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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策一道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
臣对:臣闻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
商道不衰,何以见高宗
四夷不叛,何以见宣王
汉无昌邑之变,则无以启宣帝
唐无宫壸之变,则无以启明皇
是以知君天下者,遇祸逢乱,当以刚大为心,无遽以惊忧自沮,灼知此理,然后可以知天意之所在矣。
臣尝历考前古兴衰拨乱之君,以谓莫善于宪宗,莫不善于文宗
何以言之?
宪宗当唐室陵夷之际,藩镇跋扈,主权下移,乃能左顾右盼,慨然起恢复之心。
不幸廷臣异议,刺客在朝,京师皇皇,朝不谋夕,惟宪宗当宁发愤,屏声却欲,讨贼之心愈厉。
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淮、蔡,元和之功,卓然为天下冠。
此以刚大为心者也。
文宗昭悯之后,阉寺执柄,主威不宣,虽能高举远蹈,毅然有扫除之心,不幸委任失当,害及非辜,甘露之祸,言之使人酸楚。
岂非文宗遽以泣下沾襟,魂飞气索,自比周赧,又自比汉献,又自谓无与,又自纵酒以伤其生,悲辛愁苦,不复以朝廷为意。
此以惊忧自沮者也。
故臣尝断之曰:若宪宗,可谓知天意之所在;
文宗者,又何足与论天意哉!
盖祸乱之作,正圣人奋励之时也,何至以惊忧自沮乎?
今陛下痛九庙未还,两宫犹远,又悯国步之久艰,悼已事之失策,然深察祸乱之故,是乃皇天所以启至圣也。
伏惟陛下谨之重之,以刚大为心,无遽以惊忧自沮,庶几与商高宗周宣王汉宣帝等相揖于千载之上,合皇天所以畀付之意,不胜臣子至愿。
然以刚大为心者,要当夙兴夜寐,恶衣菲食,屏远便佞,登崇俊良,好切直之言,戒声色之惑,先定规模,以定大事。
臣观古之圣人,将大有施为于天下者,必先默定规模,而后从事,其应也有候,其成也有形,非若顺风扬帆,一求快意而无所归赴也。
商君之法,非良法也,然而规模先定,故能兵雄天下,臣服诸侯;
苏秦之术,非善术也,然而规模先定,故能合六姓之异,却彊秦之兵。
淮阴高帝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而西会荥阳,无一不如其言者,规模先定故也。
耿弇光武以定渔阳,取涿郡,还收富平,而东下齐,无一不如其言者,规模先定故也。
伏仰陛下欲迎九庙,归两宫,安国步而康庶事,式扩规模,固已定于圣心,而又元枢捷报,歼厥渠魁。
自前世之君观之,固有满假而自大,以速天下之谤者矣。
独陛下不然,乃撝谦不居,躬御便殿,亲颁德音,以前世中兴之君为问。
至于攘夷狄,弭盗贼,足食练兵,澄冗官,复农业,革贪污而消冒滥,宽民力而给车徒,前世中兴之施为,祖宗传绪之法度,下于承学之士,曰「本于自得,可以持危扶颠者」,此有以知陛下用心之效也。
臣虽智识浅陋,然而仰见规模宏阔深大,辄整冠肃容,再拜稽首曰:猗欤盛哉,有君如此,天下何忧乎,宗庙社稷何忧乎,二圣六宫暂淹蛮貊,亦何忧乎!
臣学术至空虚也,然忠愤所激,敢不敷陈管见,上裨日月之光?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古先辟王继中微之世,承思治之民,芟夷大患,事半而功倍。
少康一旅而复有夏,宣王兴衰以隆成周,光武三年而兴汉祚,肃宗再岁而复两京,皆蒙前人之绪,拨乱反正,若此其易也」。
臣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所以为中兴之本也。
臣闻禹有治水之德,民心怀之,故其有天下也十有七世,历年四百六十有二。
少康一旅而复有夏者,祖宗之德在人也。
稷有播种之德,民心怀之,故其有天下也三十七世,历年八百有馀。
宣王兴衰以隆成周者,祖宗之德在人也。
汉高祖有宽仁之德在人,故其有天下也二十一世,而历年至于四百。
然则光武三年而兴汉祚者,岂非蒙高祖之德哉?
唐太宗有仁义之德在人,故其有天下也二十四世,而历年仅及三百,然则肃宗再岁而复两京者,岂非蒙太宗之德哉?
皇宋一祖六宗,英灵在天,功德在民,中兴之运,正归今日,傥能扩此规模,济以兢谨,果何往而不可乎!
伏读圣策曰:「今赖四方黎献翊戴眇躬,列圣之泽未远也。
朕焦心劳思,不敢爱身以勤民?
然屈己以和戎,而戎狄内侵」。
臣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祖宗之德,士民之归,将乘此时,为两宫中国雪积年之耻也。
臣观金虏有必亡之势三。
夫好战必亡,失其故俗必亡,人心不服必亡,而金虏皆与有焉。
臣请为陛下历陈之。
始皇并吞六国,可以止矣,恣心快意,复征南越,曾不知骊山之役未成,而二世子婴已被害而就擒矣。
此以好战而亡也。
隋文帝远平江东,可以止矣,炀帝嗣位,亲驾征辽,曾不知锦帆未过隋渠,而大盗已据其都矣。
此亦好战而亡也。
蠢尔金虏,亦何足以秦、隋比,顾论好战必亡,因以及之。
夫蕞然疥癣,臣事高丽,奴事契丹,中国视之,如居霄汉而观蝼蚁,曾何足以污齿牙!
乃不自循分,陆梁咆哮,自靖国兴兵,于今三十馀载矣。
适国家当此否运,乃敢欺天叛人,犯我王略,侵我中国,夺我两河,又捣我都城,又要我二圣,又入我淮右,践我江浙。
呜呼悲夫!
积骨如山矣,流血如河矣,夷城如墟矣。
皇天昭昭,灭亡无日。
此臣所以言好战必亡也。
西晋之乱,匈奴、鲜卑纷纭于中国,而其豪杰间起,为之君长,如刘元海苻坚石勒慕容隽之俦,皆以绝异之资,驱驾一时之贤俊,其彊者至有天下太半,然终覆亡相继,不过一传再传而灭,何也?
夷狄之心,固安于无法也,而束缚于中国之法。
中国之心,固安于法度也,而苦于为夷狄之行。
君臣相戾,上下不安,虽建都邑,立城社,其心岌岌然,常若寄寓于其间,其能久乎?
蠢尔金虏,亦何足以元海苻坚比,顾论失其故俗,因以及之。
夫其不安窟穴,既灭契丹,复陵中国,意将诵诗读书,佩玉鸣鸾,效我中国之制。
沐猴带冠,爰居闻乐,想其忧愁无聊,如被五木而居九地,终身不快,卒于死而已矣。
此臣所以言失其故俗必亡也。
始皇灭韩,张良奋椎击其车;
朱泚僭号,段秀实提笏击其额。
天下之人,其视金虏,谁不欲寝处其皮而食其肉,顾其路无由耳。
今虏我中国士庶入于窟穴,固亦有豪杰慷慨之士欲图之久矣。
而又骂辱及于公卿,鞭扑行于殿陛,贵为将相,而不免有囚徒之耻,将见有愤惋郁结而思变者矣。
此臣所以言人心不服必亡也。
区区一刘豫,欲收中国之心,呜呼愚哉!
中国之心,岂易收乎?
刘豫者,何为者耶?
素无勋德,殊乏声称,天下徒见其背叛于君亲,而委身于夷狄尔。
黠雏经营,有同儿戏,何足虑哉?
然金虏虽有必亡之势,而我有必兴之理,不可不讲也。
臣观古人所以谋人之国,必有一定之计。
越王之取吴,是骄之而已;
秦之取六国,是散其从而已;
高祖之项籍,是离间其君臣而已。
今越之计、秦之计、高祖之计,宜次第而用之。
当先用越王之法骄之,使其侈心肆意,无复忌惮,天其灭之,将见权臣争彊篡夺之祸起矣。
臣请备论越王所以取吴之术,惟陛下听之。
范蠡曰「卑辞厚礼以骄之」,越王自称曰「草鄙之人」,自称其国曰「贡献之邑」;
范蠡曰「玩好女乐以骄之」,越王则先之以皮币,随之以管籥,使大夫女女于大夫,士女女于士。
其称吴为天王者,范蠡使尊之以名也;
其请亲为前驱者,范蠡使以身为市也。
今日之骄虏,当损益其法可也。
呜呼!
越王含辛茹苦,志在报吴,非笃志之君,其孰能之?
以民之不蕃,而兵之不给也,乃下令于国中曰:壮者无娶老妇,老者无娶壮妻。
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则罪其父母。
生男子也,赐束脩、一犬;
生女子也,赐束脩、一豚。
生三人,公与之母;
生二人,公与之饩。
支子死、当室者死,则哭泣之,葬埋之,如其子也。
载脂以食孺子,身耕妻织以裕国人。
国人其恩,感其德,愤其土地之狭,而悯其会稽之耻也。
于是父兄请战,不许;
父兄则又请战,而致其辞曰:「越四封之内,其视君也,犹父母也。
子而思报父母之雠,臣而思报君之雠,其敢不尽力乎」?
及其将行,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曰:「孰谓是行也,而可无死乎」?
陛下欲灭金虏,当先结吾民之心可也。
越王之在国也,觞酒豆肉以分左右,饮酒不尽味,听乐不尽声,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
病者问,死者葬,老其老,长其幼,慈其孤,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
富者安之,贫者与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馀,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
南事楚,西事晋,北事齐,春秋皮币、玉帛、子女以宾服焉,未尝敢绝,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
如其有也,天下幸甚;
若犹未也,伏愿陛下勉之。
越王归国四年,愤祖宗之雠,思欲一战以快心,范蠡曰:「未可也」。
五年而吴王信谗喜优,憎辅远弼,又欲乘其间以伐吴,范蠡曰:「姑待之」。
七年,吴王杀申胥,又欲乘其间以伐范蠡曰:「姑待之」。
七年吴国蟹、不遗种,又欲乘其间以伐吴,范蠡曰:「姑待之」。
今之金虏,虽有必亡之势三,然而谗乎?
喜优乎?
憎辅而远弼乎?
曾杀贤如申胥乎?
曾有天灾如蟹、不遗种者乎?
必也俟其天时去,人事失,然后可以图之。
越王归国二十年,乃得举兵以遂其志。
其举兵也,必智以度天下之众寡,仁以共三军之饥劳,勇以断疑而决大事;
又舌庸使之审赏,苦成使之审罚,大夫种使之审物,大夫蠡使之审备,大夫皋使之审声。
其将行也,则背屏而立,委夫人以内政;
背檐而立,委大夫以国政。
其至军也,则斩通行赂者,又明日徙舍,则斩不从令者,又明日徙舍,则斩不用命者。
又明日徇军,则归无兄弟尽在军者;
又明日徇军,则归有昏眊之疾者;
又明日徇军,则归筋力不足以胜甲兵,志行不足以听命令者。
虽列国之君,不足以为今务,然其禁密如此,亦可喜也,故能一战而败吴于囿,再战而败吴于泓,又战而败吴于郊,夷其城,犁其庭,墟其庙,以雪积年之耻。
陛下欲报金虏,愿观其用心,而以越王之法用之,不亦可乎!
伏读圣策曰:「招诱以弭盗,而盗贼犹炽」。
臣有见陛下规模远大,欲攘夷狄而先靖中国也。
臣闻唐太宗之说曰:「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不暇顾廉耻尔。
去奢从俭,轻徭省赋,使民衣食有馀,则自不为盗」。
韩愈之说曰:「刺史不得其官,观察不得其职,财已竭而歛不休,人已穷而赋急,其不去而为盗也,亦幸矣」。
此皆论良民为赋歛所困,故不得已而为盗尔。
今日之事,则又甚于此。
其横行于州郡,啸聚于山林者,类皆军兵尔。
此曹在太平时,帖首妥尾,惟上之令。
不幸中国多故,朝廷权轻,何尔动辄怨怒耶?
