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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百家岩寺碑 盛唐 · 杜鸿渐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四
百家寺宿迹在太行山南
我唐天子所主之邦尽中国。
中国山岳以千数。
太行为灵长。
太行延袤且千里。
有岩焉。
肇自高齐
爰立兹寺。
以其岩平易可容百室。
故命之曰百家也。
观夫画阁高悬。
寒玉乱泻。
势连重冥。
居淩太虚。
轶浮景以远耀。
带流霞而飞动。
信梵旅之宁处。
又何必花为宫而琼为池乎。
周人灭齐。
初隆中废。
隋氏践位。
厥名乃复。
然而乾刚不周。
生人毕坠于水火。
佛日未明。
像法与时而销灭。
物不可以终否。
故天命既集于皇家。
惟圣祖建元嗣。
及我后赫赫在上。
以整乱略。
天平海清。
庶物遂成。
敖游其中。
则莫之夭阏巳。
虽□□蕞处。
同慕缁锡。
□□兽心。
追崇塔庙。
诗所谓自西自东。
自南自北。
无思不服矣。
况于迩者乎。
前此者禅师处忠。
身具律仪。
言为训诲。
万众蒙益。
千里向风。
故能磨崭岩。
剪蘙荟。
摇木斯拔。
巨石必转。
储供外办。
功费不赀。
历数十年。
以授于门人昙最。
最公则公之尚德也。
敬求留事。
懋迹先贤。
行细一尘。
誓深溟壑。
由是特启宏宇。
易置高廊。
抔土树芳。
贯石行水。
动有方略
随其便安。
终今以来。
假有尺涂片瓦之力。
盖无足云尔。
记有之。
凝冬不冱。
永日清暑。
盈虚应期。
漱浣流恶。
厨北灵泉
利用之极也。
倾崖前表。
飞涝远激。
皦如晴蜺。
喷若风雷。
寺西瀑布。
威仪之观也。
双峰坼云。
对壁争峻。
仰攀霄汉。
下冥烟雨。
岩上天门
通元之阶也。
一径横亘。
纡馀乍灭。
静出猿鸣。
临河嵩。
隐见眉睫。
极远之路也。
若夫奇擅修竹。
嵇灶孙台。
邓封遗堆。
玉仙馀水
昔人之休寄此地者。
岂不宜哉。
上座如航寺主英俊都维那善等。
盖尝聚徒而言曰。
处寂默者而以了心。
资言说者亦以入义。
非山林境胜。
何以臻此内通。
非文字旨远。
何以宣乎外法。
会议刻石。
来徵予词。
夫贤明之长。
博陵崔圭焉。
其贰佐也。
敦信之士。
有崔伯嵓韦无择崔皋焉。
能成之俊。
有赵璘焉。
协无异谋。
其敢劳让。
铭之曰。
岩岩太行
纵横千里。
环厚地兮。
梵宫。
悬处百仞。
乘颢气兮。
毫光月满。
照清三界。
破昏类兮。
石为可久。
文亦播扬。
行佛事兮。
菩提寺置立记 中唐 · 段文昌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七
蜀城正南。
二江合流之上。
万井联甍之内。
独有冈阜。
回抱数里。
地形含秀而高坦。
木色贯时而鲜泽。
以气象言之。
不有金刹梵宇。
孰能主其胜势乎。
天宝末
玄宗巡狩此方。
崇护法教。
僧建寺
大启休福。
至德二年
长史卢公元俗奏置此寺。
以菩提为号焉。
先是僧众乡党耆旧。
相厥林野。
将兴塔庙。
徘徊凝睇。
漠然无所。
乃谂于草堂寺无相大师以质之。
大师传继七祖。
于坐得三昧。
以不思议之知见。
破群心之蒙惑。
遂指兹地。
宜开法门。
夫风行地上。
而万窍自号。
大师一言。
而天心感悦。
故得广轮栋宇。
版筑垣墉。
剪榛莽以立宏规。
缭荒墟以罗物象。
大历初
节度使相国崔公宁。
以此寺创名。
修建未就。
乃迎彭州天饬山惠悟禅师以居焉。
禅师无相大师之升堂法子也。
觉照圆朗。
了于实际。
以方便说。
化导群生。
俗流归依。
其众日倍。
经始之制。
于兹复兴。
其后有信心居士薛藏尹侃者。
生于岷峨
得其灵秀。
气豪量阔。
宗敬二乘。
皆能以财发身。
爱为妄。
捐舍宝货。
同修梵场。
蚩蚩之徒。
随我先倡。
方构云起。
俨如天成。
观乎崇殿巍巍。
殚于宏丽。
列柱屹立以壮趾。
攒栌分形以扶栱。
豁绀宇而色明。
洞绮寮以霞散。
金碧绚焕。
逢倒景而共照。
珠铎玲珑。
无回飙而独响。
长廊之外。
江浦悠然。
高槛之端。
云峰对出。
有岩壑之松桂。
是人寰之林薮。
学无生者得自在。
摄威仪者无缺落。
住持之益。
其何博哉。
繇是言之。
非龙驾之巡幸。
无以建法幢。
悬雕榜。
大师之言授。
无以识兹地。
占幽奇。
居士之舍财。
无以集工输。
成像设。
参会而来。
福祥冥感。
流庆昌运。
推乎无穷。
今皇帝缵八圣之耿光。
奉三无私以端拱。
则全蜀之保宁
法轮之常运。
庸讵知其际邪。
徵其建立以来。
招化檀施者。
有若寺主惠严。
姓张氏
操行端明
始终无替。
绵历五纪。
成此茂功。
押寺临坛大德元极。
德高宿殖。
振起律仪。
上座惠通
识敏量宽。
通艺兼蕴。
都维那行持。
典座行谦。
聪悟多闻。
探详经论。
咸缁门挺秀。
戒行精严。
若众流为川。
群材成厦。
喜日月之既就。
叹成功之莫纪。
年代悠缅。
易为消失。
不立篆记。
将何以报众士之有闻乎。
请余为词。
用述前迹。
铭曰。
时久太平。
幽陵起兵。
骑入宫壸。
尘飞杳冥。
翠华西巡。
旋复天京。
崇演法梁。
为济群生。
蔼蔼冈原。
于江之涘。
盘林走壤。
或隐或起。
建寺之辰。
经营于此。
诛茅破薮。
夷高堙埤。
云谁知之。
大师所指。
万材既构。
百役齐功。
日就月将。
化为莲宫。
正殿渠渠。
觚棱倚空。
长廊复宇。
霞截云重。
乃有二士。
回向正法。
能成香刹。
标于浊劫。
瞻敬自生。
万缘皆摄。
利益宏溥。
伟哉善业。
西南巨镇。
地足宝坊。
形胜之中。
爱此凊凉。
远对前山。
终古苍苍。
贞珉既刻。
永播坤方。
知府刘学士启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文恭集》卷三○
近以隆冬聿暮,瑞霰其零。
天粹融甘,屏荐瘥之故气;
土膏含润,发丰懋之嘉占。
窃欣时律之和,颇动春螽之跃。
因著击辕之作,仰尘隐几之观。
学将落而有来,文久废而无次。
猪苓至鄙,奚登药笼之收?
