闭藏,尚复何待?
嗜利者虽无厌,而如是之愚者亦鲜。
金华所谓富家巨室,实不足以当江西、浙西困弱最下之户。
昔之为富家巨室者尚有数年之储,今无兼岁之蓄矣。
虽有闭籴之心,而左支右吾,其势自相煎迫,益不容于不粜,故曰劝分之令非今日之所急也。
以今日劝分之令,随时直之低昂而无裁抑之患,则富家所宜乐从。
然终未有欣然应上之令者,盖县奉行,不察有无,不审虚实,持版籍之虚数,例行告谕,纷纷四驰,反如白科,上下相疑,粜者束手而籴者无措。
是未足以济民,适先有以害民矣。
书生私忧过计,不虑富家巨室之闭粜也,方虑其喜于得价,倾囷倒廪而尽泄之矣。
天命靡常,丰凶难必,万一不幸嗣岁复以旱告,虽有良、平之智,不知善其后矣,可胜寒心!
然则为今之策奈何?
曰:赈荒之体,先公庾而后私家;
赈荒之要,抑有馀而补不足。
嗟夫!
田不井授,王政堙芜,官不养民,而民养官矣。
农夫资巨室之土,巨家资农夫之力,彼此自相资,有无自相恤,而官不与也,故曰官不养民。
农夫输于巨室,巨室输于州县,州县输于朝廷,以之禄士,以之饷军,经费万端,其始尽出于农也,故曰民养官矣。
不幸凶年饥岁,在上者不得已散财发而赈恤之,使之得免于流离沟壑之忧,尚有是可以寓其爱民之心耳。
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此王政之所先也。
切惟今日义仓创于庆历初,令民上三等,每税米一斗输二升,以备水旱。
其后兴废不常,今下及小户矣。
是官无以赈民,使民预输以自相赈恤,已戾古意。
今又移易它用,数额常亏,遇歉岁则复科巨室,此何义哉!
其后又有效社仓、广惠之遗法,尽将前贤立法之美意颠倒纷乱,以为沽名买誉之资。
始也低价以强民之输,先为中户之困,既而官吏侵渔,所积朽坏,民得之而不可食。
今幸新陈相易,而积日未远,而州家顾乃深藏固闭,其所以备水旱者,一切倚办于私储,爱民之心何以敷于百姓?
公聚朽蠹,三老冻馁,此晏子之所深叹也。
况今朝廷犹特发,而侯国殊无发之意,切恐百姓德巨室而不德官府,巨室怨官府而不怨朝廷,甚非所以承流而宣化也。
昔成周荒政十有二,以聚万民,一曰散利。
县都之委积以待凶荒者,恐不如此。
今不若先发官庾,如常平、义仓、社仓、广惠仓之类,盍尽数散之,官庾竭然后及于私家,名正言顺,义感仁畅,既足以广君上爱民之心,又足以成州爱民之政。
百姓德官府,而巨室心服,亦庶乎王政之遗风。
盖设施先后之序,实意之所孚,义气之所兴起,故曰「赈荒之体,先官庾而后私储」者,此也。
昔成周之衰,王政不行,莫甚于战国
梁惠王犹能移民、移河东河内,故孟子之所不取。
以今观之,能如惠王之用心者尤鲜。
且籴价何为而骤高也?
以岁旱而无粜也。
是籴价不高于丰稔之地,实高于旱歉之乡。
然高价之利不归于旱歉之乡,实归于丰稔之地。
彼歉者既歉矣,而又尽索其家具,积数倍而仅可易常年之一;
彼丰者既丰矣,而又坐享高价,以常年之一而可得数倍之利,是丰者再丰,而歉者再歉,甚非平准之意。
夫天时丰稔之不同,地利厚薄之不一,此为政者所当辅赞天地之化,裁制其轻重之宜,岂有坐视其偏倚之势,而无以权其低昂之中?