而一夫倡乱,百夫从之;
百夫倡乱,千万人从之。
然使吾无间而可入,则朱滔不能起卢龙之卒,而李怀光不能彊邠宁之兵。
今其所以一呼响应者,其心不服也。
其心所以不服者,无乃吾恭俭未至乎,用人未当乎,赏无功而罚无罪乎?
唐德宗放象豹,出宫人,以恭俭服天下;
常衮,用崔祐甫,以用人服天下;
赏淄青将士,以折其奸谋,杖邵光超,以惩其贪冒,又以赏罚服天下。
李正己持兵十五万,雄视山东,其将士闻德宗所为如此,皆投兵相顾,曰:「明天子出矣,吾辈犹反乎」!
不特此也,吐蕃恃其彊大,以凌侮中国,非一日积也。
德宗即位使者归告其国主曰:「新天子出宫人,放禽兽,威德英武,洽于中国」。
吐蕃大悦,遣使入贡。
德宗恭俭委任,信赏必罚,行于户庭之间,而彊蕃悍卒,自格于千里之外。
使其恪守此心终始不变,则贞观之风,亦不难到,奈何其自败坏也!
臣愿陛下笃恭俭,谨用人,明赏罚,以收天下之心。
若曰「我有甲兵,可以诛其不服,我有招降,可以俟其改过」,诚恐去一大盗,其事卒未已也。
诚能用臣之说,非特悍卒格心,而蕃戎亦且悔过也,故臣以太宗韩愈德宗之事为献。
伏读圣策曰:「以食为急,漕运不继,而廪乏羡馀
以兵为重,选练未精,而军多冗籍」。
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兵食之不可不虑也。
臣以谓漕运不继,宜选财赋之官;
选练未精,宜责将帅之职。
唐代宗以国用虚乏,馈饷纷纷,独得一刘晏,斡山海,排商贾,制万物低昂,操天下赢赀,而军用以给,以财赋得其人也。
臣愚欲于常赋之外,创置一司,名曰「军兴」,凡关市榷酤载在有司者,不与其数,独变通有无,权制轻重,使利归公上,歛不及民。
出入钱谷,勾检簿书,则付之士类;
书符檄,觇低昂,则付之皂吏。
明敏精悍如刘晏辈,实司其职,夫何忧漕运之不继乎!
马燧之在河东也,驭马厮役,教以骑射,制甲有长短之等,造车为行止之宜。
比及二年,得精兵二万,以将帅得其人也。
臣愚欲于冗兵之数,创置一军,名曰「精锐」,凡攻冲战斗,功在有司者,不与此选,独招降之兵,擒获之兵,俾弓矢戈矛,随器而使,有能者则书之尺籍,其无能者则驱之屯田。
择彊力勇毅马燧辈,实司其职,夫何忧选练之未精也!
伏读圣策曰:「吏员猥并,而失职之士尚众;
田莱多荒,而复业之农尚寡」。
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吏农之不可不虑也。
臣以谓吏员猥并,宜行辟举之法;
田莱多荒,宜行屯田之法。
沈既济宰臣叙群司,州郡辟僚佐,其意欲无失职之士也。
臣愚欲使宰臣精选太守部使者之职,若群僚则太守辟举,若监当、若巡尉使者辟举。
举而不当,重者褫其职,轻者罚其金,吏部台谏得以纠正之。
每辟一员,则具二人以待之,补者既上,则又辟一人以待之,前后相承,虽怠者亦励。
夫国家所以设官分职,将惟贤才之求,非为尔衣食之资也。
志在衣食,胡不为工乎,为商乎,为农而力田亩乎,胡为在缙绅之列也?
夫责之以士人,则朝廷待之亦不可轻。
太守监司之赴官也,若内若外,皆陛辞而后行,监司为一辈,郡太守为一辈,当行之日,陛下亲御正殿,借辞色。
告监司则曰:「一路官吏,实汝之托」。
郡守则曰:「一郡官吏,实汝之托。
汝当夙夜以思,宣我所以爱民之意,予有大赉报汝功,亦有大罚惩不恪」。
庶几贤才并用,则失职非所患也。
邓艾欲行陈、颍以东,屯田两淮,得谷五万斛,其意欲得复业之农也。
臣愚不敢远引,且以镇江一路论之:屯兵江口,无虑数万人,就以二万人论之,人必有家,家止五人,人日二升,日计二千斛,月计六万斛,则岁百万斛矣。
顾此馈运,非由天降,非从地出,皆当取之于民。
三吴之间,旱暵仍岁,长淮以北,草莽连云,去岁到今,米斗千馀,今此下民,谁救其迫。
而又追需急于星火,箠械酷于秋霜。
开元屯田之法,振武屯田之法,不知其可用乎?
勋官八品以上,前资七品以上,此建官之法也。
土柔则五十亩而一牛,土刚则二十亩而一牛,此耕耨之法也。
如是之法,出于开元。
募人为十五屯,屯置一百五十人,令各就高为堡,东起振武,转而西过,极云州界中,出入河山之险八百馀里,寇来不能为害,人得肆耕其中。
如是之法,出于振武
臣愿自淮以北,开置屯田,参开元、振武之法,非特足以招复业之农,而军储所资,亦足以宽其忧矣。
伏读圣策曰:「严赃吏之诛,而未能革贪污之俗;
优军功之赏,而无以消冒滥之风」。
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欲清流俗而惩侥倖也。
毛玠尚书,而士大夫不敢鲜衣美食;
杨绾宰相,而豪贵功臣为之彻乐、毁第、减驺御。
赃吏贪污,流风远矣。
臣愿陛下去声远色、躬俭节用,以励朝廷,朝廷宰相却苞苴、断货贿,以励猾胥而惩狡吏,又何患贪污之弗革乎!
元载王缙秉政,四方以贿求官者相踵于门,大者出于,小者出于卓英倩,皆如所欲而去。
代宗欲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为己用,乃擢李栖筠御史大夫,事出主意,宰相不知,等由是稍绌。
臣今欲用此策以消冒滥,可乎?
大将以功来上,陛下亲据其中一二人晏见而劳问之,果有功者,优加拔擢,其或言语不伦,事涉诞罔者,痛加惩斥,又何患冒滥之弗消乎?
伏读圣策曰:「方今外攘夷狄,则不足以靖民;
取于民有制,则不足以给车徒之众。
为人父而榷其子,则又何以保民而王哉」?
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恤民如是之深也。
臣伏读圣问至此,不觉涕泗交颐,仰知陛下仁心如天地之大,而天下弗知也。
臣观滨江郡县为守为令者,类无远图,阳羡惠山之民,何其被酷之深也!
率敛之名,种类闳大:秋苗之外,又有苗头;
苗头未已,又行折八;
折八未已,又曰大姓;
姓竭矣,又曰湮实;
湮实虚矣,又曰均敷;
均敷之外,名字未易数也。
流离奔窜,益以无聊。
前日桑麻沃润,鸡犬相闻;
今为狐狸之居,虎豹之宅,苍烟白露,弥望满野。
彼所谓守令,独抵几而言曰:「与其委之于盗贼,孰若输之于国家」?
呜呼,安得此委巷之语乎!
堂堂国家,而下比于盗贼,不忠之罪,莫大于此矣。
夫节财即生财之道也。
今藩方大使,各置使臣,收召亲戚,竭民膏血,以市私恩。
或曰准备,或曰干办者,不知其几人也。
色目纷纷,难以数举,凡医巫卜祝之流,皆在其选。
诸县添置武尉,尤为无用,见敌则走,小胜则杀贫民以要功。
居山则卖私茗,滨海则鬻私醝,未及交付,则已捕之为己功矣。
不知平时剥肤椎髓,歛怨招谤,以廪此曹,果何谓哉?
臣愿陛下明降诏书,戒饬藩方,罢去武尉,以苏凋瘵,此亦保民之道也。
伏读圣策曰:「朕弗明治道,仍暗事几,凡此数者,交战于胸中,徒寝而弗寐,当食而叹。
子大夫与国同患难久矣,宜考前世中兴之主,其施为次序有切于今者,祖宗传绪累世,其法有可举而行者,平时种学待问,奇谋硕画本于自得,可以持危扶颠者,其悉意以陈,朕将亲览」。
臣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谦冲退托,将以追配前王,绍述祖宗,旁搜远取,以尽愚夫之虑也。
臣窃谓中兴之主,大抵以刚德为上。
是故震伐鬼方者,高宗之刚;
严有翼者,宣王之刚;
信赏必罚者,宣帝之刚;
赳赳雄断者,光武之刚也。
陛下之欲中兴,当以刚德为主,去谗节欲,远佞防奸,此中兴之本也。
祖宗传绪之意,大抵以俭德为主。
恭闻仁祖服浣衣,寝絁被,力行恭俭,不忍费一毫以伤民力,至今父老言我仁祖,必泣下沾襟。
盖俭必仁,仁必能感天下。
陛下欲绍祖宗,当以俭德为主,珍奇弗御,玩好弗求,此祖宗之意也。
夫攘夷狄,弭寇盗,足食练兵,澄冗官,复农业,革贪污而消冒滥,宽民力而给车徒者,臣以一言而该之,不过曰刚与俭而已。
然刚俭之德,圣心自明,天下犹未信者,何也?
臣窃有说焉。
臣尝读《左氏传》,见吕甥论君子小人情状于秦穆公,何其切至也!
其曰:「小人戚,谓之不免;
君子恕,以为必归」。
又曰:「小人曰秦岂归君,君子曰秦必归君」。
又曰:「小人曰必报雠,君子曰必报德」。
夫士人所见高远,故其言多恕;
小人所见浅狭,故其语易深。
善夫孟子有曰:「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夫百姓以齐王为爱牛,以小人之见每如此也。
然小人满天下,而所谓士人者几何?
虽家置一喙,言提其耳,不能胜众多之口也,则人主于食息謦欬之间,其可以弗谨乎?
文王一饭,武王亦一饭,文王再饭,武王亦再饭,是武王以身试文王之安否也。
盖一饭则我力微矣,今吾亲一饭而已,力不其微乎?
此其所以可忧也。
再饭则我力彊矣,今吾亲至于再饭,无乃寿考之期乎?
此所以可喜也。
武王之于文王如此,若陛下之心,臣得而知之。
方当春阳昼敷,行宫别殿,花柳纷纷,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尘沙漠漠,不得共此融和也,其何安乎?
盛夏之际,风窗水院,凉气凄清,窃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蛮毡拥蔽,不得共此疏畅也,亦何安乎?
澄江泻练,夜飘香,陛下享此乐时,必曰「西风凄劲,两宫得无忧乎」?
狐裘温暖,兽炭春红,陛下享此乐时,必曰「朔雪袤丈,两宫得无寒乎」?
至于陈水陆,饱奇珍,必投箸而起曰:「雁粉腥羊,两宫所不便也,食其能下咽乎」?
居广厦,处深宫,必抚几而叹曰:「穹庐区脱,两宫必难处也,居其能安席乎」?
今闾巷之人,氓隶之伍,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室家聚处之欢,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以金虏之故,使陛下冬不得其温,夏不得其凊,昏无所于定,晨无所于省,问寝之私,何时可遂乎?
在原之急,何时可救乎?
日往月来,何时可归乎?
每岁时遇物,想惟圣心雷厉,天泪雨流,抚剑长吁,思欲扫清蛮帐,以还二圣之车。
此臣心之所以知陛下者如此。
若小民之心则不然,以谓搜揽珍禽,驱驰骏马,道路之言,有若上诬圣德者。
此臣所以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不量微贱,思为陛下雪之也。
深察其言,盖亦有自焉。
唐阍人仇士良致仕,其党送归私第,教以固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閒,尝当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及他事」。
又曰:「谨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
其党拜谢而去。
此术既行,卒使天子昏惑于上,大臣壅蔽于下,兵柄在手,官爵在手,废立在手,至自称曰「定策国老」,而称昭宗曰「门生天子」。
呜呼!