鼠璞未屠,甘荐玉人之诮。
周章失次,淟墨交并。
岂谓知府学士,循诱凝怀,秉彝尚德,枉燕公之妙笔,裁汉将之清篇。
洒云朵以封题,遣犀髯而特遗。
筠编恍发,绣段交辉,字截寸金,价超尺璧。
少陵韩苑,悚避风骚之坛;
咸池大章,锵流杳默之韵。
掩郢楼之绝调,诧梁席之诸宾。
忘位貌之威严,乐名教之敦奖。
过私月旦之品,谬借春秋之评。
抚弱质以自惊,眷具僚而胡幸。
者和尚书之什,乐天不系于官资;
中郎之诗,卢谌亦由于故吏
著在旧史,用为善谈。
悉由高世之才,方隆上笏之眄。
孤生何者,素蕴缺然,早繄地饼之名,滥窃庭鹑之食。
陈完弛担,庇宽政以为优;
元叔登堂,承高风而有自。
素飧无咎,荣贶已多。
敢纡正始之音,更重屈尊之礼?
封殖嘉树,比甘棠而不忘;
投报木瓜,枉英瑶而太厚。
伏惟知府学士,仙瀛高彦,王国上才。
能读典坟,过楚台倚相
老于文学,类唐室之次山
聊分银兔之符,未陟金鳌之顶。
行趋召节,入缀近班。
庶几珠玉之篇,便为冠剑之物。
藏于鲁壁,与经义而并陈;
副在晏楹,期来兹而共秘。
永言衔刻,匪克摅宣。
林正老真赞 北宋 · 李之仪
 押有韵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六
高坐清凉道场,截断东南路口。
一万菩萨列在下风,天下衲僧闻者稽首。
挺超佛越祖之意气,有抽钉拔楔之妙手。
拶得额头汗出,又向王舍城中哮吼。
按:《姑溪居士文集》卷一二。
扬州芍药1080年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四、《宗伯集》卷一六、《全芳备祖》前集卷三、《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卷二五、《古今事文类聚》后集卷三○、《能改斋漫录》卷一五、《古今图书集成》草木典卷一一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扬州芍药名于天下,非特以多为夸也。
其敷腴盛大,而纤丽巧密,皆他州之所不及。
至于名品相压,争妍斗奇,故者未厌,而新者已盛。
州人相与惊异,交口称说,传于四方,名益以远,价益以重,与洛阳牡丹,俱贵于时。
四方之人赍携金币来,市种以归者多矣。
吾见其一岁而小变,三岁而大变,卒与常花无异。
由此,芍药之美,益专于扬州矣。
郭多旷土,种花之家,园舍相望,最盛于朱氏、丁氏、袁氏、徐氏、高氏、张氏,馀不可胜纪。
畦分亩列,多者至数万根。
三月初旬始开,浃旬而甚盛。
游观者相属于路,幕帟相望,笙歌相闻。
又浃旬,而衰矣。
大抵粗者先开,佳者后发。
高至尺馀,广至盈寸。
其色以黄为最贵,所谓绯红千叶,乃其中下者。
小人负携以卖,至于弃掷遗落,不甚爱惜。
郑诗引芍药以明土风。
说者曰:香草也。
司马长卿《子虚赋》曰:「芍药之和,具而后御之」。
说者曰:芍药根主和五藏,又辟毒气也。
谢宣城直中书省诗》曰:「红药当阶翻」。
说者曰:草色红者也。
其义皆与今所谓芍药者合,但未有专言扬州者
唐之诗人,最以模写风物自喜,如庐仝、张祜之徒,皆居扬之日久,亦未有一语及之,是花品未有若今日之盛也。
余官于扬学,讲习之暇,尝载而之六氏之园,与凡佛宫道舍有佳花处,颇涉猎矣。
惧其久而遗忘也,闻之州人,得其粗,又属秀才满君方中、丁君时中,各集所闻,得其详,盖可纪者三十有三种。
世之有力者,或能邀致善工,列之图画,可揭而游四方。
然未若书之,可传于众也。
乃具列其名,从而释之。
御衣黄/(千叶而淡黄,其香正如莲花,比他花色最殊绝。凡衣冠楼子、髻鞍,皆言其所似也。)青苗黄楼(叶小大间出。千馀层,或谓之千层阁。其苗青,故云尔。赤苗、紫苗仿此。)/尹家二色黄楼(与黄楼子不异,而间有微红。初出于尹氏,故名。)/绛州紫苗楼子/(初开时浅红,经数日乃黄,乃谓之红玉楼子。)圆黄/(千叶而圆黄。)硖石黄/(千叶而黄。)鲍家(千叶而黄,大抵与红旋心相似,亦谓之黄旋心。但不甚高大,而又晚开。)/石壕黄/(一丛之间,单叶、千叶往往兼有。)寿州青苗黄楼子/(与诸楼子相类,而花差小。)黄丝头/(其叶浅黄,大叶,中丛生细叶如丝也。)道士黄/(千叶而黄,最先开。)白缬子/(花有结缬,而其外深红,经日则自缬之,外皆变为白也。)金线冠子/(千叶浅红,间有细叶如金线。)金系腰/(红叶中有晕。横绝如金带然。)沔池(千叶肉红。)/红缬子(千叶,浅红,而叶端深红。)/胡家缬(千叶,肉红,而有缬文。)/玉楼子/(千叶而,上下叶中又出细叶数层。)玉逍遥(千叶而,叶厚而大,如仙符也。)/红楼(千叶粉红。)/赤苗旋心(千叶深肉红。)/青苗旋心(千叶肉红,花叶成旋。)/二色红(千叶淡红,而叶端深红。)/杨家花/(千叶粉红。)山紫楼子(与诸楼子相似,而色紫。)/茅山冠子(千叶而浅红,尤忌见日。自开至谢,常以幕覆,则色不烂。)/铺冠子/(千叶粉红,如柳叶,叠成冠子。)软条冠子(千叶肉红。)/当州冠子(此花扬州素有之。)/多叶鞍子/(多叶粉红。其端或成双头,则谓之双头芍药,尤多开成鞍子,故谓之多叶鞍子。)髻子(其色紫红,下有大叶。其上细叶环抱,而黄叶杂出于其间。其香特甚。)/红丝头/绯多叶。
