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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石子涧二首 其一 1051年 北宋 · 范仲淹
七言绝句 押删韵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石子涧
凿开奇胜翠微间,车骑笙歌暮未还。
彦国才如谢安石,他时即此是东山
答手诏条陈十事1043年9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皇朝文鉴》卷四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二四九、《宋史》卷三一四《范仲淹传》、《经济类编》卷九、《右编》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奉手诏:「今来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是中外人望,不次拔擢。
韩琦暂往陕西范仲淹富弼皆在两地,所宜尽心为国家,诸事建明,不得顾避;
章得象等同心忧国,足得商量。
如有当世急务可以施行者,并须条列闻奏,副朕拔擢之意」者。
臣智不逮人,术不通古,岂足以奉大对。
然臣蒙陛下不次之擢,预闻政事,又诏意丁宁,臣战汗惶怖,曾不获让。
臣闻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
何哉?
纲纪寖隳,制度日削,恩赏不节,赋歛无度,人情惨怨,天祸暴起。
能通其变,使民不倦。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此言天下之理有所穷塞,则思变通之道;
既能变通,则成长久之业。
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
然则欲正其末,必端其本;
欲清其流,必澄其源。
臣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采其可行者条奏。
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一曰明黜陟。
臣观《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
然则之朝,建官至少,尚乃九载一迁,必求成绩,而天下大化,百世之后,仰为帝范。
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可旌者,擢以不次;
无所称者,至老不迁。
故人人自励,以求绩效。
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
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黜陟幽明之意耶!
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众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众皆指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
故不肖者素餐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
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
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利,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纪纲之坏哉!
利而不兴则国虚,病而不救则民怨,弊而不去则小人得志,坏而不葺则王者失。
贤不肖混淆,请托侥倖,迁易不已,中外苛且,百事废堕,生民久苦,群盗渐起。
劳陛下旰昃之忧者,岂非官失其正而致其危耶!
至若在京百司,金谷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禀禄,待阙一二年者。
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
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日隳。
故在京官司,有一员阙,则争夺者数人。
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待阙,动踰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
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励之由也。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地臣僚,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
无大功大善,更不非时进秩。
其理状寻常而出者,祇守本官,不得更带美职。
应京朝官在台省馆阁职任,及在审刑大理寺开封府、两赤县、国子监诸王府,并因保举及选差监在京重难库务者,并须在任三周年,即与磨勘
若因陈乞,并于中书审官院愿在京差遣者,与保举选差不同,并须勾当通计及五周年,方得磨勘
如此则权势子弟,肯就外任,各知艰难。
亦有俊明之人,因此树立,可以进用。
如今日已前受在京差遣勾当者,且依旧日年限磨勘
其未曾交割勾当,却求外任者,并听其外任。
在京朝官到职勾当及三年者与磨勘,内前任勾当年月日及公程日限,并非因陈乞而移任在道月日,及升朝官在京朝请月日,并令通计。
其远官近地,劳逸不同,并在假待阙及公程外住滞,或因公事,非时移替,在道月日委有司别行定夺闻奏。
如任内有私罪并公罪徒以上者,至该磨勘日,具情理轻重,别取进止。
其庶寮中有高才异行,多所荐论,或异略嘉谋,为上信纳者,自有特恩改迁,非磨勘之可滞也。
又外任善政著闻,有补风化;
或累讼之狱,能辨冤沈;
或五次推勘,人无翻讼;
或劝课农桑,大获美利;
京城库务,能革大弊,惜费钜万者,仰本辖保明闻奏,下尚书省集议。
为众所许,则列状上闻,并与改官,不隔磨勘
或有异同,各以所执取旨,出于圣断。
仍请诏下审官院、流内铨、尚书考功,应京朝官选人逐任得替,明具较定考绩、结罪闻奏。
内有事状猥滥,并老疾愚昧之人,不堪理民者,别取进止。
已上磨勘考绩条件,该说不尽者,有司比类上闻。
如此,则因循者拘考绩之限,特达者加不次之赏,然后天下公家之利必兴,生民之病必救,政事之弊必去,纲纪之坏必葺,人人自劝,天下兴治,则前王之业,祖宗之权,复振于陛下之手矣。
其武臣磨勘年限,委枢密院比附文资定夺闻奏。
二曰抑侥倖。
臣闻先王赏延于世,诸侯有世子袭国,公卿以德而任,有袭爵者,《春秋》讥之。
及汉之公卿,有封爵而殁,立一子为后者,未闻馀子皆有爵命。
其次宠待大臣,赐一子官者有之,未闻每岁有自荐其子弟者。
祖宗之朝,亦不过此。
真宗皇帝以太平之乐,与臣下共庆,恩意渐广。
大两省知杂御史以上,每遇南郊并圣节,各奏一子充京官,少卿、监奏一子充试衔。
正郎、带职员外郎,并诸路提点刑狱以上差遣者,每遇南郊,奏一子充斋郎
大两省等官,既奏得子充京官,明异于庶僚,大示区别,复更每岁奏荐,积成冗官
假有任学士以上官经二十年者,则一家兄弟子孙出京官二十人,仍接次升朝,此滥进之极也。
今百姓贫困冗官至多。
授任既轻,政事不举;
俸禄既广,刻剥不暇。
审官院常患充塞,无阙可补。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府两省官等,遇大礼许奏一子充京官,如奏弟侄骨肉,即与试衔外,每年圣节更不得陈乞。
如别有勋劳著闻于外,非时赐一子官者,系自圣恩。
转运使及边任文臣初除授后,合奏得子弟身事者,并候到任二年无遗阙,方许陈乞。
如二年内非次移改者,即许通计三年陈乞。
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少卿、监以上,并同两省,遇大礼各奏荐子孙。
正郎、带馆职员外郎,并省府推判官、外任提点刑狱以上,遇大礼合该奏荐子孙者,须是在任及二周年,方得陈乞。
已上有该说不尽者,委有司比类闻奏。
如此则内外朝臣,各务久于其职,不为茍且之政,兼抑躁动之心;
亦免子弟充塞铨曹,与孤寒争路,轻忽郡县,使生民受弊。
其武臣入边上差遣,并大礼合奏荐子弟者,乞下枢密院详定比类闻奏。
又国家开文馆,延天下英才,使之直秘庭,览群书,以待顾问,以养器业,为大用之备。
今乃登进士高等者,一任才罢,不以能否,例得召试而补之。
两府两省子弟亲戚,不以贤不肖,辄自陈乞馆阁职事者,亦得进补。
太宗皇帝崇文院秘阁,自书碑文,重天下贤才也。
陛下当思祖宗之意,不宜甚轻之。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进士三人内及第者,一任回日,许进于教化经术文字十轴,下两制看详,作五等品第。
中第一第二等者,即赐召试;
试又优等,即补馆阁职事。
两府两省子弟,并不得陈乞馆阁职事及读书之类。
御史台画时弹劾,并谏院论奏。
馆阁阙人,即委两地举文有古道、才堪大用之士,进名同举,并两制列署表章,仍上殿称荐,以充其职。
如此,则馆阁职事更不轻授,足以起朝廷之风采,绍祖宗之本意,副陛下慎选矣。
三曰精贡举。
臣谨按《周礼》卿大夫之职,各教其所治,三年一大比,考其德行道艺,乃献贤能之书于王(贤为有德行,能为有道艺。)
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天府太庙之宝藏也。)
盖言王者举贤能,所以上安宗社,故拜受其名,藏于庙中,以重其事也。
卿大夫之职,废既久矣,今诸道学校,如得明师,尚可教人六经,传治国治人之道。
而国家乃专以辞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
况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将何以救?
在乎教以经济之业,取以经济之才,庶可救其不逮。
或谓救弊之术无乃后时,臣谓四海尚完,朝谋而夕行,庶乎可济,安得晏然不救,坐俟其乱哉!
臣请诸路州郡有学校处,奏举通经有道之士,专于教授,务在兴行。
其取士之科,即依贾昌朝等起请,进士先策论而后诗赋;
诸科墨义之外,更通经旨。
使人不专辞藻,必明理道,则天下讲学必兴,浮薄知劝,最为至要。
欧阳修蔡襄更乞逐场去留,贵文卷少而考校精。
臣谓尽令逐场去留,则恐旧人捍格,不能创习策论,亦不能旋通经旨,皆忧弃遗,别无进路。
臣请进士旧人三举以上者,先策论而后诗赋。
许将三场文卷通考,互取其长。
两举、初举者,皆是少年,足以进学,请逐场去留。
诸科中有通经旨者,至终场,别问经旨十道,如不能命辞而对,则于知举官员前,讲说七通者为合格。
不会经旨者,三举已上即逐场所对墨义,依自来通粗施行。
两举、初举者,至于终场日,须八通者为合格。
又外郡解发进士、诸科人,本乡举里选之式,必先考其履行,然后取以艺业
今乃不求履行,惟以词藻、墨义取之,加用封弥,不见姓字,实非乡里举选之本意也。
南省考试举人,一场试诗赋,一场试策,人皆精意,尽其所能。
复考校日久,实少舛谬。
及御试之日,诗赋文论共为一场,既声病所拘,意思不远,或音韵中一字有差,虽生平苦辛,即时摈逐。
如音韵不失,虽末学浅近,俯拾科级。
既乡举之处不考履行,又御试之日更拘声病,以此士之进退,多言命运而不言行业
明君在上,固当使人以行业而进,而乃言命运者,是善恶不辨而归诸天也,岂国家之美事哉!
臣请重定外郡发解条约,须是履行无恶、艺业及等者,方得解荐,更不封弥试卷。
南省考试之人,已经本乡询考履行,却须封弥试卷,精考艺业,定夺等第,进入御前。
选官覆考,重定等第讫,然后开看南省所定等第,内合同姓名偶有高下者,更不移改。
若等第不同者,人数必少,却加封弥,更宣两地参校,然后御前放榜,此为至当。
内三人已上,即于高等人中选择,圣意宣放。
其考校进士,以策论高、词赋次者为优等,策论平、词赋优者为次等;
诸科经旨通者为优等,墨义通者为次等。
已上进士、诸科,并以优等及第者放选注官,次等及第者守本科选限。
自唐以来,及第人皆守选限。
国家以收复诸国,郡邑乏官,其新及第人,权与放选注官。
今来选人壅塞,宜有改革,又足以劝学,使其知圣人治身之道,则国家得人,百姓受赐。
四曰择官长。
臣闻先王建侯,以共理天下。
今之刺史县令,即古之诸侯。
一方舒惨,百姓休戚,实系其人。
故历代盛明之时,必重此任。
今乃不问贤愚,不较能否,累以资考,升为方面。
懦弱者不能检吏,得以蠹民;
强干者惟是近名,率多害物。
邦国之本,由此凋残。
朝廷虽至忧勤,天下何以苏息!
转运使提点刑狱按察列城,当得贤于众者。
臣请特降诏书,委中书枢密院且各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共十人,大藩知州十人;
两制共举知州十人;
三司副使判官同举知州五人;
御史台中丞知杂三院共举知州五人;
开封知府推官共举知州五人;
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各同举知州五人,知县县令共十人;
逐州知州、通判同举知县县令共二人。
得前件所举之人,举主多者先次差补。
指挥审官院、流内铨今日以后所差知州知县县令并具合入人历任功过,举主人数闻奏,委中书看详。
委得允当,然后引对。
如此举择,则诸道官吏庶几得人,为陛下爱惜百姓,均其徭役,宽于赋歛,各获安宁,不召祸乱,天下幸甚。
五曰均公田。
臣闻《易》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
此言圣人养民之时,必先养贤。
养贤之方,必先厚禄。
厚禄然后可以责廉隅、安职业也。
皇朝之初,承五代乱离之后,民庶凋弊,时物至贱。
暨诸国收复,天下郡县之官少人除补,至有经五七年不替罢者。
或才罢去,便入见阙。
当物价至贱之时,俸禄不辍,士人之家无不自足。
咸平已后,民庶渐繁,时物遂贵。
入仕门多,得官者众。
至有得替守选一二年,又授官待阙一二年者。
在天下物贵之后,而俸禄不继,士人家鲜不穷窘。
男不得婚,女不得嫁,丧不得葬者,比比有之。
复于守选、待阙之日,衣食不足,贷债以茍朝夕。
到官之后,必来见逼。
至有冒法受赃,赊贷度日。
或不耻贾贩,与民争利。
既为负罪之人,不守名节,吏有奸赃而不敢发,民有豪猾而不敢制。
奸吏豪民得以侵暴,于是贫弱百姓理不得直,冤不待诉,徭役不均,刑罚不正,比屋受弊,无可奈何,由乎制禄之方有所未至。
真宗皇帝思深虑远,复前代职田之制,使中常之士自可守节,婚嫁以时,丧葬以礼,皆国恩也。
守节者,始可制奸赃之吏,镇豪猾之人,法乃不私,民则无枉。
近日屡有臣僚乞罢职田,以其有不均之谤,有侵民之害。
臣谓职田本欲养贤,缘而侵民者有矣,比之衣食不足,坏其名节,不能奉法,以直为枉,以枉为直,众怨思乱而天下受弊,岂止职田之害耶!
