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论密白镇江大教指挥未稳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周文忠公奏议》卷一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适睹密白镇江大教指挥,有以见陛下欲蒐简精锐,汰去冗滥,实治军之要务。但事既涉众,当使由而不知。若直云就行拣退,则恐众谓本非教阅,乃是拣军,其拣退之人未审何以处之,惟复便令离军,或且拨充队外,一有疑惑,难于户晓。况刘超起自镇江军中,方此试用,同时等辈必有存者,去取之间须令合于人情。欲乞且降指挥云:其老弱残疾愿充队外人,候教阅毕开具奏闻。却密谕超及吴琚逐旋措置,甚不为难,所贵众心帖然,别无疑虑。又楚州出戍及扬州武锋军马事体既同,恐合一就处分。傥臣言可采,即乞候奏入留中,来日再与密院商量。或指挥已自先行,即金字牌足可追返。臣窃惟陛下复祖宗密白之制,使三省官复奏而后行,乃是令酌量可否,上下相维,非止奉行文书,自当因事献替,是忘僭越,密具以闻。万一愚虑弗协于理,伏望圣慈特赐矜恕,臣无任惶惧之至。
择代雷世方回奏(淳熙十年闰十一月四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奉诏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准御笔付下吴琚奏状,令议择人代雷世方。谨已遵禀,来日将上取旨,伏乞睿照。
论镇江财赋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奉诏录》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久闻镇江军中财用匮乏甚于他处,翟安道屡曾援例乞借盐本,不敢将上。又询访得本军有十酒库,向来都统司自行措置,用其利息为统制官以下共给之费。后来主帅均与诸军,使自措置,却将应干支费并令管认。既阙本柄,不免于铺户及都统司总领所借钞起债。每月固已尅除利息,及至发卖,又多亏折,缘此本利俱少。将佐既乏供给,或至夤缘刻剥士卒。尝询问叶翥为总领及郭棣为镇江帅时未曾如此,军中大不以为便。臣又问得金陵诸军酒库皆是总司抱认,所以军中无此一项弊事。夫统制官专以训练为职,岂能人人理财?其间巧作名色,多占破人,亦起于此。臣欲乞批付吴琚、翟安道,令同共相度,检照数年来因何改革,今当如何措置,候有成说,然后施行。更乞圣慈详酌可否。既系军政,不敢不奏。
于斌间探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奉诏录》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蒙圣慈差人传旨押孙应相见,已面以昨日安丰军咨目分付讫。其年稍高,恐未必能深入。近有一士人荐镇江前军第二将训练官于斌,年五十二,潞州人,知书有胆略,可充间探。臣亦未敢轻信,欲作书与吴琚、翟安道,先令物色。如果有可取,即令略赴密院禀议。伏取进止。
军中卖酒利害御笔回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奉诏录》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蒙圣问建康、鄂州军酒库利害,今具下项:
一、淮西总领所昨有酒库,军中亦有之,利害相形,多寡相倾,所以总领所情愿抱认军中所得利息为供军之费,却将酒库并入总领所,自为一家,本是良策。但每库全藉监官得人,方可赶办,其如吏部差注,未必称职,遂画降指挥选辟。后来多缘亲旧干求,权要嘱托,所用或非其才,往往有所挟持,致令职业旷弛,今则亏欠甚多,屡闻陈乞蠲阁,此在建康军中却全无利害。
一、鄂州虽有酒库,利息绝少。军中七库,所入颇多。然而私酒搀夺课利,惟州府乃可以禁戢,军中则不能号令。所以前政利息不登,消折本柄,郭杲首乞禁止,盖欲易于沽卖。然每库既委各军兵将官督责办集,则上下观望,竞欲利多。其间或有才力不逮之人,日负欠数,宁免科抑?此所以前官利入微而怨谤不兴,今日用度足而却致纷纷也。
右件如前。臣观所在酒库利息最厚,况军中所差监官及应干使令多是军兵,不费请给,又无诸司分隶钱物,故其所得尤厚于州郡。而妨废教阅,士心不服,亦起于此。盖披坚执锐虽曰不易,然彼不怨者,知其所当为也。库中役使未必甚劳,然人反云云者,使之非其道也。近日吴琚至此,臣略问镇江酒库若付总领所甚便,只恐不容选择监官,却致败坏。琚深以为然,不肯承当。敢因圣问并叙大略,其他尚须面奏。
中散大夫广西转运判官赠直秘阁彭公行状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一、《诚斋集》卷一一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本贯吉州庐陵县。
曾祖志忠,故赠朝请郎。
祖衍,故左朝奉郎,累赠正议大夫。
父合,故右朝请大夫、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路财赋,累赠特进。
公讳汉老,字季皓。其先金陵人,五世祖避地庐陵,因家焉。公幼长于诗,绍兴季年以门子补官。桂帅李公如冈器之,辟宜州思立县主簿,以廉介受知漕使余公良弼,邓公酢荐于朝。三岁丁父忧,隆兴甲申服除,循修职郎,监潭州南岳庙,调沅州司理参军。一囚以剽掠系狱,指病如股。公白之守,卒从宽比。部使者以宽厚勤敏廉正荐者凡十有三,循从政郎,改宣教郎,知常德府武陵县,转通直郎。邑有官池数十顷,大将邵宏渊乾没其利而不输租,有马从事冒占民田百亩,公皆复之。转奉议郎。有二氓讼田,公谕以比邻友助,二人感悟逊畔。有武臣祝其姓者,掠仕族女为婢,公分俸嫁之。帅臣尹公机、宪使辛公弃疾以其事上闻,诏下中书书于籍,授江西提刑司干办公事,转承议郎,又转朝奉郎。赣水暴涨,浮梁荡逸,西昌氓有藏舟者。事觉,宪使摄州事怒甚,氓致白金以请。公却之,而隐为开释。属郡有武臣翟其姓者,秩满以事苛留,公为解之。翟德之,饷新茗二小缶,公发之,黄金也,公笑而归之。赣守丞相留公率二宪荐于朝,锡服朱银,授湖广总领所干办公事。武昌屯兵数万,仰给六路之饷,而漕运多后期,且折阅,士夫坐颂系者众。公言之于总饷使者曰:「折阅之敝非一,或州郡朘其道里之费,或乙买之甲者之手,或胥吏赇谢,或舟人侵牟,兼是四者,官赋焉得而不负?四敝革则无折阅矣」。于是系者释。转朝散郎。总使蔡公戡、赵公彦逾以器能荐,而公欲自适,力请为祠官,授主管成都府玉局观。东归,道由剑城,故旧有死而未葬者,公分橐中装佐其襄事。转朝请郎,又以太上龙飞恩转朝奉大夫,授知均州,主管管内安抚司公事。训词曰:「材术疏通,分命汝宜」。赐对选德,公从容论奏三事,曰补诸军尺籍之缺员,核诸郡寄积之外府,严楮券增损之禁令。上一再称善。未几,有诏覈军实,审寄桩,重楮券。转朝散大夫。将至郡,漕使万公钟语连率今少保吴公琚曰:「武当得人矣」。先是,守臣数易,帑庾屡空,公曰:「天下岂有不可为之郡」?于是兴学校、请博士而士知学,释逋负、宽赋役而民蒙福,捐俸以棺歛而藁葬之俗易,辟圃以居丘墓而弃死之憾除。桐柏山有寇邻者,号寇先生,居南垂北际之间,有众数万,为夏裔忧。公移文谕以祸福,抚以恩意,三岁不敢动。暇则登览山川,密察形势,乃请增戍兵以控要害,修器械以壮武卫,丰岁计之储,足常平之本。疏奏,有诏下戍卒戎器二事于所部。一日,觇者白有降虏二人,公饬边吏,令毋涉吾地。武当麦贱,官吏贩鬻,斛易白金一两。公下令曰犯者必劾,贪风顿革。故事,吏俸以茶楮代缗钱之半,复损其半缗钱之陌,守独不然。公以身先之,僚属歌舞。士夫仕蜀东归,舟过吾境,疾者药,死者葬,孤者廪。转朝请大夫。襄帅尚书张公杓、漕使朱公晞颜交章荐进,且以书白宰相曰:「彭某治郡先慈惠,固圉务安静」。今上登极,转奉直大夫。明年诣阙,有诏赐对,公奏二事,其一请增均州之戍兵而精其器械,其二请赦边郡之逃卒而许其还籍,上首肯。授知常德府、澧辰沅靖州兵马盗贼公事,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训词有曰:「尔公清可以临民,惠和足以绥远」。转朝议大夫。外台邻郡有馈觞豆之赀者,缗钱月计二十万,公别贮之。一日诣学官,顾视墙屋倾挠,乃僝工歛材,取具于此。有嫠毕者,裔出文简,老矣,而二女未嫁,又以其馀为之归装,后皆有归,士君子颂叹焉。暇日披职方图记,见武陵兵籍昔三千人,今仅十一,请增至五百人,上俞其请。于是室庐戈甲焕然一新,军势整肃,冠于旁郡。有诏减磨勘二年。有挟贵觅举者,公不答。时苦水潦,谷价倍蓰,细民艰食,而常平使者往摄荆帅。公曰:「事亟矣」。遽发廪数千,不暇白。使者闻之,曰:「谓后世无汲直可乎」?总领赵公不迹、仓使梁公季珌、漕使郑公㮚上其治行,转中散大夫,除广东转运判官。公入境,诸台馈赆秋毫必辞。改除广西转运判官,公曰:「足未履台治而复易节,上恩至厚,其何以报」?乃撷属部士夫人之贤且才者如曲江守曾悫、主管文字王久大、淮泉属郑应中荐于朝,曰「是亦报国之一也」。既解组,舟行至端溪,意忽忽若小剧者,急呼其子某曰:「为我上章纳禄」。因小憩,梦觉而逝。寔庆元庚申二月九日也。后两月,除直秘阁致仕。训词曰:「制行无亏,居官可纪。以疾而休,朕固深惜」。母武陵郡夫人黄氏。天性孝友。初,二女弟嫠居,公抚育独厚,仕必偕行,且必令归士大夫。后其一适从政郎、隆兴府丰城县丞李充,其一适文林郎、赣州观察推官朱光祖,其忧乃解。族亲有婚姻过期未毕,乡邻有祖父之丧久不能举者,公皆出力经纪之。娶曾氏,系出南丰,前福建漕使孜之从孙,先公十年卒,封赠至令人。子男四人:尧俞,先令人十有七年卒;去疾,文林郎、前监广州市舶库,尝与计偕;去泰,迪功郎、前静江府司户参军;去非,以公致仕恩当补通仕郎。女三人:长适通直郎、新知隆兴府武宁县欧阳俣,次适故奉议郎、知抚州临川县刘德礼,季未嫁而卒。孙男六人:舜牧、舜元、舜恺、舜申、舜钦、舜庸。女八人:长适故儒林郎、新鄂州州学教授赵师共,馀未嫁。诸孤护公柩以归,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所,去疾来谒予,请状公之行,以乞铭于丞相益国周公,则敬诺而书之。嘉泰元年月日,具位杨某谨状。
题瑞安宰朱元成乃祖云壑庄图 南宋 · 陈傅良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十 閒适类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功成不受富贵污,轻舟翩然下五湖。
至今风流在姑苏,我复见此云壑图。
两坡乔木樛相扶,残山剩水千里馀。
天际未知何有无,一苇横绝双风蒲。
杨花春岸秋莼鲈,在在著此儒仙臞。
世无宗师貌不如,谁其嗣之吾大夫。