不臣之态,臣岂忍陈于君父之前。
彼私求禽马,动以陛下为名,此臣之所以耻也,又何怪乎小民?
陛下欲尊临宸极,泽及寰区,何不反其术而用之,勿为其所陷也。
阍寺闻名,国之不祥也,是以阍寺不闻于《典》、《谟》,三王阍寺不闻于《誓》、《诰》,竖刁闻于齐而齐乱,伊戾闻于宋而宋危。
今此曹名字稍稍有闻,此臣所以忧也。
窃惟万乘之尊,深居邃宇,万机之暇,何以为情?
贤士大夫晏见有时矣,宦官子女安居前后矣。
有时者易疏,前后者难间,圣情荏苒,不知其非。
不若使之安扫除之役,复门户之私,凡交结往来者有禁,敢与政事者必诛。
陛下日御便殿,亲近儒者,讲诗书之指归,论古今之成败,追求典故,历访民情,不在于分文析字,絺章绘句,为书生之学以取天下之名也。
呜呼!
隋炀帝陈后主岂曰不文,适足以亡国而已,果何补于人主之学欤?
臣愿陛下之为学也,见前世道德之主,英明之王,则瞻之仰之,退而自省,曰:「吾其以此为法乎」?
见前世暴虐之主,则震焉沮焉,退而自省,曰:「吾其以是为戒乎」?
读贤臣传,默观百僚中有类是者,任之勿疑;
读佞臣传,默观左右有类是者,诛之无赦。
久之不倦,将闻阍寺之言,见便佞之态,如狐狸夜号而鸱枭昼舞也,则陛下之圣德进矣。
唐宪宗卓为中兴之主,其必有以也。
及观其与宰相论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请退,宪宗留之,曰:「朕入禁中,所与游者独宫人宦官尔,故乐与卿等共谈为理之要」。
此其所以兴乎!
臣闻「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陛下勿谓深宫密殿,万事无迹也,然善恶未究,四海已知。
历观前史所载宫闱之谋,床笫之语,想见时君以谓宫中不得而知也,而况外庭乎;
外庭不得而知也,而况天下乎。
然而皎如日星,不可掩没,卒为天下后世之所嗤笑。
呜呼,其亦可畏也哉!
故古人有言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也」。
谨独之学,其用甚大,陛下不可不知也。
古之圣人所以端拱岩廊,而四方万里日趋于治,天地清明,日星循轨,百谷用成,蛮夷率服,用此道也。
心一不善,足以伤天地之和;
心欲悔过,固已同天地之德。
古之圣人,所以趋众善之门而得改过之要者,不过听谏一路而已。
此臣所学于师,盖以为持颠扶危之术也。
舜,圣人也,而益戒之以「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武王亦圣人也,而召公戒之以「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以至禹有善言之拜,汤有改过之称。
汉高祖何人也,止能听谏,故能成四百载之大业;
唐太宗亦何人也,止能听谏,故能成三百载之洪基。
至于商纣杀谏臣,其祚终归于周室;
成帝杀谏臣,其祚终移于王氏;
明皇杀谏臣,其祚终微于禄山
杀一谏臣,真若无与于治乱也,然乱臣贼子,苛政虐刑,一切不得闻也,不亡何待乎?
故臣愿陛下先以谨独为心,后以听谏为意,奖借言路,以旌直士之风,以至远阉寺,亲儒臣,以成就规模之大,此臣所望于陛下也。
草茅贱士,充赋在庭者,志在一第尔,独臣不揆愚贱,妄议国体,负罪于不可赦,可谓愚矣。
然臣闻天下之事,宰相能行之,谏官能言之;
职不在此,虽抱奇策,拥雄材,无路可进,卒于老死而已。
伏惟国家策士之制,上自公卿之子弟,下至山林之匹夫,皆得自竭以罄其所怀。
非天子黜陟赏罚之吏,而得议百官之长短;
非天子钱谷大农之吏,而得推财赋之多少;
非天子帷幄将帅之臣,而得论兵革之彊弱。
则夫宰相谏官之事,一旦得以详说而悉数之,而臣何敢无说以处于此?
又况晏子一言,而使齐侯省刑;
田千秋一言,而使武帝太子
柳伉一言,而使代宗程元振
谁谓皇皇大宋无其人乎!
皋陶谟》曰:「天叙有典」。
是父子之间,君臣之际,无非天理也。
臣处闺门之内,勉明孝道久矣,今自山林中来,望见陛下,突兀孤忠,卓然发于悃愊,不可遏也。
此盖天理自然,无足怪者。
臣或志在爵禄,不为陛下一言,臣谁欺,欺天乎?
故臣宁吐一言,退受鈇钺之诛于司败不忍欺天以昧此心也,惟陛下幸赦其愚。
臣谨对(《横浦先生文集》卷一二。又见《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四,《皇宋中兴两朝圣》卷一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二,《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四,《宋史》卷三七四《张九成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续资治通鉴》卷一一○。)
此对前原有策问一篇,今移入《宋高宗》卷。
复古王者之制论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六、《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古文集成》卷三九、《宋元学案补遗》卷三四
荀卿知有三代而不知有一王之法,知天下之无王而不究尊王之义,知矫革时弊而适以启天下后世之纷纷。
呜呼哉!
以《春秋》之义责之,不免为罪人也。
之复古之说曰:「道不过二代,法不过三王」。
谓复古当以三代为准也。
谓天下之无王可闵也,是直以矫革时弊自任,亦有意乎《春秋》而作也。
愚谓之意则善,而其说则疏也。
夫隆虚谈者不济实用,古今之通患。
士大夫立人之朝,高言大论,谁不自期以皋、夔、稷、契,亦谁不许其君以三代?
言则高矣,其尚论古人则善矣,幸而偶合古人之陈迹,亦足以耸动时主之观听矣。
然鹿豕鱼鳖,世所珍者,人子谁不欲献于亲?
而居山者不能致鱼鳖,居泽者不能致鹿豕,于其所不能致,而必曰:「吾须以此为吾亲之养」。
孰若即所居以求可致之物,常不阙于孝养哉?
是则信古也,三王信古也,势若不可行,则徒胶空文,无益复古之实效也。
为是说者,是未得《春秋》尊一王之法之说。
客有难者曰:「子以《春秋》责似矣。
若如子言,是簠簋可去而盘杅杯樽当御矣;
韶护可抵,而箜篌笙笛应奏矣,《春秋》何取也」?
曰:《春秋》非恶夫异代也,恶夫崇饰前古之虚荒诞幻,以弃灭当代之旧制者也。
凡人之情,贱目贵耳,为朝夕所常见者,人皆不注视也。
一睹古人之怪珍,则且惊且愕。
抱乌号之弓以为古,则必以彤卢之制为可贱;
曲阜之履以为古,则必以革舄之制为可贱;
考追蠡存昌歜以为古,则必以雅歌时馔为可贱。
世之好为谲怪者,往往羲皇之高踪,蔑视祖宗制度,不啻脱屣。
今日变某事,明日复某法,改削更革,略无顾藉,遂使先朝百年之基业为之一空。
呜呼,言,是三军鲁所当去也,郊祀鲁所当用也,逆祀鲁所当行也,《春秋》不应书而讥之也。
曰:「吁,子责亦甚矣,非不知国家自有制度也,谓凡非雅声者举废也,凡非旧文者举息也,械用凡非旧器者举毁也,以为是可以复三代也」!
愚则曰:声非雅声未害也,色非旧文未害也,械用非旧器未害也。
《春秋》所最害者,所谓兵暴而非古,刑烦而非古,赋歛用度而非古。
故凡书伐某、侵某、战于某者,谓其兵暴而非古也;
书杀大夫、放大夫者,谓其刑烦而非古也;
书初税亩、作丘甲者,谓其赋歛用度之非古也。
不闻书曰废某声、变某色、毁某器,然后为复古也。
必如言,是犹饥渴滨死而投以太羹玄酒,曰此复古也。
古则古矣,其不顿仆饿踣者几希。
其谓复古而适以害之,《春秋》所深罪也。
曰:「然则先儒称《春秋》之道亦通三王,则《春秋》岂无取于古与」?
曰:为此说者何体也?
仲尼则无是言也。
晋铸刑鼎,仲尼专以唐叔之法度责之,不闻其通称三王也;
季孙问田赋,仲尼专以周公之典责之,不闻其通称三王也。
刖刑古良法,行之则弊;
肉刑古良法,汉行之则弊;
井田古良法,唐行之则弊。
三代法非本弊也,后世不能复三代也。
仲尼尝论夏商损益之理矣,至春秋则一以周典断之,谓欲兴复文武之绪,不当杂以异代也。
故其书不告朔犹朝于庙者,幸其犹朝于庙,以存周之遗典也;
书不郊犹三望者,幸其犹三望,以存周之遗典也。
是未尝不尊一王之法也。
谓《春秋》必通于三王者,此僻儒之迂论也,以是又知言之谬也。
呜呼,荀卿闵天下之无王,似亦有意乎《春秋》之作者,而复古之论迂阔如此,后世执其说以败乱国家者十常八九。
且如褒赏一臣,直引周公锡山土田以为故事;
至用兵,则直援春秋车战以为法。
翘然远思遐想,掇取古人空谈以欺其君,漫不知何许有得,所谓终日食龙肉而未尝一饱者,良亦可笑。
然窃怪李斯荀卿,既而焚灭其书,于师反若不相识。
及观之相秦,奋不顾患。
烧灭夫子之六经,则变古也;
暴灭三代之诸侯,则变古也;
裂都会而废封建,则变古也;
破灭周公之井田,则变古也。
是必常谓荀卿复三代之说高而难行,遂至大坏先王之法以甘心焉。
其父杀人,其子必且行劫。
李斯师事荀卿,而遂乱天下,亦之诡辞怪说有以激之也。
吁!
《春秋》必谨始,盖重夫始为患者也,其始作俑者乎!
愚故曰,以《春秋》之义责之,不免为罪人也,呜呼,惜哉!
君牙囧命吕刑论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四、《范香溪文集》卷三
穆王之书,见于经者三篇:命君牙大司徒,命伯囧为大仆正,命吕侯训畅夏刑。
其言皆丁宁告戒,以求助轻刑为意。
夫子录而叙之,与典谟并传,自馀无穆王事见于经者。
以三篇为圣人所取,则穆王信亦贤矣。
而好议论者掎摭传记不典之语,横加诋訾,谓穆王征犬戎,祭公谋父谏不听。
又谓其欲以车辙马迹周天下,祭公谋父诵《祈招》之诗以止王心。
嗟乎,不典之语如此,不几于废经乎?
世有善为《春秋》者,以经考传之真伪,是学经之法也。
岂惟《春秋》哉,凡百家传记有异论,皆当折衷于圣言。
今遽以传记废经,遂谓穆王非贤,甚不可也。
且二说皆出于《左氏》,《左氏》浮誇而失之诬者也。
窃求诸经,穆王命其臣使翼己作股肱心膂,又命左右前后之士正救所不及,绳愆纠缪,格其非心,又以厥后自圣为戒。
输诚求助,切至如此,岂不能听谋父之谏乎?
且以《祈招》一诗犹能止王非心,则欲征犬戎,谋父进谏累数百言,宁有不能止其行乎?
又求诸经,穆王能念前人付托之重,戒慎恐惧,若涉冰蹈虎,怵惕惟厉,至中夜以兴,思免厥愆。
此其心与、文、武战战慄慄之心何异?
又慕文、武出入起居,罔有弗钦。
此其志亦高矣,何至于肆其侈心,周行天下乎?
《吕刑》一篇,首言蚩尤作乱,苗民淫虐;
继言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皋陶制百姓于刑之中;
又历言察狱钦刑,中正审克之道。
大要以慎罚不滥,宥过从轻为意。
原其设心,虽小眚薄罪,犹将尽心焉,况甲兵大刑,其肯轻用,以不享责犬戎,妄加讨伐乎?