恐未可以言善政矣。
县官劝分之令,乃随时直,不与减损,此巨室之所喜而细民之所不乐。
所徇者小而寡,所害者大而众,不可不审也。
然又不辨其乡之丰凶,不察其家之有无,例令赈粜,其丰而有者固可以济民之乏,彼凶而无者自谋且不给,又何分之可劝哉?
是以富益富,贫益贫,势不均平,人心不伏,互相推托,迁延日时,民将饿死,谁执其咎?
今蠲租之数既定,而七邑之丰凶大略可见。
有上熟之邑,有中熟之邑,有下熟之邑,又有最旱之邑、中旱之邑、不旱之邑。
以上熟之邑自可以补最旱之邑,州家何不裁损其价直,求籴于上熟之邑,复裁损其直,以赈其最旱之邑也!
其中熟、中旱之邑,又有最旱、中旱、不旱之乡,亦有上熟、中熟、下熟之乡,所以裁其直者,亦如邑焉。
其庶乎无偏重偏轻之势,无甚休甚戚之民。
彼受抑者无怨词,彼受济者有实惠,岂不善哉!
今最旱者当赈济,而上熟者亦赈济,上熟者当劝分,而最旱者亦劝分,恐未可以言善政矣。
故曰「赈荒之要,抑有馀而补不足」者,此也。
愚之二说若迂阔,而实今日之急务,惟高明详察而进退之。
刘复之求行状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七
某早岁疏慵,知学最晚,人所摈弃,乃蒙尊府撝堂先生一见伟视,进而教之,遂获嗣交于下风。
既得亲炙典刑文献于前,又得渐染馨竹韵于后,情均鲁卫,义重金,受知篆感,如海斯深。
兹蒙札诲,谆喻先夫人行状,尤见至孝显亲,所以期待不肖者,乃欲推而纳之文章之箓。
虽自信甚笃,不应犯此大不韪,然详诵来教,情深礼隆,恳恳恻恻,即合痛鞭驽骀,奉命唯谨,其敢辞乎?
但有一二委折,交战于中,有不容自嘿者,愿略陈之。
某尝谓行状之作非古也,又尝考之,卫文叔文子卒,其子戊请谥于君曰:「日月有时,将葬矣,请所以易其名者」。
请谥之词,意者今世行状之始也。
周士大夫以上葬必有谥,而勋德著见于时,人所共知,不待其子累累之言,故请谥之词寂寥简短,不能数语。
后之大夫勋德不能尽表表于当时,而人子哀痛之中,难于自述,遂属以门生故吏,具述行事,以状其请。
自唐以来,有官不应谥,亦为行状者,其说以为将求名世之士为之志铭,而行状之本意始失矣夫!
昌黎庐陵东坡之集,铭人之墓最多,而行状共不过五篇,而妇人不为也,又知妇人之不为行状之意亦明矣。
若以行状而求铭,犹有说也。
今先夫人已有墓铭,乃撝堂之门人述其师之语,理已当矣。
若又为行状,不亦赘乎?
愚谓行状之不必作者,此也。
况某幼失怙恃,而行状、墓铭因循至今,而先世一时交游知心之士,零落沦谢,不复存者。
此事往来胸中,日夜如坐针刺,岂自亲未有状其行而志其墓,乃为它人为之,其忍乎?
使某果粗有文彩可观,而先夫人犹未有志铭,则亦不敢为也。
然所以不克奉承者,诚非饰伪。
若夫师生之称,古人之所甚重,顾某何者,乃敢偃然居之?
尤不敢当。
所有家传志铭及所赐染札,并用纳回。
仰惟先夫人淑德懿范,苦节贞仪,固足以光耀女史,垂于无穷。
然显亲之要,实在复之立身行道,日进日盛,而不在乎区区之文也。
君子爱人以德,岂可丽于世俗之交?