扬州集序1080年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七、《淮海集》卷三九、《皇朝文鉴》卷九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一、《舆地纪胜》卷三七、《方舆胜览》卷四四、《文献通考》经籍考卷七六、《永乐大典》卷九○八、嘉靖《惟扬志》卷三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八八、乾隆《江都县志》卷三一、嘉庆《高邮州志》卷一一、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六三、光绪《甘泉县志》卷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扬州集》者,大夫鲜于公领州事之二年,始命教授马君希孟采诸家之集而次之,又搜访于境内简编碑板亡缺之馀,凡得古律诗洎箴赋合二百二篇,勒为三卷,号《扬州集》云
按《禹贡》曰:「淮海扬州
彭蠡既潴,三江既入,震泽底定」。
而《周礼·职方氏》亦称:「东南曰扬州,其山镇会稽,其泽薮具区,川曰三江,浸曰五湖」。
则三代以前所谓扬州者,西北剧淮,东南距海,江湖之间尽其地。
自汉已来,既置刺史,于是称扬州者,往往指其刺史所治而已。
西汉刺史无常治,东汉历阳,或徙寿春,又徙曲阿
魏亦治寿春,或徙合肥
建业
西晋、后魏、后周皆因魏。
东晋、宋、齐、梁陈皆
惟宋常以建业王畿,而东扬州扬州
东扬州者,会稽也。
隋以后广陵
繇是言之,凡称扬州者东汉历阳,或寿春,或曲阿
中原自魏至周指寿春,或合肥
江左至陈指建业,或会稽
隋唐五代乃指广陵
广陵在二汉时,尝为吴国、江都国、广陵郡,宋为南兖州北齐东广州后周吴州唐初亦为邗州
其为扬州,自隋始也。
繇是言之,凡称吴国、江都、广陵南兖东广、吴州邗州者,今之扬州也。
此集之作,自魏文帝诗已下,在当时虽非扬州,而实今之广陵者,取之。
其非广陵,而当时为扬州者不复取。
扬子云《箴》,本约《禹贡》为辞,则广陵自在其中,固不得而不录也。
既成,公又属某推表废兴迁徙之迹,而究其端,使夫览之者有考焉。
郴行录 其一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七、《画墁集》卷七
丁丑,拜双庙,即张巡许远也。
宋人谓之五王庙,兼南霁云姚訚雷万春而为五也。
五王庙诗》:「清汴河边五君子,身遏横流同日死。
火炎曾是及池鱼,世变安能顾妻子?
百尺高城不足凭,日月所照惟孤诚。
当其杀身际,肯念身后名
呜呼!
伯夷既死,孔子不复生,身后是非谁与评」?
乙酉,率建安进士叶浮游北郭刘氏园,园多奇石,乃符离土产,有丈馀者,绀润诡怪,非京师者所拟也。
辛卯,次洪泽口,过龟山寺
辛奉议继至,同游久之。
寺临淮水,负小山,规制庄丽,自京师以南寺观皆不及也。
乃真庙所建佛殿三榜,石曼卿书,笔力劲健。
老僧清悠可语,出画佛一帧,自云王维笔,制作古妙,虽非摩诘,亦奇手所为也。
后山脚有石穴,以塼塞其户,俗云无支祈所宅也。
少南有长源公祠,祠下临水,石色绀碧,出没舂激可爱。
龟山寺》诗:「白塔摇摇波浪閒,几多舟楫望禅关。
天边幡影因心动,堂上潮音到海还。
我拔一毛犹自苦,师除双臂信如閒祥符中断臂道者所居。)
中流莫怪频回首,直到江南始见山」。
壬辰,次虹县
虹当为红,《汉书》所谓红阳侯立是也。
讹而不改,遂谓之虹。
城北有湖,水广袤十里,蒲鱼之饶周给邻境。
炀帝江都,赐名万安湖
比晚,与辛大观以小舟游定林寺后,遥绝湖心,可十里至小洲,有民居两三家,鸡犬篱落,四面渺茫。
过江渚,既归,候都监苏育供奉问郴州土风云。
乙未,次泗州同年吴立礼承议相候。
丙申,见发运副使蒋之奇知州朝奉刘士彦通判奉议王纯中
午间,蒋之奇通判见候。
申后,大圣见塔上,始见香烟如雾,笼闭四周。
少顷,有物如拳许在相轮上,或坐或作,往来周旋不止,每至东南角上伫立,至暮不灭。
又自塔下烟雾,如甑气上腾,少閒雨作。
丁酉早霁,以家诣塔下。
寺号普照王,塔在一偏,大圣面西座,开钥谛观久之。
或云所见喜愠大小各异,亦有竟不睹者。
塔閒货贝山积,谒礼自远至者常如市鬨贝。
泗州刘士彦先自睦州通判替还京,舣舟宿淮泗间,岸次忽遇乞者,年十七八,目莹而唇朱,光彩可掬。
刘怪而问之,异人曰:「吾卖豆,每粒一贯二百文足」。
刘曰:「吾适无钱,止有所衣棉袄,聊以当之如何」?