以《君牙》、《囧命》、《吕刑》三篇考《左氏》记穆王事,则其伪著矣。
论史 其七 周亚夫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七
人不可不知道,知道然后知进退。
亚夫,勃之子,细柳军容,威震人主。
吴、楚之反,计谋独出诸将之上,有盖天下之功。
及因事废太子不能得,可以逡巡引去矣。
后更为相,不知景帝特以人望用之也。
先不肯救梁,后不肯侯王信,取诸贵戚怒。
及不肯侯匈奴降者,乃谢病免。
赐食无切肉,不置箸,见之使皇恐,请罪可也,犹顾上席取箸,其不知几如此!
其见杀也,岂特景帝之咎哉?
吕祖谦太学博士乾道五年六月 南宋 · 胡沂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七
左从政郎吕某:首善自京师,而教化原于太学博士员又所以驾其说以诲诸生也。
惟选既重,宜择其人。
以尔读书业文,无它嗜好,由门荫得官,而一日连中两科,声华籍甚,士论称之。
兹用擢尔重席上庠,为之诵说,使夫博古通经之士辈见于时,则为称职。
可特授依前左从政郎太学博士,替王信年满阙。
按:《东莱外录》卷一,崇祯刻本。
应诏举官状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梅溪先生奏议》卷四
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令侍从、台谏、两省官荐举堪充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各二人,并依保举法,仍限半月者。
右承议郎林仁厚,学问该通,议论近正,屡更任使,俱有可观。
付以决狱理财,必能详刑节用。
左奉议郎、新监登闻鼓院丁康臣,尝知处州青田泉州惠安二县,狱讼详明,民无冤诉,催科不扰,办居众先。
付以繁难,必可倚仗。
以上保举可充刑狱钱谷之任。
左宣教郎、新知福州长溪刘镇,屡更州县任使,所至皆有治绩,明敏之政,吏不能欺。
左宣教郎、新知福州侯官林思诚,为饶州教官,尝摄郡幕,赞画居多,耿介有守,不附权贵。
左从事郎、添差温州教授王信,素有文学,尤通世务。
尝摄郡丞,时适荒旱,留心赈济,不惮勤劳,一郡之民,遂免流离之患。
以上保举知略吏能,可备委任。
绍兴府修学记绍熙二年九月1191年9月27日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三、《渭南文集》卷一九、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一、《两浙金石志》卷一○、《越中金石记》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八卦有画,三坟有书,经之原也。
典教有官,养老有庠,学之始也。
历世虽远,未之或异。
不幸自周季以来,世衰道微,俗流而不返,士散而无统,乱于杨墨,贼于申韩,大坏于释老,烂漫横流,不可收拾。
始有重编累简,栖以巨轮,象龙寓人,饰黄金珂璧怪珍之物,诱骇愚稚,而六经寖微。
穹阁杰屋,上摩霄汉,黝垩髹丹,穷极工技,其费以亿万计,而学校弗治。
自周衰至五代几二千岁,而后我宋诞受天命,崇经立学,以为治本。
十二圣一心,罔或怠忽。
然窃尝考之,方周盛时,天子所都,既并建四代之学,而又党有庠,遂有序,畿内六乡,乡有党,百五十六遂,遂有鄙,如党之数。
遂序党庠,盖互见之。
则是千里之内,为序十有二,为庠三百,何其盛也!
今畿内之郡,皆仅有一学,较于周不及百之二,而又不治。
则为之牧守者,得无任是责耶?
会稽行在所,为东诸侯之冠,宜有以宣圣化,倡郡国,而学未称。
给事中括苍王公信来为是邦,政成令行,民物和乐。
台榭弗崇,陂池弗广,而惟学校是先;
燕游弗亲,厨传弗饰,而惟养士是急。
下车未久,奥殿崇阁,邃宇修廊,讲说之堂,弦诵之舍,以葺以增,不日讫事。
以其饔飧未足也,则为之售常平之田;
以其见闻未广也,则为之求四方之书。
食有馀积,书罕未见,然公犹以为慊,曰:「上丁之礼服器未复古也」。
又为之新冕弁衣裳带绅佩舄之属,自邦侯至诸生,各以其所宜服。
鼎俎尊彝豆笾簠簋之属,自始奠至受胙,各以其所宜用。
无一不如礼式。
公乃斋心修容,来宿于次。
质明陟降揖逊,进退跪起,俯首屏气,如惧弗克。
礼成,士佥曰:「公以躬行先我,我处于乡,弗笃于孝悌忠信,出而仕,弗勉于廉清正直,不独不可见公,仰天俯地其何心?
见父兄长老其何辞」?
教授陈君自强诸生以其言来告曰:「愿有纪」。
某老病,不获奉俎豆以从公后,喜士之能承公也,于是乎书。
绍熙二年九月癸酉中奉大夫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陆某记。
王处久复统领御笔回奏淳熙十三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九、《奉诏录》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等伏准御笔,付下王信駮王处久复统领奏章,臣等即当恭传圣训,信必书读行下。
适又得盱眙探报,方俟朝殿进呈。
虏雏若败北,与贼两分其地,是天相陛下之时。
仰惟沉几先物,经画必已素定,然且下询臣等以计策,此虞舜好问之德也。
臣等幸陪帷幄,自当竭一得之愚,仰裨圣略。
然事大体重,若轻易而言,恐或少效,谨当精思熟虑,别具条奏。
伏乞睿照。
思陵录上之一(起丁未八月庚寅,止戊申二月丙申。)1171年8月2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二、《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四年丁未八月庚午朔
庚寅,驾过德寿宫太上皇后生辰也。
癸巳后殿进呈毕,奏旬日阴晦,二十一日太上皇后生辰顿晴,次日复雨,圣孝昭格,光尧心甚喜。
上曰:「太上极善将摄,昨坐至未时都不觉倦。
近全不饮酒,坐间共饮了两盏许,食物皆如旧。
晡时即入寝阁,更无一事,五更便起,天下大幸」。
予奏:「万寿无疆,诚国家之大庆。
又闻多服疏导药,异禀如此」。
上曰:「服牵牛丸四十粒,他人如何可及」。
九月己亥朔
癸卯太上皇进早膳间微中风。
乙巳,驾过德寿宫问疾。
己酉后殿进呈毕,奏问太上皇帝圣体,闻已向安。
上曰:「前数日甚可惧,两日已向安。
宫中医官只下附子之类。
此中遣王泾、马希古去,知是风痰,却下凉药,遂见效,今犹饮冰水」。
甲寅,常朝奏事毕,问太上圣体。
上曰:「较可三二分,语音亦出。
缘脉盛,专服牛黄等凉药」。
众人皆云恐难专用凉剂。
上曰:「只为年高」。
予问饮食如何,上曰:「自然减」。
三省退,上语留枢密云:「本欲过宫问候,太上却再三止其来」。
己未后殿起居奏事讫,从驾过德寿宫
庚申,开启会庆节,皇后德寿宫
闻自初十日太上用王泾、马希古之后,本宫医官刘确、管范、张霖、李之美等四人皆不得入,至是复用确等。
犹欲用巴豆之类,已而复止用
辛酉,闻王泾、马希古犹以大黄、芒硝、牵牛等药供进太上。
刘确等争之,不从。
壬戌,止令刘确等就德寿宫指挥
乙丑后殿奏事毕,问太上圣体。
上曰:「依旧脉盛,胸中烦躁。
夜来脏腑略有结粪,见服大黄下袪风丹」。
予问饮食如何,上曰:「大段减」。
予曰:「如此则岂可专泥凉剂冰损脾胃?
尊年岂应如此」?
上曰:「便是」。
丙寅后殿起居奏事毕,从驾过德寿宫
十月戊辰朔
己巳后殿坐,奏事毕,问:「太上闻向安,果否」?
上曰:「两日稍安,脉已低平」。
予奏:「不宜服凉剂,止可用温平药调理。
所谓烦躁,恐是气虚耳」。
上曰:「须留阳气几分在内」。
因叹近世医卜皆无其人。
辛未,常朝奏事毕,上顾予曰:「太上饮食全减,如合祈祷,可理会」。
予奏:「初不知如此,自合以次施行,容来早进呈。
但闻医官多不以实奏,更须审定,如凉剂何可服」?
上曰:「已令罢凉药」。
既到堂,予语诸公:「适来上说德寿必是病势变动,亦窃闻夜来大段昏沉。
脏腑既利,又全不入食。
祷祠固当行,须合肆赦。
万一后时,谁任其责」?
乃自草赦文而以稿进,并乞留中酌度迟速。
晡时遂批出:「可并依此施行」。
其亲劄案牍予皆收留,牒下礼、刑部三鼓矣。
壬申后殿呈差官分祷天地、宗庙、社稷、宫庙等处。
上曰:「此故事否」?
予奏并按典故。
又宣谕:「昨日一面理会德音甚当」。
予奏:「此不敢缓,所以不俟奏禀径拟进」。
太常卿少二日因呈孟享前导官权差王渥,予奏不可阙官。
上初议移察官冷世光为之。
既而世光除殿中,至是复问谁可为太常
予奏:「论学问该洽无如尤袤,亦尝议定。
但其人物短小,众人恐前导时不轩昂」。
上曰:「此不须管,顾学问如何耳,堪其任则用之」。
予因奏秘书省亦是要讨论典礼,见阙长贰,欲一并除人。
上曰:「好,欲用谁」?