缴奏谢渊请给合支本色状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止斋先生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一道:「中奉大夫、守给事中、兼直学士院、兼实录院同修撰臣楼钥奏:『准中书门下省送到录黄,为知閤门事谢渊为系皇太后亲弟,其请给等可依韩侂胄例,特与依禄格全支本色,日后迁转准此』事,令臣书读。臣仰惟陛下奉承三宫,惟恐不能顺适圣意。然法制之设,所以公天下而共守之,有不可踰者,知閤谢渊为皇太后亲弟,请给等依韩侂胄例,特与依禄格全支本色,有以见陛下奉祖后之意。然真俸之支,则有不可。吴瑰、吴琚,同为太皇太后之亲侄,同为检校少保、节度使,可谓事体至切矣。然吴瑰之请真俸已久,无有议者;而吴琚之请,太上皇为之降旨,则黄裳以给事中力陈者三四;陛下为之降旨,则黄由以摄给事中又至于再三论奏而后止,疑若有甚异者,无他,瑰在绍熙元年十月指挥之前,而琚在指挥之后也。指挥既定之后,若又开此门,则戚里扳援,何时而已?两朝圣明,终允其奏。韩侂胄之真俸,以淳熙十五年十一月降旨,正与吴瑰事体一同。谢渊之请,切似吴琚。臣是以不容不论。欲望圣慈收寝前项内批指挥,自后若不系南班随龙统兵战守之人,以真俸为请者,一切以定制裁之。既以杜侥倖之门,于节用之政,不为小补。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谨随状缴奏以闻,伏候敕旨』。闰十月十一日,三省同奉圣旨:『谢渊为系皇太后亲弟,可特与书者,馀人不得援例』」。令臣书行,须至奏闻者。右,臣昨来已尝书行谢渊录黄去讫,今窃见给事中楼钥缴驳文字委是允当,始知臣当来卤莽,失于检照,不及论奏。今臣若但奉御笔指挥,准前书行,即臣实有三罪。一则迎合圣意,不敢执争;二则冲改绍熙元年十月指挥,使自今有司无所凭守;三则耻过遂非,无见善则迁之义。此臣所以须至烦渎也。欲望圣慈特赐追寝上件御笔指挥,仍将臣当来卤莽之罪并行谴责。抑臣区区更有愚见:恭惟陛下临御未久,每事只宜遵守法度。窃见近来多因臣下妄有陈乞,直降内批,或与差遣,或添请给人从。今来御笔又有馀人不得援例之文,臣窃以为此等指挥,皆是人主在位日久,快意尚恩,浸开倖门,自乱成宪,岂容初政有此不肃?更乞陛下念付托之重,正当加兢惧之时,思调护之难,未暇及闲慢之事。除却朝廷公众启拟即与施行,应干宫禁小可请求断勿垂听。所贵凡事务令整齐,毋使外人辄有指议。则宗社幸甚,天下幸甚!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寄题台州倅厅云壑 南宋 · 楼钥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十 山水类
顷年登临赤城里,江绕城中万家市。
治中寄我云壑图,快读新诗眼如洗。
回思岁月如星流,念念飞空寻旧游。
披图哦诗想幽致,直欲携筇上山头。
闻有于菟在岑蔚,晚径寒鸦敢翔集。
几年榛棘蔽鼪鼯,一朝绝境从中出。
细路虽非五达康,萦回自觉阻且长。
万壑风烟开绝顶,一丘曲折于中藏。
老砂射日银星炯,梅峡含风襟袖冷。
千岩高下各异状,如障如锋亦如领。
天景须凭意匠营,山不在高仙则名。
规抚已定力未暇,他时会有滕王亭。
风浪隔阔天垂幕,安得叩门亲剥啄。
诗成梦到故山川,睡美不知钟鼓传。
师夔加食邑实封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九、《攻愧集》卷四五
门下:朕寅绍丕图,虔修大飨,亲惟伯父,既有助于多仪;神介蕃釐,讵敢云夫专乡?亶敷命綍,用告昕廷。具官某履行粹和,禀质端靖。生长神明之胄,源流诗礼之传。出分顾忧,见民庸之甚茂;入趋班缀,奉朝谒以尤恭。建六纛以承家,视三孤而命秩。属讲肇禋之礼,适当越绋之行。摄事太宫,降登有度;陪祠重屋,显相无违。庸推祭泽之优,可后宗盟之懿?爰加井赋,并衍畲租。兹谓恩褒,式昭名数。于戏!奉牺牲粢盛而告,聿严布政之宫;拓山川土田之封,益示展亲之义。其祗异渥,以对灵娭。
赐告口宣(吴瑰、吴琚同。):有敕:礼成重屋,赉及万方。宜首及于懿亲,用申加于多邑。载颁明命,其服殊恩。
缴谢渊请给全支本色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四、《攻愧集》卷二九
臣仰惟陛下奉承三宫,惟恐不能顺适圣意。然法制之设,所以公天下而共守之,有不可踰者。知閤谢渊为皇太后亲弟,请给依韩侂胄例,特与依禄给全支本色,有以见陛下奉祖后之意。然真俸之支,则有不可。吴瑰、吴琚同为太皇太后亲侄,同为检校少保节度使,可谓事体至切矣,然吴瑰之请真俸已久,无有议者。而吴琚之请,太上皇为之降旨,则黄裳以给事中力陈者三四。陛下为之降旨,则黄由以摄给事中又至于再三论奏而后止。疑若有甚异者,无他,瑰在绍兴元年十月指挥之前,而琚在指挥之后者。指挥既定之后,若又开此门,则戚里攀援,何时而已?两朝圣明,终允其奏。韩侂胄之真俸以淳熙十五年十一月降旨,正与吴瑰事体一同。谢渊之请切似吴琚,臣是以不容不论。欲望圣慈收寝前项内批指挥,自后若不系南班随龙统兵战守之人以真俸为请者,一切以定制绝之。既以杜侥倖之门,于节用之政,不为小补。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缴李氏等依宫人例支破请给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五、《攻愧集》卷二九
成国、信国、崇国三夫人李氏等系太上皇后亲属,依宫人例支请。
臣窃惟国家赋禄俱有条式,不可紊也。绍兴元年,士歆妻梁氏支给,臣僚缴奏,谓一命妇之请给,事体虽若细微,然倖门一开,攀援者众,蚁穴之不塞,可以溃堤,遂蒙寝罢。夫以士歆为宗室大老,其妻一有干请,犹为之遽止,今无故而给三人,尤为无名。吴琚为太皇太后之亲侄,谢渊为皇太后之亲弟,其请支真俸,陛下不以私害公,悉从缴奏而止。李氏三人因缘戚里,不从夫爵,得授国封,已为幸矣。若更依宫人禄式则例支破诸般请给,侥冒益甚。检照内国夫人例,一人每岁约计钱近二千缗,银一百五十两,米四十五石,绫一百二十五疋,罗三十馀疋,绢六百疋,绵四百两。况一日而并与三人,其蠹耗可知。陛下恭俭节用为天下先,中外方且冀望裁抑内庭用度,以纾国力,若遽开倖门,自此攀援日至,何以杜绝?臣愚欲望圣慈收还上项指挥,以塞戚里无厌之请,实为幸甚。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再缴李氏等依宫人请给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五、《攻愧集》卷三○
臣近者缴奏李氏国夫人三人请给事,伏准御笔:「可依皇太后妹嘉国夫人例特与书行」。仰见陛下尊奉太上皇后,念三女兄之意,故有上项指挥。臣岂应不承威命?窃惟封駮之地,以出纳为职,君命之出,从而出之,岂不顺便?惟知其不可而纳之,是为举职。况一事之侥倖,从之亦未甚害,所可虑者,倖门一开,便以为例,援例而进,得之者不以为恩,不得者遂以为怨,此喉舌之地所以必争,正恐其攀援而不已也。嘉国夫人淳熙四年初支俸给,一时有司失于争执,开此倖门,李氏三人遂援此例。初失于一,今有其三。三人既行,则后之攀援者又不知其几。凡曰后族姊妹得之,则兄弟之妇援之,兄弟之子妇又将援之,不知何时而已乎?况今日国力甚屈,不惟不可以望承平之时,比之绍兴,既不可及,虽欲比之淳熙,比之绍熙,亦不大舛。今岁遭寿皇之大丧,遣金国之信使,固已不胜其费,而天时如此,救荒不暇,朝廷倾赀以为民,民之受实惠者无缘得遍,饥疫可指日而俟,盗贼所在而萌芽,凛乎可惧之时,陛下惟当躬率俭素,横恩滥予,损之又损,犹恐不逮,安可听戚里之无厌,援不得当之旧例?不思以义断恩,如此之类侵寻不已,何以善后?臣是以辄忘忌讳,再渎天聪。伏望圣慈终赐寝罢。如圣意深念从母,毋宁别予之财。太上皇帝以吴琚不得真俸,遂赐之钱,庶可全肺腑之恩而不废天下之法,更取圣裁。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曹忠靖公松隐集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九、《攻愧集》卷五二
淳熙改元九月癸丑,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曹公薨。十月壬戌,德寿宫遣中使赐以宸翰,有曰:「历事四朝,尽瘁国事。从徽考北狩,至燕,被密旨,昼伏夜行,持御札御衣,俾予继统。金人败盟犯江,奋身请行,见敌帅,力陈祸福。敌退渡淮,继令请太后天眷。至金主前,宣予孝思,使彼感动,俾予母子如初。完颜亮方图南下,令往观其意,陈前后盟约,声色俱厉。亮令以绣褥藉之,终始一节,夷险不渝。今遽告终,为之恻然。因疏其行事大概赐其后,具见予不忘之怀」。呜呼!士生斯世,苟有一概可以自见,皆足以取重于时。其殁也,苟得名士巨公为之志,亦足以垂不朽。惟公之生屡立奇节,殁才浃旬,而斯文出于慈极,震耀一世。先正诸公间得碑铭,多属词臣为之。若夫亲御翰墨,大书特书,圣作高妙,文简事核,未有如此之盛者。顾虽刻铭鼎彝,无以尚兹。史册登载,足以传无穷矣。钥于公三子俱识于宦游中,仲子工部相与有连,事契尤厚。公薨十七年矣,集公之文,俾钥序之,且曰:「先公早入太学,负时名。中更险艰,晚遂安逸。其于六艺百家,无一日辍吟而停披也。诗文至多,略备众体。绍兴、乾道间出入两宫,奉清燕之閒,最承宠眷,谦谨已甚,无毫发之玷,一时笔墨类多出其手。易箦之际,以藁属耜曰:『尔为我传之』。涕泣拜受,袭藏至今。追念平生大概,固已具于高宗之制。然文字未有以自表,矧家世业儒,大父箕颍之文,参政上蔡谢公为之序引行于世。自度多病早衰,恐负九京之托,与子幸同郎省,能加一言于篇首,志愿毕矣」。工部近以衡州奏事,上记尹京时实在幕府,问劳优渥,遂留为郎。庀职未几,他不暇问,拳拳独以遗文为言,诚足以称其家矣。公之诗文其来有原,其发不苟,慷慨论事,有古烈士之气;雍容适意,有隐君子之风,又未易以一端尽也。盖尝登冲啬之庐,玩云壑之胜,想高致而不及见,而又重违工部之请,故为之书。公讳勋,字功显,谥忠靖,累赠太师。松隐,公晚岁游息之地,遂以名其集云。
文华阁待制杨公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三、《攻愧集》卷九一、民国《象山县志》卷三二
曾祖端,故不仕。妣蒋氏,魏氏。
祖○,故不仕。妣邵氏。
父涣,故宣义郎致仕,赠中散大夫。妣徐氏,赠令人。
本贯庆元府象山县政实乡。美政杨公讳王休,字子美,年六十六状。