惟高明识察而恕之。
何子恭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七
书来,谕某之病往往出于乡原之口。
彼乡原者趣向卑陋,志识鄙浅,骤闻欲求圣贤之正学,欲闻先王之大道,方将惊视骇愕,以我为狂为妄,未能得其讲学之浅深,且要吹毛求疵去点检,教它立脚不定,此今日成材之所以难也。
愚谓后生小子乍脱于荆棘坑堑之中,方欲著身于正大光明之道,未曾讲得一事,行得一步,岂能每事尽善?
纵有病痛,且要是大路上人,它日志向渐定,移步渐熟,然后可以逐旋敲点它,使之澄治未晚。
今若遽然四面责备,束缚太紧,钳锤太酷,彼将疑为君子如此之难,幡然退安于旧穴,却是吾辈为渊驱鱼。
颜子所谓循循善诱,恐不如此。
世衰道微,向此学绝少,只得且容它乐亲吾辈,开其是非善恶之见,令其通透不惑,持守不迁,然后进以细密工夫可也。
必切而后可瑳,必琢而后可磨,亦理也。
高明以为如何?
上宗长书(论扫松)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某窃谓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者,以其明天理,秉礼义,不忘其本也。
是故先王之制礼,自天子至于庶人,所以祭其先者,节以世代之数。
今扫松之祭野祭也,古无是祭也。
古无是祭,而今世俗行之,无敢废者。
虽闾巷小人贫无立锥,当清明之时,一陌之纸、一豆之饭,犹徘徊于火葬之所,而寓其追思之诚,何也?
所以约天下归于厚,敬其所自出也。
敬其所自出,则凡茔域之所可考识者,固不以世代为限,此所谓报本反始之礼。
礼者节文,此天理也。
吾宗亦金华之望也,其聚族之会者有二:曰月旦之会,曰埽之会。
月旦之会,所以示长幼之序;
之会,所以致追慕之思。
月旦或有时而缺,埽则不可缺也。
虽闾巷小人犹不敢缺,况吾宗,其可已乎?
自始祖而下至于一府君,其茔不过七所。
上世诸尊长约以三位轮掌,丞相位一年,十一府君派下共一年,三三府君尚书派下共一年,大约所费不过用二十有馀贯
尚书位计钱十有二贯,九中散位计钱六,十八承事位计钱六
此例行之非一年矣。
十八承事位下每次系三五叔三位主办,前日蒙三五叔赐访,以三七叔位窘乏辞。
又蒙三九叔赐柬,欲行权免。
然某人微行卑,非主宗盟者,何敢容喙?
但以卑下奉承尊长之命,岂敢恝然而不报?
退而念之,所费本不多,而此事之所关系甚大,不特有以启乡党之讥议,而天理之在人心者,其可泯乎?
则某之躐次而言,不为无因。
夫子孙之不能以皆盛也固也,亦幸而不至于皆衰,则盛者其可保乎?
今族人咸曰三三府君派下之最盛者,莫如尊叔。
今之人往往谦冲逊避,不敢以盛自居。
然于此事,则不当不以盛自任也。
咸欲屈尊重与三五叔合之,则每位不过用三贯而已。
通以三年轮掌计之,则每年不过费一贯之赀,固尊叔之所不足计。
然所以植立门户,持扶天理,诚非小补。
诸族人不敢以此禀闻,某窃谓尊叔握空披荆,创造基业,亲戚乡党,莫不指重,是岂侥倖所能及乎?
而况二贤弟学问卓然,此理洞明,何待愚者一言之悟?
正以每年循习旧例,不知此曲折也,诚使尊叔知之,岂不翻然惊奋?
大抵不以此禀闻者,抑以待尊叔甚薄也。
然某则不敢不禀,拱听尊命。
严陵史君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比闻严之彫匮,甚以为忧。
辱书,乃知传者之太过,深以为慰。
此无它,盖它人不能措手,而贤者不劳游刃耳。
若人人皆可为,则又何以见大才、别利器乎?