乞曰:「固可也,容取豆」。
即以纸一幅于两乳閒擦摩三转,有乌豆数粒出,取一粒与刘,其馀掷汴水中。
刘欲吞之,乞曰未也,又以纸擦摩胸腋閒,复有菉豆数粒出,又取一粒与刘,其馀掷汴水中。
刘即吞二粒毕,与所许物,乞人笑而不取。
刘始病蛊不能下食,即食如初而益多。
今刘面色如丹,然一岁一发,渴饮水数斗,觉二豆腹中如大。
乞人曰:「后某年复相见于淮西」。
不知如何也?
是日,登寺阁眺望淮山,有如图画。
阁之西南隅有塔影倒垂,长可尺许,以扇承之,影在扇上,僧云有时见二塔影也。
庚子晚霁,与辛大观涉淮南,登山寺会景亭,乃见临淮形胜类蒲关
寺后因山嵌为方丈,天然奇制,盛夏凛然,南北游人刊志殆遍。
久居京师,厌倦尘土,乍尔登舟,沿流已觉意思轩豁。
然汴岸荒疏无可观览,未有超然清思,及出汴入淮,始见山水之胜。
历目稍旷,而适口鲜繁,竟日之閒,遂忘迁流之怀也。
甲辰,入运河,舣舟洪泽閒,下见比目鱼
高柳清渠,寂无暑气,鱼虾蟹蛤,日厌盘餐,自是行运河矣。
辛大观先行,以此走寄:「同下龟山时,舟行篙参差。
夜投洪泽口,访问失所之。
不应一日力,解至淮阴祠。
长淮自风浪,竟夕起忧疑。
旦日坐闸中,听水朝忘饥。
清泠见杂咏,蓊密闻群咿。
柳喜高荫,避桥嫌窄卑。
凉风吹水面,襟袖不假披。
新螯与老鲑,登俎辄无遗。
饱食却思睡,睡起复何为?
稍厌理文字,惟思弄孙儿,尚有数舟酒,独酌非所宜。
好话不得吐,两日舌如茨。
舟行虽云乐,先后不可期。
争如鞍马閒,吟啸长追随」。
己酉太平兴国观,即唐九天采访使者庙,熙宁中封应元保运真君
开元十九年,兆梦明皇,即此立祠。
规制宏敞,连亘溪谷,阶庑厨湢,水流周环,昼夜淙淙有声。
玄宗手篆殿榜,漆牌黑字,金铜等身御容。
元丰所赐殿榜金字,又为髹涂金扉以秘之,常不得见。
又有赐泥金仙衣共三事,至为华烂。
殿外阶下有石一株,曰刘仙石,扣之即开,刘仙自此出入监宫。
刘延朝奉齐州人,断房十九年,辟谷九年,方六十一,恬和自处,裕如也,言人未来事数验。
辛亥,同辛大观游杨氏园、紫极宫,皆山阳之胜。
是日见徐积先辈
山阳人,为学志古,养母尽力,不置仆妾;
年四十,不婚不仕,食饮洗浣,力役之事,皆自为之。
不婚,恐异姓不能尽心于母也;
不求仕,恐一日去其亲也。
久之,乡人敦迫,使之就举。
及应贡入京师,以双轮载母,躬自行推,葛衫草屦,行道之人不能辨也。
治平四年许安世榜下及第,未调官,母亡,遂不复仕,穷居山阳,衣食不给。
凡市买,楚人不肯受其直,亦不取,至有信宿不食者,淮南学者宗之。
路振通判楚州,始为娶妻生子,小名路儿云。
丁巳,次召伯埭。
召伯扬州,为民筑堰,去后思之,方之召公甘棠焉,亦谓之棠堰,祠宇存焉。
甲子,同陈舅游甘露寺,寺俯大江,踞崇岗,金山、焦山皆在指掌。
东眺海门,北见扬州,天下绝致也。
李卫公在浙西,再加缮葺,有文饶画像手植
佛殿两牖门菩萨六躯,世传张僧繇笔;
菩萨二,神一,师子一,世传陆探微笔,与予家所藏天王笔小异。
庭閒有大铁镬,僧堂下有小铁镬二,梁天监中所作。
砌下有石如蹲羊,即狠石也,世传孙权刘备据此石以谋曹操,前朝题记历历皆在。
主僧道敷颇淳固有理学,题狠石诗:「江北江南一道兵,匆匆据石各论情。
功成与尔游沧海,此语当初是至诚」。
是日,同陈舅游延庆寺
延庆寺刘裕故宅,有丹井寿丘在焉。
形势盘固,真异境也。
乙丑,晚离润州,趋金山寺
自南岸登小舟,风雨暴作,大浪如屋,出没于其中,比达寺下,已见灯矣。
丙寅大雨。
食罢登山顶,江中风浪如万羊齐奔。
寺在江心岛上,楼殿周匝,可数百楹,竹疏翠,望之如浮动,南朝谓之浮玉山,其下即水府也。
大浪舂簸,夜晴昼雨,初若不安。
东望海门焦山,出没皆在海中也。
僧了元者颇娴外学文宝灿然,图画尺牍好玩之物莫不毕具。
又蓄孔雀、能言之鸟数种,因遍索古今题咏,了不可得,惟于化城阁栋閒揭介甫兄弟两诗而已。
又榜客位云:「官非文侍中,才非李太白,不请留题」。
过者莫不大骂。
北人望南方宗门请方,必谓人人了达,方敢住院,匡种既习其为人,往往市廛之不若也。
晚渡瓜洲,夜泊运河,旦至舟次。
金山贻了元诗:「何年灵鹫鸟,飞落大江心。
石壁虽难转,风波不易禁。
楼台分左右,日月见浮沈。
便欲归休庇,长嗟世累深」。
己巳,徐瓘承议丘朝奉、辛大观,游建隆寺九曲池
大明寺塔、摘星楼故基,望江南山水,烟雨隐显如图画。
酌水试茶井,在《茶经》为第五品。
建隆寺太祖濯征之地,有御容香火殿,九曲、摘星皆前朝故迹。
大率今之所谓扬州者,视故地东南一角,无虑四分之一尔,其唐室故地,皆榛莽也。
胥浦河在扬州扬子县,一水萦回,南入大江,名曰胥浦河。
一日三潮,俗曰伍子胥渡江解剑之所,旁有子胥,观记之所载,使者以像置舟,潮水忽至。
日景方午,至今此水有午潮也。
己丑立秋,是夜风雨。
辛卯,群会食于后园。
丁酉,陆彦回同年金陵徐瓘承议至。
戊戌,同徐承议仪真观,因过法云寺伍子胥
俯瞰江山,尤为爽垲,俗云此黥布寨地也,至今耕者多得箭镞。
徐见松上有鹤巢,乃言昔李倕学士晋州,重葺,俾尉者监督役事。
庙多古松,上有鹤巢及宿枝,乔然可爱。
李每视事后,则置酒其傍,及府寮并尉仰玩竟日。
一日,尉独念府公威重,每置酒劳,顾鹤巢危缀,茍为风吹堕,无乃狼籍杯盘?