予与王相同言:「杨万里其才也」。
上曰:「可」。
初,连日与左相议此两人,左相犹欲言兼权,且云家伯师心为左司曾兼权太常
窥其意盖不欲范仲艺递迁尔。
既上意顺,遂无所措词。
从驾过宫即回。
甲戌,常朝问太上圣体,上曰饮食不进。
是日申时再呼刘确等看太上脉。
确等奏云:「六脉短促,手足不温,神气昏脱,大便不固,粥药难进,当服生气粉、三建丹。
王泾、马希古自九月九日至今凡二十七日供进动利药过多,耗夺真气,今药力不与正气相接」。
内前扰扰,禁卫皆上,准备驾出。
宰执已上皆集于漏舍,闭门后退。
是夜一更三点二更二点三更一点,确等再诊御脉,四五动一止,痰涎潮塞。
进紫霞丹,粥药不能下,四支逆冷。
添差医官熊蒙、汤公材、周昭郭仪、盛鼎、王良佐赵友谅陈翊朱永寿、谢瑀,皆无所施其力矣(后据赵实供:太上自九月五日卯时十鼓在进食殿进膳了不豫,即时李才人扶持归寝阁。辰初寿圣皇后张淑妃王才人来看侍。宣本宫医官刘确张琳、管范、李之美看脉,进蝎梢汤、铁弹丸。提点具奏南内关御药等至,晚七次到宫。六日早进铁弹丸、续命汤、蝎梢汤。七日夜八日早稍定。八日申时王泾、马希古来看脉,称太上热盛,风痰大作,不宜进铁弹丸之类,宜用人参汤,进牛黄清心丸。寿圣皇后谢遣刘确等,日令希古进牛黄清心丸,昼夜大便三二十次。十八日进金箓万安丹。二十二日寿圣皇后复宣刘确等依旧进蝎梢汤。希古云痰盛面赤,不当进蝎梢汤,复进牛黄清心丸等药。二十六日午正进硼砂丸,并用大黄调袪风丹。十月一日午正又进麦门冬汤调袪风丹、牛黄清心丸。五日早进进食散温汤调消痰饼。子午正,医官汤公材等五人看脉云进凉药太多,泻得五脏不固,进丁香半夏丸、生气粉等药。是夜希古不在宫宿。七日早用米粥进生气粉、阳起石。午时六鼓大便五次,又宣刘确等用药注子进生气粉等,药不下,脉弱。八日未时七鼓脉绝。)
乙亥五鼓带御器械邓从训来两厅传宣云:驾即今过宫供侍汤药,更不还内。
令一面降指挥召草泽,所有大内行宫合差官及服制并三衙兵将巡警弹压之类宜子细理会。
予因附奏:「万一太上不讳,合差金国告哀使」。
又令附奏三事:「一、昨日已议定广西漕臣孙绍远湖北运判周颉,恐叶大廉未能便到,则广西全无监司,欲便降指挥孙绍远周颉,而令候叶大廉到任。
一、韩彦宝再乞赈粜米,本俟月半取旨,今欲更借与五万石。
一、赈粜米虽令平价,缘无钱数,莫知所从。
今欲令依时直减四分之一,将来必不亏丰储元籴之数。
礼部太常寺申,车驾频数往来德寿宫,欲乞措置复道」。
予令邓携以进呈,若许如此,则令修内司临安府措置。
既至待漏院邓御带复来云:「三事甚好,俱已批依。
丞相思虑无不允当。
复道事不可行」。
又云:「上令宣谕丞相,凡百更赖子细理会,恐官家忧恼中多有颠错」。
是日前二刻开门,免起居,径从驾过宫,闻上已至,即与太上皇后商量将李才人、王才人并放逐便。
太上巳时已涎,上服袍带,但心头微温,申后遂上仙。
洪迈草太上遗诏。
予令添入太上皇后,宜改称皇太后
其他多与裁定,谓如「军民不用缟素」一句,乃是误随显仁遗诰,亦与削去。
诏文又云「罹此眚灾」,予谓眚灾非病也,改作「抱疾弗瘳」。
晡时举哀于殿下,进名奉慰,宿待漏院
内批差修内司张聿修治梓宫。
又差知省刘庆祖都大主管丧事。
又批出奉皇太后圣旨,添主管丧事一员,可差甘昪
又诏令疾速入国门。
内东门司申:「淳熙十四年十月八日,准德寿宫提点张宗尹等传太上皇帝圣旨:『才人李氏、王氏并令放逐便。
其告命四轴,并才人李氏从人红霞帔宣九道,紫霞帔、听宣各二十道,并降付内东门司』。
内才人王氏即无从人宣命,遂具奏闻。
奉圣旨,才人李氏、王氏二人告命并红霞帔马二娘等四十九人宣,并令内东门司毁抹讫,缴申赴枢密院,请受文历毁抹讫住供。
本司寻勒合干人,契勘到文状在案毁抹讫,宣、告共五十三道,随状申纳枢密院,伏乞照会收管申闻事」。
告四轴:
才人李氏告(红丝网、镀金银铎铃、红罗销、金袋全。)/齐安郡夫人(紫丝网、银铎铃、锦袋全。)/才人王氏告(红丝网、镀金银铎铃、红罗销、金袋全。)/顺政郡夫人告/(紫丝网、银铎铃、锦袋全。)宣四十九道(并可漏子全。)
红霞帔九道(马二娘、李惜奴、范巧巧、李渐好、陈来儿、李重喜、陈兴奴、孙春喜、王安喜。)/紫霞帔二十道(刘安喜、马五娘、王一娘、陈永安、王二娘、唐福奴、倪四娘、张喜奴、蓝合儿、蓝福福、张小檀、张小春、陆小美、李六娘、赵九娘、王念六、谭强儿、谭小都、李小福、邝宝宝。)/听宣二十道/刘宝奴、刘惜儿、王换奴、王念二、马宜儿、李好奴、张伴奴、陆闰奴、张倩儿、李四奴、符眄儿、胡迎儿、李惜儿、赵兴奴、谌三儿、娄宜奴、张福儿、张美儿、李迎元冲净。)丙子,朝晡临如仪。
上遣知省刘庆祖霍汝弼持文字一纸云:「绍兴二十九年九月二十日显仁皇后上仙,当月二十一日周麟之苏晔充哀谢使,今便可拟姓名来」。
予曰:「莫具名点差否」?
二人云:「不须如此,上令具来」。
予语之云:「已与左相商议,方欲十一日成服就素幄面奏。
今与前日不同,只当遣告哀使。
又有一事烦附奏:于典故降诏推尊皇太后,凡百务从优礼。
又有一事:山陵必就绍兴,合差按视,覆按,乞降指挥撰陵名、哀册、谥册之类」。
既而二人复来,云:「尊皇太后,可便拟指挥来。
山陵就绍兴无可疑,只是显仁例三遣使北方」。
予曰:「显仁久在金国,太上感其津送来归,又是时往来礼数与今不同,恐难以三遣使」。
初议持礼之人,而留参欲用范仲艺,而以林㟽副之,众以为然,即进入。
至是二人携来云:「上谓仲艺人物不甚佳,不识林㟽何如。
令别择正使副使姜特立」。
遂具韦璞王渥二姓名。
上批差韦璞姜特立
初予欲差韦璞,王相云:「昨拟兼权少卿,上难之」。
其实未尝如此。
丁丑,朝晡临如仪。
予谓:「绍兴七年太上闻徽宗之讣未听政,前宰臣张浚等请奏事,太上谓祖宗无此故事,恐今日行之便为典礼。
等复奏:故事虽未听政,亦得进见。
今日非敢奏事,只欲一望天表。
迄不见。
今恐十一日成服,未敢奏事,只就素幄奉慰而退。
然有遣使一节合商量,莫若具奏乞差主管国信所官来,当令附奏」。
众以为允。
既而又密与王相入文字,乞依祖宗故事行遣医官,恐稍缓则失礼。
俄而批出王泾、马希古各追两官勒停,编管千里,希古五百里。
德寿宫刘确等四人并降两官勒停。
给舍缴驳,谓行遣太轻,纵未诛戮,亦当决配。
内批依奏。
决脊杖二十,配筠州
刘庆祖等复来议奉使
予以事目授之云:「祖宗初时遣告哀,止是横行一员,必无礼物。
数日后即差谏议大夫充先朝遗留使,武臣副之。
今太上既不曾与金主通问,难作遗书。
兼与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上仙特遣哀谢使事体不同,若作告哀礼信使,就携太上遗留之物,庶几两得。
又前据皇太后指挥犹未降出,今不可缓,盖祖宗时远不过五日内」。
二人云并待奏知。
戊寅,早,太上皇大歛,次百官入临。
午未挂服立重,皇太子暨某官以上入哭尽哀,上亲行奠酹礼。
绍兴七年太上亦拜于殿下,至是有司用寻常冬年生辰礼设白褥位于殿上。
起居舍人胡晋臣读祝文。
又哭拜讫,上还素幄。
皇太子以下进名奉慰皇太后,次移班向东慰上。
宰执前诣幄坐再拜哭慰,上号哭甚哀。
次移班慰皇后讫退。
刘庆祖等再来,前例遣使三番,予再三显仁例不同。
王相力言事干敌国,不可损他礼数,予云:「名位既殊,礼则随之,未闻无故畏人而曲徇也。
彼亦有知,岂不晓今昔事体不同耶?
况泛使例是礼物金器二千两、银二万两,贺正、生辰半之。
若用许多礼物,国力何以堪」?
二人云:「适御前谓告哀使可不用礼物否」?
予曰:「祖宗朝遣小使臣一名,可以无礼物。
今依例遣大侍从,又有副使,岂容虚拘」?
二人既去,复来云:「上已许只用正旦、生辰礼物,馀续议可也」。
予又问尊皇太后事,二人云:「只依故事一面令学士院降诏,但册宝既俟服除,今欲就诏书中作皇太后之意说过」。
予曰:「此甚不可,只用治平体例,令有司详具以闻」。
遂召当日学士洪迈草诏进入。
又理会五使事,予初检太祖改卜安陵例差山陵等五使,并具绍兴元年孟后攒宫差枢密李回徽宗显肃懿节枢密孟忠厚显仁差戚里吴益充总护使,桥道、顿递使各一员。
今太上事体至重,恐合差五使,取圣裁。
二人传旨云:「累朝如何」?
予曰:「皆是五使」。
二人云:「适得旨,若是如此,无可疑者」。
王相素受太常尤袤之说,以为攒宫不当置五使,似疑己当为山陵使,恐故事礼毕或去,而不知非前朝宰相,本自无嫌,遂厉声云:「祖宗全盛,营陵西洛,乃差五使,今权卜会稽,只当差总护使。
且岁旱,民力何以堪之」?
予见其词色如此,未欲争竞。
二人归报,寻批出差伯圭充总护使,洪迈桥道顿递使。
予又令二人奏:「故事合差按行山陵使侍从内侍各一员,不知合差覆按否?
徽宗永祐攒宫曾差覆按二人」。
回云:「得旨既是旧例,固当并差,莫若就降指挥」。
予曰:「须俟按行有定论」。
已而批出萧燧、吴回充按行使副。
故事辰日忌哭,予令太常申省缴奏取旨,内批不得忌哭。
己卯,朝晡临如仪。
宰执就传法寺开启道场五日,就德寿殿下拜第一表,请皇帝还宫听政。
降诏尊皇太后
其初用「配媲乾元」,予语洪迈「配媲」二字未安,遂改作「顺则乾元」。
荧惑犯五诸侯
庚辰,朝晡临如仪。
听第一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二表。
内批会庆圣节道场百官免赴,止令一面满散,前降常服指挥更不施行,闻洪迈曾入奏也。
太白犯填星。
辛巳,朝晡临如仪。
听第二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三表。
上令甘昪传旨欲不用易日之制,如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服,自不妨听政,可商量所降诏旨。
但缞服久则坏,又难改造,可商量以闻。
既而有旨,未时奏事行。
百司云:「里面计会莫只用白衫否」?
予以绍兴十二年徽宗之丧,太常寺检会永昌陵故事,皇帝视事日去杖绖,服斜巾垂帽。
小祥日改服布四脚、直领布襕、腰绖、布裤。
今参酌,俟皇帝视事日,宰执奏事去杖,至小祥日去冠,馀官依此。
今既未视事,难遽改服,奏事遂不改服。
未时入奏事,上服缞绖,呜咽流涕。
奏早来丧服指挥,上曰:「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
予奏:「《通鉴》载晋武虽有此意,后来止是宫中深衣练冠」。
上曰:「当时群臣不能将顺其美,所以讥之,后来武帝竟行」。
盖谓王太后之丧,上不欲及太后字。
予奏:「记得亦是不能行」。
上曰:「自我作古,何害」?
予奏:「御殿之时,人主缞服,群臣吉服,可乎」?
上曰:「自有等降」。
予曰:「臣从君者也。
若或可行,则祖宗行之矣。
今乞令有司讨论,庶使四方知陛下之圣孝,自不必降诏」。
上曰:「指挥可也」。
又奏户部申明山陵支费钱物,上曰:「已令内藏库桩办,本储蓄,别无用处」。
予曰:「不足则封桩库当贴支。
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之丧,曾降诏并用慈宁宫钱物,仍约束诸道不得率歛进献。
今似不必降诏,只作指挥行下」。
上曰:「不须降诏」。
予曰:「当拟指挥进入,其间明言不侵户部经费及令诸道止进慰表」。
又奏:「奉使莫只遣告哀并持遗留物否」?