又闻史君入境,减驺从仪饰,去供帐浮费,大艘运米,尾尾随至,仁声仁闻,固已先入其心。
教条一颁,自然乐从也,甚盛甚美。
区区之见,以为贤史君不常值也,朝廷之米未易常拨也,严之民未易顿裕。
严不产米,其来已久。
每视上游之商舟至否为之丰歉。
年来米禁既密,账助不至,军储日窘,民食日难,严固有疾视婺人之意。
今欲平其气,厚其生,不若请于朝,乞兰溪一县拨隶于严,然后严可为矣。
兰溪隶严,不特此县之米饶裕,足以充严之虚,而衢、婺两溪之米俱可通矣,使禁截极严密,不能俱绝也。
严合六县而不足当兰溪一邑之输,而尚可以为州乎?
议者不过谓严隶浙西,婺隶浙东,难以错杂割地。
殊不考严之建德,梁晋通尝隶东阳矣;
婺之浦江,亦尝割富阳之地矣。
二州虽属两路,均吴国之境土,或分或合,各得其宜,何拘挛之足徇?
以今日行都言之,严犹王畿之内,岂应贫陋如此?
甚非所以拱卫王室、藩屏京师之意。
或不得请,只乞割兰溪水西六乡,又其次焉。
以地言之,既与严接境,又居浙水之西,属严尤便。
更或不得请,则奏疏敷陈,不厌再三。
或朝廷终不肯从,亦当列其利害及奏请始末,大书于石,植之郡治,以待有力者继之可也。
傥幸此请或行,永为严之大利,邦人感史君之恩,世世无穷,松椿之祝,祠像之严,当不减范文正公之盛。
自昔仁人君子膺民社之寄,不以一时之惠及人而自足也,必欲兴大利除大害,要使其德泽深长,行于千百年之久,是可为今之俗吏谋富贵者言哉?
惟贤者平日抱负在此,故使如愚言,亦得以罄其谬。
至于维持学校,振起儒风,旌贤劝善,亦必次第而举矣。
拭目以俟。
倪孟德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来谕日月往矣,精力迈矣,虽有愿强勉之志,而无可强勉之时,足见感慨之深,而某亦政坐此病。
此言为后生者勉固亦甚切,所以自为之虑恐未然也。
夫日月之已往、精神之已迈者,不可得而复追矣,在今日亦自有得力处。
盖血气向衰则志虑定,更历既多则识见明,即其欲强勉之志,便是可强勉之时,不必徒追悔于既往而自绝于将来。
此吾人尚可著力也。
未知高见以为如何?
吴太清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某疏卤之学至不足道,况当垂垂衰老之年,方切惭负平生之朋友,乃廑下顾,赐以长书,若施于所敬者。
顾某何以辱此?
惟有愧感!
既而闻尝登当今大人君子之门,而所得以平实古雅为主,此为学第一义。
尝谓平实是躬行工夫,古雅是讲学工夫。
躬行不可不平实,讲学然后能古雅。
若论轻重,则躬行重;
若论后先,则讲学先。
则知已得造道入德之门,深切起敬。
及观所惠书,陈谊甚富,立志甚高,论之所乐及周程之传授,又皆洞究大原,曲折详密。
自非深造自得,何以至此?
敛衽三复,为之跃然。
某往年尝与赵星渚议论,间问北山何先生何以教学者,某对:「北山不曾开门授徒,不曾立题目作话头,接引后进。
某登门之初,尝蒙举胡五峰之言曰:『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
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
星渚曰:「文公已病其颇伤急迫」。
某曰:「急迫之病乃在下一句『知乃可精』上,此四句于初学似亦有益」。
星渚曰然。
某无以私淑同志,敢复以此为足下献。
足下所以定其本者似亦古雅矣,至于以寻乐扁其读书之室,恐未合乎平实之训也,似觉求上达之意多,于下学之意少。
窃谓茍无下学之工,决无上达之理。
朱子于此一段公案固曰:「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以至于欲罢不能,而既竭吾才,则庶乎有以得之」。
吁,此千古不可易之教而传之无弊者也。
更望于博文约礼,居敬持志益加勉焉,何患不真见之乐也?