又标枝芽檗,不茂何足取观?
乃命工以斧悉除之。
居无何,李又至,方衔衔仰首,则无是二物,怪而问尉,具以情告,嗟叹久之,为不怿而罢。
长芦崇福院,乃章宪太后真宗所营,制度宏丽,甲冠江淮,虽京师诸寺有所不及。
常安五百众,又僮仆数百,日食千人。
僧法秀秦州人,语论精确,持戒严整,寺之内外未始见僧行。
往还尽日,间然如无人者,实南方尊宿所推尚也。
庚戌,发长芦,始循北岸行五里许,即绝江至南岸下漾口。
循南岸行数里,入新河口
王介甫时为江宁,所开新河,其南有卑麓,正类解梁南山。
稍稍南趣马鞍山口,有居民巡检司
复出大江少南,循石头城清凉寺,宛转入淮北,晚次江宁府
始将离真州,人多以涉江为戒,比至长芦,南望渺溟,诚可为惧。
及放舟乘风,不踰食顷,已达南岸。
介甫新河以避栾家矶数十里风水,甚为行舟之利,然夹口土山屡崩,岁勤补葺,方可经久。
石头城者,天生石壁,有如城隅,起夹口,直至清凉寺
金陵之为国,大略自孙权城石头谓之建业,即今之覆舟山上也。
晋宋以来,其台城稍迁而南,以就平坦,尚在今之城北数里之内。
梁陈因之。
及李氏所营,今之江宁跨踞淮水,形势始全。
梦得所谓「山围故国周遭在」,此不刊之句也。
兵火之迹宛然,登览之閒,使人悽怆不已。
铁塔寺在城内,天庆观相连,庭中有二铁塔,甚奇制也。
辛亥,见知府待制陈绎通判何寿昌奉议提刑高复大夫通判杜伟奉议范公,共会于清心亭
壬子,六同年食于府园,同年张琬与焉。
历遍李氏后苑,登高斋,望蒋山、覆舟、幕府诸山,尽见金陵形胜,大率今之衙城,乃故内也。
府园即禁苑
蒋山王安上,同观上方钟山志公塔
钟山之顶,四面皆不相连属,自为一山,形如覆钟。
蒋山包怀在外,迫近方见。
旧有志公刀尺帚,李氏归国,太宗取致宫中,既而出付启圣院
塔之所奉者,非本物也。
乙卯,遇刘顗宫苑,遂游长干寺,登雨花台高座寺越王台周处台及升元寺保宁院
长干寺南门外,东枕崇岗,北瞰城邑,自陈梁以来久废,李氏为散从官营。
本朝天禧中,其地数有光怪,真庙后营葺之。
寺后皆脩竹长林,下上凡数百步。
有高亭四望,又有灵济夫人祠,潭水湛然,祈雨数应。
昔高魁得铜像冶城,张系网得金莲座于江上,董城获大额珠于合浦,三物并致于长干寺,大小适当,后有梵僧自天竺至邺都,失铜像,中原扰乱,因渡江至长干,见铜像泣涕礼谒,即有光异,因言此阿育王第四女所制,坐下有志,验之果然。
大业灭陈,至武德中、迁其像于上京光宅寺,灵异极多。
唐末兵火,不知所终。
高座寺在长干之南,迤逦登陟,冈岭兰若甚幽,大松修竹夹道而起,超然出群冈之上。
俯瞰都城,人物可数;
西望江渚,云水杳然,乃金陵绝胜之景。
吴仲庶作记,案《高僧传》:西域帛户黎蜜多罗,晋永嘉中始至中国,值乱渡江,居金陵
建初中王导庾亮咸敬信之,江左人呼为高座,所居曰高座寺
至咸康中,葬于石子冈升元寺,即瓦官寺,在城内西南隅,后踞崇冈,前瞰江西城,最为古迹,然累朝兵火,略无彷佛。
李氏时,升元阁犹在,乃梁朝故物,高二百四十尺。
李白有诗云「日月隐檐楹」者是也。
丙辰雨,同刘宫苑游清凉寺
府城之北,石头之上,下临大江,后附山麓,规制宏敞,山势回合,拥抱殿阁,盛暑清凉,因以名之。
寺自李氏归朝之后,金陵仍大火,宫室民庐焚毁皆尽,唯有小厅,乃当时玉烛殿也,与厅后修令阁,二物独存。
后苑养中堂,即旧澄心堂故基。
戊午,率董谋父登赏心亭
赏心、白鹭二亭相连,南北对偶,以扼淮口
凭望烟渚,杳无边际,白鹭、蔡州皆在其下,亦金陵设险之地也。
丁晋公赏心亭,以家藏《袁安卧雪图》张挂之于屏风;
晋公既去,未几遂亡其图。
继来者又以布衣邓淑所画《寒芦野鸭图》充之。
今芦鸭亦无有,但纸糊粉垩而已。
甲子,府中早食。
晚,张琬同年饮于龙兴寺所居。
诗云:「台城风物已凄凄,牢落行人邂逅齐。
秉烛相看如梦寐,片帆回首又东西。
依依团扇仍好,脉脉青娥恨却低。
一曲琵琶无限意,时时閒客思都迷」。
丙寅,同刘宫苑游台城寺,观辱井、三品石、三閤遗址,晚就铁塔寺具食。
台城寺在府城内,北附城堙,隳圮殆不堪处,即东宫故地也。
辱井在佛殿前,深可寻丈,上加石槛,红痕点染若胭脂。
俗云后主拉孔、张二妃入井,泣涕所沾也。
石槛上刻后主事,八分小字,极其精古,乃大历七年张署文,颇详,为近年俗人题记刊刻所掩,甚可惜也。
又有太和四年篆书,可见者数字耳。
旧闻台城辱井石上有胭脂泪痕,久未之信,今见之,似是淋漓涂抹之迹,失笑不已,因成此句:「平居已无奈,仓卒故难任。
井上痕犹浅,水中痕更深。
问鳌何至此?