又自古常患百官重内而轻外,唐外官月俸尤更丰足,簿尉钱尚二十贯。
今窘于财用,未暇增复。
臣请两地同议外官职田,有不均者均之,有未给者给之,使其衣食得足,婚嫁丧葬之礼不废,然后可以责其廉节,督其善政。
有不法者,可废可诛。
且使英俊之流,乐于为郡为邑之任,则百姓受赐。
又将来升擢,多得曾经郡县之人,深悉民隐,亦致化之本也。
惟圣慈深察,天下幸甚。
六曰厚农桑。
臣观《书》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此言圣人之德,惟在善政;
善政之要,惟在养民;
养民之政,必先务农。
农政既修则衣食足,衣食足则爱肤体,爱肤体则畏刑罚,畏刑罚则寇盗自息,祸乱不兴。
是圣人之德,发于善政;
天下之化,起于农亩。
故《诗》有《七月》之篇,陈王业也。
今国家不务农桑,粟帛常贵。
江浙诸路岁籴米六百万石,其所籴之价与辇运之费,每岁共用钱三百馀万贯文。
又贫弱之民,困于赋歛,岁伐桑枣,鬻而为薪。
劝课之方,有名无实。
故粟帛常贵,府库日虚。
此而不谋,将何以济!
臣于天下农利之中,粗举二三以言之。
且如五代群雄争霸之时,本国岁饥,则乞籴于邻国。
故各兴农利,自至丰足。
江南旧有圩田,每一圩方数十里,如大城
中有河渠,外有门闸。
旱则开闸,引江水之利;
潦则闭闸,拒江水之害。
旱涝不及,为农美利。
又浙西地卑,常苦水沴。
虽有沟河,可以通海,惟时开导,则潮泥不得而堙之;
虽有堤塘,可以御患,惟时修固,则无摧坏。
臣知苏州日,点检簿书,一州之田,系出税者三万四千顷。
中稔之利,每亩得米二石至三石,计出米七百馀万石。
东南每岁上供之数六百万石,乃一州所出。
臣询访高年,则云曩时两浙未归朝廷,苏州营田军四都,共七八千人,专为田事,导河筑堤,以减水患。
于时民间钱五十文籴白米一石。
自皇朝一统,江南不稔则取之浙右,浙右不稔则取之淮南,故慢于农政,不复修举。
江南圩田、浙西河塘,太半隳废,失东南之大利。
今江浙之米,石不下六七百文足,至一贯文省,比于当时,其贵十倍,而民不得不困,国不得不虚矣。
京东西路有卑湿积潦之地,早年国家特令开决之后,水患大减。
今罢役数年,渐已湮塞,复将为患。
臣请每岁之,降敕下诸路转运司,令辖下州军吏民各言农桑之间可兴之利、可去之害。
或合开河渠,或筑堤堰陂塘之类,并委本州军选官计定工料,每岁于二月间兴役,半月而罢,仍具功绩闻奏。
如此不绝,数年之间,农利大兴,下少饥岁,上无贵籴,则东南岁籴辇运之费,大可减省。
其劝课之法,宜选官讨论古制,取其简约易从之术,颁赐诸路转运使,及面赐一本,付新授知州知县县令等。
此养民之政、富国之本也。
七曰修武备。
臣闻古者天子六军,以宁邦国。
唐初京师置十六将军官属,亦六军之义也。
诸道则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
每岁三时耕稼,一时习武。
贞观至于开元,百三十年,戎臣兵伍,无一逆乱。
至开元末,听匪人之言,遂罢府兵。
唐衰,兵伍皆市井之徒,无礼义之教,无忠信之心,骄蹇凶逆,至于丧亡。
我祖宗以来,罢诸侯权,聚兵京师,衣粮赏赐丰足,经八十年矣。
虽已困生灵、虚府库,而难于改作者,所以重京师也。
今西北强梗,边备未足,京师卫兵多远戍,或有仓卒,辇毂无备,此大可忧也。
远戍者防边陲之患,或缓急抽还,则外御不严,戎狄进奔,便可直趋关辅
新招者聚市井之辈,而轻嚣易动,或财力一屈,请给不充,则必散为群盗。
今生民已困,无可诛求,或连年凶饥,将何以济!
赡军之策,可不预图?
若因循过时,臣恐急难之际,宗社可忧。
臣请密委两地,以京畿见在军马,同议有无阙数,如六军未整,须议置兵,则请约唐之法,先于畿内并近辅州府,召募强壮之人,充京畿卫士
得五万人以助正兵,足为强盛。
使三时务农,大省给赡之费;
一时教战,自可防虞外患。
其召募之法,并将校次第,并先密切定夺闻奏。
此实强兵节财之要也。
京畿近辅召募卫兵,已成次第,然后诸道放此,渐可施行。
惟圣慈留意。
八曰减徭役。
臣闻汉光武建武六年六月诏曰:「夫张官置吏,所以为人也。
今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
司隶州牧各实所部」。
二府于是条奏并省四百馀县,天下至治。
臣又观西京图经,唐会昌中河南府有户一十九万四千七百馀户,置二十县。
河南府主客户七万五千九百馀户,仍置一十九县。
主户五万七百,客户二万五千二百。
巩县七百户,偃师一千一百户,逐县三等而堪役者,不过百家,而所供役人不下二百数。
新旧循环,非鳏寡孤独,不能无役。
西洛之民,最为穷困。
臣请依后汉故事,遣使先往西京并省诸邑为十县。
其所废之邑,并改为镇,令本路举文资一员,董榷酤、关征之利兼人烟公事。
所废公人,除归农外,有愿居公门者,送所存之邑,其所在邑中役人却可减省归农,则两不失所。
西京并省稍成伦序,则行于大名府,然后遣使诸道,依此施行。
仍先指挥诸道防团州已下,有使、州两院者,皆为一院,公人愿去者,各放归农。
官厅可给本城兵士七人至十人,替人力归农。
其乡村耆保地里近者,亦令并合。
能并一耆保管,亦减役十馀户。
但少徭役,人自耕作,可期富庶。
九曰覃恩信。
臣窃睹国家三年一郊,天子斋戒衮冕,谒见宗庙,乃祀上帝。
大礼既成,还御端门,肆赦天下,曰:赦书日行五百里,敢以赦前事言者,以其罪罪之。
欲其王泽及物之速也如此。
今大赦每降,天下欢呼。
一两月间,钱谷司存督责如旧,桎梏老幼,籍没家产。
至于宽赋歛,减徭役,存恤孤贫,振举滞淹之事,未尝施行,使天子及民之意,尽成空言,有负圣心,损伤和气。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赦书内宣布恩泽,有所施行,而三司转运司、州县不切遵禀者,并从违制,徒二年断,情重者,当行刺配。
应天禧年以前天下欠负,不问有无侵欺盗用,并与除放;
违者,仰御史台提点刑狱司常切觉察纠劾,无令壅遏。
臣又闻《易》曰:「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故有巡狩之礼,察诸侯善恶,观风俗厚薄,此圣人顺动之意。
今巡狩之礼不可复行,民隐无穷,天听甚远。
臣请降诏中书,今后每遇南郊赦后,精选臣僚往诸路安抚,察官吏能否,求百姓疾苦,使赦书中及民之事,一一施行。
天下百姓莫不幸甚。
十曰重命令。
臣闻《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
准律文,诸被制书有所施行而违者,徒二年;
失错者,杖一百。
又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十五疋,绞。
盖先王重其法令,使无敢动摇,将以行天下之政也。
今睹国家每降宣敕条贯,烦而无信,轻而弗禀,上失其威,下受其弊。
盖由朝廷采百官起请,率尔颁行,既昧经常,即时更改,此烦而无信之验矣。
又海行条贯,虽是故违,皆从失坐,全乖律意,致坏大法,此轻而弗禀之甚矣。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百官起请条贯,令中书枢密院看详会议,必可经久,方得施行。
如事干刑名者,更于审刑大理寺勾明会法律官员参详起请之词,删去繁冗,裁为制敕,然后颁行天下,必期道守。
其冲改条贯,并令缴纳,免致错乱,误有施行。
仍望别降敕命,今后逐处当职官吏亲被制书,及到职后所受条贯,敢故违者,不以海行,并从违制,徒二年。
未到职已前所降条贯,失于检用,情非故违者,并从本条失错科断,杖一百。
馀人犯海行条贯,不指定违制刑名者,皆从失坐。
若条贯差失,于事有害,逐处长吏,别见机会,须至便宜而行者,并须具缘由闻奏,委中书枢密院详察,如合理道,即与放罪。
仍便相度,别从更改。
再奏乞两府兼判1044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范文正公政府奏议》卷上
臣昨上愚见,乞诏两地辅臣兼领要务。
盖欲朝廷纲纪并举,以救因循之弊。
伏以三代命官,以三公论道,六卿分职
按于书传,则三公兼卿事。
又汉以三公分部九卿,唐以六尚书分部二十四司,亦尝命宰相兼领事任,著于方册。
我国家承五代破散之弊,未能复三代汉唐之制,事多权宜。
中书冢宰之任,而四人或五人共司一职。
枢密院大司马之任,亦四人或五人共司一职。
上不专三公论道之事,下不兼六卿分职之业。
六尚书九卿之位,皆无正官,并是权假
三司审刑大理寺审官院、流内铨、司农寺之类,是朝廷六官九卿之职,而皆用人权知权判,无一正官,莫安其职。
臣到阙数月间,见审刑院梁适宋祁丁度三人权判,其审官院富弼王拱辰孙抃三人权判,本曹尽非正官,数易无定,大臣又不任责,岂是永图!