高明察焉。
答叶都仓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逖违伟度,转目三载,东閤邃严,而枯冷姓名无路可达。
虽闻恭膺醲渥,即拜异除,亦不能致一笺之庆。
非慢也,翔泳之势不同也。
惟高明亮之。
某衰老待尽于穷櫩,奄奄泉下人耳,何心与时竞哉!
伏辱宝帖,谆谕勤劬,备感谦虚。
此某之所望于足下者,而足下反以见嘱,何耶?
此事之造端实出于足下笃念亡侄之良心,长顾却虑之美意,此亡侄之所感激,一一听从,宗族之所以称赞,正在于此。
狂澜激冲,恶猘狺噬,诚出于意料之外。
当是时也,明目张胆,力辨其萋斐之诬,镇定其摇杌之势,使其家纪纲粗立,九原无有遗恨,岂非足下所当任之责乎?
事变至此,可胜叹哉!
窃意足下事定心平,亦深悔前日之无情,必为其思善后之计。
今详来谕,上委之于从臾者之过,下脱之以下足责之言,往往正名定分之意少,党奸惠恶之意多,此则非所望于高明。
所欲言者何限,要非笔舌可既。
尚赖惠顾前好,不忘初心,以大公至正成始成终之,是犹有馀望也。
匆匆谢先辱,毋罪率直。
幸甚,不宣。
何无适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昨令弟元鼎下访。
首传雅意,出宝庋之古端,为老境之重镇,惠至渥也。
某再三研磨,躬自涤濯,诚温淳明粹如亚圣,为妙品。
但某书斋荒陋,平生未尝有此受用。
然其三益之友俱不在目,琐琐驽才,举无足以慰其意,静而观之,大有愠色。
况某词章之拙,点画之缪,皆足以献笑于大方。
纵令含羞忍垢,不敢违主人之命,而某当垂尽之年,岂足以久淹此贤哉!
其势必至于埋没至宝,得罪造物。
已勉承厚眷,挽留几月,敬用复归宝藏。
非敢固守一廉,为不情之逊,尚丐矜体视收。
如蒙笃叙先契,振其枯落,侧闻编集古文甚精,却望赐借一录,庶可以广私淑之教,乃不朽之大赐也。
赵星渚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即日白露横江,黄云栖亩,恭惟暂韬经济,妙养中和,顾諟天明,相在尔室。
某轻去诲范,七年于兹。
赤城无借留之路,而某亦梦断于东湖。
不谓崇情笃雅,有请于朝,给劄以驱其出,不免一再往回,有愧于山灵海若多矣。
幸得草巢之肯来,遂因风变而谢绝也。
瞻望道德之声光,服习提警之精实,非不切切于衷,终不敢以山林之姓名驱驰于龙尾之道,门籍之下,几至堙芜。
不自意怀人忧世之念深,欲以枯根朽质,置于造化炉中,误玷鹗书,不胜惊惧。
吕公之夹袋掌记,陈密学、司马公之荐士稿编,无此样人才也,未免为知人之累,益重愧悚。
惟是大贤君子之进退,足以卜时政之得失,足以验世道之盛衰。
虽闻暂收朝迹,归隐故山,陶镕水石于世气之外,酬酢圣贤于德履之中,行藏用舍,本非二致,皆所以敬天命而植民彝也。
且闻属车豹尾中,稀如晨星,切恐绿绨方底之诏,已飞下岞崿,起安石以副天下苍生之望,恐终不可得而恝然也。
某幽屏衡茅,过从绝少,旧学剥落几尽,尚有一点直实,不随血气而消,残编故书,时时涵泳。