下石尔甘心?
不及马嵬袜,犹能致万金」。
三品石在寺门外榛莽閒,即今园苑中怪石,磊落奇诡,各有寻丈,一为乡中人凿取之,以焚灰剜缺为甚。
辛未发江宁,出淮西南行,顺风循东南行小夹中。
左面卑麓,势如石头,比比有人烟。
十里过板桥店,地形平旷。
芦苇可三十里,出夹濒大江,过三山,又十里至烈山祠,即烈州也。
王浚庾亮泊舟之所。
五里过白土矶烈山下有响石,击之声闻数里。
壬申旦出大江南岸,小山甚秀;
五里许入慈湖夹,东望山原高下,极类京口,有巡检司
以西皆小山,临水可三十里,出夹行大江,趣东岸,北夹极阔,无异大江。
采石矶望夫山,其下即中水府也。
采石即牛渚矶也,乃温峤然犀照水怪,袁宏月夜舣舟之所。
北对和州,江岸极狭。
本朝下南唐樊若水假为僧徒,于此筑庵,凿石穴,度量水面。
及大军临江,用以为桥,不差尺寸,军事获济焉。
至今石凿穴尚存。
丁丑,登大信口。
出十许里,过碣石矶,风逆水急,舟行极力循东岸,数里过矶,即平行十许里。
斥岸皆卑麓,如坏城临水;
可二十里过薤叶矶。
过光宁,姑孰堂临溪上,制作宏丽,江表诸郡无此亭;
后著李白画像并十咏诗,乃李白平生游咏之地也。
西梁山前汉《地理志》所谓梁博望山,亦谓之天门山
李白有铭镌于江亭,宋沈庆之臧质于此,置梁山军,至李建中,立双庙于上,南北岸各有巡检司
己卯,发芜湖,循东岸而行数里,抛西岸,中有群石拱起,林樾苍然,曰蟂矶
其上有若塔屋,俗云有道人居其上。
板子矶,矶上红黄丝花俯照江面,花繁而石怪,閒以翠条,正如徐熙所画者,乃知艺之工者皆有本也。
诗云:「石上红花低照水,山头翠筱细含烟。
天生一本徐熙画,祗欠鹧鸪相对眠」。
辛巳发上口,行十里许出大江,循东南岸浅水五里,入铜陵夹五里。
铜陵县池州
沿江牵行五里许,上口少转西望行,过石人矶,矶临江隐起,石理如侧砖,有石拱立,远望如人行。
过此,上流坦然,不见山阜。
壬午发铜陵,逆风可五里许,出大江。
南岸皆大山,十馀里抛北岸,少转而西,牵行可四十里,复抛南岸,次梅根港。
江流至此稍狭,西岸上下广轮数十里皆平陆良田,极类北地;
东北望九华山,见峰岭,胜于池州所见也。
癸未出大江,逆风循东岸挽行,可四十里入峡口,又三四里入池州溪口
宛转行陂泽中,可十馀里次池州弄水亭杜牧之所创。
俯溪流,望齐山,景致清绝,人皆采为图画。
亭上石刻尽载小杜诗篇,诗云:「清溪望处思悠悠,不独今人古亦愁。
借尔碧波明似镜,照予白发莹如鸥。
江山自美骚人宅,铙鼓长催过客舟。
惟有角声吹不断,斜阳横起九峰楼」。
甲申,观州宅萧相楼九华楼
萧相,谓复也,尝为池州刺史
裴度窦潏皆守此土,各有记述。
州宇前临清溪,规制古壮,厅事颇雄。
近岁吴仲庶滕元发皆葺新之。
江上诸郡,皆不及也。
梁昭明太子以产鱼味为可贵,名可贵池,在江边洲岛之上,城无垣垒,编竹为防,井邑疏索,然江山之丽,下流诸郡皆不及也。
物产丰贱,北人寄居甚多,亦生理之便也。
戊子,群会于萧相楼,是夕中秋
八月十五日夜清溪舟次》诗云:「清溪水底月团圆,因见中秋去年
旱海五更霜透甲,郴州万里随船。
昔看故国光常满,今望天涯势似偏。
只恐姮娥应笑我,还将只影对婵娟」。
己丑,与沈辽饮于齐山,观理浮桥,谒余为《齐山桥铭》并《引》。
齐山有径坑,附寺之背,深可寻丈,阔倍之。
有事于山者,越此乃可涉,木久朽腐,中閒经游者病焉。
元丰癸亥仲秋沈辽施桥张舜民为之铭曰:「阻不在大归于阂,利不在充志于通,措此以往嘉无穷」。
齐山在州城之南,隔清溪可二里许,背溪之阳,不与大山相连。
东西可数里,南北才一里,高可百步,石色绀碧,棱角隐显,百怪千状,正似人家所畜太湖石也。
竹木丛生,其上有如塑画。
寺居其阳,山有二十九洞。
左史、石燕、白虎、七顶、观音严、小九华、紫峰,其著也,乃李白杜牧及唐人素所游息之地,刺史齐照日居其中,因以名焉。
左史山东,首自南麓,缘山蹊可一里馀,越岭北下穿石罅,石颇奇怪;
罄折入洞,十步许稍低,匍匐寻丈閒,又傥壮太馀,乃出一穴,忽见天日。