今二虏至强,四方多事,兵戈尚息,财利已乏,生民久困,苛政未宽。
设有饥馑相仍,盗寇竞起,将何以定,天下可忧。
国家当令大臣各竭其力,以持危坠之势。
如欲复三公九卿六尚书之位,则体大难举,卒不可定。
愿陛下从臣前议,且诏两地辅臣兼领要务,庶几可济。
陛下既能责两地之职业,大臣必能振百司之纲纪;
纲纪备用,则政令既行;
政令既行,则天下自理。
使吏安其职,民乐其业,虽有夷狄,而中国明盛,彼不我轻;
虽有水旱,而百姓富庶,自不为乱。
然后社稷可久,生灵无祸。
臣非才多难,分甘远弃,蒙陛下擢居辅列,夙夜思报,臣愿为百司中领一最重难处。
如朝廷不以职业责于辅臣,而伺其私有过咎,然后废黜,臣恐人人自全,但求免过,无补国家之政,不为社稷之福。
臣无任再三冒昧恳切之至。
进呈周朝三公六卿汉朝宰臣兼判事/周官:
三公/太师(天子所师法。)太傅(傅相天子。)太保/保安天子。)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三公之官,不必备员,惟其人有德乃处之。)
六卿/天官卿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今中书之任也。)
地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春官卿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夏官卿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今枢密院之任也。)
秋官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冬官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属谓大夫也,每卿之属六十官。),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以倡导九州牧伯,大成兆民之性命。)
岁终,天子斋戒受谏(谏当有所改为。)
六卿以百官之成,质于天子(质犹平,平其计。)
百官斋戒受质受平报。)
然后休老劳农(飨食之。),成岁事(断计要。),制国用。
《周礼》大司徒职云:二卿则公一人。
郑注云:三公者,内与王询道,中参六官之事,外与六卿之教。
《周礼正义》云:三公下兼六卿
《尚书》孔安国注曰:冢宰第一,召公领之。
司徒第二,芮伯为之。
宗伯第三,彤伯为之。
司马第四,毕公领之。
周时三公各兼一卿之职。
汉制三公分部九卿
太尉所部:太常光禄三卿
司徒所部:太仆鸿胪廷尉三卿
司空所部:宗正少府、司农三卿
唐太宗朝,宰臣兼职事:
萧瑀内外考绩委之司会(唐之尚书省,今之三司
高士廉太子少师,特令掌选。
杜如晦知选事。
马周中书令兼右庶子
戴胄专掌选事。
中宗朝,宰臣崔湜郑愔同知选事。
代宗朝,宰臣元载度支转运使刘晏度支盐铁诸道铸钱等事使。
德宗朝,宰臣乔琳京畿观察使窦参转运使齐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吏部崔造判户部工部
文宗朝,宰臣杨嗣复李珏同领诸道盐铁转运使李珏依旧判户部郑覃判国子祭酒
武宗朝,宰臣杜琮判度支盐铁转运使曹确充延资库使
皇朝开宝中宰臣薛居正淮南岭南湖南路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同列沈义伦荆南剑南等道都提举三司水陆发运使
开拓辅臣兼领职任条目:
三司司农寺/今戎事未息,三司主天下大计,而财力已困。
司农寺管天下常平仓,以备水旱,赈救生民,亦可督天下劝农之政。
今委辅臣一员兼掌,重为经制,取天下岁入之利,并岁给之数较之。
有所不足,则须专置农官,以广天地之利。
大变商法,以行山海之货。
每至岁终,具天下减省冗费之目,增息财用之法,蠲放困穷之数,并常平仓增收赈发之数,及取天下官吏劝农课绩之优者,画一进呈。
群牧司/今诸路骑兵绝未精强,诸军阙马,人多相与咨怨
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专修马政,较之汉唐增葺苑监,庶于多中选择,可得精强。
每至岁终,具括买并滋息之数,及拣选格尽筋骨必可带甲冲突者,方得均与诸军。
三班院/今三班使臣数千人,品流至多,难于区别。
今委辅臣一员兼领,常切选择可任边陲,或可擒寇盗,或可干钱谷,或可委亲民,每岁具所选到人数进呈,则人品自分,用无不当。
太常寺国子监/太常寺掌历代礼乐,上以奉天地宗庙,次则正朝廷,序人伦也。
国子监并天下学校,是国家育材之府。
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以重其事。
每至岁终,具礼乐损益之事,并天下教育之数进呈。
审官院、流内铨/审官院、流内铨,是天下抡材之府。
今委辅臣一员兼领,每至岁终,具旌擢过京朝官若干,黜陟过选人若干进呈。
审刑大理寺刑部/经曰:刑者成也。
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
天下之人生死荣辱,系于笔下,祸及非辜,怨动天地。
刑部覆较天下已断文案,并天下诉冤之奏,尽得辩正
今委辅臣一员兼领,以重其事。
每至岁终,具天下断过大辟徒流若干人,并特恩宽减及法寺辩雪人数,并刑部覆校过公案若干道,辩正冤讼若干件进呈。
张右丞1022年12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盐城市东台市
乾兴元年十二月日,文林郎试秘书省校书郎、权集庆军节度推官、监泰州西溪镇盐仓范某,谨斋戒选日,裁书拜于右丞阁下。
闻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伊尹之心也,哲人传焉。
故贤贤相与,其道不息。
若显若隐者,则惟时尔。
使伊尹之心,邈乎无传,则贤贤相废,来代以降,岂复有致君,觉天下之后觉者哉!
今有施阿衡之才之道,而将博其传者,可无眷眷以求其人乎!
有服膺仁义,亲逢圣贤,而未预其传者,可无遑遑以听于大人之门乎!
敢斋戒以辨之。
恭惟右丞维岳降神,仪我华旦
文以鼓天下之动,学以达天下之志。
始乃育大节,历小位,艰难备思,造次惟道。
践七谏之清列,奉万枢之密府
奏议森乎朝听,顾问沃于天心。
早以位峻中司,礼严百辟,人神协赞,贰于台宰
邴侯之问,系乎惨舒;
叔相之才,著于礼乐。
而常居以正色,动惟至诚,名可巽而道不可屈,怀可卷而节不可降。
故昨让庙堂之高,回星象之度。
能轻人之至重,易人之至难,故道清朝廷,名高泰山,盖尽美矣。
然我宋重明累圣,与周比隆,贤人之业,宜卫社稷。
当复正荧煌之座,为万邦之休光,四海之景福。
右丞之才之道之万一也。
天下才士,莫不稽颡,仰望光明,但仲尼日月之阶,难为其升尔。
何人也,可预陶甄之末?
其大幸者,生四民中,识书学文,为衣冠礼乐之士;
研精覃思,粗闻圣人之道。
知忠孝可以奉上,仁义可以施下,功名可存于不朽,文章可贻于无穷,莫不感激而兴,慨然有益天下之心,垂千古之志,岂所谓不知量也。
又昔人云,一卷之书,必立之师。
岂天下之道,无从而正之,而可得其指要乎!
所以鸡鸣孜孜,望其有获于此。
而当世大君子,以雕虫之技而怜之者有矣,未有谓之诚,可言天下之道者
今复吏于海隅葭菼之中,与国家补锱铢之利,缓则罹咎,猛且贼民,穷荒绝岛,人不堪其忧,尚何道之可进!
自惜属文未达,见书未博。
三十为学,未获事大贤人之师;
周旋其心,未能受大君子之道。
其愚不已,尚遑遑乎听于大人之门。
恭惟右丞,播洪钧之仁,矜其不肖,以一言置于左右。
至于稼穑之难,狱讼之情,政教之繁简,货殖之利病,虽不能辨,亦尝有闻焉,似可备僚俊之末议,且使朝夕执事于前,观之可否。
如得其诚,愿预教育,然后天下之道可得而明,阿衡之心可得而传。
使会遇之日,有益于当时,有垂于将来,乃右丞之道传传而不朽矣。
郭隗以小才而逢大遇,则燕昭之名于今称道。
黄公,天人也,有以跪履而授帝师道者,岂以孺子而舍诸?
智愚不同,人则然矣。
先民有言曰,希圣者亦圣之徒也,此庶几于万一。
然干犯台严,无任狂越战兢之至。
不宣。
再拜顿首(《范文正公集》卷八。)
「哲人」上,宋本有「伊尹之心」四字。
执政1027年1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范文正公集》卷八、《皇朝文鉴》卷一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八、《圣宋文选》卷六、《事文类聚翰墨大全》甲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天圣五年月日,丁忧范某,谨择日望拜,上书于史馆相公、集贤相公、参政侍郎参政给事居亲之丧,上书言事,踰越典礼,取笑天下,岂欲动圣贤之知,为身名之计乎?
谓居丧越礼,有诛无赦,岂足动圣贤之知耶?
矧亲安之时,官小禄薄,今亲亡矣,纵使异日授一美衣,对一盛馔,尚当泣感风树,忧思无穷,岂今几筵之下,可为身名之计乎?
不然,何急急于言哉?
盖闻忠孝者,天下之大本也,孝不逮矣,忠可忘乎!
此所以冒哀上书,言国家事,不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庶乎四海生灵,长见太平。
况今圣人当天,四贤同德,此千百年中言事之也。
然圣贤之朝,岂资下士之补益乎!
盖古之圣贤,以刍荛之谈,而成大美者多矣,岂俟引而质之?
况儒者之学,非王道不谈,敢企仰万一,因拟议以言之,皆今易行之事,其未易行者,所不言也。
恭惟相府居百辟之首,享万钟之厚,夙兴夜寐,未始不欲安社稷,跻富寿,答先帝之知,致今上之美。
况圣贤存诚,以万灵为心,以万物为体,思与天下同其安乐。
然非思之难,致之难矣。
窃览前书,见周汉之兴,圣贤共理,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则当时致君者,功可知矣。
周汉之衰,奸雄竞起,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年,则当时致君者,罪可知矣。
李唐之兴也,如周汉焉;
其衰也,亦周汉焉。
自我宋之有天下也,经之营之,长之育之,以至于太平,累圣之功,岂不大哉!
然否极者泰,泰极者否,天下之理,如循环焉。
惟圣人设卦观象,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非知变者,其能久乎!
此圣人作《易》之大旨,以授于理天下者也,岂徒然哉!
今朝廷久无忧矣,天下久太平矣,兵久弗用矣,士曾未教矣,中外方奢侈矣,百姓反困穷矣
朝廷无忧,则苦言难入;
天下久平,则倚伏可畏;
兵久弗用,则武备不坚;
士曾未教,则贤材不充;
中外奢侈,则国用无度;
姓困穷,则天下无恩。
苦言难入,则国听不聪矣;
倚伏可畏,则奸雄或伺其时矣;
武备不坚,则戎狄或乘其隙矣;
贤材不充,则名器或假于人矣;
国用无度,则民力已竭矣;
天下无恩,则邦本不固矣。
傥相府思变其道,与国家磐固基本,一旦王道复行,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由今相府致君之功也。
傥不思变其道,而但维持岁月,一旦乱阶复作,使天下为血为肉数百年,亦今相府负天下之过也。
曹参萧何之规,以天下久乱,与人息肩,而不敢有为者,权也;
今天下久平,修理政教,制作礼乐,以防微杜渐者,道也。
张华西晋之危,而正人无徒,故维持纪纲,以延岁月,而终不免祸,以大乱天下。
今圣人在上,老成在右,岂取维持之功,而忘磐固之道哉!
某窃谓相府报国致君之功,正在乎固邦本,厚民力,重名器,备戎狄,杜奸雄,明国听也。
固邦本者,在乎举县令,择郡守,以救民之弊也。
厚民力者,在乎复游散,去冗僭,以阜时之财也。
重名器者,在乎慎选举,敦教育,使代不乏材也。
备戎狄者,在乎育将材,实边郡,使夷不乱华也。
杜奸雄者,在乎朝廷无过,生灵无怨,以绝乱之阶也。
明国听者,在乎保直臣,斥佞人,以致君于有道也。
夫举县令,择郡长,以救民之弊者,何哉?
某观今之县令,循例而授,多非清识之士。
衰老者为子孙之计,则志在苞苴,动皆徇己
少壮者耻州县之职,则政多茍且,举必近名。
故一邑之间,簿书不精,吏胥不畏,徭役不均,刑罚不中,民利不作,民害不去,鳏寡不恤,游惰不禁,播蓺不增,孝悌不劝。
以一邑观之,则四方县政如此者十有七八焉,而望王道之兴,不亦难乎!
某恐来代之书论得失者,谓相府有不救其弊之过矣。
如之何使斯人之徒为民父母,以困穷其天下?
又朝廷久有择县令郡长之议,而不遂行者,盖思退人以礼,不欲动多士之心,故务因循而重改作也,岂长世之策哉!
傥更张之际,不失推恩,又何损于仁乎!
今约天下令录,自差京朝官外,不过千数百员。
自来郊天之恩,鲜及州县。
若天下令录,自大礼以前,满十考者,可成资日替,与职官;
七考以上,可满日循其资俸,除录事参军
县令昏迈庸常之流,可去数百人矣。
盖职官、录事参军,不甚亲民,为害亦细。
此谓退人以礼,士岂有怨心哉!
其间课最可尚,论荐颇多,俟到铨衡,别议畴赏
前既善退,后当精选。
判司簿尉,不由荐举,初入令录之人,并可注录事参军
如无员阙,可授大县簿尉,仍赐令录之俸。
其曾任令录,有过该恩,合入本资者,可依初入之例。
颁此数条,入令者鲜。
然后委清望官于幕职判司簿尉中历三考以上,具理绩举充。
其川、广、福建县令,可委转运使等,就近于判司簿尉中举移,庶从人便。
若此后诸处县令,特有课最可旌尚者,宜就迁一官,更留三载,庶其宣政者可以成俗,其侥倖者自从朝典。
如此行之,三五年中,天下县政可澄清矣。
愿相府为天下生灵而行之,为国家盘固基本而思之,不以听刍荛为嫌而罢之,则天下幸甚幸甚!
某又观今之郡长,鲜克尽心。
有尚迎送之劳,有贪燕射之逸。
或急急于富贵之援,或孜孜于子孙之计。
志不在政,功焉及民!
以狱讼稍简为政成,以教令不行为坐镇,以移风易俗为虚语,以简贤附势为知几。
清素之人,非缘嘱而不荐;
贪黩之辈,非寒素而不纠。
纵胥徒之奸尅,宠风俗之奢僭。
况国有职制,禁民越礼,颁行已久,莫能举按。
使国家仁不足以及物,义不足以禁非,官实素餐,民则菜色。
有恤鳏寡,则指为近名;
有抑权豪,则目为掇祸。
茍且之弊,积习成风。
俾斯人之徒共理天下,王道何从而兴乎!
某恐来代之书论得失者,亦谓圣朝有不救其弊之过矣。
然朝廷以黜陟郡长为难者,官有定制,不欲动摇,惧其招怨谤而速侥倖尔。
知县两任,例升同判
同判两任,例升知州
柰何在下之时,饰身修名,邀其清举;
居上之后,志满才乏,愆于素持?