杨氏世居郡城,公之曾门始家象山,遂为邑人,累世以隐德闻于乡。公生而奇庞,邵夫人中年抱孙,极爱抚。于髫龄中已有成人气象,庄重寡言,乐然后笑,相者以为必贵。中散延儒士教之,家苦无书,倾赀买经史于胄监,肄业蓬莱山僧庵中,穷日夜之力,至雪积于阶而不自觉。尤好词赋,兼通《春秋》。游郡庠,名出诸生之右。绍兴末年始名乡书,再荐,登乾道二年进士第,调左迪功郎,台州黄岩县尉。首兴邑庠,公自课督,又奖拔其尤俊秀者。其后登科相踵,皆以为出于公也。邑有豪民,武断一方,蓄雄狡数十辈,分而为三,曰大神者为之谋事,曰中神者为之行赀,曰小神者则无赖善斗之人也,官吏莫敢谁何。公具得其奸状,白于郡,黥隶他州,闾里欢伏,称公为铁面少府。遇略卖生口者,痛惩而归其人。请捕监立赏格,计实而募于众。祷雨则神龙为之示现,捕盗则鲸海为之肃清。盖筮仕之初,器业闻望过人已数等矣。寻以赏典改左承务郎、知庐州合肥县。邵夫人年过九十,方欲奉重亲之欢,而邵夫人寿终。公追慕含饴之爱,不欲行。中散同徐夫人执丧于家,勉公前迈。公携一仆自随,昼至听事,夜寝书室,洛诵或至夜分。尚书王公希吕为帅,叹曰:「据案决是非,此犹可及。官舍如僧居,二年如一日,实有所不能也」。又爱公笔端,笺奏皆属之。帅漕不相能,久不觌面,僚吏无敢言者。而皆敬公,各致剡举,公因得调娱其间,二公为之释然,置酒交欢,而待公益厚。淮民多为客户所侵,地讼难决,公亲行阡陌,为之平章,讼日息而野日辟,至今赖之。赋役均平,一毫不扰,民乐就役,欲及公任内为之。岁饥,发防边马料运米给贷。漕司诘之,公疏艰食之状,且已责其秋偿矣,至期皆不督而集。万弩手赴帅司检阅,多苦伤寒喉闭之疾。公择方制药以给之,病者多全活。其不幸者,官又敛之。郡多草庐,易致延燔。公白于郡,请易以瓦。帅曰:「非君孰能办者」?公一力经画,市木傍境,教民陶瓦,未几民居一新,边方为之壮观。淳熙四年,磨勘转承事郎。明年任满赏,转宣教郎,授南康军签判。郡素号江东道院,待制朱公熹时为守,日课诸生讲书。公亦相与发明,事无巨细,悉以委公。自行经界以来,境内苦于赋重,民不聊生,流移者众。公与朱公力请于朝,利害甚白,虽幸少宽,犹惜其不尽如所陈也。庐山东南胜境,官宇有吏隐堂,正与五老峰相直,娱侍双亲于堂上。太守尤敬中散,扁一亭曰「敬老」。公馀则奉安舆游名刹,以尽其欢。六年,转奉议郎。初有诏,台谏给舍举察官,王公已在西掖,以公及丞相京公镗应诏。京公遂峨豸,而公遭内艰以归矣。扶护暑行,悲感道路,执丧甚苦。九年,又丁中散忧,勉举大事,家为之罄。邑邻台州,有盖苍山高绝,人迹罕至。公处僧室,阅佛经一藏,以资冥福,人以为难。服除造朝,言士风奔竞,皆上之人有以来之。仍言海舶不可径造都下。贰相王公淮、梁公克家是其言,有意留公。自以五年忧患之馀,力求镇江府分司粮料院以归,人尤高之。十二年到官,职务至简。而少保吴公琚为总领,一见公期以远到,幕府事既为尽力,吴公亦开心听可,一司赖公为多。明年转承议郎,吴公召还,首荐公才德之美,孝宗命中书识之。既满秩,王丞相欲处以司农寺簿,公又力请外郡,除知洋州。十五年,转朝奉郎。光宗时以皇太子参决庶务,公辞于议事堂,论淮甸撮课,绍兴和买最为民害,又论四川纲马利病。光宗喜曰:「议论人物俱伟,当为敷奏施行」。是冬赴镇。洋本佳郡,近岁有健讼者。公剖决精明,人不能欺,坐以无事。治赋期会信必,不严而办,征商榷酤亦皆沛然。郡有丹渊、二苏、鲜于子骏四贤绘像,旦望必率子弟拜之。丹渊有《园池三十咏》,公尽复故迹,退食多赋咏其下。又崇教化,课农桑,百姓安之。才一阅月,俄改知金州,兼管内安抚。前守一武吏,居兴元,席卷以归,又尽焚其籍。公至则枵然,且无所稽考。为之节用度,惩吏奸,不能给一二。诏置狱,前守坐编置,没其家赀。公又极力经理,仅能成邦。西津两渡,公帑征利病民,首罢之。创浮梁于西津,以惠行旅。人为立祠,过者必祝。处分西城、汉阴、平利三邑纲马,以损均敷之费,施竹木柴场之利,去受输倍征之害。州有榷茶场,其初止隶茶马总领,三司抱纳息钱之外,郡计亦藉其助。守或乘势权取,至移用系省以增本钱,从官多售。既已科扰园户,深治私贩,配隶者相属,守亦或以自累。公极白茶司,欲卖引以便民。期年,始有更引之命。公力赞之,俾官僚及谕乡之大夫士各陈其事,酌取众说,罢茶场而鬻引,一方无不快之。帅守尚书宇文公价、宪使朱公致知相与叹曰:「安康之政前所未有也」。条其政绩,交荐以闻。光宗登极,转朝散郎。郡之士风素陋,乡举者二人,其一又流寓也。公为大兴学宫,学者寖盛。鼎新祭器,春秋释奠如礼,有雅歌投壶之风焉。十六年,为四川类试考官。境内一水远通襄鄂,行商不绝,有鬼愁滩,摧舟绝险。公出钱募人平理之。石坚不可破,公临视之,得古铁于沙中甚夥,铸为锤凿,严醯炽炭以攻之,石为之解。以炮竿移去,遂为安流。郡宿重兵,多以榷利启争。公视如一家,爱军士如爱吾民。都统田公世卿固已交欢,殿帅郭公棣奉祠里居,相与从容无间。尝猎近郊,步骑俱从,三公戎服并驰,公又素善射,以一矢毙双兔,二老将敬服之。閒语同僚曰:「中兴之初,余为均房镇抚使,敌骑犯塞,大将以金旧隶京师,置不问,止保洋州饶风关,遂致此郡失守。又乘胜击破饶风,直捣汉中。赖王师力禦之,遂由斜谷而遁。今郡为西蜀喉襟,上津县即商于之旧邑。自商之丰阳西至洋之重阳关,横亘一千三百里,关隘六十四,边面阔远而权轻财匮,何以备仓猝乎」?听者竦然。公曰:「向以大将为守,与三边军府角立,厨传动有重费,交贿通及四邻。惟当痛绝旧习,虽贾憎,不暇恤也」。岁馀,以所积置防边器具,增保胜民兵衣甲,亲给支犒,无侵渔之患。时比箭赏,革游惰之习,休日则较禁卒事艺,号令精明,赏罚有差。将官有夜饮于城外者,私留门钥以俟。公曰:「吾与敌画地而守,其可弛乎」?惩阍者,而军中亦治其骑将,内外始肃。旧有抚养库,例与公使用等。公曰:「此正以防边也」。自军用外,不支一钱。去之日,为缗钱十馀万。绍熙元年,转朝请郎。二年,除利州路转运判官。自郡赴台几千里,道遇讼牒,随即受理。御吏甚严,秋毫无扰。考察吏治,置籍大书「明别淑慝」二条,区别贤否,列城为之震悚。利路属郡多在关外,漕计入不支出。适当荐饥,西师除掌武门下,增俸不赀。重以归正之蠹,方左枝右梧之不给,而暑雨为灾,上烦宵旰,又躬抚劳赈济之役。金州大火,几无孑遗,守卒仅以舟免。公兼仓使,即发米以救之。漕司力不足,寝食为废。贰卿杨公辅方护饷四川,与公同年,气义相许。公力请于杨公曰:「安康一爇甚矣,军中有事力,多使令,犹可兴起。公私赤立,何以为州?若请僧牒于朝,万里难应。顷罢本州安抚司,有备边库钱二万万,桩留使所,前守拘没赃钱,有旨输内帑,二者皆本出于金州之民。若以此建官府,措居民,于经费无所损,而可以新此邦矣」。杨公慨然从之。公既兼宪使,闻关外六七月方食麦,盗贼横行,吏惰讼淹,德意壅不宣,冒暑虑囚,历阶、成、文、凤四郡,赒贫剖讼,所至有恩。行褒斜谷,出武休关,道不通车,间用篮舆,徒步以度,险于中暍。以文州地荒民稀而力役最重,为奏罢其不急者数条。西帅吴公挺久镇贵重,待宾客尤厚。公既深入边关,吏曰当道武兴。公曰:「此行正欲到轺传不到之地」。遂由文南以归。吴公犹以例卷至司,公力辞,帅服其廉,蜀人翕然称之。有利州兵官告讦太守,阴平知县以县庠为酒肆,公以为犯名分,败风教莫甚于此,俱劾罢之。嘉陵江暴涨,漂坏栈道,邮传隔绝。公大为经理,以其费上闻,总司助其役。由益昌至大安军,修创栈阁二千馀间,视旧加辟,今成夷涂。明设条约,补役兵之阙,画疆分掌,椽柱茭,乘暇采取,风雨侵蚀,以时缮治,期以勿坏。自祥符、皇祐、元丰三为此役,元丰尝纪用数,今役不翅数倍,而不以取于民。有《修桥阁记》甚详,蜀中皆歌咏之。三年,移成都路提刑,兼常平事。得旨,护试外省。公自向为考官,固已具知蜀人多为廋语于程文中,有容私而幸中者,谓之牢笼。公身率官僚,力革旧弊,寒俊获伸,无不感服。又详究试闱曲折,参以南省规式,关防备尽。既施行之,又编为成式,申制司以为后举照用。绵州岁市黄雀数十百万,一切禁绝之。药局岁久,剂料陈腐,焚而易之。巨室责租,至使耕夫自戕,公治其甚者。绵、汉告饥,亲至二郡,主行荒政,故饥而不害。西蜀藉江水入堰灌溉,旧率取竹木于民,春犹未集,水已大至。积薪救急,简陋重扰,徒有倍费。公豫于冬初收买,岁始修筑。又眉州蟆颐山下一堰,岁苦冲决,命伐石为之,浚广沟畎,谨视潴泄,又捐俸为汉嘉西门石梁。郡人名「杨公桥」,皆为永久之利。台有平允斋,聚狱案于中,夜则阅之。有疑则亲笔究问,缄以紫囊,亦令所问官亲笔批执,吏不得预之,故多得其平。三年,转朝奉大夫。四年冬,除本路漕。黎州蛮獠青羌搅边,州所遣兵为羌所围。公适摄帅,以策禦之,遂遁。尝闻道旁儿啼声,得婴儿于枯木中,因籍城内外,得遗弃者百馀人,悉加抚养,俱遂生全。剖决两司词讼,迎刃而解。酒禁素严,有捕郭二十五私酝至庭下,公询之,郭乃一邑令。公察其非涤器之徒,治告捕者而慰遣之。郭少城大族,拥笏致谢三十馀人。府庠养士至千人,每月必再入,考阅程课,旌其能文者。庖馔丰赡,士愈悦。造吴蜀会子纸每界至六千万,漕计始十七万缗,偶会多事,费倍平时。或虑乏兴,而公处之裕如,遂积缗钱至四十馀万两。在漕台典外铨,倖门尤众。一以公心行之,量能授职,多得实才,人服鉴裁之明。庆元元年,覃恩转朝散大夫。寻又以年劳转朝请大夫,召赴行在。七月,除户部郎官,湖广总领,仍令奏事。对便朝,奏罢边民守关及非法役民者,以军兵为之,此安边恤民之急务。又奏:「禁盗贼之法,彊盗已有六项指挥,欲于『杀人尸不经验而无證佐,依大辟疑虑奏裁指挥』下添入『彊盗杀人者非』六字,使盗贼有所惮,且明示无惠奸之意」。又论钱弊甚悉,谓:「赀泉取其流通,今自裂而三之,东南则用行在会子,两淮则用铁钱会子,湖北会子则又异于二者。是使商旅不通,嗟怨相闻。不若罢两淮湖北会子,其在民间,用行在官会收之。俟收两处会子尽绝,则官会通行,实为利便」。总司金谷浩穰,公首去八弊,而总计为之日充。详阅军用而覈亏数之实,亲临出入而究楮券之奸,分钱交子为三而不容互用,判军粮桩积为二而不许移易,拒河支廊支之请而米纲无陈腐之忧,绳兑支截支之扰而茶引有通行之便。以至广储蓄之地,两郡为屋百楹。旧以芦荻藉米,一易以板。后遣使盘量,惟湖广之数丰盈,人益叹虑事之周也。循行边屯,会襄阳火灾之馀,亟议拨钱五千缗,瓦砾之场尽兴栋宇,公又亲抚存之。军中升差赴司按试,公勉以忠节,亲校武艺,仍书公移置几上,中选者即书其姓名,手以授之。进退既公,军士感悦。三年春,就除司农少卿。九月,令赴行在供职。十一月,除太府少卿。十二月三日,除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六日,始入国门,先次供职。明年奏事,陈备边之策,谓金方与鞑靼相攻,未知胜负,然皆足以为吾患,不可不虑也。又列择将、审势、修戎器、招勇敢士四事,因荐统制而下内可为环列,外可为将帅十人,御笔籍记。时中书积狱案甚多,月日或有揩改之迹。四月转对,即奏曰:「奏案动关人命,中书岂能悉察?吏得以为奸,利以小节迂回而俟赦降,或改移月日后先,谓该恩宥。乞以大理寺及四方案尽申御史台置籍,月委察官一员稽考,勾销已结绝者,而催督其馀。或有淹延太久,日月差殊,则奏劾之。庶无冤滞之民」。又论省部吏引任缌麻亲之弊:「国家以天下之务隶于六曹而总于三省,故为吏者赏优而廪厚。又为保引之法,许录其子孙若异姓。而今日厖杂殊甚,习学守阙不知几人,气习趋向非复旧风,轻儇苟求,诡秘百出,反甚于州县之吏。乞加澄汰,止许保引子孙者,许引同宗大功亲一名,其异姓之人一切停罢,庶少清吏选」。闻者皆韪之。六月,假显谟阁学士兼侍读,为金国贺生辰使。过泗州,北书表初参,索使副出笏。公令掌仪以礼折之曰:「都管而下便服来参,乃欲使者以盛服相见,岂无差等耶」?竟受参如仪。至真定谢酒果,金之中使忽谓使副不当用皂背白领,盖北方朝仪皆用紫也。公曰:「本朝止用此服。且泗州东京既用之,仪正如此。使以左衽至本朝,岂为不恭」?即麾三节人退班,终不能夺。归而奏曰:「臣将命殊邻,因得观民情之向背,敌势之盛衰与夫士马之虚实,财货之盈亏,皆已可知。此固已见天道好还,今古不异。然在我不可一日而不备」。又奏:「和籴所以惠民而备兵,今平籴良法寖坏,牙侩胥徒操其权,而官受其敝。乞置场收籴,听民商从便,免致科敷,可以绝奸利而价自平矣」。四年,以劳迁转朝议大夫,又以年劳转中奉大夫。十一月,迁太府卿。转对,论:「奉使三节人从近岁托请货取侥赏而已,安有能觇人之国者?欲乞除上节亲随等选辟如旧,馀悉取于三衙及江上诸军,上自统领,下至队兵,轮转差拨。已行者,不许再差。岁两遣使,约不下百馀人。彼城壁之坚瑕,地理之要害,必有能觇之者。因使士卒经行洪河太山,激昂壮志,转相传闻。一旦用之,必有助焉」。又论:「郡县拘到铜器,或惮于解发,而收贮不严,窃取求售,所在有之。乞令尽发赴钱监,仍申严禁戢」。五年,差省试参详官。五月,除秘书监。公性嗜学,久从吏道,未尝废书。自谓平日欲见秘府书而不可得遂,终日坐省,沈观未见之书。尤不喜趋竞,同省赠以诗,有「九衢达宦方驰毂,群玉诗仙独下帷」之句。有以为后时者,公笑不答。九月,兼实录院检讨官。十一月,除礼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六年,进故事,论:「监司广朝廷之耳目,考州县之否臧,以惠安斯民者也。若罢软不择,癈耄兼容,徇苟且而略风节,尚资历而混贤否,亦何取于外台之寄哉」!因历陈高宗、孝宗圣训,愿深诏大臣,除授之际,虽不可废资历,一当先择风力强济,材具精敏之人,使充此选,则一路可以蒙福矣。光宗玉牒书成,公读于殿上,以赏转中大夫。四月,兼工部侍郎。