向侍坐隅,蒙举陈克斋所记《暮春章》改本,缓诵称叹。
某自昔亦以为此甚端的也,近年来以今《集注》细细较之,深以为疑,又以文集参考,则知其反为未定之本,大不如今《集注》之精密也。
近尝再讲此章,未及录呈,不知高明后来亦曾再入思虑否。
某平生□于「无极而太极」一句,见得未透。
朱子谓无形而有理,非不明白,但于周子命词之意,嚼咀未破,故象山未能释然。
某不揆浅陋,妄窥先儒之心,谓此是周子《太极图说》,只当就图上说此一句,不可悬虚说理,若又有所谓无极之理。
周子欲为此图以示人也,而太极无形无象,本不可以成图。
然非图则造化之渊微又难于模写,不得已画为圆象,拟天之形,指为太极,又若有形有象。
故于图说首发此一语,不过先释太极之本无此圆象也。
后人殽乱疑惑,故朱子曰此只是无形而有理,言简而尽。
然必于图上指此一语,方为亲切无疑。
未审高见以为然否。
朱子之说《中庸》至矣精矣,而某妄有所疑。
子平时谓《家语》为《孔丛子》伪书,今于《集注》反取之以證《中庸》之误,愚尤惑焉。
哀公问政,子曰」云云止「其政息」,窃意夫子之答只此数语,自「人道敏政」而下,止「及其成功,一也」,皆子思之言。
又举夫子三句以證之,故又著「子曰」字,恐非妄也。
此下子思又自说去,《家语》中间又举「哀公曰」,此恐不足信。
某妄谓其中「仁者人也,义者宜也」,此非夫子平时语,自是孟子得于子思者,其为子思之言明矣。
未审高见以为然否。
某固陋之质,于经书疑处甚多,无笔吏钞写,未能一一质于高明。
先述此三条,以求开悟之方,敢乞始终提诲,庶不抱此鹘突道理归全于父母天地,受赐大矣。
某谨专人省候起居,其轻渎赐之容留,不胜幸甚。
未卜侍拜,更乞为斯道自重,为明时自爱,精调鼎食,佐吾君开万世太平之基。
某顿首忱祷,不宣。
赵星渚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鲁斋集》卷八
即日冬令权舆,霜明风劲,恭惟勇退要涂,表仪世道,诚无间断,神相后先,尊候动止万福。
某近者僭上□□之教,以赎门籍之荒凉,旋领令嗣承奉赐书,知已上彻电览。
乃闻尊体偶违和裕,未敢继驰尺笺,敬诇药石之庆。
方引领东望,日切泰山北斗之仰,专使远临,俯授宝帖,联题累牍,蓬荜生光。
惊喜下拜,盥手剥缄,仰见郁郁情文,勤渠谦让,如亲侍函丈之间,恭聆金声玉振之韵,感慰无斁。
某崦嵫甚迫,衰病日侵,无由可以航一苇,躬拜于岞崿山下,请问平生所疑,以祛其固陋之见,而尺书之敬亦复旷阔,几于自弃。
重荷不鄙,矜其荒浅,赐之规正。
又蒙振其废惰,复以三目,俾入思虑,将有以儆策而陶镕之,幸甚过望。
敢以愚鲁之见,陈于别楮。
更乞始终提诲,诚所愿望。
某近得车玉峰书,赐报《大学致格传》,未尝忘也,欲以「知止而后有定」一段接「听讼」一段,即是元致格传。
某闻之跃然,若不动斧凿,而元词俨然,诚追亡之上功也。
后又闻昔日严陵吴守槃亦有此说。
卢新之跋,尝以此说请教于西山叶先生先生云且去涵养,不知尊明曾闻之否,此说以为如何?