止能偷安,未至覆餗,故贤愚同等,清浊一致。
此乃朝廷避怨于上,移虐于下,俟其自败,民何以堪!
郑庄公共叔之自弊,而《春秋》罪焉,以其长恶也。
《易》曰:「履霜坚冰至」。
由辨之不早辨也。
此圣人昭昭之训,岂用于先王,而废于今日者哉!
近年诸处郡长,以赃致罪者数人,皆贯盈之夫,久为民患。
如此之类,至终不败者,岂止数人而已乎!
转运使提点刑狱,职在访察,其如位望相亚,怨仇可敌,非致败露,鲜敢发明。
宜乎论道之间,激扬天下。
古者天子五载一巡。
皇上凝命,于今六载矣,以军国重大,未可行远古之道。
今郊礼之馀,宜宣大庆。
可于两制以上,密选贤明,巡行诸道,以兴利除害,黜幽陟明。
舒惨四方,岂同常务!
可命御史严谕百僚与出使之官,绝书刺往还之礼,仍翌日首涂,以禁请托。
茍利天下,大体何伤!
所出使之官,宜以宣庆为名,安远听也。
其诸道知州、同判,耄者、懦者、贪者、虐者,轻而无法者,堕而无政者,皆可奏降,以激尸素;
又四方利病,得以上闻。
未举巡狩之礼,而遣观风之使,非不典也。
然后委清望官,于朝臣同判中举诸郡长,于朝臣知县中举诸同判
今后同判之官,非著显效,及有殊荐,虽或久次,止可加恩,郡国之符,不当轻授。
知县之人入同判者,宜比此例。
如此行之,天下郡政其滥鲜矣。
今一司一务犹或举官,一郡之间,生灵数万,反可轻授于人乎!
愿相府为天下生灵而行之,为国家盘固基本而行之,不以听刍荛为嫌而罢之,天下幸甚幸甚!
某前所谓官有定制,不欲动摇,惧其招怨谤而速侥倖者,两宫圣人临轩命使,激扬善恶,澄清天下,何怨谤之有乎!
自兹以降,非举不授,举官之责,厥典非轻,何侥倖之有乎!
如所举之人果成异政,则宜旌尚举主,以劝来者。
圣朝未行此典,盖亦阙矣。
县令长既得其才,然后复游散,去冗僭,以阜时之财者。
何哉?
某观天下谷帛,厥价翔起,议者谓生灵既庶,使之然矣。
某谓生者既庶,则作者复众,岂既庶之为累哉!
盖古者四民,秦汉之下,兵及缁黄,共六民矣。
今又六民之中,浮其业者不可胜纪,此天下之大蠹也。
士有不稽古而禄,农有不竭力而饥,工多奇器以败度,商多奇货以乱禁,兵多冗而不急,缁黄荡而不制,此则六民之浮不可胜纪,而皆衣食于农者也,如之何物不贵乎?
如之何农不困乎?
某谓谷帛之贵,由其播蓺不增,而资取者众也;
金银之贵,由其制度不严,而器用者众也。
或谓资四夷之取而使之然,则山川之所出,与恩信之所给,自可较之,非某所敢知也。
今议更张之制,繁细非一,某敢略而陈之。
夫释道之书,以真常为性,以清净为宗,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智者尚难于言,而况于民乎?
君子弗论者,非今理天下之道也。
其徒繁秽,不可不约。
今后天下童行,可于本贯陈牒,必诘其乡党。
茍有罪戾,或父母在,鲜人供养者,勿从其请。
如已受度,而父母在,别无子孙,勿许方游,则民之父母鲜转死于沟壑矣。
斯亦养茕独、助孝悌之风也。
其京师寺观,多招四方之人。
宜给本贯凭由,乃许收录。
斯亦辨奸细、复游散之要也。
天下寺观,每建殿塔,蠹民之费,动踰数万,止可完旧,勿许创新。
斯亦与民阜财之端也。
又古者兵在于民,且耕且战。
秦汉之下,官库为常,贵武勇之精,备征伐之急也。
今诸军老弱之兵,讵堪征伐!
旋降等级,尚费资储。
然国家至仁,旨在存活。
若诏诸军年五十已上,有资产愿还乡里者,一可听之,稍省军储,复从人欲;
无所归者,自依旧典。
此去冗之一也。
又诸道巡检所统之卒,皆本城役徒,殊非武士,使之禁暴,十不当一。
而诸州常患兵少,日旋招致,谷帛之计,其耗万亿。
以某观之,自京四向千里之间,或多寇盗,盖创置巡检,路分颇多,而卒伍至羸,捕掩无效,非要害者,宜悉罢之。
所存之处,资以禁军,训练既精,寇盗如取。
况千里之内,抽发非难,又使少历星霜,不至骄惰。
彼无用之卒,可减万数,庶使诸郡节于招致。
此去冗之次也。
京畿三辅五百里内,民田多隙,农功未广。
既已开导沟洫,复须举择令长,使询访父老,研求利病,数年之间,力致富庶。
不破什一之税,继以百万之籴,则江淮馈运,庶几减半,挽舟之卒,从而省焉。
此亦去冗之大也。
至于工之奇器,败先王之度;
商之奇货,乱国家之禁。
中外因之侈僭,上下得以骄华
宜乎大变浇漓,申严制度,使珠玉寡用,谷帛为宝。
此又去僭丰财之本也。
今盛明之代,何事而不可行乎!
曩者国家禁泥金之饰,久未能绝,一旦使命妇不服,工人不作,于今天下无敢衣者。
使其馀奢僭,皆如泥金之法,亦何患不禁乎!
又播蓺之家,古皆督责。
今国家有劝农之名,无劝农之实。
每于春首,则移文于郡,郡移文于县,县移文于乡;
乡矫报于县,县矫报于郡,郡矫报于使。
利害不察,上下相蒙,岂朝廷之意乎!
若县郡长,一变其人,乃可诏书丁宁,复游散之流,抑工商之侈,去士卒之冗,劝稼穑之勤。
以《周礼》司徒之法约而行之,使播者蓺者以时以度,勤者惰者有劝有戒,然后致天下富之寿之,彼不我富、不我寿者岂能革之哉!
此则厚民力、固邦本之道也。
观夫《国风》之《七月》、《小雅》之《甫田》,皆以农夫之庆,为王化之基,岂圣人不思而述者乎!
故周、汉、李唐,虽有祸乱,而能中兴者,人未厌德,作乱者不能革天下之心,是邦本之固也。
六朝五代之乱,鲜克中兴者,人厌其德,吊民者有以革天下之心,是邦本之不固也。
然则厚民力、固邦本,非举县令、择郡长,则莫之行焉。
或谓举择令长,久则乏人,亦何道以嗣之?
某谓用而不择,贤孰进焉;
择而不教,贤孰继焉?
宜乎慎选举之方,则政无虚授;
敦教育之道,则代不乏人。
今士林之间,患不稽古,委先王之典,宗叔世之文,词多纤秽,士惟偷浅,言不及道,心无存诚。
暨于入官,鲜于致化,有出类者,岂易得哉!
中人之流,浮沉必矣。
至于明经之士,全暗指归。
讲议未尝闻,威仪未尝学,官于民上,贻笑不暇,责其能政,百有一焉。
《诗》谓长育人材,亦何道也?
古者庠序列于郡国。
王风云迈,师道不振,斯文销散,由圣朝之弗救乎!
当太平之朝,不能教育,俟何时而教育哉!
乃于选用之际,患其才难,亦由不务耕而求穫矣。
今春诏下礼闱,凡修词之人,许存策论,明经之士,特与旌别,天下之望,翕然称是。
其间所存策论,不闻其谁,激劝未明,人将安信?
傥使呈试之日,先策论以观其大要,次诗赋以观其全才,以大要定其去留,以全才升其等级,有讲贯者,别加考试,人必强学,副其精举。
复当深思治本,渐隆古道,先于都督之郡,复其学校之制。
约《周官》之法,兴阙里之俗,辟文学掾,以专其事。
敦之以诗书礼乐,辨之以文行忠信,必有良器,蔚为邦材,况州县之用乎!
夫庠序之兴,由三代之盛王也,岂小道哉!
孟子谓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一乐也,岂偶言哉!
行可数年,士风丕变。
斯择材之本,致理之基也。
又李唐之盛,常设制科,所得大才,将相非一。
使天下奇士,学经纶之盛业,为邦家之大器,亦策之上也。
先朝偶属多务,暂停此科。
今可每因贡举之时,申其坠典。
必有国士,继于唐人,岂非邦家之盛选欤!
勿谓未必得人,遂废其道。
此皆慎选举、敦教育之道,亦何患乏人哉!
傥国家行此数事,若今刑政之用心,则无不成焉。
前代乱离,鲸吞虎噬,无卜世卜年之意,故斯道久缺,反为不急之务。
既在承平之朝,当为长久之道,岂如西晋之祸,而有何公之叹者乎!
愿朝廷念祖宗之艰难,相府建风化之基本,一之日图之,二之日行之,不以听刍荛为嫌而罢之,则天下幸甚幸甚!
至于岩穴草泽之士,或节义敦笃,或文学高古,宜崇聘召之礼,以厚浇竞之风。
国家近年羔雁弗降,或有考槃之举,不踰助教之命,孝廉之士,适以为辱,何敦劝之有乎!
又流外之官,澄清未至,沿之则百姓受弊,革之则诸司乏人,将使群谤不兴,众心知劝,不若敦仍旧之制,加奖善之方。
簿尉两任,有举奏者,许入录事参军
录事参军有举奏者,许入职事官,或换三班使臣
既有进身之阶,岂无畏法之志!
设使流内之人无迁进之望,而能尽公者必亦鲜矣。
今后百司新入之人,或采其艺能,或出于仕族,行藏必审,考试必精。
避役之人,无图之类,严革其弊,高为之防。
既激其流,复澄其源,亦何患流外之冗乎!
某又谓育将材,实边郡,使夷不乱华者,何哉?
盖闻古之善御戎者,将不乏人,则师战而不衄,边不乏廪,则城围而不下,狄疑且畏,罔敢深入。
刘汉所以长也。
不善御戎者,将在贵臣,边须远馈,故战之则衄,围之则下,狄无疑畏,乘虚深入。
石晋之所以亡也。
今兵久不用,未必为福。
在开元之盛,有函谷之败,可龟鉴矣。
何哉?
昔之战者,耄然已老;
今之壮者,嚚而未战。
闻名之将,往往衰落;
岂无晚辈,未闻边功。
此必庙堂之所思也。
仍闻沿边诸将,不谋方略,不练士卒,结援弭谤,固禄求宠,一旦急用,万无成功。
加以边民未丰,边廪未实,下武之际,兵寡食足,如屯大军,必烦远馈。
则中原益困,四夷益矫,深入之虞,未可量也。
于时庙堂之上,虽有皋陶之谋,伯益之赞,不亦难乎!
夫天下祸福,如人家道,成于覆篑,败于疾雷。
圣朝岂恃其太平而轻其后计?
王衍之鉴,岂曰不明?
清谈之间,坐受其弊。
盖备之弗预,知之弗为,许下之兵,日血十万,岂不痛心哉!
今西北和好,诚为令图,安必虑危,备则无患。
昔成周之盛,王道如砥。
及观《周礼》,则大司马阵战之法粲然具存。
乃知礼乐之朝,未尝废武。
孙吴之书,禁而废学。
茍有英杰,受亦何疑?
且秦之焚书也,将以愚其生人,长保天下;
及其败也,陈胜吴广岂读书之人哉!
况前代名将,皆洞达天人,嗣续忠孝,将门出将,史有言焉。
今将家子弟,蔑闻韬钤,无所用心,骄奢而已。
文有武备,此能备乎!
今可于忠孝之门,搜智勇之器,堪将材者,密授兵略,历试边任,使其识山川之向背,历星霜之艰难。
一朝用之,不甚颠沛,十得三四,不云盛乎!
至于四海九州必有壮士,宜设武举,以收其遗。
唐郭子仪武举所得者也,斯可遗乎?
之中,素有才识,可赐孙吴之书,使知文武之方,异日安边,多可指任
此皆育将才之道也。
又沿边知、同,精加举择,特授诏命,专谋耕桑,三五年间,丰其军廪。
此则实边郡之道也。
将材既育,边郡既实,师战而不衄,城围而不下,狄疑且畏,敢深入乎!