夏旱,上封事,请下罪己之诏,修应天之实,布之天下,使内外之臣图弭天变。五月,有诏罪己,仍诏侍从而下疏陈阙失。又奏,备论二税徵榷之扰,和籴先备之计尤详。时慈懿皇后上仙,两部事繁。公尝病暍,往来冒暑,感暴下之疾,力请外祠。三请,除文华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以归。归而病寖革,启手足之际,色庄不乱,命具纸笔,曰:「吾将逝矣」。书一颂甫毕,遂终于正寝,寔九月壬申也。病中乞致其事,转大中大夫。遗奏闻,赠四官,泽其后二人。娶同邑史氏。子二人:燡,将仕郎;燧,先半年卒。女四人:长适吴兴乡贡进士周俨;次适承事郎、新知常州宜兴县丞洪辅,丞相之孙也,二女皆先卒。次适文林郎、新绍兴府嵊县丞俞杭;次许嫁未行,后公一年卒。孙男一人:基,登仕郎。以嘉泰二年九月庚午葬公于鄞县通远乡金谷里四明龙井山之原。将葬,燡请状公之行。钥少与公同荐,公自海上后至,遇于途。峨冠粹温,即语同行者曰:「风度如许,一第何足言?且当以贤贵有闻于时」。遂定交焉。今四十年矣,中间离合不一。公之贤誉日起,人犹曰长者耳。其使蜀也,闻公不畏强禦,几危其舟。尝按郡守,有为之地者,反欲相倾,人为公惧。公抗辩于朝不少屈,中执法为直之而后定,于是益壮公之为而加敬焉。京丞相尝谓钥曰:「祖宗不以蜀人帅成都,又多以东南士夫参错于诸路麾节间,有深旨哉!某帅蜀时,固知蜀多名士,求其晓畅吏事,所至治办而不疏者,无如杨嗣勋。东南士夫入蜀者亦多可称,求其最贤而有才者无如杨子美。故某与之尤厚」。绍熙初,诏内外从官荐可为卿监者,首荐之。公欲归而未得,会京公趋召,公命燡浮家依京公东归,独处于蜀者又三年。盖其清修约己,一意公家如此。前朝用人,往往历偏远而后归主大计,以至柄用。公之宏才远业,所莅不苟。扬历最众,见其归而持橐,意必由此而升。姑未问经济事,使其婆娑从班,吐胸中之奇以见于论思之间,亦何止此?厄而不得骋,岂非命耶!逮其赋归,已先卜城居,栋宇闳敞,犹望为老朋友以相依。然公归而病,病遂不可为,一见亦不及也,哀哉!公厚重周密,与人不为翕然熟,久而敬之。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自古志之矣。惟公之来,而朝无间言,犹谓其晚,去而共惜之,是必有过人者。素少病,闻归班时,气貌尤充悦,人咸以为富贵未艾也。归自北方,始觉稍衰。而又连年有儿女之戚,人所难堪,使堂堂雅望,奄至九京,此尤识者之所共叹也。著述甚多,宦游名山,随处题咏,散落之馀,入川时有《游岷漫笔》一编,又有《东斋集》五卷,《诸史阙疑》三卷藏于家。笃于孝友,中散每惮航海之险,屡谋入郡而不果。公既贵,遂问舍于湖上,将赴洋州,故庐先业尽以与二弟。漕成都时,以捧表恩任弟之子熑。又携以出疆,循从事郎,今为台州支盐仓。遗令燡曰:「吾家素寒微,群从多困,其有以助之」。燡泣曰:「敢不承此志」!公在蜀中,乐贤之众,多所荐引。如今吏部尚书费公士寅、前兵部侍郎赵公介,俱尝与公同朝,此其最表表者也。其他大有建立。是时燡已奉母而归,不能尽记。公又以为王事所当为,不惟不夸于人,亦鲜以归语其家,恐尚有遗事未能备也。谨摭其可记者为之状,将以求铭焉。谨状。
知婺州赵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六、《攻愧集》卷一○二
公讳师龙,字舜臣,太祖皇帝九世孙。曾大父令蘧,邕州管内观察使,累赠少师,追封昌国公,谥孝良。大父子翔,修武郎,累赠武节大夫。父伯述,武翼郎,改赠朝散大夫。前母钱氏,赠宜人。继郭氏,封太恭人。建炎南渡,公以绍兴十三年生于长兴。先大夫宦游迁徙,寻定居于绍兴府之馀姚。公幼颖悟,嶷如成人。七岁听讲《春秋》,能解其义。太师史魏公初为邑尉,二子与公同研席。公日记千言,下笔成章,魏公奇之。未习声律,以古体著《雪赋》甚工。三十年取应,授承节郎,监潭州南岳庙。寿皇登极,转保义郎。隆兴二年,以锁试登丙科,改授左承务郎,监建康府粮料院。郡委受输,庾吏以压案银来,公正色叱去,尽革宿弊,俾自概量,邦人已称之。有民田在大江中流,讼久不决,官吏惮风涛之险,无亲临者,率不得其实。公轻舟径至田所,访之耆老,曲直始明。帅阅其辞,称奖不已,疑狱多以属公。仍兼领狱掾,帅漕交荐。秩满,调知武进县,讼牒填委,剖析如流。落笔精当,老胥耸服。县为士夫渊薮,豪民倚势纵横,岁输殿诸邑,送使缗钱负数万。公谕以理而严其期会,翕然乐输,不费鞭箠,先期以足。乾道六年,骑军徙屯旁郡,属邑分造庐舍,将校邀赂。公不从,徙之硗埆地,倍费工力。公躬自督工,落成又先他邑。爱民御吏,宽猛适宜而若老于吏事者,而公年始及壮,人尤服之。守知其才,事无小大皆与公谋。年少行卑而俾兼尊长司,摄郡博士,宗子儒流又皆惊叹,誉益闻。部使者列荐于朝,权知邵武军。陛辞,所奏皆郡邑利民事。进止详华,占对明辩,寿皇嘉纳,且曰:「秀王之孙与卿同名,孰为长」?公对曰:「臣为兄行」。遂命幼者更名。皇族更名,实自此始。郡以运盐为岁计,积蠹殊甚,用度益匮,僚吏俸给至累月不支。公刬磢百弊,规画一新,课入增衍。去郡之日,帑藏充溢,至今赖之。土俗剽悍,至白昼以刃相残,有手刃十馀人者,又多盗。公重为之禁,俗为衰止。尝捕强盗至庭,公一阅知其非,纵释之。邦人疑其太匆猝,已而得真盗,众始骇叹,以为神。有富民兄子尚幼,熏其目,又寘毒食中,幽囚以觊其死。偶以他事到官,须其兄子为證,逾期不至,俾搜其家,得于僻舍,瞽废骨立,非复人形。公为析其产,命医用药,复为全人,真生死肉骨之恩也。兴郡县二学,增其廪给,鼎新贡闱,士气益奋,遂有以经学冠南宫者。造铠甲,承命最后而办集最早。试于御前,彊弩不能彻,而第赏乃次他郡。上供溢额,亦不自言。郡人刻石以纪政绩。监司入境,耆艾遮道攀留,不可数计。宪使谢公师稷首以闻,漕使柴公瑾、钱公佃继之,有旨审察。还朝,欲使持节峤南,公辞以亲老,除知滁州。未上,丁先大夫忧。服阕,除真州奏事,睿奖尤宠。仪真酒政废阙,税课日亏。公为之削酒价以便民,蠲征取以通商,用度顿饶。会南北泛使交驰,供亿数倍,处之从容。又以公帑之馀助漕计,前此未有也。饬武备,修社坛,百废具举,诸司争言治状。归奏民兵及两淮备禦之策,擢知温州。温在东浙为剧郡,人士尤繁。公延见尽礼,务以儒雅缘饰。春秋释奠于学,元日序拜,皆宴以觞豆,儒士归心焉。阅牒诉数百纸,不以属吏。治豪猾,雪冤诬,或持短长嚚讼者,得其情,不欲已甚,正色诮责之,愧谢而去,不敢复至庭下,缿筒为清。积逋残欠追逮日繁,公悉蠲之。四邑不下数万缗,而公樽节有方,不以乏告也。吏有伪为符印以盗库金,亦为印钞以欺乡民者,公据法黥窜,吏重足一迹,无敢犯者。会岁疫甚,公尽力调护,全活者不知几人。年馀,以谣诵转闻,徙知婺州。首蠲宿逋,减折苗以宽民力,罢酒务敷卖之扰,人尤乐之。才阅月而公病,一日谓家人曰:「吾数将尽,平生不泥佛老,不谄鬼神,不好禨祥,不信阴阳、卜筮、方术之书,毋为禳禬,使我为畏死恋生者」。名医四集,皆以礼遣之。又曰:「吾死无憾,惟八十之母不得终养,为吾大恨。吾妇吾子能孝能养有加于前,则吾死亦瞑矣」。易箦之际,不怛不乱。以绍熙四年正月壬辰终于郡治之正寝,享年五十一。娶闻人氏,封宜人。子男四人:希醇,高邮军高邮县尉。希一,泰州如皋县尉。希白,湖州乌程县主簿。皆迪功郎。三人累荐胄监,未上礼部。希章尚幼,受遗泽。女四人,长适文学应宗度,及幼女皆先亡。馀未行。孙男三人,长与庆,次俱未名。女三人。十二月庚申,诸孤将葬公于县东石堰西㠗之原,以秘书省正字颜君棫之状来求铭。余与公同登进士科,相与素厚。假守东嘉,去郡数月,而公至如皋。又娶舅氏汪韶州之女,契好益厚。正字尝在公幕下,所载详实可考,为掇其大者而序之。呜呼!公简重而周于物,谦退而敏于事,务清勤,谨然诺,事父母尽孝,居父丧哀毁几不胜。钱宜人早丧,殡于青田。公自幼闻之,每深霜露之感,卒迁奉以归,以公遗命葬于先大夫之近山。弟妹嫁娶,身任其责。门内专守礼法,长幼进退有度。事无巨细,动有绳约,内外肃然。笃于教子,虽吏道倥偬,公退必使之环侍,讲贯经史,商榷人物,或通夕不倦,故皆有场屋之效。家素窭,忍贫如铁石,食不重味,衣无华采,藏书外无他嗜好。姚江一区之宅,仅庇风雨,观者若不堪,而公以数十口处之泰然。治移于官,吏事心计有不习而能者,故所至可纪。廉介自厉,而以恕待人。方在郡时,亲旧及寒士随力周恤,各尽其意。虽居閒,亦以其馀周人之急。作文若不经意,而援笔辄就。尝采史传治乱成败之迹,为《博古摘华》三十卷。临江筑小室,号「翠霞」,有诗几千篇,以名其稿。他文称是。呜呼!惟我国家庆系繁衍,贤才辈出,进与寒畯并驱,仕为朝廷重臣,汉唐之盛不及也。以公之才,抗志尤高,而进学不倦,使遂登用,必有以大表见于世。天不假之年,其所施设著于四郡而止。君子以其所已为足以知其欲为者,可铭也已。铭曰:
周强以宗,宋祚尤隆。本支日繁,人材日丰。公生明时,不为不逢。惠洽四州,声流南东。然而宏博之习以早达而事不就,远大之业以中寿而位不充。家学有传,馀庆所钟。诗以飏之,尚诏无穷。
工部郎中曹公墓志铭(代汪尚书)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七、《攻愧集》卷一○三
公讳耜,字仲本,姓曹氏,世为开封府祥符县人。曾祖之器,宣义郎。祖组,由太学登宣和三年进士第,晚因郊祀进《祥光赋》,徽宗称赏,召试中书省,换授武阶,兼閤职,仍给事殿中,仕至道州刺史。有《箕颍集》,参政谢公克家为之序。父勋,得世父官,历事四朝,为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累赠太师,谥忠靖。三代皆赠至太师,宣义为嘉国公,道州为魏国公。忠靖之亡也,高宗皇帝在德寿宫,悼念平昔,赐以宸翰,具言其尝从徽庙北狩,亲被密旨,持御札御衣以归,俾予继统。且达二后书信,请梓宫太后之还。盟兀术而却其师,使逆亮而得其情。且曰:「终始一节,夷险不渝,厚其赙赠之礼,因疏行事大概赐其后,且见予不忘之怀」。搢绅读之,无不感叹,以为君臣之际,古所未有也。公为忠靖仲子,幼而敏慧孝谨,好学属文,忠靖尤爱之。绍兴十九年,忠靖为保信军承宣使,以郊恩奏补成忠郎。二十六年,添差干办翰林司。二十九年,忠靖北使,适当危疑之时,高宗念其忠勤,无以示宠遇之意,乃召公赴中书后省试策,深喜其才,特改授右承奉郎,差充奉使大金国信所亲属。十月,充显仁皇后𣪁宫总护使司干办公事。三十年,干办行在诸司审计司。三十二年,除军器监主簿。隆兴元年,知大宗正丞。二年,迁宗正丞。乾道二年,以便亲主管台州崇道观。四年,差通判绍兴府。五年,除太府寺丞,俱不赴,添差通判明州。公未尝历州县,而晓畅吏事,通练人情,如素宦者。时嗣秀王出镇,多以郡事委之。公亦尽心裨赞,相得甚欢。八年,太上皇帝时以皇太子尹京,妙选寮寀,除公临安府推官,尤被眷奖。未几随府罢,出知严州。年未四十,初试畿辅,为治得宽严之中,吏民安之。尚书张公枃亦以妙年为别驾,俱敏于政,庭无留事,至今相与如兄弟然。钱塘江岸为风涛所坏,大兴工役,公进钱万缗,石版五千片以佐其费。朝廷嘉其不扰而事办,特转一官以宠之。淳熙元年秋,丁忠靖忧,执丧尽礼,号慕毁瘠,闻者称美。始忠靖既奉梓宫太后以归,功高眷渥,见忌于权臣,因丐外祠,卜居天台。至是奉丧归葬,遂为台人。四年,起知徽州。到官尤笃意民事,剖决滞讼,皆得其平。山城民生甚艰,下至薪炭微物,必竭力而后得之。公知其然,因细民负重至城而不能售,遂以官钱居之,以俟严冬用元价以应民之须,初非有规利之心。故人皆感其惠,因此乃反致繁言。江东大饥,公拊摩如不及,荒政备举,而百姓终以艰食,未免流移。孝宗皇帝深轸疲氓,令言者以徽、饶二州流民独多,谓不峻其罚则无以励方国,遂与饶守俱镌三秩停任。于是列郡耸然,民益受赐。公退而安之,不敢自辩。寻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十三年,差知衡州。