某又蒙玉峰以所编《道统录》稿见教,题目甚大,采摭甚详。
愚意以为尚欠纲领也,未知曾达尊听否。
某窃叹世衰道微,同志绝少,仰惟星渚先生海内范模,扬历且久,不知朝野中可以与之切磋论辨者谁欤?
后生晚进有志于学,所以传道授业者谁欤?
某孤陋寡闻,待尽穷巷,了无闻知,敢告疏其一二,因便以开其昏蒙,尤所愿幸。
使介不敢久淹,谨拜饰笺,恭脩大贶之谢。
气候向寒,更乞谨护鼎茵,柱石斯道,大展经纶,以副四方善类之祝。
某拳拳无任,不备。
一、《浴沂》一章,区区所疑,已蒙印可,足见大公无我,与人为善之意。
佩服,佩服。
一、「无极而太极」一句,某非敢妄疑先哲,但疑其既是无形而有理,则图中圆象非形而何?
周子于《图说》之首,不可无此一句也。
然其精密微妙之旨,拓前圣之所未发,自在其中,初无牴牾也。
某妄谓当时朱子若说入图上来,则此句有著泊,未必起象山之疑议耳。
一、先贤以《家语》为先秦古书,此句稍宽,竟不知为何人所录。
疑其为子思以后子孙所编。
如疑颜子窃饭之类,诚为可鄙,决不出于子思之前明矣。
若以子思之言證《家语》之失可也,以《家语》證子思之书,于义有所未安。
窃谓一部《论语》,门弟子问仁者多矣,夫子止语之求仁之方,未尝有仁字亲切之训。
孟子方有「仁者人也,义者宜也」之语,则疑其得于子思,未必夫子之言也。
尊见以为然否,更乞不倦之教。
一、赐问张子言气,周、程言理,旨意不同。
某窃谓理气未尝相离,先儒不相沿袭,虽言不同而未尝相悖。
言气者是以气为道之体,理已在其中;
言理者是以理必乘气而出,气亦在其中。
虽有形而上下之分,然道亦器也,器亦道也,二之则不是。
张子言气数段,朱子固尝置于《近思录》道体门中,此意可见。
朱子又曰:「张子说得是好,终是生受辛苦」是也。
伏丐尊照。
一、赐问几有吉凶,夫子与朱子之言不同。
某窃谓周子曰「诚神几,圣人也」,此言圣人之几在诚神之间,自是有吉无凶。
又曰「诚无为,几善恶」,此言众人之几既有善恶,安得无吉凶?
若众人之几能动以正,亦无凶之可言。
夫动以正者,天理之本然也;
动不以正,此人欲之或然。
言虽不同,实不相悖。
伏乞尊察。
一、赐问伊川言奉祀之人是继室所生,当以继室配,为不易之礼,固为的确。
所谓不易之理者,祭祀时母子一气感通也。
然于礼有所未尽,是或程子有为而言也。
或有谓《春秋》之法,以元妃配,而继室不得配,故程子如前之云,未可知也。
但今所谓继室与古之继室不同。
古者诸侯一娶九女,若元妃薨,凡继室皆其妾媵也。
虽有子,不得并配。
今之所谓继室,亦皆礼聘,与元妃固等夷耳,但有先后长幼之分,所以不可不并配。
今之庶母却合古者继室之义,虽有子,死当祔于妾祖姑,别室以祀之。
有此曲折未尽,未审尊见以为如何。
敢乞开晓。
谢得御书书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一、《鲁斋集》卷八
某伏蒙分颁理宗皇帝亲御笔书旌表懿号墨本,某百拜敬观,而天光发祥于荜门圭窦之陋,草茅贱士,日瞻宠灵,以为厚幸。
伏读下方跋语,获知广厦细毡之上,君臣都俞之中,天下于是蒙被大哉乾元之泽,云龙风虎,真千载一时之遇,猗欤盛哉!