纵有搔动,朝廷可高枕矣。
前代御戎,其策非一。
唐陆贽议缘边备守之术,请置本土之兵,勤营田之利,与今事宜相近,可约而行也。
本土之兵者,若今之北边有云翼招收之军,更可增致,作为奇兵。
至于营田之利,宜常兴作而加焉。
愿相府为国家安危思之,五代之乱非远也;
河朔生灵思之,景德之前未久也。
今相府劳一夕之思,绝百代之耻,无使中原见新羁之马,赤子入无知之俗,则天下幸甚幸甚!
圣人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
又曰:「民到于今受其赐」。
管仲,霸臣也,而能攘戎狄,保华夏,功高当时,赐及来代,况朝廷之盛德乎!
某又谓朝廷无过,生灵无怨,以绝乱之阶者,何哉?
盖天下奸雄,无代无之。
或穷为夜舞,或起为大盗。
伺朝廷之过,执以为辞;
幸生灵之怨,吊而称义。
不然,亦何名而动哉!
今明盛之朝,岂有大过?
亦宜辨于毫末,杜其坚冰
或戚近挠权,或土木耗国,或禄赏未均,或纲纪未修,或任使未平,斯亦过之渐也。
某敢小举其失以言之。
国家戚近之人,不可不约,除拜之际,宜量其才,非曰惜恩,惧乎致寇。
若力小任重,则挠权乱法,增朝廷之过,启奸雄之志。
《易》曰:「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
所谓盗者,其奸雄之谓乎!
今道路传闻,或缁黄之流,或术艺之辈,结托戚近,邀求进贡,或受恩赐,或与官爵。
此挠权之渐矣,可不畏乎!
夫赏罚者,天下之衡鉴也。
衡鉴一私,则天下之轻重妍丑从而乱焉,此先王之所慎也。
又土木之兴,久为大蠹。
或谓土木之费,出于内帑,无伤财害民之弊,故为之而弗戒也。
某谓内帑之物,出于生灵。
太祖皇帝以来,深思远虑,聚之积之,为军国急难之备,非谄神佞佛之资也。
国家祈天永命之道,岂在兹乎!
洞真寿宁之宫,以延燎之灾,一夕逮尽,岂非天意警在帝心,示土木之所崇,非神灵之所据也?
安可取民人膏血之利,辍军国急难之备,奉有为之惑,冀无状之福,岂不误哉!
一旦有苍卒之忧,须给赏之资,虽欲重困生灵,暴加率歛,其可及乎!
此耗国之大也,可不戒哉!
傥谓内藏丰盈,用不可竭,则日者黄河之役,使数十州之人极力负资,奔走道路,岂惜府库之馀而不用之耶!
故土木之妖,宜其悉罢。
岂相府之不言乎?
两宫之不听乎?
文武百官之禄,取兵荒五代之制。
或职轻禄重,或职重禄轻,重轻之间,奔竞者至。
大亨之世,犹患不均,岂圣朝之意乎!
所宜损之益之,以建其极。
又今三司之官,差除颇异,禄赐弗轻。
何知弊而不言,多养望以自进?
天下金谷,决于群胥,掊克无厌,取怨四海,使先帝宽财之命,弗逮于民,和气屡伤,丰年寡遇,曾不谓之过乎?
盖由三司之官,不制考限,不责课最,朝受此职,夕求他官,直云假涂,相与匿祸。
天下受弊,职此之由,岂圣朝之意乎!
宜其别制考课,重议赏罚,激朝端之俊杰,救天下之疲瘵,其庶几乎!
又古之勋臣,赏延于世,今则每举大庆,必行此典。
两省以上,奏荐子弟,并为京官。
比于庶僚,亦既优矣。
而特每岁圣节,各序子孙,谓之赏延,黩乱已甚。
先王名器,私假于人,曾不谓之过乎?
非君危臣僭之朝,何其姑息之如是耶!
遂使荫序之人,塞于仕路,曾未稽古,使以司民
国家患之,屡有釐革,然但革其下而不革其上,节于彼而不节于此,天下岂以为然哉!
我相府岂惜一孺子之恩,不为百辟之表乎!
又远恶之官,多在寒族,权贵之子,鲜离上国。
周旋百司之务,懵昧四方之事。
况百司者,朝廷之纲纪,风教之户牖,咸在童孺,曾无激扬,使寺省之规,剥床至足,公卿之嗣,怀安败名。
未尝试难,何以致远!
非独招缙绅之议,实亦玷钧衡之公。
此则禄赏未均,任使未平,纲纪未修之类也。
斯弊已久,何可极乎!
惟我相府能革其弊,能变其极,而天下化成,不为难矣。
赵王伦石勒之徒,心窥天子,口责丞相,岂非奸雄之人,伺朝廷之过乎!
又今久安之民,不经涂炭,劳则易怨,扰则易惊。
猛将谋臣,威信未著。
况边民尚困,边廪尚乏,茍有骚动,馈运所艰。
武备未坚,狄志可骋,既挠之以征战,或加之以饥馑,生灵穷匮,奸雄奋迅,鼓舞群小,血视千里。
五代之鉴昭昭焉,非止方册之有云,抑亦耳目之可接也。
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亦尝有事四方,劳于馈运,而生灵不敢怨,奸雄不敢动者,何哉?
一则五代馀民久在涂炭,乍睹明盛,如子得母,纵有劳役,未甚曩昔,此生灵所以不敢怨也。
又当乘天开之运,震神武之威,征伐四方,动如山压,况躬擐甲胄,备尝艰难,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此奸雄所以不敢动也。
所谓彼一时此一时尔。
今朝廷岂谓当时之易,而不虑今时之难乎?
又谓保直臣,斥佞人,以致君于有道者,何哉?
有若人未之病,则苦口之药鲜进焉;
国未之危,则逆耳之言鲜用焉。
故佞人易进,直臣易退,其致君于有道也难哉!
及其既病也,药必错杂而进,故鲜效焉;
及其既危也,言必错杂而用,故鲜功焉。
盖佞人在矣,直臣远矣,其悔之也难哉!
今朝廷久安,苦言而不用者,势使之然矣。
天深戒而不变者,祸可畏矣。
伏闻京师去岁大水,今岁大疫,四方闻之,莫不大忧,此天之有以戒也,岂徒然乎!
京师之灾甚于四方,何哉?
京师者,政教之所出,君相之所居也。
祸未盈而天未绝,故鉴戒形焉。
不独恐惧其心,必使修省其政,国家之德尚可隆,天下之道尚可行也。
傥弗惧于心,弗修于政,渐盈于祸,渐绝于天,则国家四海将如何哉?
或谓国家之灾,由历数之定,非政教之出。
若如所论,则夏禹九畴之书果妖言耶?
岂欲弃而焚之乎?
苟天下有善则归诸己,天下有祸则归诸天,岂圣朝之用心?
愿黜术士之言,奉先王之训,必不谬矣,必无过矣。
于保直臣,斥佞人,则两宫二圣之心如日星焉,孰可蔽其明乎?
纵有行伪而坚,言伪而辩,试于行事,人焉廋哉!
某往日不极言,而今极言者,学陋之人,思虑未精,又亲安之时,上惧失禄。
不幸亲今亡矣,朝廷或怒之,自顶至踵惟忠也,又何忧乎?
傥相府思变其道,与国家作长久之计,固其基本,一旦王道复行,使天下为富为寿数百年,则福在国家,功在相府,得与天下生灵长见太平,幸甚幸甚!
窃以五代以来,诸侯暴酷,视民如,生杀由之。
皇朝龙兴,典章一宽。
真宗皇帝至仁如天,尽心于此。
内则举执法之吏,外则创按刑之司,徒流之间,无敢差者。
若今于教化之道,复如刑名之用心,亦何患不至乎!
今缙绅之间,多议按刑之司无益于外,亦思之未深耳。
如得其人,纠察四方,绝斯民之冤,协先帝之志,岂无益乎?
得人而已。
不可谓川之既平,可坏其防也。
今王刑既清,王道可行,此天下士人为相府惜其时也。
或曰,天下之事犹指诸掌,岂相府弗克行乎?
亦在两宫之意尔。
谓人主在上,或喜怒生杀,或好恶邪正,则谏诤之际,为臣不易也。
若乃修四方之政教,正百司之纲纪,澄清风俗,相府之职也,岂必两宫之意乎?
傥相府疑某之言,谓欲矫圣贤之知,为身名之计,岂不能终丧之后,为歌为颂,润色盛德,以顺美于时,亦何必居丧上书,踰越典礼,进逆耳之说,求终身之弃,而自置于贫贱之地乎!
盖所谓不敢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是不为身名之计明矣。
观前代国家,当其安也,士人上言,论兴亡之道,非圣主贤相,则百不一采;
及其往也,则后之史臣收于简策,为来代之鉴。
今日之言,愿相府采其一二,为国家天下之益,不愿后之史臣收于简策,为来代之鉴。
狂斐之人,诛赦惟命。
以庙堂深严,恐不得上,乃敢相门之下,各致此书,庶有一达于聪明。
干犯台严,下情无任惶恐激切之至。
不次,某死罪,惶恐再拜。
韩魏公 其十七 1046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范文正公尺牍》卷中 创作地点: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
某启:自至南阳,两捧钧诲。
递中一次上记,必达聪览。
涉夏以来,起居何似?
每想之情,金石之论,则心醉神骛,坐越千里,翘望翘望
某孤平有素,因备国家粗使,得预班列。
今庶事逾涯,复得善郡。
每自循揣,曷报上恩?
愧幸愧幸!
公与彦国,青春壮图,宜精意远略,行复大用,乞自重自重。
韩魏公 其二十 1048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范文正公尺牍》卷中 创作地点: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
某再拜真定资政给事:近递中奉教,伏承镇安比道,初劳心虑,风化既孚,足为恬养。
河朔数郡被水,今春如何?
明公早正柄坐,可福斯人也。
暑中,乞加自重。
河朔灾沴非常,大烦忧轸也。
麦苗不立,向去如何?
此中亦有北来流民,见行救济,多过随去。
某已陈乞再任,或移浙中一郡,虽于国无济,但一方州庶事由己,吏民可安,自且恬泰
吾道进退,无固必也,惟保得明公彦国与此老无攀缘进取之阶,可不愧于天下。
又自省寒士,遭逢至此,得选善藩以自处,何以报国厚恩?
感切感切!
尹师鲁家,甚不失所。
永叔寄到师鲁志,词意高妙,固可传于来代。
然后书事实处,亦恐不满人意,请明公更指出,少修之。
永叔书意,不许人改也。
然他人为之虽备,却恐其文不传于后。
或有未尽事,请明公于墓表中书之,亦不遗其美。
又不可太高,恐为人攻剥,则反有损师鲁之名也。
乞审之。
人事如此,台候与贵属并万福。
真定名藩,生身在彼,自识别以来,却未得一到,谅多胜赏也。
此中如常,夏田丰稔,所辖金、均、房相去各五七百里,山川险隔。
自冬至,三州各有小小结构,幸而告败,岂刑杀不能胜其骄耶?
此一弊如何可救,使得久安?
忧思。
西寇天诛,此又与而不取之时也。
横山一带,正可行前策,衰老不敢言。
明公雄望,诚可建白,但虑不从耳,可惜可惜!
翰长学士 其一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范文正公尺牍》卷下、《铁网珊瑚》卷二
某再拜翰长学士:伏惟起居万福。
张去惑著作来,捧真诲,备勤意。
欲其委顺保全,不宜择处也。
某非不思之,寒儒之家,世守廉素,恐门户一变,有勃入勃出之祸。
况边上乏人,且勉于从事
或稍宁息,或得将帅,即有丘园之请,以全苦节,养生俟死,此其志也。
俞旨一下,魂神来复,久而无营,知非他望,明公谅之。
近以北事,渴见贤者。
今闻彦国之耗,不复言之,亦甚减忧。
未拜奉闻,惟乞自重。
不宣。
仲淹拜上翰长学士座前,仲秋日。
尚书度支郎中天章阁待制陕州军府事王公墓志铭1045年8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二、《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彬县
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
噫!
先圣谓善人之难得也如此。
世有德之清,行之方,政之平,斯不谓之善人乎!