十六年冬陛辞奏事,太上一见曰:「此吾尹京时贤寮也」。问劳甚宠,留为尚书司封郎官。以职兼司勋,避父嫌名,改工部郎中。既出亲擢,朝士不知所自,或告之故,且曰:「曹工部宦达最久,今日卿相在小官或布衣时已尝丞宗正矣」。公以故家子雍容省户,言议文采丰蔚可观,人始翕然称之,谓其宜有以得此也。绍熙改元夏,上章求外补,差知常州。未赴,以论罢。明年复任冲佑。庆元元年差知蕲州,待次里第。三年闰六月乙未,卒于正寝,享年六十有一。积官至中奉大夫、祥符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服四品。娶洪氏,吏部尚书拟之孙,通判明州光祖之女,封令人。子男二人:恕,承奉郎;志,忠翊郎,改奏授迪功郎、处州松阳县主簿。俱先卒。孙一人,复,将以遗泽补官。是岁八月丙申,葬公于临海县靖安乡小石保之原。忠靖奉佛老甚谨,即小石建精舍以延往来。公奉先志,又加葺焉。先一年,自营寿藏于其侧,从新卜也。公生长富贵,而以儒素自将,幼少无骄矜之色。忠靖出入禁中,手擅笔墨而谨畏无比,有万石君之风。避远权势,辞谢宠荣。高宗知公为爱子,又阅其诗文,故擢之朝列。后受知于太上,进登郎省。然三十年更历内外,才不见于施用,迄止于此,非命也耶?忠靖乐桐柏山水,筑庵于西偏。高宗书「冲啬」二字榜之,傍有云壑尤胜。公閒居日久,增饰其旧,徜徉于中,意度萧散,不复婴拂世故,独好以馀财为乡曲义事。为邑中建西桥,甃通途,谷贵则损其直以平市价,雪寒则散所积以赈贫民。死丧者助以棺敛,逆旅者济其空乏。野有暴骸,为之焚瘗。建佑圣殿于松隐山,为一方祈福之地。水旱为沴,必斋戒躬祷,多获嘉应。自邑入郛,有三渡之险,为置大舟,以济不通,民户无扰,邑人德之。故死之日,士夫相率致祭,历言其事,乡闾无不嗟痛。尝过越上,见茶园路僻,雨泞则不可行,又天姥一岭尤巉岩难进,皆捐金平治,加之以石,为利大矣。官至六品,赏延未及其子,先以奏弟之子怤,今为奉化县尉。宗族亲党倚以自给者甚众,风谊出于天性,非勉强为之者。达于时变,自以再世由文华际遇累朝,亦欲以此自见。既不得与寒畯争执,每遇吏事,必疚心图之。观其所已见者如此,使得尽其才,设施必有过人者。既感疾,却药弗进,嘿无一语及家事,恬然而化,又可知其所存矣。修谨洁廉,仕途略无玷阙。新安虽坐严谴,无有为之明白者。及得毗陵,言者止谓引疾丐去,不应治剧,当别与閒地。然其中却称在徽之政救荒自有条理,而人或咎其有膏粱之习。夷考其迹,乃大不然。罢非其罪,人多冤之。由是知人有善可称者,公论自不能掩也。噫!公今亦可以无恨矣。某女弟为洪文宪公孙妇,与公有连,又素相好也。公之将葬,复在龆龀,奉祖母洪氏之命求铭。余既哀公之不究于用,子皆蚤世,不得详载行事,姑掇其家所录,参以平日见闻者,为叙而铭之。铭曰:
有周振铎,始封于曹。参起相汉,至当涂高。中更累代,达者盖鲜。惟我国初,武惠最显。猗欤太皇,门多侯王。公家晚著,奋于颍昌。曰文曰章,名驰宣政。忠靖继起,阀阅益盛。公实钟爱,克世其家。蚤登三丞,荏苒岁华。受知太上,始在郎列。卒不得施,兰摧玉折。二州遗爱,一乡阴功。孤孙秀颖,其报必丰。天台赤城,父子仙去。我惟铭之,以诏不腐。
朝请大夫曹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攻愧集》卷一○六、光绪《奉化县志》卷三八
绍兴李庄简公光以直道大节,屹然为中兴元臣。闻四明曹公粹中之贤,妻以长女,翁婿间自为知己。学问大率以躬行实用为先,真有冰玉之誉。君其仲子也,天资颖悟,记诵绝人。长而力学,既有家传,而又源流外门,气节自许,词章焕发,落笔千言。仕虽不显,而见于政事有可纪者,足为一世名士。余里人也,客授东嘉,君时主平阳簿,深叹其不可及,交情日深。三十年来,君之文益工,政益明,操守益固。方相期为世用,而遽亡矣,哀哉!将葬,君之子孝忠以行录泣求铭。君讳盅,字困明,明之定海县人。曾祖慎微,赠宣教郎。祖实,赠奉议郎。曾祖妣袁氏,祖妣闵氏、黄氏,皆赠太孺人。父朝散郎,建宁府通判。君既升朝,累赠中奉大夫。妣太宜人。乾道三年,君以中奉致仕恩补将仕郎。明年铨试上等,授迪功郎,为平阳主簿。次调江陵令,遭内艰。淳熙九年循从政郎,监行在赡军激赏酒库。十五年,以举者改宣教郎,知秀州嘉兴县。既书再考,引亲嫌,改知福州长溪县。庆元改元,通判楚州。六年,授福建转运司主管文字。积官至朝请大夫。嘉泰二年九月朔,以疾终于官舍,享年六十有八。娶陆氏,封宜人。子二人:长孝忠也,将仕郎;次孝先,当被遗泽。一女尚幼。十月还乡,三年三月癸酉,葬君于奉化县禽孝乡童隩先茔之侧,宜人祔焉。君兄弟竞爽,而君尤俊迈不群。十二能作举子业,未冠已博综经史百家之言,天文地理与夫天下形势兵家之学,靡不通贯。诗章文赋,命题立就,动辄惊人。少尝留题宁都金精山,有曰:「手擎白日浴沧海,气使列岳如群儿」。中奉见之,为失色,且戒以力除此等气象。见其留心诗文,以为当究经术,务为实学。君自是日则干蛊,夜则读书。昏定率饮三杯,君止求小盂,置书灯上,至四鼓酒温,始一引而寝。奉亲尽于敬爱,不忍顷刻违膝下。贫不足养,恐贻亲忧,至躬负米之劳。中奉被疾,衣不解带,药必先尝。既革,许诵《金刚经》万卷,诵之终身,至于倍蓰。自少攻苦食淡,忍贫自克,奉身至薄。至用于义则不吝,尤笃于友爱。伯氏多女,为嫁其二,馀又厚助之。介弟寓江陵,远宦相值,情好尤笃。见其子与能书,不翅身得之喜。幼弟早亡,抚其孤为次子,即孝先也。其在平阳,能声已著,上司委以事,几无虚日,讼者亦多自请求决。士民归心,去而挽留,殆不容行。侍郎曾公逮自温除漕,深知其才而荐之。大卿辛公弃疾帅江陵,治盗素严。有盗牛者配江州,吏缘其意,欲沈之江。君慨然禀白,公改容叹赏,卒俾如令。寸金堤去城二里,实捍大江冲突之患。岁役人夫数千,具文而徒劳。君调夫均平,躬自督课,增卑培厚,以为永利。又以农隙修筑沿江官堤,使前日巨浸冲决之地复为膏腴。流移归业,耕垦日辟,诸司公举,具载实迹。南轩张公栻尤知君,引置签幕,其举词有云:「直论敢言,不肯诡随,有足嘉者」。榷酤馀杭,京尹尚书张公枃、韩公彦质更荐之,遂以更选。公馀任刀笔之须,谈笑挥翰无难色。嘉兴剧邑,且当孔道,牒诉山积。君以五鼓秉烛治事,迟明而毕,人叹其敏。既至长溪,辛公帅闽,以鬻盐来委。君谓县为出产之地,开国以来,未尝与民争利,持不可。帅怒,易纠曹。比至,帅已释然,不使就职,相与觞咏弥旬。会贰车阙,即以处君。其在山阳,尤悉边事。帅漕总饷合词,乞不次擢用。尝论五事:一乞令楚州守臣仍旧节制出戍军马,二乞开寿河以为山阳馈饷之备,三乞申严淮禁,四乞止用官会,不必再印两淮铁钱交子,五乞开淮东荒田,以实边储。习边事者皆以为当。思欲一登玉陛方寸之地,以吐胸臆,而所向不偶。性素刚,铨部偶有漕幕见次,授之以归。会闽中岁旱,白使长,此不可谓细故,缁黄祷祈,亦置勿论。辩析滞讼,疏决岸狱,加以振贷,庶可感格。贰卿曾公炎悉从其说,随获甘澍。君位不称德,其见于政事者止此。中奉《诗》、《易》皆有传,先以《诗传》俾钥为序而刊之。遗藁自甲至辛凡八帙,尚可传远也。君之属文,兼备众体,高宗七十之庆,一时文赋表颂献于阙下者无虑千数,君进赋篇,无愧古作。寻有旨,付后省看详,取文理优长者十人以闻。给事王公希吕、中书舍人郑公丙、李公木以君为第六,观者无不叹服其工。开府吴公琚倅京邑,监漕台试,梦神人以黄牒书君之名者,不能遽识,明以语同事,俱异之。君时自平阳来试,吴得君名而喜,已而果在选中。比为浙漕,君引梦事为诗以见之,吴公加礼焉。君抱负不凡,动以古人自期,标致甚高,不合于俗。每谓与其取美以求合,孰若行吾之志?官虽不显,而气不少慑。所至放达,不暇商计,尝叹曰:「识真者少,从古以然。知我者希,则我贵矣」。君御家严整,居乡尚和,父老童孺相为尔汝,非意相干,自能理遣。晚卜筑奉川,一区雅洁,聚书万卷,多手自雠校。每言夜以一灯,使妇奉姑,别以一灯观书,积学老不衰。客至则讨论古今,觞咏弈棋,意殊不倦。客去,则凝坐一室,多采释氏高胜之言可以警悟者,书之坐右,自号「牧庵居士」。不喜杂交,以傍人门为耻。肮脏兀傲,自适其适。既不能少贬以求进,使得寿考,为乡里老成,夫岂不可?中更游宦,处此室庐仅十稔,而夫妇俱以丧归,可哀也已。宜人世居台之宁海,曾祖熙,祖扆,父之机,起于富室,而温恭勤俭,无媢妒之私,事姑相夫妇道惟谨。君有幼妹寡居,君欲夺而嫁之,妹自以姑嫂相处无间,不愿再适,同居二十年,此尤可称者。君之成家出处无玷缺,内助为多。年才五十有二,先君一年卒,七月二十有一日也。孝忠痛怙恃之继亡,并求著其母之贤,亦君平时之所称者,牵联书之,以慰孝子之思云。铭曰:
矫矫渊明,天与令姿。学有自来,而文益奇。骈四俪六,笃论工诗。奏赋明光,大放厥辞。见于有政,精敏光辉。才高位下,知我者希。胸中耿耿,噤不得施。吾徒掌制,愧先于之。伉俪同穴,行道兴悲。我铭其藏,慰尔孝思。
宋丞相忠定赵公墓志铭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八
自古有大勋劳于天下,如周之周公,而管、蔡亲也,谓公将不利于孺子,诛管、蔡而周室始定。当是时,成王幼冲,周公居可疑之地,故不免四国之流言。盖未有遭时不幸,大臣以同姓定大策,受命文母,举神器而授之于春秋既富之君,而自引退,不敢居其功,力辞相位不得去,而小人谗之,谓将不利于社稷,使以贬死,如故相赠太师忠定赵公之事,为可哀也。宋兴二百有二载,孝宗皇帝践祚越四年矣,始临轩策进士,公策忠切,擢为第一,盖祖宗二百年所无有。由是入三馆,司封驳,镇全蜀,侍经幄,典贡举,悉不用宗室故事。公方陛辞入蜀,孝宗面许归日大用,故中外荐试之。及将内禅,亟召公。光宗嗣位,颁趣旨至于再四,而小人交忌公,御史范处义以暂违诏命劾公,不果入。绍熙二年秋九月,乃召为吏部尚书。公至,会圣躬服药,凡三月不得对。先是,光宗素无疾,旦旦视朝,天容穆如也。冬十有一月始郊,有司已戒,而大风暴至,上殊虚惧,望祭礼成,还内,罢称贺,肆赦不御楼。是晚疾作,内侍驰告寿皇,寿皇偕寿成皇后仓卒御小舆至南内视疾。上见寿皇来,大惊,寿皇深慰抚之,因问左右上所以致疾之由,颇有所戒责。光宗疾稍平。三年三月朔,公始获对。是时,上五日一朝之礼,率多官至重华宫传旨而免。至会庆节上寿,车驾不出;冬至朝贺,又不出,都人始忧。十一月十六日,公对便殿,谨复规谏切深,上意开悟。虑寿皇或不乐,曰:「卿宜以此意奏禀重华」。公对从官无诣重华故事,上曰:「亦何嫌?卿可寓文字封入」。公承命退,白大臣,大臣难之。公与嗣秀王伯圭雅厚,力请伯圭调护两宫门,因曰:「闻宫中妇姑之分素严,盍请诸寿成,少加附接」。两宫之情既通,后六日,光宗及中宫俱诣北内,从容竟日,都人大悦。上疾生于疑惧,公每曰,处常人父子之际尚有不易言,故凡进对,所以开导弥缝之不遗馀力。四年正月,光宗宣引赐酒,款甚。明日,命知贡举。未几,同知枢密院事。公辞以高宗尝有圣训,宗室用至侍从止,不敢当二府。时监察御史汪义端与公贡院议不合,奏疏诋公曰:故事,宗室无位二府者。上徙御史为他官。给事中黄裳封还诏旨,曰:「御史实忌贤,不可不黜。青天白日,人皆知其清明,御史独不之知邪」?上又为出御史。公愈不自安,辞不拜者凡十有二疏,最后上请之寿皇,乃召学士答诏,谕以绍兴圣训用折秦桧阴谋,盖有为而言也,此除尽寿皇意。积二十有六日始拜。秋七月,迁知院事。时光宗疾虽平,疑未尽释,辞曰:「陛下久不诣北内,臣安敢迁官?且武兴主帅吴挺死,陛下每疑其不死,而久不除。人臣职当言,不得其职,臣安敢拜」?自七月至于十有一月,不拜。会将以至日上太皇太后册宝,左丞相留正因知阁姜特立复用,请辞机政,俟命于郊,久之不召,右丞相葛邲方被论亟去,上面命公为礼仪使。公奏曰:「太皇册礼,故事当以宰臣为使,陛下有左右相,不以命,而命臣,非所以严大典」。上乃许差留正。公即乞降旨遣中使宣押正,且令宰属往谕旨。