上欲遣两使。
予奏绍兴例难用,盖体面不同,且礼物太多。
乃议告哀使止用正旦体例,而遗留却依泛使倍之。
又奏:「祖宗山陵合差五使,今既用祐陵攒宫故事,止差总护及顿递使,缘前日不曾行出有司文字,四方末知本末。
今欲明降指挥,云攒宫已依绍兴例差官,所有礼仪、卤簿、仪仗使合与不合差置,令礼部太常寺讨论。
俟有司言不合差置,降旨依讨论到事理施行。
庶几中外知非朝廷之阙典」。
上然之。
上再三云:「外间事卿等甚留意,每事甚当」。
壬午下元节,朝临如仪。
听第三表不允批答,以台谏有文字乞少缓拜乞还宫听政表,内批依奏,遂未拜第四表。
是日,宰执五人就德寿殿命道士作黄箓,盖行首司道宫中之意,为内外诸司之倡也。
初入诣,凡筵殿拈香哭尽哀,宫中亦哭,次诣黄箓所拈香退。
刘庆祖霍汝弼传旨付下显仁皇后送金国遗留物数,且云恐数目不尽,更取案牍参考。
予令学士院取旧本来,乃是金器二千七百两、二千两礼物,七百两精巧之物。
银器二万两,又有银丝合二十面,贮宝玉、乐器、玻瓈等物,其他象牙、匹帛、香药等不在数。
庆祖等云:「上意欲增告哀使,所赍礼物与泛使同」。
癸未,微雨,朝临毕拜第四表。
己卯以后日诣传法寺拈香,至是满散,依显仁皇后例进奉纸缯等物。
午未殿攒,上亲行礼,台谏侍从已上入陪位于几筵殿下。
上自素幄哭,升殿奠酹如仪,内外皆哭。
何澹读祝文。
既而移班进名奉慰皇太后、主上及皇后
继闻宫中大哭,必是上慰皇太后也。
刘庆祖等又来传旨云:「今次告哀使既增物如泛使,所有遗留物亦如旧数,更与金二千两、银二万两,其他皇太后已安排了。
但以螺钿合代银丝,无乐器,以玉器、玻瓈等代,仍不用锦绫。
素馨沉速,易以他物可也」。
甲申,微雨,免临。
素幄奏事,上再三劳诸人凡事区处详审,且云太上皇帝丧事,内库已准备五十万缗,封桩拨三十万缗。
又云平江和籴米且休,盖桩积米尚多,留钱支用。
予奏:「外间别无紧急文字,惟江东赖提举官谢深甫任赈济之责。
初七日有奏,乞就差池倅赵彦厉、乐平王斐,不妨本职,分头管干
今日不敢进呈,欲批作初七日依」。
上可之。
听第四表不允批答。
乙酉,朝晡临,拜第五表,乞还宫听政。
是晚,人使至仁和馆。
初乞引明道故事令侍从等议人使到阙之礼,众议乞用二十三日德寿宫丧次引见。
上先已宣谕二十一日二十八日皆是太上斋七,必须过宫,正合见辞日分。
至是刘庆祖霍汝弼国信所通事王舜臣申状,备载十七日晚舜臣语北引接虞用康云:「皇帝在丧次,如何敢奏人使见辞事?
兼你来是贺礼,如何敢受」?
用康云:「我使副曾说皇帝在哀次,如何讲贺礼?
若不受,天下人道是——」又云:「若便发回,俺何以全天下生灵?
料皇帝今既已成服,俺使副是持贺礼来,断不敢行。
不若以公牒说此意,俺便有执据,所得分物与不与在你。
若此一段了,望密来谢。
大使晓了肯如此,只是副使女直有些拗,若在朝见前发回甚好」。
上见此,令二人持一幅示宰执,欲遣知閤入驿谕虏使,其辞云:「得旨宣谕使人:主上尚留德寿宫丧次,难行贺礼,使人且归(此四字上亲笔。)
所有见辞并回程沿路等例物并合给赐,来日进发」。
上又批云:「并附奏叔大金皇帝:将来正旦缘在服制,不敢讲礼,望免遣使人」。
即与诸公作回奏云:「上件事体甚重,此间掌仪与彼接引一时问答难便据凭。
若令知閤作得旨宣谕,彼或未顺,难以回护。
臣等辄别拟事目,且令馆伴就议。
其在馆日分一切如旧,庶几少休徒驭,但不敢作筵宴及出城观看。
所有回程给赐及免遣贺正,续次谕旨未晚」。
初,接伴赵善悉韩侂胄皆言金使恭顺,初闻太上之讣,闭船号泣,戒三节人毋得饮酒歌呼,且道掌仪辈语,谓渠调停得七八分肯归。
又谓曾遣使贺高丽,值其国母之丧,亦便发回。
大珰辈欲以为功,遂达圣听。
善悉等又云:其下谓太上皇帝与我皇帝专主和好,语颇有味,往往不以告也。
正使田彦皋,见任河中府,年六十八岁,尝接伴范成大,极有文学,借吏部尚书以来,副使完颜琥。
丙戌,朝晡临。
人使入驿。
京镗遣人谕以皇帝在丧次,难以讲礼。
彦皋等答云:「在常州太上皇帝升遐,既难讲礼,即合发回,却蒙依程限取接。
居丧系是宋国事,便不接书,恐于礼未当。
缘别无执据,若得馆伴所备细公文,即便回程」。
既而二珰遣人传旨馆伴,令就宰执处商议来日传旨并公牒事宜,议定具本进呈,令馆伴且在宰执处等候处分。
即与诸公回奏,未敢具草,容来早面奏。
丁亥,小祥祭奠,上亲行礼,奉慰如仪。
既退,五品以上去杖绖,服四脚帽,就素幄奏事。
上未变服。
予奏:「陛下圣孝过哀,犹未御初祥之服,臣等不胜忧惶,乞俯从礼制」。
上流涕曰:「大恩难报,情所未安,俟过大祥商量」。
奏:「引见人使,昨已议定,而御前降下掌仪王舜臣所申,可凭信否」?
上曰:「北人直,必不妄」。
众人云:「小人传言,往来多有增损及遗忘,欲令馆伴自过位与北使商量」。
上曰:「须是馆伴相见」。
予奏:「昨日传旨,令馆伴发公文与北使回,似乎太遽,须先得北使牒,然后回报」。
上曰:「极是」。
徐观圣意,似无他,因奏云:「恐须一见」。
上曰:「彼欲见,当从之」。
予曰:「国书如何」?
上曰:「既见,如何不受书」?
戊子,早赴朝临讫,驾回,内服缞绖,坐逍遥辇,四旁裹以绢素。
己丑,会庆节假。
先有旨免明庆满散行香,洪迈入奏而有中批。
已而雨作沾湿,免德寿宫入临。
庚寅,赴德寿宫朝临毕,回赴奏事,服所服入和宁门,中官引就后殿东廊,设素幄,上缞绖如故。
三省密院同呈毕,王相又及使人引见事。
上曰:「不须理会,明日行入局」。
是晚微雪,馆伴奏北使来早行。
上径批依。
既而来申省云:「除已恭依圣旨施行外,合行申审」。
予语吏云:「既已施行,何审之有」?
退其状,改作「依条合行申审」,而削去「施行」数字,因与诸公再缴奏。
上自批云:「自合依已降指挥施行」。
是晚,密赐北引接虞用康等二人各银一百两,又闻密赐凡见辞等例物尽以与之,三节皆不及,以其往来主议也。
辛卯德寿宫朝临毕,归作降圣节假前日批付密院,奉皇太后圣旨,差甘昪提举德寿宫
又降旨差提举钦奉太上皇帝几筵。
李舍人巘先缴奏,中批云:「不敢违皇太后圣旨,难以依奏,可日下书行」。
给事中王信又缴密白黄。
思陵录上之三1188年2月30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四、《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正月丁酉朔,雨。
延和起居两拜讫,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即回。
留参入驿押宴。
戊戌,雨,元日假内不坐。
前月下旬,三省以太史局再拣到正月议事开堂,其间多值假,故上曰初二日成日可用,且略应日。
前晚予密入奏,谓虽是节假,乞陛下特御延和,宰执奏事毕,然后过议事堂,庶几新元发政协先后之序。
昨日果有旨。
今日内殿奏事,上宣谕:「待北使,外间无议论否」?
予奏:「陛下圣孝如此,其本既立,自然礼无违者」。
上曰:「皆由卿等处事精审。
朕前日亦语叶翥」。
奖劳久之。
又及东宫开堂议事,今日引秦煜、罗献能,若礼数商量未定,则且令纳劄子款曲未迟。
初在漏舍,予语诸公,若对展劄子恐有嫌,王相颇怀疑云:「不成只教某向前」?
予云:「固当互陈所见,但不敢对展尔」。
至是遂于上前奏陈,予急截其语,云对展有嫌,上以为不可,乃止。
予因奏:「陛下方当厉精,又以参决付之东宫
今百司事多因循,臣等固当益加勉励,少副圣意。
但恐智虑所不及,有不逮耳」。
上复称奖云:「卿等思虑无不至,正赖共振纲纪」。
予曰:「前此臣等有过,全赖陛下掩覆。
今若又不及,众论必不恕」。
上曰:「朕不至如前代帝王更有猜嫌」。
相云:「天下事自有正理,不必过虑」。
次赴议事堂,便欲系鞋相见。
予曰:「譬之礼上,恐当叙拜」。
众以为然,而行首司云堂甚窄狭,又设倚子,相对不容拜席,欲南北相对,予以为不可。
相云:「宾有礼,主则择」。
予不敢彊。
既而复自云:「想是御前定此礼数」。
盖疑予持之,其心术类此。
拜讫点茶毕,起立白事。
予曰:「文字若欲少留,乞候晚简付下准备,次早进呈」。
东宫以为然,且当用匣子封回
予又禀:「前蒙谯春坊传令旨要择一吏承受文字,缘省中分六房,若互遣小吏,恐不能遍知。
诸房首尾兼卑微,不足备使令,已议定差三省提点密院诸房承旨诣宫听约束,却令自谕诸房,庶几事有统一,不至漏泄」。
东宫甚好。
再坐点汤毕退。
东宫坐堂上,引前知德安府秦煜再拜而上,搢笏展读劄子讫,下堂再拜而退。
次引前知合州罗献能,亦如之。
己亥,雨,国忌,行香。
人使观潮。
庚子,雨,开基节假。
人使射弓于玉津园
辛丑,雨,免过宫,入局。
日本就驿赐宴,王相押伴。
北使力辞,从之。
壬寅,晴。
早上御垂拱后幄,先引送伴冯振武戴勋朝辞,次御东偏素幄,人使朝辞,赐茶授书,大略如初见之仪。
参知政事留正入驿押宴。
初定黄洽尚在病假,而施枢适丧女,式假未满,乃用绍兴末例一员押两宴无嫌,遂再取旨差
脩奉司郭棣霍汝弼渡江往绍兴
癸卯,晴,人日假。
内引贺金国生辰使副胡晋臣郑康孙辞于清华阁。
国书曰:「候协龙祥,适际五刚之旦;
节编凤纪,载禔万寿之期。
惟至德之诞昭,宜休符之滋介。
颛驰信使,肃奉庆函。
庸申饬于币仪,益导迎于嘉祉」。
初呈草本用「惟仁德之昭升」。
予遣人语洪迈,谓虏主尊号有「仁德」二字,得毋嫌乎?
改焉
甲辰,微雨。
人使行。
景灵宫烧香,归清华阁奏事。
奏会庆圣节诸路合进银绢,有司申请。
上曰:「恐有庆贺之嫌,免进以宽民力,如何」?
予奏:「此乃典故,不可废,况户部藉此充经费,岂容蠲放?
初非宫禁私用,特臣子不敢不以此享上尔」。
又奏:「今年大礼,莫只是明堂否」?
上曰:「绍兴间亦不诣景灵宫,不登楼肆赦」。
予奏:「合排办事多,所以欲先定。
如将来脩辂亦可免,支赐亦当如乾道初支三分之一」。
上曰:「然」。
又奏:「将来梓宫发引,陛下及皇太后皆当出德寿宫门奉辞。
或谓难设两幄次,须令礼官讨论。
万一窄隘,须拆动待漏院」。
上曰:「莫不须否」?
予奏:「恐大升舆高长」。
上曰:「不得已即拆动,且令礼官商量」。
乙巳,雨。
王相在告,予率施、留二公径诣太子待班阁叙揖,且略白今日当奏之事,遂以为例。
延和奏事,太子初侍立,驾坐,太子先起居两拜升殿次,宰执两拜升殿如常仪
予奏:「昨禀会庆节依格进银绢,合作三省奏请」。
上曰:「毕竟有庆贺之嫌」。
上乃令放免二年,俟终制令进。
众人仰赞圣德不已。
予曰:「略曾会计,诸路多寡不等,共约银十五万两,绢三万疋,皆入左帑
今欲拟指挥封桩库拨还」。
上曰:「内库亦可」。
予奏:「本是户部经常支用,不必动内库也」。
顾太子曰:「此事如何」?