余见之于子野王公矣。
公讳字子野,其先太原人,曾、高佔籍大名
皇考讳彻,以文行显,至左拾遗,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鲁国公
王考讳祜,雄文直道,名重海内,掌太祖诰命,至兵部侍郎,累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晋国公
考讳旭,以公正果敢,屡当藩寄,为时之良二千石,累赠兵部尚书
妣虞氏,赠某郡君
公禀严君之教,幼而有文。
伯父文正公,为真宗朝贤相,重德大器,人莫可动。
一日览公之业,喜甚,作诗以奖之,谓吾门未衰矣。
文正荫补太常寺奉礼郎,三迁至大理丞
文正既薨,公年尚未冠,进所著文,真宗嘉之,召试学士院,辞入优等,赐进士及第,名动京师
尝师事杨文公,文公器之。
每谓朝中名公曰:「是子英妙,加于人远矣」。
翰林刘公筠,风岸高峻,缙绅仰望,不得其门而进,乃与禁中诸公共荐公之才敏,天子命公校文于馆中。
殿中省丞,为博士太常
集贤校理,拜祠部外郎
丁兵部忧,服除,以前官充职,同判姑苏郡。
以公心公言正二千石之政,二千石初不平之,终服其义,而加礼焉。
还朝,赐五品服章。
度支外郎,同判尚书刑部,又判吏部南曹
进司封外郎,出领淮西郡
部中十邑,素多盗与讼,号为难治
公至,断狱必以情,按吏必有礼,横者绳之,弱者持之,州人大服,谓往之史君莫公若也。
蔡俗旧祠吴元济,公曰:「岂有逆丑而当庙食耶?
为州长,不能正民之视听,俾民何从哉!
狄梁公李太尉唐之忠烈,又德加蔡人,胡为不祠」?
命工彻元济,建二公之祠,率吏民拜祭,蔡人从之,于今号为双庙
秩满,拜祠部郎中
朝廷除公开封府推官,除兄雍三司判官,公曰:「皆是要职,吾兄弟同日除拜,朝廷岂乏人哉」!
乃坚请外补,愿留兄京师,以奉家庙,士大夫闻而贤之。
往守寿春郡
期月,改合肥郡。
盗有杀其徒以并其财者,吏擒之,公令处死。
法寺议当贷死,遂劾之。
公上疏曰:「盗以彊力而又杀人,吏追而擒之,非自露而悛者,胡为而贷焉?
法寺所论,能害其类者,皆无罪名,民将竞为盗,盗已而杀一夫,其党咸赦之,盗可止乎」?
疏上,不报。
凡断狱出入,以下吏为首,长官为从。
公曰:「吾不胜法吏矣」。
上言请为之首,朝廷从之。
左降监舒州灵仙观
后一年,今资政殿学士昌黎韩公琦知审刑院,议盗杀其徒,非自首而悛恶者,宜勿原之,朝廷始颁示天下,且知公前所断狱不为失矣。
又今资政殿学士郑公戬翰林学士叶公清臣,皆论公奇才未大用,而非辜坐黜,岂朝廷之意耶?
诏起公知海陵郡
代还,除度支郎中荆湖北路转运使
西陲宿兵,财用为重。
诸道转运使竞进羡馀几千万,蕲助军之奖,实疮痍细民以为己绩。
公至而叹曰:「西兵,天子不得已而用之,然须于财赋,岂如是而迫耶!
吾不当为」。
由是荆湖之民赖公少休焉。
资政殿学士富公弼拜职,尚带史馆修撰,与公未尝识面,闻其风义,举公以代修撰,朝廷从而除之,兼掌选事。
及韩、富二公在枢府,又交荐公清方为缙绅之冠,天子俞其奏,擢以本官充天章阁待制,依前掌选事。
公再让不允。
既而客有扣公曰:「铨衡至重,利病多矣,公无建明者何」?
公曰:「纲纪尽在,如权衡然。
但持者辄高下其手尔,何必易其器耶」?
公居之岁时,选士赖其平。
其间人物清浊,公必辩之上前,量有进抑,振天官久坠之职也。
天子以西北数藩镇皆须巨人,乃择近列而褒遣之,公得领陕州
州当四达之会,又用兵而来,吏民疲苦。
公至,则缓征赋,薄迎劳,屏凶寇,拯孤弱,人乃息肩。
几一载而感疾,以庆历五年七月二十六日终于黄堂,享年四十五。
灵柩归东都,州人哭送于道。
朝廷加赗赙焉。
公生相门,而弗骄弗华,以贫为宝。
文正舍人时,家甚虚,尝贷人金以赡昆弟,过期不入,辍所乘马以偿之。
公因阅家藏书而得其券,召家人示之曰:「此前人清风,吾辈当奉而不坠,宜秘藏之」。
又得颜鲁公尚书时乞米于李大夫墨帖,刻石以模之,遍遗亲友间。
其雅尚如此。
故终身不贪,所至有冰檗声。
此公之秉德,不亦清乎!
公充职馆殿二十馀年,同舍皆显官,公介然不动,惟求外补。
当国者非戚必旧,公未尝折颜色,屈语论,以合其意。
尝有交游以言事被谪,朝之贵人皆切齿,公特率昆弟祖宴都门,谪者拒之曰:「无为子之累乎」!
公曰:「吾愿为党人,从而贬之,光矣」。
此公之执行,不亦方乎!
公为数郡,皆清心以思治,行己以率下,必首崇学校而风化之。
人有犯法,非害于物者,必缓其狱,未始深文焉。
求民之疾,虽处幽不遗;
去民之梗,虽负势不避。
此仁人之政,不亦平乎!
故每去一州,则百姓号恸,如赤子之慕慈母也。
公性纯孝,与家人道先君事,必感激泣下。
故厚于宗族,每拳拳焉,忧乐同之。
弟素,文正之子也,自淮南外计改泾原经略使
公食不甘,寝不安,曰:「弟有母,老且疾,吾无亲忧」。
因入对,请代行,既而弗许。
命其爱子规曰:「彼穷塞也,得无危事?
汝可侍行而左右之,以均吾忧」。
又少弟端,尝不利于春官,处徒劳者久之。
公为郎,以岁课当迁,愿移厥恩,召端一试,朝廷许之,赐端进士出身
其友爱之心有如此者。
公不治生业,惟畜书仅万卷,远近从之。
兼通佛老微旨,撰《宝元总录》一百卷,皆圣贤穷理尽性之说。
公乐称人之善,必曰吾不及矣。
在士大夫,非风义高远,弗与之游。
及其逝矣,四方交友书问相吊云:「前年吴安道死,今年王子野卒,贤大夫之清者何其衰欤」!
公娶周氏,故礼部侍郎起之女,封褒信县君,生子男三人:曰毖,将作监主簿
曰规,前明州奉化主簿
曰复,太庙室长
女二人:长适太常寺太祝范纯仁,次女尚幼。
余走尘土时,公一接如旧,以道义淡交者有年矣,结二姓之好,以亲仁人。
余常期公以青云之器,大有立于国朝,今不幸乃为公之墓铭。
铭曰:
呜呼!
人之清者曰贤,国得而治焉;
性之仁者曰寿,民得以庇焉。
子野之善人兮,逝矣如川。
惟清方而平正兮,居人之先。
在声诗之有言兮,胡不万年。
忍送之于野兮,葬之于泉。
徒切切于辞兮,勒石之坚。
子野之令名兮,与白日而长然。
中丞兄家书 北宋 · 晏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元献遗文
殊再拜三哥廷评、三嫂座前:领手书,深喜王事外万福安宁。
此中婆婆、新妇等如常。
寄物甚多,倍烦神明,骨肉不必如此。
四郎思晦下面三孩儿贻、矩、宗愿,知已取在彼,知令读书否?
假如性不高,亦令读书,学诗学礼。
宜亲老宿有德之人,所冀向后自了得一身,免辱门户也。
此最日夕急切事。
二十七宁殿直二年,大段听人言语,谨卓不曾出入,兼识好慈善得力,免劳人心力,亦应是从有家累,知惜身事兄弟,且免一件忧煎。
因信上闻,希令诸子知之。
若能稍学好事,免为人所嗤笑,成立得身,父母一生放心有望矣。
门前不要令小后生轻薄不著实者来往,或寻得一有年甲严谨门客教训诸子甚好。
少师所以常孜孜于此事,重念余白、饶鼎朴实,嫌其馀轻薄。
殊日思量,方知是格言也。
近日京师官中行公事甚多,细视多是人家子弟轻事玩狎,非类致之者。
是知小儿女尤宜亲近有德,远轻薄之徒也。
二娘子已商量与应茂才异等秀才富弼为亲,极有行止文艺。
三郎一面为问觅新妇,婚姻事逼,日日婴心也。
富弼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兼译经润文使食邑实封功臣散官勋封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文恭集》卷二二、《宋宰辅编年录》卷五
门下:中枢治本,裁教化之宜;
上相台光,长官师之任。
用缉熙于百度,资燮正于三阶。
眷乃右垣,时惟哲匠,委政事而已试,考名实以相符,诞扬大庭,付畀魁柄。
具官富弼,任重道远,性正德全,闳敏推于上才,博洽通于众志。
挠之不浊,伟量表于弥冲;
简而易从,盛业彰乎可大。
首膺魁垒之举,历践禁严之涂,蹇谔发于尔躬,启沃盈于朕听。
向由枢省,出殿藩房,名声耸于远夷,风采系于诸夏。
遂膺枚卜,实契具瞻,朝有伟人,物无异论。
持重守正,参济以和,告猷纳忠,一本于治。
属以冢卿谢政,首铉伫能。
俊乂之大臣,畴若予采;
冠丞疑之上席,佥曰汝贤。
是用升自政涂,处以师尹,仍进秩宗之重,复兼史观之名。
衍以优封,昭兹异数,用旌茂谅,允穆师言。
于戏!
播化钧而理阴阳,操国柄而抚辰象,惟无心故能感物,惟以虚所以受人,格于太和,繄我真宰
往践乃位,同孚于休。
南郊陈乞男彦国恩泽状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宋景文集》卷三○、《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七六
右、臣籍尘秘禁,身托近藩。
大飨在辰,职来预庆。
缘从官之旧比,有任子之公条。
辄忍腼颜,更申妄请。
窃以臣男彦国,甫当蒙孺,粗训义方。
未专一业之勤,遽觌千龄之盛。
不能自达,庸丐赏延。
幸当朝霈之覃,冀预士名之食。
傥荣于嗣,获宠而家。
愿交励于朴忠,得参酬于覆育。
丹愚所誓,殒踣无忘。
干冒宸严,臣无任震惶俟命之至。
文正王公墓志铭1039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宋景文集》卷五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景祐二年丞相右府缺,上方图任耆俊,参付魁极。
越二年,制诏太原王公曾,其上枢密使印绶,还来相予,进拜尚书右仆射门下侍郎,所以命赐之尤渥。
公拜稽首,让弗遂。
于是择典训庸,以熙百工。
外怀迩协,以种九德,饪味燮和,辰阶比平,翼戴圣猷,溥大光明。
十一月,从钦天柴,胙沂以为公国。
他日,请间伏青蒲,上陈瘁薾,婴霜露以踣,愿前此纳政,避贤人路。
帝怃然无开可意,公执不夺,卒改左仆射,加资政殿大学士,镇东平
戊寅仲冬,感疥,门子谒急书闻,亟命将高手医跳驱趣视。
不半道,丙午,公薨。
上推甲子,得三百六十六,复所生之辰。
家丞列治,让还鸿胪典葬。
天子悼遗老之弗憖也,再昕置朝,廞左貂以襚,法赗备厚。
恩录宗姻僚陪十人,容官合「文正」二言以谨周道。
公之丧来京师,其引也,盖殡也。
邦人官师沱涕相吊。
明年,有司持丁亥诏书到公第,仍举中书令密章以告。
悯册焜煌,再漏下泉,本公之绸缪感会,宠存贲往,有以致者,其如仁欤!
司直欤!