于是左丞相复入。上于奉册前五日诣重华宫,都人大悦。册礼成,有旨趣公受告,公谢曰:「臣久不奉诏,徒以朝廷数事,臣不敢安。今陛下已过重华,留正复相,独馀一事。若武兴朝除帅臣,夕拜命,不敢复辞」。上欣然许再过北内与寿皇议之,公乃受命。公惟不欲吴氏继世掌兵权,以张诏代领武兴之军。公于大事以身任之,类此。然中心所甚忧者,上父子閒事也。光宗出门,于语辄悟,入辄复疑,群臣人人言,言或无不至,上悉容受,而疑终不释。五年春,孝宗始不豫。夏五月,疾寖深。二府一日诣寝阁问疾,孝宗数目丞相及公,若欲有言,而不果发。翊日,光宗御后殿,丞相率同列请上诣重华侍疾,从臣随入,谏臣、台臣继入。閤门吏以非故事止之,不退,丞相以下请之益激,上益疑。丞相退诣仙林寺待罪,节官共邀止之,乃斋宿都堂。明日致祷天地宗庙,寿皇疾未瘳故也。越二日,宰执俱请对,先以待罪劄子进入。上令知閤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于是俱出于浙江亭俟命,丞相独远。孝宗闻之,忧甚。嗣秀王简丞相传孝宗意,令宰执复入,有「始终扶持」之语。或以误传旨交责侂胄,侂胄乃奏曰:「昨日传旨,令宰执出殿门,乃出都门,乞遣中使宣押」。光宗不许,侂胄请自往,许之。公等乃复归第。自是孝宗疾弥留。六月八日夜五鼓,重华大阉扣公私第曰:「寿皇已升遐」。有顷,中书以劄奏闻,公持不上,恐上疑,或不出视朝。九日,上视朝,首以提举重华宫关礼状进,许即过北内矣。日下昃不出,宪圣御札令宰执邀请车驾,缴进久之,封出无处。宰执不得已,遂率百官诣重华宫发丧,内外不胜哀。十三日,将成服,公与中书议请宪圣垂帘,暂主丧事。密谕朝臣詹体仁、徐谊达意于少保吴琚,俾从中请之。宪圣素简严,令中人传旨云:「太皇十岁入宫,今已八十,未尝与宰执相见。所议丧礼须请皇帝主之」。公等附奏曰:「连日在南内请对,不蒙宣引,累入文字不报。今率百官赴南内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必相与恸于宫门不退,人情骚动,恐为社稷忧。今请太皇太后降一指挥,以皇帝有疾,权就宫中成服。然丧不可以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代行祭奠之礼」。良久质诸典故,议始定,乃成服。是日公请垂帘之意,盖以国本系嘉王,万一不得已,该有宗社大计,即可于帘前奏禀。命出帘帏之閒,事行庙堂之上,体正言顺,则无后艰。而吴琚素审谨,或曰太皇不欲令后家大议,此议竟格,他人不知公意也。十八日,公与宰臣及参知政事陈骙、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待对于和宁门外,不报。退,同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以安人心」。不报。时中外阻绝,都人汹汹,有言二十四日再以建储请,批出但有「甚好」二字。明日同拟指挥以进,乞上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日晚,御批乃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閒」。封题「付丞相」,丞相色惧。连二日,大臣乞奏,不报,复以所拟指挥进,批出云:「可只令施行」。又不送学士院。二十九日,再乞面奏,不报。晚,付出封题独异,丞相不启封,付吏掌之。七月旦,公问丞相前奏如何,启封,见牍尾御批十六字,丞相色忧。明日朝临,仆于庭,因不出,密为去计。方孝宗疾弥留,外言讪讹,无有不至,云:京口三军谓寿皇已崩,朝廷密不发丧,欲相率缟素向阙。都人骇动,公因殿前指挥使郭杲来谒,问曰:「京口事亦闻之乎」?杲曰:「闻之」。公曰:「万一有此,太尉何以处之」?公知所传妄,特欲观杲之对,以察其心。杲拱手曰:「兵家以直为壮,使杲将若何」?公察杲可与共商国事。至是宗社之计益迫,丞相去之,公自度不得辞其责,而内禅之义决矣,独患未有可使以腹心语杲者。会工部尚书赵彦逾按行山陵,别公私第。公与彦逾皆宗姓,是日语及国事,公泣,彦逾亦泣。公因微及与子意,彦逾乃喜。公知杲德彦逾深,因谬曰:「郭杲倘不同谋,若何」?彦逾曰:「某当任之」。公曰:「正持棋不敢先发,此非尚书不可也」。彦逾约明日复命,公曰:「此大事,已发诸口,岂容俟来日乎?某不敢入私室,退坐屏后,以待尚书之至」。顷之,彦逾再至,议遂定。公折简丞相,勉令少留。明日,孝宗大祥,丞相以五更入奏致仕,易肩舆出城去。公率同列两入奏,乞宣押留正,不报,人心益摇,公处之如平日。自吴琚之议不谐,于是与徐谊、叶适谋可白事于慈福宫者而侂胄进矣。侂胄者,忠献魏公之后,戚里也,素善慈福宫内侍张宗尹,宗尹知宪圣深以宗社为忧,閒以语之。侂胄与蔡必胜同在閤门,必胜与谊等同里,侂胄因必胜以见谊等,谊等以白公。公乃遣侂胄以内禅之议请于宪圣,侂胄不敢前,第附宗尹以奏。宗尹不获命,止令劳公而已。明日,公再遣侂胄,辞不往,公曰:「可且谢太皇宣谕」。因致前,请强侂胄,侂胄乃往,复于宗尹附奏,竟不得太皇意。侂胄逡巡退。关礼者事寿皇久,邀问侂胄之来何为,不以实告。礼怒曰:「自是一家,何必隐」?指天誓不泄。侂胄乃具述公意,礼曰:「知閤少俟」。关礼入见宪圣而泣,宪圣曰:「汝有何苦」?礼对曰:「小人无事,天下可忧」。宪圣蹙额不言。礼曰:「圣人读书万卷,洞晓古今,亦见有如此时节,而可保其无乱否」?宪圣曰:「此岂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独大臣镇压耳。丞相已去,圣人知否」?宪圣曰:「丞相无谓」。礼曰:「丞相诚无谓,今所赖者赵知院,知院旦夕亦去,中外谁赖乎」?言与泪俱。宪圣惊曰:「赵知院如何去」?礼曰:「赵知院于官职何有,虑禫祭后亦去」。宪圣曰:「此非汝所知,同姓事体与他人异」。礼曰:「赵知院之未去,非但同姓,以有太皇太后可恃耳。今欲定国家大计,不得太皇太后旨,策无所出,亦不过去。赵知院去,天下将如何,愿圣人三思」。宪圣曰:「所遣来韩侂胄安在」?礼曰:「臣已留之,今俟命」。宪圣曰:「可令谕知院,好为之」。关礼报侂胄。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执政、侂胄复命。日已过午,公始以其事语骙、端礼及殿帅杲。关礼使其姻党宣赞舍人傅昌朝密制黄袍。时兵部尚书罗点以光宗未执丧,群臣不当释服,犹以衰服朝临。是日,皇子嘉王谒告入临,公简宫僚彭龟年曰:「王无他否?来日禫祭,重事也,不可不出」。甲子,禫祭,群臣入,王亦入。公率百官诣大行素筵如常仪,因入劄子,请宪圣垂帘,令关礼以宪圣之命请王入。顷之,垂帘,公与同列再拜诣帘前奏曰:「皇帝以已疾,至今未能执丧。臣等六月十八日以后累入劄子,乞立皇子嘉王为皇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乞送学士院降诏,又批出有『念欲退闲』之语。乞太皇太后处分」。宪圣曰:「皇帝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公奏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宪圣曰:「好」。公袖出所拟太皇太后指挥以进,曰:「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自欲退闲。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宪圣览讫,曰:「甚好」。公同奏,曰:「新皇帝仁孝,必能敬事两宫。自此太皇太后可以安享四海之奉,受万年之福,臣等不胜庆幸」。同再拜,又奏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独恐两宫父子閒或有难处者,却用臣等商量封入,须烦太皇太后主张。如无事,亦不敢上渎天听」。宪圣许之。又奏曰:「上皇疾未平,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官任其责」。内侍奏曰:「杨舜卿在此」。公召至帘前,面付之,舜卿垂泣祈免,宪圣不许。于是宪圣劝上即位,上固辞,令关礼等扶掖出帘。上顾公曰:「某无罪,恐负不孝之名」。公奏曰:「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于何地,尚得为孝乎」?众扶上入素幄,披黄袍,犹立而未坐。公率同列再拜称贺,又降,再拜,始引殿帅杲、步帅阎仲入贺。杲、仲先退,如祖宗故事,分兵宿卫南北内。上诣几筵殿,哭尽哀。公等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上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公等升幄,内侍扶掖上,亲行禫祭礼,群臣始得拜哭于几筵殿下如旧仪,内外俱恸。都人闻上即位,始奠枕矣。方公之未定大计也,乐祸者切切耦语。襄阳邻敌境,有归正人陈应祥者诱聚亡命□党连裔,号檄,辞指辟不可闻,谋以七月望为乱。先一夕登极赦至,其徒去之而散。呜呼,公之功大矣!古所谓社稷臣者,公足以当之矣。或谓上新即位,如韩侂胄者公宜度时之宜,与郭杲并建节钺,以收其用,公不听,反裁抑之,衅由是生。侂胄既阴窃主权,凡不得志于公者潜相附和。公在相位甫六月,谏官以危语撼公,指大忠为大逆。公既去位,台臣相继诬公不已,竟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道薨,天下冤之。侂胄用事久,欲稍释中外意,复公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后又赠少保,而公之大功大谤卒未白于天下。上察侂胄误国,竟以伏诛。嘉定元年二月,始尽复公元官职,谥曰「忠定」,且用其长子崇宪监进奏院。崇宪奏,乞检照先朝陈瓘论司马光复官故事,以先臣心迹下百官廷议之,大罪大冤宜使明白,则朝廷之大诛大赏乃可信于万世。于是吏部尚书楼钥等奏:「凡前奸言诬史,悉宜删正」。诏曰可。十有二月,内出亲札,特赠太师,追封沂国公,而后四海之心始慰。公讳汝愚,字子直,太宗皇帝之元子,汉恭宪王元佐八世孙也。皇曾祖讳士虑,东头供奉官。皇祖讳不求,成忠郎。皇考讳善应,修武郎。公既贵,累赠皇曾祖太师,妣龚氏陈国夫人;皇祖太师、申国公,妣晁氏吴国夫人;皇考太师、庆国公,妣李氏冀国夫人。庆公之葬数年,正献福国陈公题其墓曰「皇宋笃行赵君之墓」。其后侍讲朱公熹为之铭,又谓:「汉恭宪王至德高行,为宋太伯,心融迹泯,世莫予知,益期其后之必大也。至庆国复有至行,是实生公,为国贤辅,拯时艰危,迓续我国家之永命」。绍兴十年二月丙申,公生于嘉兴之崇德县。申公晚监饶州馀干酒税,卒于官,庆公葬申公于县东郭,因家焉。家甚窭,而德则丰。公蚤有大志,每曰:「大丈夫得汗青一幅纸,始为不负此生」。初以取应中选,益杜门读书,年二十七遂冠多士。改左宣义郎、佥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未赴。遭冀国忧,免丧,召试馆职。孝宗方锐意恢复,公始见上,即面奏曰:「臣惧有大言无妄之人窃窥陛下意,迎合取宠,争言违战之利。愿陛下含忿忍耻,力为自治之计。虚怀纳谏,以辅其德;任贤使能,以治其政。开布大信,以系中原固结之心;务农训兵,以隆本根不拔之势」。孝宗称「卿言甚是」者再。公又曰:「归正人皆祖宗涵养之馀,不堪胡虏之暴,今如脱寇盗,得慈母,宜求所以慰安之」。