四壁削高可二十丈,浑如甑形,石色如黛,女萝樛葛遍其上,亦名小洞天
北岩有刊志,会昌六年刺史杜牧建安张祐书石。
石燕、左史之西越岭,少下北岩,如覆杯,可容百人,有穴西出,昼日石燕飞翔,然捕者莫能得也。
左史已为沈辽所购,石燕方鬻未售。
曰:「不过三数十缗可得尔」。
欲予售之。
白虎洞有石如虎蹲,人不敢近也。
壬辰,移舟出清溪,次池口,有人烟,税场距城四里许,两边长松夹路,云九里松也。
乙未,微雨无风。
牵行可五里出夹,入大江,循西岸二十里至将军堰
东岸,入雁翅夹下口,次上口。
是日逆风,可行六十里,雨至夜,北有小龙王庙,西对皖口,即舒州路也。
丁酉,行东岸,势类石头城,忽然天气翳黑,自北而南,时顷开朗。
可三十里过祝家矶东流县
矶极为险恶,是时秋深水落,在夏潦最为难上。
己亥,行山夹,顺风。
夹合大江东岸,山小而近,尤为秀拔;
西岸淮南界,极望平旷,过烽火矶,山势特然高茂,乃南朝于此置烽火,以通上流征镇也。
甲辰,群会于庾公之楼,在衙城北。
庾亮浔阳,经始其事,废兴久矣。
近岁祖无择颇葺新之。
俯瞰江湓,南望庐阜,北穷梦泽,乃江国胜绝之地,前人题之,继韵甚多,罕见于今,但比岁数篇而已。
西征记元符三年二月一日 宋 · 卢襄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
予尝谓人生以七尺男子躯,为天下最灵物。
造物剖裂元气,取其精英而与之,使之呼吸至和,发露天光,超然出于尘垢之外。
苟甘心瓶罂,如醯鸡然老且死,是造化弃物尔,宁不愧古人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而示其有志哉!
予欲长游远睇,穷极天下壮丽奇伟卓绝之处,南穷沧溟,北抵幽都,东折若木之枝,西淹蒙汜之谷,顶摩太清,辙环八埏,以助夫造物所以与予者。
生抱此志,二十三年矣。
更念衢为小邦,处会稽姑蔑之地,山川形势不足为天下伟观,居常病是不足广吾胸中之气,思得随穆满造父辈齐驱并驰于瑶池之宫、阆风之苑;
亦欲乘云御风于日月出没、烟霞敛散之表,况宇宙中可足迹至耶?
故过洞庭彭蠡之浩漫,太行孟门之巃嵷,岂不知不修德而恃险者,终衔璧而求归者乎?
岷峨玉垒、剑阁栈道之险,岂不知不保国而贪利者,终为亡国之虏乎?
涂山,思神禹会诸侯之盛,尚有专车之骨枕荒草而凄凄者乎?
过潇湘,思二妃九疑之云,尚有琅玕之上带泪痕而斑斑者乎?
过崤函,而思秦以虎狼之强而自为楚胔也。
乌江,而思项羽以拔山之力而卒为汉擒也。
泰山、梁父,尚有秦皇汉武函玉检、泥金篆石之书可读也。
过朔庭玉关,尚有受金书生、燕颔将军燕然铜柱之迹可复也。
过谢家青山,而不知今日尚有佳士能为苍生起者乎?
卧龙南阳,而不知今日尚有抱膝长吟以邀三顾之宠者乎?
凡天下之奇形异状,阵云回雁之峰,浮天落日之波,与夫通衢大邑、遐邦异壤之远,周游历览,以广吾胸中之气,岂不洋洋然,浩浩然,足以吞云梦而飞天池哉!
去年秋郡计,乡老里大夫推予为冠。
今年求试春官,担簦裹粮,走数千里,虽风俗形势不出吴越江淮之近,而山水之胜槩,前贤遗迹亦已多矣。
因谈笑之暇,姑记其所游之略;
尚有遗赏,未出于车轮马足之间者缺之,以藏诸楮中云。
吴越之地,牵牛、织女之分野,泰伯勾践之故墟。
凿山煮海之利,三江五湖之险,亦江东之都会也。
独衢东接瓯闽,西连婺女。
自衢历婺,至新定,曰睦州
敛三江之水,会合于亭下。
有山隆然,直压其首,如渴鳌怒鲸,奋迅鬐鬣,奔而入水之状。
上有桐君庙,乃戴颙飞仙之地。
祥氛瑞气,氤氲回薄,鹤驾往矣,灵踪俨然。
予恨斯人之不复见,乃作《招仙》之词,歌而招曰:「桐君归来!
仙驭远游将何之?
宁不欲朝玉京兮升紫微,带日月之冠,披紫霞之衣,佩苍精之龙兮,餐玉田
王乔萧史兮,俨蜺旌玉佩而葳蕤,何如归来?
猿鹤惨兮怨空山,川壑寂兮闲。
胡不拂袖幌兮开云关,藉芳草兮歌幽兰,庶乎游山之人,可以往还」?