太子以为甚当。
又呈广西漕司保明,知万安军杜孝恭非癃老疾病。
予奏:「此乃依指挥保明,合免奏事」。
因及守臣不可不择,兹乃为治之本。
顾太子曰:「茍非其人,不可轻放过」。
上见敷陈要务颇惬意,谓太子曰:「今后不必间日参决,自可每日侍立,只此便是参决」。
既退,遂指挥閤门,自今后内殿坐,并令太子侍立。
次引新浙西提举史弥正
弥正犹未受告而先上一劄,论太上未祔庙百日后,民庶未应开乐。
上批其后:「此说似有理,卿等拟指挥来」。
予拟云:「昨礼官条具典故,大行太上皇帝未祔庙前,临安府城内外合行禁乐,可令诸路州准此」。
寻付出施行。
丙午,旬休。
绍兴攒宫脩奉兴工。
丁未,以雨驾不出,入局。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国忌,行香。
庚戌上元节假。
辛亥早朝于延和,皇太子侍立,呈礼官申依典故将来梓宫发引皇太后及皇帝奉辞去处。
上初谓当送过江,遽曰:「太后年高,恐难远出」。
予奏:「前在清华已曾奏知,于德寿宫门外设幄次,与北方京师宣德门合同,陛下奉辞非是出江下。
莫令礼官同几筵所相度否」?
上曰:「莫只就德寿宫」?
予奏:「外议政为将来钦奉几筵只就德寿宫,则太后须三年服满乃归大内,诸事皆未便。
此正机会,合预商量」。
王相亦云:「前御批宣示王信,云将来令甘昪脩盖慈宁宫今莫奏禀太后否」?
上曰:「此非半年不可成」。
予奏:「乞留中更商量」。
又呈郑汝谐乞免权绍兴府奏。
上曰:「闻与赵不流不协,恐担搁了事,可正差汝谐绍兴」。
予奏:「莫除职否」?
上初难之,众人云:「除帅不可无职」。
上曰:「敷文如何」?
众人云:「且秘阁可也」。
予奏:「不知何以为名」?
相云:「只作选用之意亦可」。
予又奏:「莫却除漕否?
显仁时三员」。
上曰:「记得是钱端礼,别添谁」?
予奏:「创差杨剡权」。
上曰:「专委一员,事未必不办」。
壬子,节假。
癸丑,延和奏事,呈脩奉司申明太上皇帝神穴丈尺,礼官元具故例,既而却云属阴阳家。
予奏:「此皆知土地浅薄,恐尺寸依格则有水,故便文自营尔。
今欲降指挥令议定,却乞宣谕用增卑培薄之法。
虽极崇高,正是山陵」。
上甚以为然。
又呈礼官乞置椁,众人皆谓不可阙。
予奏:「就身惟棺,棺外惟椁,此古今不易之理,其馀皆文具也」。
乃令有司脩制。
次诣议事堂,先引新知峡州崧卿,次引新知安丰军仲坚、新知施州朱起宗,王、朱皆武臣也。
初二日引秦煜罗献能,其制如殿庭无异,侧立读劄子。
既毕,置之倚后,予深以为不然。
昨日密谕尤袤,教以设案于前,如州郡之礼。
深然之,密以劄子禀东宫
予又谕行首司卫瑮,今日参决时宜设横案,藉以紫褥,就其上展呈文字。
已而引守臣及议事并用之,虽东宫亦以为当然也。
甲寅太上皇帝百日,众人云:「今日不当奏事」。
缘先有驾出奏事指挥,遂入奏言之。
予曰:「别无事,惟房钱不可过今日」。
遂缴进。
既入至祥曦殿,上已遣御药邦宪来宣问此事,奏云:「已缴入矣」。
后殿门外,邦宪又来云:「放多少?
旧例如何?
专作太上百日降指挥」。
奏云:「已是如此降旨放半月」。
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服药时,放房钱、门税各半月。
去年十月失于照应,小民颇以为言。
昨日予奏欲因百日举行,上以为然。
又问多少,予奏或云一两月。
上曰:「从其多者」。
予奏:「莫须批出」?
上曰:「不必批出,一面拟指挥」。
既退,方知是半月。
从驾过宫哭临奉慰如仪。
乙卯,不坐,入局。
盱眙韦璞姜特立以十五日回入界,二十四日取接遗留使颜师鲁
内引宿直官洪迈见上服缞粗,因奏已过百日,当有所革。
上曰:「正欲与卿商量」。
初欲候祔庙。
云:「事当以渐,今当服黪袍,如臣庶墨衰之类,易布巾为绢或罗」。
上曰:「如此则服黪绢、凉衫、皂带」。
又具劄子奏饶州天申节进银之外贡金三百两,乞一例蠲免。
既退,上复遣中使问:「旧例引宿直官用背子,今如何」?
乞用黪绢为之,且以近所用禫服样进。
丙辰,旬休。
上批问:「太上百日后,朕于内殿见卿等衣服如何」?
予折柬王相:「此必因洪迈所言而有此问,当具以对」。
王相不听,止令太常寺供前时所议御殿服制而已。
丁巳,朝于延和,先奏事,呈郑汝谐辞免绍兴
上问:「何故」?
予奏:「汝谐缘乞敕榜之故,上下皆怒。
如修奉诸司络绎往来,其官员不受馈固无妨,至于吏卒辈皆相约勿受,其意非美」。
上曰:「如何」?
予奏:「若留汝谐使之获戾,一夫不足恤,恐误大事,乞别与一差遣」。
上不可。
予曰:「彼自乞祠,从之可也」。
上曰:「职名如何」?
予曰:「自不应与」。
上曰:「帅便要人」。
众人云:「延玺可权否」?
上曰:「望轻」。
予曰:「须就侍从中择一员往」。
上曰:「谁可」?
予曰:「莫如张枃,但令带权侍郎去」。
上曰:「除集撰」。
予曰:「祖宗时应付山陵亦曾令朝臣权转运使」。
上曰:「体面生」。
众人云:「莫待制否」?
上曰:「只集撰,将来事了,或召还或加职未晚」。
并令速去,不须对。
上果再问内殿冠服事。
予曰:「昨日所奏未详。
寻常士大夫家过百日,巾衫皆用细布,见客则以黪布」。
上曰:「洪迈乞用黪绢,如何」?
予曰:「其说难行」。
上曰:「当用细布。
晚间内引宿直官之类如何」?
予曰:「布巾背子以代常服」。
上极以为然。
从驾过德寿宫即回。
戊午,歇泊,不坐。
盱眙报金国吊祭使蒲察克忠、刘韦、读祭文官耶律履欲以二十七日过界。
众人商量入奏。
少间接伴内引乞面谕礼数,既而内引接伴使副宋之瑞、赵嗣祖
上遽宣谕云:「只依绍兴二十九年例,不必徒为纷纷」。
己未,延和奏事,呈林栗乞加太上谥庙号曰尧宗
上曰:「尧字入谥法否」?
予奏:「正谓谥法有『翼善传圣曰尧」』。
上曰:「今当如何」?
众人云:「已定矣」。
予曰:「若欲博尽群议,更付礼官如何」?
上曰:「令礼官议」。
予又奏:「已定二十六日告天,今须令别择日」。
上曰:「然」。
又呈迁奉之奏。
上问:「何谓也」?
予奏:「便是欲正太祖东向,前者陛下宣谕祫享是也。
古者七庙,太祖居中。
六世,三昭三穆。
唐开元增为九庙,缘古今庙室自别」。
上曰:「见《礼象图》所画庙制今不同」。
乃进呈讫,此本可已。
初以王相力拒马大同之说,后来既展一室,则今有嫌不可议矣。
又呈张枃辞职不允,又呈乞对。
上曰:「为应办,令速去」。
上于榻后付礼官理会虞祭文字云:「太后商量。
既几筵在德寿宫,即就宫行礼」。
予奏:「礼官更有一劄子说长乐无在外故事,当及反虞迎归大内
此事体重,少间缴入,乞陛下太后子细商量」。
上又及冠服之制云:「朕断然易以布,心然后安」。
指帽云:「已易之矣」。
予奏:「莫用昨日御笔行出否」?
上曰:「不须如此,待祔庙毕有司请改服时,就降旨云已如此行矣」。
庚申,延和奏事,东宫请假不侍立。
初向前,上忽指膝示予。
予初未晓,既而提衣袪云:「此已用布矣,不太细否」?
予奏:「陛下出于独断,行三年之丧,均是衣布,何细也?
且光尧初上仙,陛下便有此意,而群臣不能将顺,致烦圣虑。
所谓其臣莫及,足以垂训万世矣」。
又呈北使至当差馆伴。
上曰:「就差郑侨张国珍」。
又呈史弥正乞有司议受吊时群臣衣服。
上曰:「自有故事,似不须议」。
予奏:「正为陛下服缞粗,群臣不应顿异」。
上乃令讨论。
张枃再乞对。
上曰:「已令速去」。
予奏:「侍从出帅若不得对,无以增重事体」。
上曰:「来日又过宫」。
予奏:「莫可今日内引否」?
乃留其劄子。
内引新知绍兴张枃
知枢密院施师点大资政泉州,自请也。
辛酉,呈桥道顿递司理会将来太上皇梓宫出城方向道路。
上曰:「虽不动民居,却须拆城,合早理会」。
予奏:「闻大升舆之类比旧稍高长,且降指挥令同太史局打量丈尺,具图本申听指挥,庶免骚扰」。
又呈馆伴既就差郑侨张国珍则仍用前日所借之官。
上曰:「闻告哀使到,金主变服」。
又呈新知绍兴府张枃内库钱二十万缗。
上曰:「先已有二十万缗矣」。
众人云:「恐须应付」。
留参不以为然。
予奏:「昨朝廷止应付十万缗,馀令截拨,未知多少」。
上曰:「未知如何支破,须问之」。
予奏:「今莫若且应付十万缗,却令开具收支见在数目闻奏」。
上从之。
又呈刘确降两官,吏部申明欲于遥郡阶官分降。
上曰:「此人罪不可恕,可并降遥郡两官」。
予奏:「将来依旧叙复」?
上曰:「可于指挥中带说更不叙复」。
予奏:「更有管范辈却不带遥郡,不知如何」?
上曰:「官小不必问」。
上又顾太子曰:「医官不当带行遥郡,自不合放行」。
太子奏:「祖宗时无此」。
予奏:「遥郡旌武功,与和安大夫之类全不相涉矣」。
又奏:「此月四日,浙江私渡沉舟坏二三十人。
今梓宫一行舟船欲令临安府漕司措置阅试」。
上以为然。
赵不流闻之,亟奏劾西兴监渡刘兴行、浙江监渡王德文,并乞罢黜,批依。
从驾过宫即回。
壬戌,歇泊,不坐,入局。
癸亥,雨。
延和奏事,进呈礼官林栗所定太上庙号。
众以高宗为允,虽东宫亦然。
上曰:「太后武后之故深不欲用」。
众愕然。
留参欲称光宗。
上曰:「无谓」。
东宫亦曰:「不可用」。
上曰:「世祖光尧如何」?
予曰:「庙号无四字」。
上曰:「然则尧宗可用」。
留参曰:「尧是名」。
予曰:「《书》正义尝辨之。
上古名字谥号不一,尧自名放勋,且既入谥法,而唐高祖谥神尧」。
众人云:「宗字生」。
上曰:「久则熟矣」。
相云:「更令礼官议」。
上曰:「礼官必守其说,莫若卿等自商量」。
既退,招宰掾问之。
京镗云:「金主父名宗尧,奈何」?
众人曰:「此大可疑矣」。
张枃乞辟差绍兴通判一员。
予奏:「黄由状元及第,却可令来」。
上曰:「事毕又难遽罢」。
遂已。
甲子,晴。
黄洽知枢密院事萧燧参知政事
延和奏事,呈礼官林栗宗之说。
众人云:「金主父名宗尧,恐不可用」。
上曰:「宗与宗尧莫不相妨否?