因陈三说,大略谓:不当以伧荒待之,当选用其豪杰,勤恤其有无。孝宗复大嗟赏。是时上病,士大夫苟媮虚诞,下诏戒百官,将必行赏罚。公适轮对,奏曰:「省刑重赏,人主执此以御天下,顾亦何施而不可?然陛下深居九重,人臣功罪岂一人智力所能尽,愿益选公正敢言之士,俾任耳目出纳之寄,陛下虚怀而听察之,则是非明而赏罚行矣」。朝廷方议遣汎使,有挑敌意,公曰:「陛下锐于图事,苟有道可以丰财,则利害未暇究也;苟得人出而任事,则贤否未暇择也。愿建宏远之规,不以小利动其心,不以速成败厥事。求贤为上,立政次之」。上察公尽忠。张说签书枢密院,公时为著作佐郎,不往见,率同列并请祠去,不报。会吴国夫人讣至,公不俟报,即日归省,庆公因自劾,上不加罪。以公知信州,陛辞,为上论汉初多循吏,至武帝好大喜功,而俗凋弊,吏治始无以德化称者矣。人主苟清心省事,节用爱人,使民俗富厚,而政化可行,然后久任以责其成,虽使郡邑皆龚、黄、卓、鲁可也。公至上饶,会安南贡驯象十六,所过骚然,公乞留之广西,阙则取,不报。乃预为条约,凡广舍薪刍供给之物悉有式程,比过郡境,民不知。其返也,具舟出诸境,无一毫扰。上饶诸邑输秋苗,取赢无艺,公请立为定制,下二等悉罢之。城郭民每岁推较物产厚薄,吏弄其閒,数日不能决,公下令使自以义相均,一日而军民大感悦,于是兴庙僧舍祠公。祠成,公故觞客其閒,书「一杯亭」三字,谓身后千载名,何如生前一杯酒,卒不使设像。公薨,乃像而祠之。天台守以嫌,留公两易。方入境□盐之禁,公虽数月当代,不以暂而苟。台城多颓圮,山水数冒郭郛,且城门宽而大,其潮一夕抵其下,民不独忧水,而忧盗。公亟命板筑,城坚而诸门楼高耸,虽有水大至,城不没者三板。郡岁输上供银米之物,务在所纳钱楮半,皆公力行,以见钱市银米贡岁者调矣,数年人无愁叹。公之为政大体如此。□□西过阙奏事曰:「陛下即位之初,天下皆以英才不世出,无不延颈以望太平。今将五年,而治不加进,岂所由而不得其道」?词语益深切。东南病月桩钱,为民害,江西七十万,率横歛而创之名,公奏乞视其最甚者蠲之,朝廷重于施行。公察宜春□□诸邑为尤甚,除其力所可除者,公意殊不惬。是时有旨籍黥流卒之健者为军,名曰敢勇,江西、湖南各屯千人。公奏曰:「今日聚之甚易,他日散之甚难。且江西帅司旧有亲兵千人,今生一军,必相疑忌结隙,有意外虑,非但徒费资粮而已」。不果行。公每轻车,携主案吏二、候兵一,驰原隰访民疾苦,自帅阃而下悉严惮之,而不敢肆。踰年,上思公,召赴行在。会庆公卒,公执丧如庆公之所以葬申公、吴国,而于祭葬又酌司马氏以行之。既祥,卫丞相□□公,奏以吏部节东宫讲官召。未几,迁秘书少监、兼给事中,封驳无所避。内侍陈原有宠于德寿,添差浙西副总管,公因书其续增秩黄,上疏论之,谓「建炎诏书初数内侍与军官交通,如僭役禁兵具不可,今乃假以一路总戎之任,恐非太上意。王中正、李宪所以基童贯开边祸,如陈源者,望今解去总管,以为万世子孙无穷之法」。孝宗大喜,进呈德寿,高宗亦喜。明日,上谕宰臣赵雄等,凡内侍宣职,悉改内祠。祖宗之制,密院文书,细大皆经门下省,至张说往西府,托言边机军政不宜泄于外,由是密院事关送银台司者百无一二。公上疏论:「东西二府皆朝廷治乱所关,今中书庶务无一事不过东省,何独密院而不然与」?凡四上疏论之,西府大臣不悦。公徙天官,犹面谏之不已,孝宗感悟,遂如旧。于稍摄琐闼仅五阅月,所论驳甚多,如韩彦质□□陈劝讲陆游召为定远总戎,皆以公封还而寝,中外浸不以为吏利。迁权吏部侍郎、太子庶子。公曰「论忠,职也」,首奏疏及上左右,其略曰:「陛下以兼听为美,而或来肤受之言;以分任为功,而适启多门之弊。潜窥圣意,密预政机。大臣依遵听命,事有不可而莫敢与争,否则缔合往交。上虽不言,而实行其意」。盖指知閤门事、枢密都承旨王抃用事也。他日又奏曰:「今夏六月,有客星出传舍,守之三月。传舍九星在华盖之上,宾客之馆,即今掖门之外閤门、客省是其处也。臣闻閤门中有用事者,陛下委之招接北东人事,踪迹秘甚。又闻委以将帅之权,付之帷幄之任。上天垂象,端不虚发」。公所言皆人臣所难言者,上意稍动。会北使魏正吉、萧梅来贺正旦,要人主起受书如旧仪,孝宗难之,朝见改别日。亟具奏曰:「使人奉书不虔,万一处之稍失事宜,诚恐黠虏益骄,更贻后患。今莫若且令馆伴臣僚委曲开谕,援之以公例,晓之以至诚。我直彼曲,彼将何辞?然后□□□封进国书,徐降旨拦朝见。若彼坚执倔强,则当致馈有司,稍如常礼,移文对境,告以事因。但当曲折其辞,不至遽生边衅。若姑务曲从,别加厚赐,非惟有伤国体,亦恐更启戎心」。奏入,抃已先许使人明日用旧仪见矣。明日,公侍殿上,孝宗数目公,意极悔之。北使去,公亟请对,遂出抃外,朝野称庆。公因入奏,请罢诸军承受,复还将帅之权,如祖宗故事,用文臣为枢密都承旨,曰:「今日之弊,其最大者无如诸军寘承受。盖将帅祸福轻重之权阴制于其人,而货赂之风、掊尅之政行矣。将帅者,三军之司命,其赏罚进退在人主,蒐选考察则宜责之大臣。昔汉之高、光,唐之太宗,聪明英武过群臣何啻百倍,至于任使诸将,以来人物,亦必访之萧何、邓禹、房玄龄数公。今大臣平居,恬然不以人材为意,一旦边陲有警,陛下谁与谋者乎?至若承旨一事,权任尤重,改弦易辙,实在此时」。孝宗悉如公请,尽罢诸军承受,始以吏部侍郎萧燧为枢密都承旨。公又谓:「古者命将率皆王之卿士,本朝不逮前古,正由选任之际,文武太分。今十万之众付一武将,不使一二士大夫参制其间,平居无事,莫可谁何,一旦多事,或恐为腹心之忧也」。于是奏乞于镇江、建康、鄂渚、武兴每军置参谋官一员,江、池等处未有主管机宜文字者增置。且言曰「不稍优其礼,则士不屑为,虽精选其人,亦无益于事」。孝宗曰:「朕久有此意。春秋晋六军皆卿士也,欲仿古制行之」。公对曰:「裴度淮西之役,判官、书记皆朝廷之选。晋亦有兵曹、骑曹之类」。孝宗曰:「记室亦古官名也」。翼日以谕大臣,而两府恶侵官,托宜以使东西二府掾属议资序而退。他日又奏及之,孝宗与公反复论其事,会公补外,议竟不行。公言:「方今州郡,兵冗不精,徒困民力。捕盗改官,非祖宗法,滋长奸伪,贼害无辜」。上悉推行之。于闽谋帅,公以集贤殿修撰出镇,念当去国,孳孳以数千言进戒,惟恐人主始勤终怠;且及国事之大者凡四,而裁抑吴氏其一也。谓:「自古天下之患常生于所忽,患生于所忽,则必有出于人意之所不料者。及其出于意所不料,虽有谋臣勇士,将无所用其力。今吴氏专蜀兵已久,一方之人皆习熟其姓字。及时无事,宜渐裁抑之,不然或为后患」。孝宗为之动。公之精忠远虑多此类也。闽俗生子往往不举,公创举子仓,凡贫不能举其子者,以书其孕之月而籍之,及期,官给之米,而使举其子,所全活甚众。州有二湖,附郭田数万亩,旱则湖可溉,涝则可泄,故无凶岁。或租其潴水之泽,各封域之,官利其入,不之禁,湖以塞。公奏罢之。浚西湖,使与南湖通,筑长堤,植杉柳,创六闸堰,以时潴泄,遂为一方永久之利。公薨,闽人即湖上祠公,以无忘公之德。临汀之民喜兵好斗,官又调民运盐,而强鬻之民不堪,则起为盗,与官敌。公请行钞法,而禁官鬻。格于异议,乃力求其疾苦以宽之,民始稀为盗。然公于治盗甚有方,严兵绝其抄掠之路,而约其许以自新,如约者贰之,不用命者执而戮之,既平而厚抚之。尝有海盗,遣舟师讨捕,赏罚明信,悉禽之,盗不敢犯。公于大事如此,于细事亦委曲用意。郡治之幽处得小室,公榜曰「不欺心」,令二老卒守之,以待讼之无左验者,与骨肉之讼而不致其相伤者,使处其中,率感悔去,闽人至今讼其美。居闽三年,加杂学士帅蜀。临遣,劳勉谆悉。公首辟刘光祖、杨方入其幕,上命中使以香盒、象笏、金带、酒器为赐,公囊无所有,密于市肆鬻金一十两赠中使。中使奏闻,孝宗戒曰:「赵学士素清贫,谨勿受」。中使宣上旨,纳金而去。公感上深知,第薄劳其驺御,中使亦不敢受。公之清节素著,入四川境,关外三大将不敢以常帅待之。吴挺遣使于公所,赉持酒十樽、梨三百颗而已。青羌奴儿结扰黎边馀十年不去,公以计禽而戮之。其馀党有以「杀降必益启边患」为言者,公不摇于浮言,使严备以待之。奴儿结有弟曰三开,声言入寇,公察其妄也,戒勿动。明年,三开三犯边,边有备,悉败退。公恐群蛮与之合,因闻之黎,三开势益孤,竟以忧死。方公开藩甫浃日,马湖蛮犯嘉州笼鸠堡。公榜郡县毋袭故例辄招徕,许之赏犒,第谨边备,绝岁赐,禁互市以困之。蛮悔过,尽归所虏,具所当偿以请命,乃许如故,馀蛮俱怗服。虚恨蛮族最强善斗,破小路蛮,并其地。地与黎接,每以朝廷不许其互市,数犯边。至是将许之,公奏曰:「黎州三面抵边,西南有五部落,正南有弥羌、青羌,东南有邛部川,若更开此一放与之互市,必大为忧患。与其许之而重贻他日之深忧,不若拒之而宁受目前之害扰」。上谓公有文武威风而知大体,益无西顾忧。公创招西上五百人省屯,咸近岁出死力冒白刃以捍雅边者,犹公所招斗士也。公治蜀,事细大悉究心焉。每与蜀士大夫以文艺相尚,而为职业文法,为疏勉之,事以成法要其归。爱士恤民若饥渴,节用度,有馀以宽民赋。其于蜀物,一毫不买于市。民当输仓,使自概量,各挈羡米去。道路之说尹者如出一口。成都大火,昼焚室千八百有奇,不遗其一,则己俟罪,抚暴露,给食贷缗有差,大门衢巷,经理比屋,民忘其灾。先是府东千金堰溉民田十七万亩,岁调民钱以亩计,役夫十一万六千有奇,编氓笼利,为之岁辄一易。公规欲易以石,使水不可齧,官预贷民五年为之,岁使偿之,五岁之后无复科歛矣。而掌执堰事者与郡县吏岁利其后□人,使腾说于辇下。前茶马使王渥时为大理卿,恶公尝奏其以老弱马希赏,鼓以火事,奏不以实;又星变,来言或指为成都之火焚万家,或有谓石堤劳民不可为,以应诏。台臣陈贾因投隙摇公,请下部刺史核实。孝宗曰:「焚万室,此必王渥之言也」。朝廷乃下公同监司条具,公不敢预,悉付漕、宪。漕、宪躬阅火,所不可诬,独谓石堰役大难成而已。公因力请祠,孝宗以金字牌遗,批奏牍还之,曰:「朕已察其浮言,卿可安职」。然忌公者众矣。公犹不为少贬,如二部刺史,怨益多。孝宗召公入,光宗趣召,不果入,除长沙,因改太平州。公量其无事,表谢曰:「閒问读书,还视于千古废兴之际,益复有忧国之意存焉」。太平为州,岁入秋苗以斛计者十五万七千有奇,而上供凡十四万斛,留州者一万七千斛耳,漕司岁又尽取之。郡计岁五万斛,例悉赢于输入之际,公与潜议,不复取留州米,于是概量减十七,且□用以代民赋之偏重者。甫半岁,复镇七闽。时光祖以御史论事去国,谒公当涂之境,公酌之,酒酬公位下,慨然有死宗社意,盖公之中抱未尝一日而忘吾君也。三山卒从都下闻公当再往三山,归,未入城,语传,驩趋而随以问者无数。公既至,益务崇教化,爱民如子,民益孚信,而治不劳。会诸邑,与为约,除旧逋,定常赋,戒曰:「濒海之民非盐无以生,每一切绳以法,使人每为盗」。三山民众而食寡,公每期招米商,民食常足,而人不知也。损五代因时之制,悉有深意。公三历帅,入为天官长,是群臣争言安便和平,足以为治,公见光宗,即奏曰:「臣历数郡,首尾十年。自蜀至闽,身行万里,所见闾阎之内,民实困穷,郡县之閒,吏多贪浊,风俗媮玩,边备空虚,将帅掊克,士卒嗟怨。愿陛下慨然发愤,志于有为」。光宗宽仁尽下,公又虑邪说入之,曰:「君子今日论某人,明日论某事,积违忤以取人主之厌,不可不察」。凡所定必其有益于主德,以诚心感悟。其掌铨曹,每病勿守资格,无所进退,奏乞别贤不肖,择其可荐进者以闻。俄擢贰西府,责益重、忧益深矣。踰年,会国哀多故,既身历大策,而宰席虚,即从其次奏召留正长百僚,遣两中使趣之。又以朱熹有重名,俾以待制侍经幄。于是无日不收召士君子之在外者,以光初政,慰海内望。初公之亟留公也,欲与之同心辅政,布贤者于要路,一二月间,事可略定,公乃引去。侍御史张叔椿奏弹留正弃国去,不当召,公迁御史为吏部侍郎。上以东省虚员,命公兼参知政事,公奏留正至,乞免兼。公解省事甫三日,除特进、右丞相。公惧,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力辞不拜,以特进为枢密使,而知院事已命骙矣。