又知清德精白,孚感上心如是,则百僚之贪廉,四海之肥瘠,举莫逃于日月之明。
推是心而往,太平岂不指日可冀?
奈何气运未回,圣志未遂,而天下百姓攀龙髯而莫及矣。
乌乎悲夫!
庆元遗民对扬帝渥,下情无任欣幸追感之至。
赵税院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一、《鲁斋集》卷八
某昧昧陋巷,掩关自守。
曩者误蒙尊翁星渚先生远赐招聘,俾与圣则多士共陶贤师帅德化,浩渺东湖,沾溉无极。
虽闻诗礼亲传,渊源溥洽,未敢遽脩东閤之敬。
岁莫告归,竟不获瞻际英标,实为旷礼,徒深高仰。
近者家奴归自名门,恭捧手笔,谦光晔晔,透出纸外,申诵眷雅,感激无斁。
兹又辱尊翁专使下临,教赉优渥,尤深感愧。
谨勒短劄,以谢隆施,庸證契家齐盟之始。
未由面觌,敢冀定省之暇,金玉厥躬,上承家学,以踵光大之业。
溯风不胜拳拳,伏丐台照。
答车玉峰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一、《鲁斋集》卷八
陋巷无仙里便风,如隔沧溟,秋雨穷櫩,阒焉人迹。
忽有持书立于黄叶堆里,乃吾畏友轸绥枯朽,访问安否,德甚渥也。
敬审云云,英嗣神童,秀慧日裕,当已能读父书矣。
某伏蒙颁教《道统录》三巨编,盥手庄诵,大哉书乎!
自昔圣贤,俨然临乎其上,世间未有是书也。
非有大学力,如何有此大制作?
照曜万古,与天地相为终始无疑。
昨见蔡九峰尝编一本曰《至书》,次第亦如此,而不如此本之详。
敬岩侄亦曾有一书,名与此同,但止始自周子,至于黄勉斋,门目烦杂,皆不及此精当。
愚见更得于逐门内更与次第之为尤佳。
盖此莫难于颜子子思之详,亦莫难于朱子之简。
若《孔丛子》、《家语》之类,未可全用,要须拣择。
某自前岁已拜观序文,无便,失于拜报。
今始得见全书,尤以为幸。
愿蚤入梓,开我后人拳拳之望。
然蒙赐谕《大学》「致知」章不亡,尤见洞照千古,错简纷纠,不能逃焉。
已经二程朱子,各有定本,而尤未尽,甚矣考古之难也。
某亦尝见人说「听讼」章为致格传,不敢以为然。
今若合此一段共为一章,却自分明。
伯子改本亦以「知止」接「至善」,但首章三传亦在前,次方及八目。
以此观之,「知止」为传词,亦是一證。
「知止」既是经文而后无传,此尤分晓。
使朱子得闻此语,岂不莞尔一笑?
今若以程伯子本移「知止」于八目之后,「诚意」章传之前,尤为省力。
前三纲自为经传,后八目自为经传,未知高见以为如何。
河图》分合说见加倍法之始,亦佳。
若一、三、五为天数,二、四为地数,朱子谓此积数也,非倚数也,要将参天两地,倚出此数。
今来说却有此意,开发多矣。
若谓因何画卦,只是奇偶而已,此不必疑。
但曰四者之变,不知何所指,更望赐教。
省吾挽诗高古,非某所及,珍重之言过矣。
区区之愚,犹有所未尽。
尝观朱子编书,必先立一规模,未尝涣散无收拾,或立纲目,或立经传,或曰嘉言善行,或分内外篇。
一时易成,恐不能久。
盖道统之名大,学者人人要看,须是一条一件,不可移易,不可有无,方为尽善。
固陋之见,犹未能识编次之大略,敢望开晓。
某奄奄晚景,瞻侍无期,惟有一心尊向,不间朝夕。
一年之间,尺书往复曾几,所欲言者何限?
临纸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