昨日谢谔奏乞为圣宗,亦自好,盖可以对神宗」。
王相以台谏所主,力以为然。
予曰:「不若烈字,本《烈祖》之诗,可以形容中兴之功,又有祖意」。
留参亦赞之。
上谓:「次于圣字,似无易两者」。
予云:「莫更令议定否」?
上曰:「直写此两字令议」。
中使例赐萧参笏并马,并传旨云:「绣鞍、笏、头带,俟祔庙毕合服用时续赐」。
乙丑,延和奏事,呈礼官太后将来奉辞梓宫之仪,显仁时本就慈宁殿奉辞。
上曰:「果是如此,勿降指挥,止贴去,都莫说及」。
予因奏:「昨议太上庙号圣宗,退而契勘得契丹隆绪已尝用之。
至如烈宗,窃疑僭伪之主曾用,连夜看《晋载记》、《五代》、《九国志》,则刘聪慕容宝杨渥皆用之矣」。
已而抽回劄子,除去二字,只令别议。
上曰:「宗莫不妨否」?
众人云:「且俟众议,恐别有可用之字」。
萧参云:「本朝除太祖太宗之外,列圣庙号皆不可犯前代,则高宗诚不可用」。
内引告哀使韦璞姜特立,呈金国回书曰:「远驰信传,遽及讣音。
审色养之永违,谅孝思之罔极。
方敦亲好,深用恻伤。
尚勉节于哀情,庸善绥于冲履」。
又引直宿官宇文价,有奏劄,乞以光号为光宗谥宪孝为诚孝
上初谓庙号为成宗遂举「巍巍有成功」,「法始乎伏羲而成乎」。
丙寅,旬休。
二月丁卯朔,朝于延和,呈馆伴赵不黯借官。
上曰:「吊祭使副及读祭文官皆文臣,恐张国珍粗疏不能应对,是以改命」。
予奏:「不黯蕴藉,圣虑甚至」。
数年前不息误借开国县名,今日又拟常宁,予令改作天水县
呈浙东田渭乞令绍兴府用饥民脩海塘。
予奏:「张枃已欲用饥民助山陵之役,今乞令措置施行」。
上曰:「苏轼亦用此法」。
按:佚。
郑丙等看详拟定两广盐法诏淳熙九年二月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六、《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八之一二(第六册第五二八四页)
吏部尚书郑丙给事中施师点中书舍人宇文价葛邲起居郎詹仪之详议,仍令中书门下检正王信左司郎中陈居仁右司郎中谢师稷右司员外郎王公衮看详拟定。
刘智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二
子约书,闻已御延和,非久当出视外朝也。
又云揆亦久以小事积累忤意,近有随龙□姓名人守楚者差除,遂致不安。
中间有投匿名于省中专斥之,复有客自王信州处来,云闻已出六和,复入居僧坊,不知此数日又如何也。
竟外传闻亦不一,识者忧之,不知果如何耳。
得书,却殊不及昨来除命中曲折也。
此既不是为时势重轻,而衰晚且得休息,亦良幸尔。
丹阳集跋淳熙十三年七月 南宋 · 王信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丹阳集》卷二三
葛文康公以文章名世,世之名能文者举推尊之。
信簉乏纶闱,与公之孙给事邲游,从容论议,得公平生为多。
公妙龄擢上第,以三经试学官,应博学宏词科,俱第一。
徽宗太学,时以赋颂奏御者千馀篇,诏近臣第之,以公为首,于是誉益重。
虽然,兹公馀事尔。
公为大司成,数言时政得失,忤贵要意,褫职奉祠,处之晏如也。
起知湖州,过京师,以书诋当路,劝毋北举,其言有曰:「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
以今观之,识见过人远甚,岂特古所谓缀文之士哉?
有《丹阳集》传于世,仪真旧尝锓板,兵火不全。
姚君恪为守,复刊之,属余识岁月。
因笔一二以发幽光之绪馀,使后进得以窥前辈之学。
姚君本书生,累与宾荐,虽登武爵,凡事能润饰类此。
淳熙十三年七月初一日朝奉大夫、试中书舍人修玉牒官王信跋。
题游少逵所藏兰亭帖 南宋 · 王信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兰亭考》卷六
世传唐文皇所爱《兰亭》,盖草稿也,羲之醉中所书,醒后屡作皆不及之。
诏十八学士摹写,又不知用何工,本孰为精到?
初本既归昭陵,流落世间皆摹写者。
今人多重定武本,问其所分别,不过以一二字为證。
余过定武得二本,一差肥,似新刊者;
一谓旧本,与人所取又不同。
余亦未能辨其是否。
近得唐榻赐侍臣本,卷首尾三印,曰「赐书」、「翰林院文字」、「延质库之印」,备一时官吏衔名,有蔡君谟跋。
刊之郡斋甫毕,而游君少逵持所藏定武本来,余见而喜,既不去手,因并书之。
王信诚之
从祀高宗庭省劄淳熙十五年三月十七日 南宋 · 宇文价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七
大中大夫、试兵部尚书侍讲、兼权礼部尚书、兼吏部尚书宇文价翰林学士正奉大夫知制诰侍讲、兼修国史洪迈通奉大夫权刑部尚书侍讲、兼太子詹事葛邲中奉大夫、权工部尚书知临安府韩彦质,降授朝奉郎、试尚书户部侍郎叶翥中奉大夫、试尚书刑部侍郎刘决瑞,朝请大夫、试给事中修玉牒官王信大中大夫中书舍人详定一司敕令陈居仁中大夫、守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兼同修国史李巘朝散郎、试右谏议大夫谢谔朝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提举佑神观吴琚朝奉大夫权尚书吏部侍郎章森中奉大夫权尚书兵部侍郎林栗朝散大夫、守起居舍人太子侍讲郑侨
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令臣等详议高宗圣神文武宪孝皇帝祔庙配享功臣者。
恭惟高宗圣神文武宪孝皇帝天锡勇智,绍开中兴。
拨乱之勋,同符于艺祖
揖逊之德,光媲于唐尧。
一时将相名臣,著在彝鼎,宜列侍太室,序于大烝,丕昭隽声,式协旧典。
伏见故宰臣太师、秦国公谥忠穆吕颐浩,再登鼎司,能断大事,主盟义举,取日虞渊,讫于瀛海无波,复安宗社,艰难之际,厥功茂焉。
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谥忠简赵鼎,智虑湛明,学识醇固,北边受敌,力赞亲征。
国本未正,建万世之长策,望实高劭,斯民具瞻。
太师蕲王谥忠武韩世忠,身更百战,义勇横秋,建炎勤王,投袂奋发,连营淮、楚,虎视无前,名闻羌夷,至今落胆。
太师、循王谥忠烈张俊,策翊霸府,披荆棘以立朝廷,禦侮鄞川,靖寇江左,功名之盛,溢于旂常,而秉心忠勤,始终一节。
四人皆有名绩,见称于世,宜如明诏,伏请并配享高宗庭。
谨议(《忠穆集》卷八。又见《中兴礼书续编》卷一三,《宋会要辑稿》礼一一之九。第一册第五五九页)
灵应庙 南宋 · 章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二
神,孔子不语,神哉其茫忽乎!
人指汗马城呼等事神,我七曲祠张王旧芙,至今父老语咸平成都均、顺之变,熙宁茂州生羌之扰,犹震詟自失,故祠遍郡国,虽里社亦屋以祭。
皆曰耿耿王灵功在蜀,其不可诬。
盖非祝史觋人执惝恍谲怪以乱斯民耳目者。
七曲自唐,我圣朝屡颁勋爵,今为英显武烈忠佑广济王,极所尊礼也。
闻之,神则天,天遍体于物。
神体物而不遗者也。
阳开阴阖乎覆载之两间,无一弗察焉,犹曰官各以其职。
凡南面出政教皆天子所也,海岳山川之灵匪天也耶?
天人,涖蜀犹所治,宜执尺诛,扫荡丑逆,以振我国家,以燕佑我人如此。
成都根抵,得祠成都尤宜。
故祠在城北五里,与神羌并,规制下窄,像室黯漫。
独两额有咸平政和岁月可考,用知蜀人以功祠王信如状。
今祠即故地而更徙之,是崇是廓,隆伏衍迤,卜惟吉
淳熙六年夏四月,森实来成都,主铨试事。
事已之明日,谒今祠下,大扃杰观,层殿中屹,隆栋翚起,坚础磐踞,翼之修棼,护之椓垣,殖殖其庭,万骑斯容,夕牲之所寓列焉,盖夥为王宫沈沈者。
得祠蜀,蜀祠莫此拟。
问孰何所经始,退曰蜀守杨君从望兴其乡大夫士若而人;
问之日月,则前历八十五甲子矣;
问役,曰凡则事半前之人,功倍之,今制置使胡公力矣。
公于蜀宁固根本,众蛊具饬,摘山煮泉,昔病而今瘉,孱蛮小寇,始叛而终臣,时雨时旸,仍岁大熟,蜀廓然无事矣。
于是因我蜀人所以德王者求妥王灵,以永我终庇。
乃捐宽储,与之讲画,四蜀部使者闻之来助。
取材某山以时,简某工惟良,历十有四月祠成,民不知所为役也。
呜呼,废兴时哉,成否人哉,辞丽牲之石,公以属之森。
元年秋,森溯舟连三日惊,夜梦赞者肃入庭呼语云云,自是涉惊湍无恐。
今视之处,尝所梦者,王若惟我私。
傥属焉其在兹,森不得辞。
公名元质字长文平江人,近旨加敷文阁学士再任。
主计考工条目之详,有碑阴在。
辞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天耶人耶?
阖辟一机。
我蜀父兄,兵革不识,惟天子德,惟王之力。
于赫王灵,帝命孔将,靡谲用张,觋资而猖。
移孝为忠,我观厥初,施于我民,帝心之符。
玉蚪骖云,灵奄来下,双锷余佩,岷流余带。
宏贲兹宫,且焉止斯,匪王其宁,以宁我西。
师帅今公,为天子使,王命自天,亦相天子。
肃肃我疆,万诗书家,王燕翼之,公心孔嘉
曰王曰公,我敢私?
帝其命哉,四方其图之。
淳熙七年记。
按:《成都文类》卷三三,旧抄本。
程丞相举职状庚申冬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五、《黄氏日钞》卷九三
泰阶近照陪都,行播大钧之再;
洪造不遗微物,为圆小剡之三。
条除箠楚之尘埃,焕发诗书之光粲。
庆遭逢之千一,叙激烈之万分。
盖古今之官,尊莫尊于宰相
而郡县之吏,卑莫卑于尉曹
鹪鹩之仰大鹏,瞻望靡及;
沟浍之宗沧海,汇迤何时?
至若事有希冀,势忽偶合。
如廷祐之逻畿内,面承李绩
卢坦之立堂下,身祭黄裳
特见赏于片言,尚流芳于信史。
况以腰弓之下走,特蒙夹袋之先收,所未前闻,允为盛事。
如某者眇眇百僚之底,落落寸心之孤。
饥寒不以告人,自诿穷达死生有命
问学但知穷理,不求词章记诵以争名。
人徒见栀言蜡貌之可憎,谁则谅铁心石肠之有在?
敢意世俗之共弃,反叨先哲之灼知,由诸监司延誉之公言,致大丞相特达之伟举。
草木名未能多识,敢谓明经
松柏操须待岁寒,预云砥节。
何物么琐,辱此品题。
兹盖恭遇某官气脉晦翁之后身,家学明道之嫡嗣。
合二儒未及竟之志,抚千载大有为之机,声色不动于庙堂,肝胆具孚于海宇。
小人道消而君子长,尝阴移密运于当年;
夷狄宾服而中国安,收明效大验于今日。
天下倚为更生之父母,圣王信其识治之蓍龟。
乃疏昕陛之恩,乃起午桥之逸。
暂驻北门而护治,别开东阁招贤
遂令丝粟之材,早入乾坤之造。
某敢不益勤素学,益励孤忠?
读《缁衣》好贤之诗,感恩已剧;
咏「绣裳归公」之句,寄兴尤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