公字孝先,由逸民霸,飞遁天汉。
显基素德,支裔屡徙,今为青州益都著姓。
曾祖讳铎,祖讳继华,皆阴储世烈。
考讳兼,甘节难进,终著作佐郎
深根浚源,丛沛来祉。
公贵推泽,并赠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中书令,爵皆为公。
大王父国于越,父国
妣曰张,别赠燕夫人;
曰何,为鲁夫人。
公即何夫人之子。
轩渠卓异,鲁公曰:「是大吾门」。
八岁终二丧,斩焉致毁。
仲父宗元育之过所生,一情以均。
公亦以所爱事仲父如父。
甫冠,与乡士游,汎博书记,不为章句儒,诸老先生皆折辈行以交。
咸平中,偕郡上计,委符入关。
进士,再为天下第一。
当此时,二篇赋,学者争传都纸,以鹪鹩王佐期之。
初,命将作监丞,通治济阳
代还,试政事堂,以大著作太史,服五品。
判三司户部案,转右正言知制诰,服三品,充史馆修撰
翰林学士,自司计外郎再迁至中兵,拜谏议大夫参议大政,加给事中
礼部侍郎守应天、大名两府,复贰鼎席,兼太子宾客
由左户再迁至春官卿
以内书侍郎宰相笔,陟东台,兼地官、遂跻上衮。
阅五岁,琳宫火,一昔焚,册灾异免,以天官为本州。
又易天雄军,即拜彰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
稍换天平军、检校太师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徙判河南府
入冠枢极,罢幢棨,还冢宰,他如故。
公由布衣羾君门,誉处时行,为龙光景式,凡三十七年。
别任九:判大理尚书都省登闻检,知审刑审官礼仪院、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駮事,涖三班院纠察在京刑狱
领使五:持金絮遗湟水酋,为生辰使;
辇谒谯祠,为考制度使;
馆寓神岳,以中台会灵观使
高真宝符,以元辅玉清昭应宫使
再见上帝,为南郊大礼使
工部一。
集贤殿昭文馆及西清之秘,为大学士三。
监修国史一。
阶一品,勋十二转,表功十有四字,食虚邑万有二千五百室,实五千一百室。
此践扬隆赫,其大较也。
初,契丹侵边,济为寰服最近,早符晏檄,悉索赋佐军兴。
公由倅事,疏一二便宜,数奏蒙可,众器其能。
天禧夜,妖自三川相靡而东,公守睢阳,不逞欢,恐里闾昼阖。
公辟牙门,分吏晓勒,捕先倡者鞭梏之,妖熄不复南。
雒都城,周万雉,云陴言言,辰居以尊。
复陕路转岁二十万,饟得无乏。
岁旱蝗,齐、楚、周什八以上民曹逃,贷囷,乡县株送,公一切榜遣,流瘠更生以千计。
所至立学官,分租俸,助兴作。
五州镵金石以颂,魏人画像事之,课治者以公为尤。
绿图夜降,度宫以仪,典客砻石庀材,规创万楹。
公列五害,愿省损制度,奉承大中之意。
先帝弗豫,太子已决事,或议长临政,憸人惎语翕翕。
公时调护储邸,谓后姻倖曰:「太子长秋谊不独立,有如两宫相维,社稷安矣」。
后悟,由是内外恭顺无违言。
庄献总军国,仪不时立,佞党投罅,廷议放肆。
公独引东汉故事,朝则帝在左,太后在右,施帘自障,群臣奏事如前,诏如公请。
长乐上徽册,供张天安殿中,公执不可,改御文德,差损扆座,志在彊王室,安外家,使无纤芥。
纳忠者以公为荩。
大理总天下狱,异时为冗,帝欲重之,公自西台被选,平亭讯谳,许自辟丞属,遂踵为故事。
法家有违制而情不一,公请非亲被以失论。
会具狱须报,公据前例,帝曰:「自是无复有违制耶」?
公曰:「如陛下言,亦无复有失者」。
帝悦,更从轻坐,语材者器公之果。
践内外辞禁,赞为名命。
浑灏炳纯,溯古同风。
或选为昌言,或永为赓歌,则家集合五十六篇详矣。
上始乡学,公采圣君贤臣事,绘解为三十篇,因以劝成德美,语镂于椠,遍赐迩臣。
其他纂次尤多,尚不录,言文者归公之洽。
呜呼!
惟公侃然正,崖然立,周密靖慎,久而无流心。
在上前开陈处可,辨博有馀言,为国家用。
至日旰出沐燕私,讫不道省中语。
天资方重,每广朝大会,盛服玉色,郎谒者视进止,如有尺寸,未尝过缺。
虽妄庸人历嗤诋,亦不能加半言毁短于公。
当国七年,万物茂宜,四夷休宁,稼茨于原,兵仆于鄙。
嘉生回薄,无有恫怨。
务大体若丙吉,清净如曹参总领众职如魏相,内文明如邓禹
于时被公之化,察察者敦,沾沾者愧。
建启露门秘禁,召惇儒硕老,侍擿劝讲。
谏署旧员,使正辞謇议日兴于朝。
进贤不植私,爱士不谋党,退不肖,不奸怨。
奉群母孝,与诸弟友,亲族可任,言之上;
不可任,厚分之财。
姻娅进用,皆以嫌自退。
上尝大署「忠亮忠厚」四字锡之,天下称为贤公。
乾兴天圣之际,时多故矣,身重任,为国休戚,虽参和傅会,权定大事,豮彼怒牙,浣其他肠,庇焉如帡幪,虑焉如蓍蔡,然至閒居独念,犹感慨以之。
是必弥纶之才,轧于群媢而未悉获骋;
粹之气,有所难屈而弗慊于心。
烦虑焚和,且至大病,斯可恸已。
先时,大星辰落郡寝上,左右惊白,公曰:「后一月乃自知之」。
如期而始悟。
宁傅箕萧昴,有凭以始,亦有以终耶!
君子谓为知命。
公始合姓于蔡,实处士光济之女。
又合姓于,故相文靖公之女。
卒,继室以其妹。
芳猷淑则,迭映中壸。
后夫人独偕公老,故启许国,享脂田焉。
昼哭未期,又不幸以褕衣而复。
母弟曰皞,字子融,为刑部郎中直集贤院
曰悯,字孝德,终国子博士
子四人,曰絪、缘、绎、演。
絪止光禄寺丞,缘夭阏,演止将作监丞,绎为光禄寺丞
绎之幼,公取皞子绎以嗣,及终,又命之。
故绎即丧序,今为大理寺丞秘阁校理
公之捐馆,以大墓无穆位,不可以葬,乃改卜于荥阳,惟新郑吉,又筮于临济乡,惟梁原
先是,蔡夫人之殁已祔于姑。
岁在单阏冬十月乙酉,子融与绎等竭诚信,举公及二夫人之丧合窆新阡,顺也。
且求状于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富弼,又自裒公行事一篇,合前后赞书,见授而为之志。
恭惟令君之德在生人,其宪度在台阁,其言在谟命,其履践在国书,其人与不可传者皆亡矣。
今所捃次,姑举搢绅所道者,著于篇而纳之圹中。
铭曰:
斤斤令君,朅来山东
利见国光,参偶时龙。
既奋厥庸,遂为宗工,订平津之封兮。
上初纂嗣,母闱参治。
揭日当天,实相以济。
谗唇不摇,王室无惎,赖陈平之智兮。
五藩于宣,既仁且贤。
邦民宜之,厥猷茂焉。
乃建将牙,乃示台躔,繄吉甫之宪兮。
郑圃联圻,泉涂启扉。
刻章美槚,终天此依。
九京千载,景仰馀徽,惟随武之归兮。
上对论备边之策皇祐元年二月 北宋 · 叶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六、《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四、《宋史》卷二九五《叶清臣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八
陛下临御天下二十八年,未尝一日自暇逸,而叛羌狡诈,频岁为患。
顾上无失德,朝无阙政,而敢尔者,岂非将相大臣不得其人,不能为陛下张威德而安边陲者乎!
王商在廷,单于不敢仰视;
郅都临代,匈奴不敢犯边。
今内则辅相寡谋,纲纪不振,号令不一,赏罚不均,处事依违,惟务迎合,猝有大事,其谁与谋?
此敌人得以轻汉也。
外则兵不素练,将不素蓄,士卒骄悍而不可用,帅领怯懦而事姑息,此外国得以内侮也。
庆历初刘六符来,执政无术略,不能折冲樽俎,以破贼谋。
六符初亦疑大国之有人,藏奸计而未发;
既见表里,遂肆陆梁,只烦一介之使,坐致二十万物,永匮膏血以奉之。
此有识之士所以为国长太息也。
今诏问北使诣阙,以西伐为名,即有邀求,何以答之?
臣闻誓书所载,彼此无求。
况元昊叛边,累年致讨,契丹坐观金鼓之出,岂有毫发之助。
今彼国出师,辄求我助,奸盟违约,不亦甚乎!
若使辩捷之人,判其曲直,要之一战,以破其谋,契丹自通好以来,久渐礼义,我直彼曲,岂不惮服!
茍不知咎,敢肆侵淩,方河朔灾伤之馀,野无庐舍,我坚壁自守,纵令深入,其能久居
既无所因粮,则亟当遁去。
然后选择骁勇,遏绝归师,设伏出奇,邀击首尾,若不就禽,亦且大败矣。
诏问辅翊之能,方面之才,与夫帅领偏裨,当今孰可以任此者。
臣以为不患无人,患有人而不能用尔。
今辅翊之臣,抱忠义之深者,莫如富弼
为社稷之固者,莫如范仲淹
谙古今故事者,莫如夏竦
议论之敏者,莫如郑戬
方面之才,严重有纪律者,莫如韩琦
临大事能断者,莫如田况
刚果无顾避者,莫如刘涣
宏远有方略者,莫如孙沔
至于帅领偏裨,贵能坐运筹策,不必亲当矢石。
王德用素有威名,范仲淹深练军政,庞籍久经边任,皆其选也。
狄青、范全颇能驭众,蒋偕沈毅有术略,张亢倜傥有胆勇,刘贻孙材武刚断,王德基纯悫劲勇,此可补偏裨者也。
至若威御绥宁,则尤其所长。
诏谓朔方灾伤,军储阙乏。
此则三司失计置,转运使不举职,盖非一日。
既往固已不咎,来者又复不追,臣未见其可也。
且如施昌言承久敝之政,方欲竭思虑,办职事,一与贾昌朝违戾,遂被移徙,军储何由不乏!
去年秋八月计度市籴,而昌朝执异,讫今仲春而尚未与夺,财赋何缘得丰!
先朝置内帑,本备非常,今为主者之吝,自分彼我,缓急不以为备,则臣不知其所为也。
至如粒食之重,转徙为难,莫若重立爵等,少均万数;
豪民诖误,使得入粟,以免杖笞,必能速办。
夫能啬以省费,渐致于从容,德音及此,天下之福也。
比日多以卑官躐等请厚俸,或身为内供奉,有遥刺之给,或为观察使,占留后之封。
侥倖之门日开,赐予之物无艺。
若令有司执守,率循旧规,庶几物力亦获宽弛。
诏问战马乏绝,何策可使足用。
臣前在三司,尝陈监牧之弊,占良田九万馀顷,须费钱百万缗,天闲之数才三四万,急有征调,一不可用。
今欲不费而马立办,莫若赋马于河北、河东陕西京东西五路。
上户一马,中户二户一马,养马者复其一丁。
如此则坐致战马二十万,不为难矣。
宋故赠度支员外郎张府君墓表嘉祐四年十月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武溪集》卷二○
大宋嘉祐四年冬十月兰台丞张君奉其先正度支及母兄之柩归葬于青州
既襄事,泣而言曰:「唐民不幸,父兄早世,久在旅殡,常以为无涯之忧,今幸而安厝宅兆,以释重负,又幸蒙相国韩公、翰林欧阳、吴二公、紫微范公见贶志铭,御史邢君笔于方石,纳诸幽室,相国观文梁公复揭题词镇表兄墓。
今先君之封欲表树铭勒,与兄无穷,敢丐词焉」。
谨按府君少而业文,晚乃得第,事亲以孝行著,立朝以忠实称。
其居官政,必兴民利,家庭俭约,兄弟友爱。
自叹衰晚,所志不就,力教三子,期大其门。
元子唐卿进士,果为天下第一;
仲曰唐辅,亦同时得第。
虽相继凋落,不副国家旌用之意,然士人翕然称其贤于教子也。
其季则秘丞君复以召试成名,致位于朝。
及居母丧,竭力以图窀穸之事,环走数千里,负载数柩,归葬旧乡。
又能以诚感当世贤相名卿之文以志其墓,张氏真有子哉!
噫!
世之所重,惟在仕禄,贤人君子则不然,视才德何如尔,仕禄外也,故不可必。
、殇不足较其修短,颜、稷不足较其穷达,死而不朽者,为名而已
世之言教子者,府君为无愧矣。
府君讳思字希圣进士及第,官至太常博士,以子赠度支员外郎
曾祖讳庭实,潜德不耀;
讳昂,赠职方郎中
讳从化驾部郎中、赠秘书少监
母朱氏,赠河南县太君
其世阀官绩,欧阳翰林书之详矣。
尝葬其宗亲三十馀丧。
其子既登科,即致仕,而乞官其弟愈,表闻未报而终云。
今葬于广固之仁德乡先茔之东,奉遗意也。
系而铭曰:
士之处世,才德居先。
穷达寿夭,归之于天。
义方训子,魁于俊贤。
德之无愧,福胡不坚。
其季有立,还葬旧阡。
维名无穷,子孙万年。
张温之等九人可充转运使副奏庆历三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六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
臣近曾两奏,乞令中书枢密院通选诸路转运使副,令逐路转运选辖下知州,逐州选部内知县、县令
若此三种官一一得人,则天下自然无事,朝廷不劳而治矣。
然欲知民细微利病,须要好县官
欲得好县官,须先择好知州
欲得好知州,须先择好转运使副;
欲得好转运使副,须是辅弼大臣用心至公,精加拣选。
亲戚故旧者不得盖蔽,可去者必去之;
仇雠疏远者不得抑塞,可用者必用之。
去之者勿避其怨谤,用之者勿求其感激。
不邀恩于己,不推过于人。
若能如此,则天下贤者才者可以尽为朝廷之用,何患不得诸路转运二三十人而已!