公拜枢密,而辞特进。公平生善论事,所帅福唐,遇地震之变,上疏于孝宗,宜罪己求言,以答天戒。朱熹闻之,叹曰:「是得藩臣告君之义矣」。及镇蜀,奉高宗遗诰对家人僚吏大恸,退具手札慰孝宗,且为三说以献,其一谓:会稽𣪁宫规制浅薄,舜都蒲坂,葬苍梧,禹都平阳,葬会稽,当复祖宗山陵之制。其二以皇太后春秋高,太上既葬,请皇太后不南内,以便侍养。其三,修奉山陵,宜遵遗诰俭约之训。至是孝宗大行,公反覆论𣪁宫非是,日往岁深,阜陵其深不盈九尺,闻者寒心,欲改卜山陵,与宰臣议不合。赵彦逾为按行使,迎宰臣意,为之属者和而助之,与覆按使悉不主公说,而党始分矣。小人因二公之议山陵不合也而间之。会留公裁抑经筵,更易台察,士寖不悦。韩侂胄欲自用事,得其便,从中出留公于建康,复命公右丞相。公本倚留公共政,怒侂胄不以告,侂胄谒公,公故不见侂胄惭而忿。签书枢密院罗公点曰:「公误矣」。召侂胄与语,力释之,公亦悟,复见侂胄,侂胄意终不怿。公辞不拜右相,至于再三,不许。覆按使时为中司,与彦逾等谋共挽其党为察官,而言路始与公敌矣。会罗点、黄裳卒,公益孤,对客辄泣下。罗点死,侂胄拔其素所与,亟用之。黄裳死,上益无所倚信。彦逾觊欲与同升,恨公使之帅对,疏廷臣姓名于其上,皆指为公党,倾公,且曰:「老奴今去,不惜为陛下言之」。而上始疑矣。时谏官黄度欲深论侂胄而谋泄,出之于外,公历言之,不听。朱熹从经筵进说,权倖益侧目,中批与外祠。公独袖御笔还上,且谏且拜,无虑十数。上愠,必欲出之。公退求去,不许。于是吏部侍郎彭龟年力抗侂胄窃弄威福,为中外所附,不去必招患。上难之,公白上,乞留龟年,龟年竟出。又力求去,不从。连数日,中书舍人陈傅良、监察御史吴猎、起居郎刘光祖各先后而去,公之势危矣。时正旦使将至,公不果去。庆元元年正月八日,北使朝辞,小人知公必去,亟命学士草麻,去祔庙赏。趣家人治装,曰:「朝廷自宣麻,吾自以私义求退」。而公之客或曰:「大臣进退,不宜匆匆如此」。公翻然顾国家大体,复不忍遽去,力免特进之命,凡十有三日,始听迁一官。公念居大位,志不得尽展;于议典礼,仅能正太祖东向之位,而山陵夺于群言,于士风奔竞未能革,于民力凋瘵未能苏,军制未复祖宗之旧,边臣未得久任之人,江淮未尽经理之宜。经术造士,十科荐人,欲如元祐司马公;重惜名器,甄别流品,选择监司,欲如庆历富、韩、范。凡公著所闻于师友,如汪公应辰、李公焘、王公十朋、胡公铨、林公光朝、张公栻、尤公袤、朱公熹、吕公祖谦,皆欲力行,以见于事业,而未能也。且时事杂出而多端,人才暂聚而复散,公自知孤立,不可以久,犹汲汲勉主以大有为。是月二十有五日,率二府大臣面奏曰:「陛下但欲为寻常之主,今臣等朝夕进呈寻常之事,亦或可以偷安目前。陛下欲建子孙万世之计,必先自立志始。若圣志先定,臣等亦深愿为陛下条当今弊政,次第施行」。公不知小人之计已成。是日用李沐为右正言,沐与侂胄合谋,首论公将危社稷。公罢相,朝臣连日奏疏,谓公不应以忠得罪,悉斥逐之。太学之士坐理公羁窜者五六辈。公名益高,小人益忌,谓不重贬公,人言不已。八月,以御史中丞何澹疏,落大观文;十二月,又以监察御史胡纮疏,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公怡然就道。旧病渴,医以为热也,投寒剂。舟行潇湘间,雪大作,爱而玩之,外寒内侵。抵衡阳,寝疾,甫四日,正月壬午,乘舟,薨,年五十有七。薨之夕,天晦阴,公问子婿:「今夕星象何烂然也?且一大星胡为独照我舟」?将逝,微笑曰:「一无可报,一无可恨」。公学务有用,侍讲□□□《太祖实录举要》上之;其后又取本朝诸臣奏议类成三百卷,择其尤切治道者为百五十卷以进。孝宗谓可与《资治通鉴》并行。其他平居格言善行,有不可胜书者。及其薨也,虽遐乡僻聚,稚儿寡妇,莫不愤叹泣下,道路望见其丧舟,焚香而遥哭者,皆是公德及之。公娶徐氏,先公十九年卒,累赠秦国夫人。公凡七男子:长曰崇宪,今为朝议郎、秘书监;崇范,宣义郎、监隆兴府苗米仓,蚤世;崇楷,奉义郎、通判郴州;崇模,从政郎、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干办公事;崇度,宣义郎、权发遣桂阳军事;崇实,承事郎、监建康府粮料院;崇斌,承事郎、监隆兴府苗米仓,悉有家法。女子六人,嫁承奉郎、监泉州市舶务汪德辅,承务郎、监兴化军莆田县涵头盐仓汪光,宣教郎、知南剑州将乐县刘填,承务郎刘广,其二未适人而死。男子孙十五人,一人已仕,二人未名。女子孙十有三人,一人已嫁,一人许嫁。曾孙一人,曾孙女二人。呜呼盛矣!天之所以报公者其在斯乎。聚族三千,皆无閒言。藏书五万卷,终身不失儒素。公在相位,客有闻公言,欲以吴曦为文臣帅,问之故,则曰:「武帅他日又嗣掌蜀兵,非国之利」。客叹而退。是时,曦已深交于侂胄,议弗果成。公罢相,侂胄专国十年,曦益得其欲,竟与侂胄表里兴师,而曦首叛,如公素忧。嗟夫,使公而尚在,国家之所恃何如也!公薨之年五月壬午,葬馀干之雕峰。百岁之后,墓道之碑传信,或有补于太史氏。其铭曰:
烈烈赵公,社稷之臣。维天笃生,维国之珍。扶国于倾,拯时于屯。天既成之,乃败于人。曷忍败之,彼贤且亲。天造则艰,人胡不仁?匪败我公,实戚我民。在民既戚,公功以伸。公虽伸矣,孰救濒呻。已丧孰补,未补孰陈?嗟公志远,任重以身。帝鉴其忠,其语谆谆。人忌其正,其谗狺狺。后不我知,犹有鬼神。公没不恨,光灿斗辰。公即幽宫,今几秋春。卓矣伟绩,勒之坚珉。百世之下,以告缙绅。岂必百世,怀公如新(道光《馀干县志》卷二一,道光三年刻本。又见同治《馀干县志》卷一八。)。
酒酬公位下:似当作「酒酣公泣下」。
宝谟阁待制知隆兴府徐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水心文集》卷二一、《黄氏日钞》卷六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讳谊,字子宜,一字宏父,温州人。有徐寅者,相王审知,寅之孙薄其官,遁于平阳,自号处士。寅以上,无世次,而处士庙于沙冈为别祖。公二大父仲熙、世充,考迪哲,皆以惠爱称,今江南石马头百间,其所为也。公贵,赠迪哲奉直大夫。公登乾道八年进士第,教授池州,江、浙后进负担来学。宰相曰:「当为太学得师」。除博士,迁枢密院编修官,太常丞。天子亲政久,威柄积上,臣下多皇恐顾望,事惟奉旨而行。公谏曰:「若是,则人主日圣,人臣日愚,陛下谁与共功」!上色庄。改论乐制,公对:「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上遽和容受规,徐曰:「卿可谓不以官自惰矣」。丁奉直忧,知徽州。光宗内禅,公奏:「三代圣王,有至诚而无权术。至诚不息,则可以达天德矣,愿陛下守而勿失」。宰相邀公留,公谢曰:「某方欲劝公去,奈何」?歙县上妻杀夫,以五岁女为證。公疑曰:「妇人能以一掴致人死乎」?缓之,未覆也。既而实税于庭,死民母及弟在焉。乃言:「我子欠租,系久不胜饥,大叫,役者批之,堕水亹耳,宿昔死矣」。然后保正伏罪,并劾受赇吏,阖州感动。所谓实税者,婺源户馀三万,而逃绝六千,其新安还朱乡户税役十无二三。公始令民以干照造簿自实其税,应者蚁集。婺源诸大豪不喜,谤于朝,移提举浙西,公请讫籍而行,不听。公在徽,常单行入村落,除其赋万缗。山谷叟老,具鼓笛侑酒送公,泣而别。过朝,疏兵民十二事,持不下。留丞相请付外,上悉钩摘要语,多施行者。时方拜右丞相,将引公自助,延纳甚密。公曰:「上圣质宽平,相公宜匪躬协赞。若意向有偏,祸不旋踵」。揖而起。浙西水利尤重,公论其切于时者曰:「昔下流不疏而水上溢,故凿直曲港,还三江故道,开宜兴百渎,所以顺导下流也,惟高亢田径乃潴堰之尔。昔之言水,如单锷、郏亶皆是也。今开吴松江下流与宜兴渎属之海者,无虑数十百所。异时浦港磬折以趋海,今近浦之民,多取径直决。苏、湖、常、秀,旧为泽国,比年雨或后至,种且不入,盖围田众而疏导多也。小人见利,不畏其害。围于浅水,既为高田;围于茭荡,既为稻田。二俱不已,复有下脚。始之重陂,太半为土;始之良田,背水自晒。十日不雨,农废作业。然且承用旧说,又将疏之,失利害之实矣。故旧田沟浍当浚治,围田下脚无辄开,已开未填当捺合。今之言水者,能行是三说,则高原旧田还为衍沃,而农不病矣。入为吏部郎,迁右司左司。今上即位,迁检正中书门下公事,兼权刑部侍郎。岁不熟半天下,宰相以命公。吏或夜半携乞米奏至,歘起拥被,烛其重轻量分数应之。报下,未尝失时刻。进权工部侍郎,知临安府。公叹曰:「京师弹压,如传餐耳,况应办手掬食也,首善何所仰」!请于上曰:「今鳏寡孤独夜宿煖堂寒苦,而僦钱无所得。臣欲度都门外为入居养院,费大不给。内帑皆三朝恭俭之积,陛下幸图之」!上蹙然曰:「卿言是也」。赐贯馀四万。即相地市木。会有御史刘德秀疏,罢,庆元元年三月也。胡纮再疏,责副团置南安军,移袁、婺州。嘉泰元年六月,始听自便。久之,复朝散大夫,提举崇道观。二年,王师北出,以公知江州。辞不获,与子浑杖策赴郡。虏数道迎拒,兵压江、汉。奸民乘隙谋乱,讹言相恐,公捕诛首恶,字其饿羸,恩接宾旅。募人于浙东,部分练习。烧墼筑城,创轻舠船,往来捷疾。由夏口而下,依公为强。虏既去,朝廷是公所为,除集英殿修撰。寻待制宝谟阁,知建康府,兼制置江淮。初,虏围庐、楚不下而归,犹缀濠州以待和,时时抄劫,与我师遇,杀伤相当。淮人大惊,复迸流江南,在建康者数十万,皆曰「虏再至矣」!公昼夜拊循,益备禦,请专捍敌,勿从中御。朝廷疑于和戎弗利,亟移知隆兴府。黑风猺罗孟传与其叔罗时忿争雠杀,湖南抑孟传而右时。孟传怒,杀飞虎亲兵以叛,祸连江西,吉、赣四州劳于戍守。孟传因土豪以情愬公,且乞降,公为列上曰:「受降非臣事也,顾大计宜听」。诏许从江西降,而公已病。既而赏及两路,公不预也。嘉定元年,有星陨州之南,明日七月朔而公卒,年六十五。二年十一月朔,葬于鸣山。夫人宋氏,先公卒。二子,冲,迪功郎;浑,将仕郎。长女嫁西外宗教林士逊,次进士章学礼,幼未行也。公少而异质,自然合道。天下虽争为性命之学,然而滞痼于语言,播流于偏末,多茫昧影响而已。及公以悟为宗,县解昭彻,近取日用之内,为学者开示。修證所缘,至于形废心死,神视气听,如静中震霆,冥外朗日,无不洗然自以为有得也。前后执政以国事访公者,告之必尽。初,光宗疾,免到重华,而日视朝毋改,中外交章论切。公既入谏,退见宰相,泪落曰:「上慰纳从容,然目瞪不瞬而意恍惚,真病也已!盍为诏四方祷祠郊庙,进皇子嘉王参决」。留丞相未及用,跳之徐村,上使公谕还浙江亭,复其位。疾终不愈,孝宗崩,又不能丧,公与少保吴琚议,请太皇太后临朝,扶嘉王代祭,答群臣礼,幕士取帘帏俟命,后自祭奠,乃止。于是将禫,上临丧未可知也。公忧愤呕泄卧,责赵丞相曰:「自古人臣,为忠则忠,为奸则奸;忠奸杂而能济者,未之有也。公内虽心惕,外欲坐观,非杂之类欤!国家存亡,在兹一举」。赵公问策安在,公以知閤门事蔡必胜授之,使同为知閤韩侂胄固请于太皇太后。禫之旦,嘉王竟立。呜呼!当是时,谤讟横流,而天下之口不可遏矣。微公定计,将使一夫攘袂而趋,然则社稷永安而宗庙常尊,泽施于今者,公之大节不可掩也。余观公忠利惨怛,能任大事,视人如己,本无以取嫉于世,而世亦无忌公者。独侂胄既得志则骄肆,公面诲之,惭恨,故得祸最酷,流落十年不复用。铭曰:
古之闻道,以身为言;开乾阖坤,圆方各旋。后之闻道,以言为身;因其已行,笔舌之陈。人实不弘,狭而易安;公胡早悟,婴此百难!绍熙讧讧,天作闵凶;举世惊哀,莫敢弭锋。公初何营?裂肝碎脑;公后何成?宗国是保。彼谮人者,不祀忽谮;畀尔枕席,诒我泥涂。生不求荣,死不求谥;人臣之义,惟以自致。鸣山高高,终风续涛;爰居时来,助其永号!
嘉定八年三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