伏缘国家之事,莫非至公,须是辅弼大臣,用心精选。
当黜则黜,则退黜之人以谓朝廷公行,自然无怨。
人既无怨,事乃平贴。
若有大臣不存公共之心,推过与人,则退黜者以谓朝廷本不退我,只是某人私相见排,遂生怨怒,架造谗谤。
君听既惑,事乃破坏。
此于朝政为害之大者也。
今既委逐路转运使副升黜一路知州,其权甚重,其事亦大,须是有才识,能分别善恶,仍须推心至公,而行事果敢,然后可当转运之任。
今逐路见任及新差下未到任转运使副共二十八员,其间的有才识、能分别善恶、推心至公、行事果敢者,无三两人而已。
其馀虽别无显过可黜,奈何碌碌常才,缓急无用。
其间亦有作过之人,但未败露,或已败不行。
若不更张,必难集事。
臣今来于众论得九人,皆谓堪充转运使副,可以委付,选择辖下知州
必得尽公,不负朝廷差委
谨具名次如左:
三司盐铁副使张温之/知杂御史鱼周询/史馆修撰王质/知谏院王素/三司判官沈邈/知潍州董储/江南东路提点刑狱杨纮/权三司判官杜杞/权三司判官燕度/右九人皆搢绅之选,今来且充诸路转运,久而皆可拔擢任使,更乞令两府同共铨量施行。
董储宰臣晏殊远亲,然其人实有才用,但年齿稍高,而心力不退,不可以大臣亲嫌而废也。
臣又虑诸处见任转运使副例各未满,或别无显过,恐中书以谓替罢无名。
臣今欲乞特降诏书告谕天下,备陈转运使职任非轻,自来有失精选,致职事废弛,物论大以为非。
昨据枢密副使富弼上疏,乞澄汰天下不才转运使副,使下中书枢密院,令同共用心,推择中外有才识堪任转运使副。
臣寮今据两司条奏到某人已下若干人,堪充转运使副,已令差赴逐路充职干当,务在称职,以副朝廷委任之意。
又据两司条奏到见任转运使副某人以下若干,不闻显效,并仰中书门下就便别与差遣
若降此诏告谕天下,则退者以两府公黜,自当无词;
进者以两府选差,孰敢不勉?
如此行遣,不是无名,使天下之人耳目一变,谓朝廷进善退恶,政令清明,守官者各知恐惧,不敢因循,岂不美哉!
岂不善哉!
论除拜大臣当密奏治平四年十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宋名臣奏议》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右编》卷八、《经世八编》卷一九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焦作市孟州市
臣在河阳,于七、八月间,东有人自京师来,北有人自河朔来,亦有南自蔡、许,西自陕、洛来者。
皆云:「公以病求解使相,章奏频切,上将许之,却为上尽疑今之两府大臣,复欲用公入相。
公既未能步趋拜起,则必召公宫观使,且留都下,以备访问时政得失」。
臣辄每问来者:「此皆朝廷大机宜、大除拜,理当至密,外人何由得知」?
来者则云:「此固不可得而知也」。
臣虽闻此说,然终不之信,以谓陛下必不如此。
既而传闻韩琦文彦博陈升之郭逵相次皆求罢免,又非备礼,并有必去之意。
以至侍从及主兵之人,各有去位之意。
其未求去者,非欲不去,盖为求去者已多,未敢有求尔。
虽勉彊且住,谁复更肯尽心乎?
若后有许去者,则必节次更有人求去,上挠宸衷。
臣续闻此说,略无虚日,则臣向之不信,亦成疑矣。
今又蒙差臣充集禧观使,尽如两月前四方传来之语,都无小异,如何使臣不信哉?
捧诏之日,汗流惊骇,岂有此等国机大事,预令四方人皆知?
四方尚知,则两府大臣安有不知者邪?
陛下既如此疑贰,则执政者不得不求去也。
臣晓夕思惟,必虑陛下微失防谨,政事泄漏,使人人不安,各怀疑惧,而尽欲解去。
田文所谓「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正如今日陛下之事。
魏王时自然如此,今此则或恐陛下圣虑偶有未周,而致其疑也,致其未附也,致其不信也。
陛下必欲解其疑,使之附而信,莫若罢臣新命,推诚以待诸人。
必若其间有难久留者,则当徐图去就,所贵事体两全。
韩琦已下七人,尽是两朝顾命大臣,各有忠义之心,岂宜轻议出处,以招天下云云之论哉?
臣若贪冒恩宠,便为观使,优游辇下,医药尤便,亦无一郡之责,于臣之幸,天下无比。
然却有所大不便者,何哉?
臣若遂居观职,陛下虽都不遣中使传宣抚问,京师四方之人亦疑日有使至也。
虽或遣使,只是问疾,而都不问及他事,京师四方之人,亦疑凡百朝政,皆来问臣也。
虽或遣使时复问事,臣都不敢答一语,京师四方之人亦疑凡百朝政,臣皆刺口,议论其短长也。
陛下试思之此三节,果能使人不疑乎?
臣知万无不疑之理也。
若皆疑之,则今两府八人者,还有不解体者乎?
臣亦知万无不解体者也。
汉宋昌云「公事公言之,若言私,王者不受私」。
今乃使臣于闲宫观中,静坐窃议朝廷之政,致见任大臣一一解体,是公耶?
是私耶?
臣亦知京师四方之人,不论贤不肖,必皆谓之私也。
臣徇从陛下私窃之恩,而辄便当之,则是臣如何人耶?
不惟取罪今世,至于千古之下,亦不能逃责矣。
臣获罪责于今古之人,固不足惜,然于陛下为君之道,治国之体,还无所损乎?
臣亦知所损无大于此也。
伏缘天下治乱安危之际,全系天子任人当与不当,若当则更系信与不信尔。
齐晏子谓用贤而不信是大不信,岂可目为常事而容易措置乎?
大凡罚一人,众皆惧而不敢犯则罚之;
赏一人,众皆悦而有所劝则赏之。
寻常赏罚,尚须如此谨重,况用舍大臣,岂宜仓卒乎?
今陛下欲用臣一人,反使众大臣皆解体而不肯住,则陛下岂宜遂其事而必行之哉?
夫人情亦不难回,但请陛下如臣所乞,速放令臣早还本任。
仍更临朝,分明宣谕大臣云:「朕欲一见富弼者无他,只为是先朝旧人,都无固必。
他既坚来辞免,即却令归河阳,天下事岂在一富弼乎?
吾自有诸贤倚赖,无所忧虑」。
即众心自安,何必更敢求去乎?
陛下若决能用臣此说,则前失尚可十救五六;
若终不用臣说,则大臣与侍从辇官,往往离心离德,无术可救,无事可回,即陛下更与何人共谋国事哉?
惟愿圣慈,万万熟虑,幸不一向坚用前意而不移,用误大事。
臣又闻陛下询访太多,听信太杂,因而小人各有希望之心,无所不说。
说者既众,是非溷淆,此说已行,他说又夺,展转相效,无有纪极。
陛下所闻之事盈塞于心,万务日生。
何暇辨别,则所行必有当否,所用必有差失。
政无一定之论,人无自保之心,上下纷纭,包藏祸患。
臣前附李从政所奏劄子,正为此也。
更望圣慈并此文字,时赐一览,非臣之幸,乃宗社生灵之幸也。
欧阳修 其一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三
大都作文字,其间有干著说善恶,可以为劝戒者,必当明白其词,善恶焕然,使为恶者稍知戒,为善者稍知劝,是亦文章之用也。
岂当学圣人作《春秋》,隐奥微婉,使后人传之、注之,尚未能通,疏之又疏之,尚未能尽,以至为说、为解、为训释、为论议,经千馀年,而学者至今终不能贯彻晓了?
谓如《春秋》者,惟圣人可为,降圣人而下皆不可为,为之亦不复取信于后矣。
学者能约《春秋》大义,立法立例,善则褒之,恶则贬之,茍有不得已须当避者,稍微其词可也,不宜使后人千馀年而不知其意也。
若善不能劝,恶不能戒,则是文字将何用哉?
既书之,而恶者自不戒,善者自不劝,则人之罪也,于文何过哉?
常病今之人作文字,无所发明,但依违模眣而已。
人之为善固不易,有遭谗毁者,有被窜斥者,有穷困寒饿者,甚则诛死族灭。
而执笔者但求自便,不与之表显,诚罪人也。
人之为恶者,必用癚谋巧诈,货赂朋党,多方以逃刑戮,癋不止刑戮是逃,以至子子孙孙享其馀荫而不绝,可谓大幸矣。
执笔者又惮之,不敢书其恶,则恶者愈恶,而善人常沮塞不振矣。
君子为小人所胜所抑者,不过禄位耳。
惟有三四寸竹管子向口角头褒善贬恶,使善人贵,恶人贱,善人生,恶人死,须是由我始得,不可更有所畏怯而噤默,受不快活也。
向作希文《墓志》,盖用此法,但恨有其意而无其词,亦自谓希文之善稍彰,癚人之恶稍暴矣。
永叔亦云:「胸臆有欲道者,诚当无所避,皎然写之,痒忠义之愤,不亦快哉」!
则似以弼之说为是也。
然弼之说,盖公是公非,非于恶人有所加诸也。
希文志中,所诋癚人皆指事据实,尽是天下人闻知者,即非创意为之,彼家数子皆有权位,必大起谤议,断不瘤也。
按:《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一,中华书局一九八三年点校本。
张隐之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释氏资炮》卷一○
禅家者流,凡见说事枝蔓不径捷者,谓之葛藤,往往鄙诮,遂著《歌》。
因尝思其所以,今试与隐之商确,不知何如。
大抵俗士与僧人,性识初无纤毫差别,其事侯甚有不同处。
僧人自幼出家,早以看经,日久闻见,皆是佛事。
及剃发后,结伴行脚,要到处便到,参禅问道之外,群众见闻博约,又复无限。
耳目薰蒸既熟,忽遇一明眼人摘掇,立便有个见处,却将前后凡所见闻,自行證据,岂不明白畅快者哉!
吾辈俗士,自幼小为俗事,浸渍及长大,又娶妻养子,经营衣食,奔走仕宦。
黄卷赤轴,未尝入手。
虽乘闲龊阅,只是资谈柄而已,何尝彻究其理?
且士农工商,各为业资缠缚,知有禅林法席,假使欲去参问,何由去得?
何处更有结伴游山、参禅问道及众中博约之多乎?
万一明眼人因事遭际,且无一味工夫,所闻能有多少,所得能有几何?
复无问之,所见所闻,自作證据,更不广行采讨,深加钻仰。
才得一言半句,殊未明了,便乃目视云汉,鼻孔辽天,自谓我超佛越祖,千圣齐立下风。
佛经禅册,都不一顾,以避之诮。
之愚见,深恐未然也。
不学则已,若以辩身心学之,须是周旋委曲,深钩远索,透顶透底,彻骨彻髓,一切见成,光明洁净,绝一点尘许凝翳方敢下。
隐之隐之,此之一事不是小小,直要脱却无始以来生死根本,与管生死底阎罗老子作抵敌,始得不可取人闲言长语,以当参学,便自瞒去。
祝祝。
启,上比部执事
按:《丛林盛事》卷上,续藏经第二编第二一套第一册。
答颙公书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居士传》卷二一
示谕此事,问佛必有夙因,非今生能办,诚是如此。
遇和尚,即无始以来忘失事,一旦认得,此后须定拔出生死海,不是寻常恩知。
虽尽力道,断道不出也。
和尚得弼百千其数,何益于事?
不过得人道华严会下,出得个老病俗汉,济得和尚甚事?
所云淘汰甚多,此事诚然。
每念古尊宿始初在本师处,动是三二十年,少者亦是十数年侍奉,日日闻道闻法,方透顶透底。
却思两次蒙和尚垂顾,共两个月请益,更鲜聪明过人,能下得多少工夫?
若非和尚巧设方便,著力镘发,何由见个涯岸?
虽粉骨碎身,无以报答。
未知何日再瞻拜,但日夕依依也。
按:《罗湖野录》卷一,宝颜堂秘笈续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