自桐君而西,有群山蜿蜒,如两蛇对走于平野之上。
三江之水并流于两间,惊波斗驰,秀壁双峙。
上有东汉故人严子陵钓台,孤峰特操,耸立千仞。
奔名走利,汩没为尘垢中客者,一过其下,清风袭人,毛发为竖,使人有芥视功名之意。
乃作诗高之曰:「无欲戴蝉冠,蝉冠械人首。
无欲披衮衣,衮衣囚我身。
贫贱自閒暇,功名多苦辛。
君不见,大将军功盖天下,一朝饿死垣墙里;
又不见,穰侯贵压咸阳都,朝为卿相暮匹夫。
争如春风秋月一竿,万古溪山看不足。
胜他宫殿锁千门,细草新蒲为谁绿」?
钓台而西曰浙江,群水赴焉,众山截焉。
海门二峰,屹然孤立。
顷闻巨声轰磕,惊裂地轴。
如雷霆之奔击,万军之决怒。
天灵爵跃,水怪万状,拥银山而泻天汉。
意其子胥之魂,属髑髅之怨,怒而激为此乎?
抑江神海君以谓不如是不足以震天地之威乎?
将形势使然,而自为此奔突乎?
窃悲子胥忠肠义骨,感激发愤,欲自存国家,谗锋射人,卒诋诛死,真天下奇男子,有不幸者如此也。
作歌以吊之曰:「姑苏台边少行迹,宫殿无人土花碧。
当年伯业几英雄,转首都归血刃中。
利剑一朝尸壮士,白杨千古号悲风
吴王羞归九泉里,西施空似桃花美。
子胥虽死过生荣,人都是奇男子」。
浙江舣舟古岸下,登其上曰杭州
横控列城,为国大藩。
乘熊轼而建隼旟者,必王公大人,非州刺史郡太守常二千石比也。
观闽商海贾,舟车辐辏,犀象鱼盐,骈罗其中。
龙山据其首,西湖盘其腹,天隐耸其膺,丘卧其背。
楼台上下,如锦绣图。
披发文身者,闽粤之旧俗也;
水犀射手者,战国之馀勇也。
金堤玉渠、虚台广榭者,钱氏之故基也。
霓裳羽衣、绰约靡曼者,苏小之遗态也。
故过其地者必驻轼焉。
而西至嘉禾,曰秀州
自秀而西至姑苏,曰苏州
予求其所谓姑苏台者,有遗址存焉,父老尚能言之,曰:「今天祐我宋,统一寰宇,四方远近,无敢据土地、拥甲兵,效战国以髋髀相依者。
是台也,今虽版籍入于王府,亦亡国之馀辱。
使当时知范蠡之有谋,悟勾践之尝胆,俯取忠言,却西子而不顾,斩宰嚭以谢三军,则江山之王气犹存,而东门之悬睛不括矣」。
言讫,涕数行下,予亦泣然而悲。
父老作歌呜呜,予和之曰:「秋风起兮鸣雁归,秋月明兮白云飞,吊往古兮一沾衣」。
自苏而登吴江桥,如长虹欲舒,横截水面。
左瞰太湖,一望千里。
篙人柁师,风讴雨吟。
征人动江乡之悲,游女弄采莲之歌。
思昔拂袖去国,扁舟五湖者,鸱夷子之远游也;
莼羹半糁,鲈鱼自香者,张季鹰思归也;
行歌长吟,兴属云水者,陆鲁望之嘉遁也。
后人高之,作祠堂于笠泽之右。
予登三贤之堂,悦三贤之风,遂赋三贤之诗,曰:「舟系小桥杨柳月,帆移平浦芰荷风。
当时不向烟波老,霸业功名一扫空(范。)
鲈鱼色鲜盘玉缕,莼羹香滑煮龙涎。
可怜水月交光夜,一笛西风自捲帘(张。)
醉梦几经芳草渡,吟魂飞上月明楼。
散人已出形骸外,肯作乡声效楚囚(陆。)
」自姑苏毗陵,曰常州
常州京口,曰润州
水府祠,渡杨子江,登金山,见巨浪拍天,鲸鲵出没,蜃楼驾空,朱碧相照,呼云吸雾,一息万态,纷纷纭纭,不可名状。
遂沿杨子江至仪真,曰真州
见江皋有巍然古宇,长廊复壁间,所谓小龙之祠。
试造观之,有小龙盘旋几案上,朱鳞火鬣,目赫赫有异光。
尸祝指之曰:「此非蚖蝮蟒蜴之俦伍也。
喜则俯首摇尾,仅可玩弄;
稍怒则摇撼坤关,翻海摧岳而后已。
所以舣舟而祷者袂相属焉」。
仪真维扬,曰扬州
维扬山阳,曰楚州
淮阴,登韩信,使人扼吭太息。
思昔带长剑、游五陵,俛首出恶少年跨下,气帖帖然不敢喘,何其弱也!
及登坛,佩大将军印,虏魏豹,灭项籍斩成安泜水上,名动诸侯,南面称孤,又何其壮也!
用兵御胜,神授鬼画,出入古兵法中,言取楚三策,如指诸掌,何其智也!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云梦之擒,未几而已死于妇人之手,又何其愚也!
大丈夫抱超世绝俗之才,负安时经济之略,顾用不用如何耳。
故为诗以伤之曰:「登坛当日拜元戎,楚汉都归指掌中。
王气未消垓下敌,将星已落阵前功。
高名紫宇千钧重,冤血青蛇一缕红。
尚有鸾刀荐牲酒,斜阳烟里泣秋风」。
淮阴出龟山,泛长淮,入汴口,曰泗州
观青莲宝宇,连欀曲桷,雄视耽耽,以穷土木之观。
浮图屹立,若柱擎天,委珍贝,绝毛血,腾踏系路,动以万指。
亦灵德帡幪于民,而归依乞怜者如是多也。
更念汴水者出于昆崙黄河之源,浊浪奔驰,自上而下,与淮俱流,数千里间,清浊异色,久则与俱,如泾渭然。
遂念隋大业间炀帝所以浚辟,使达于扬州者,不过事游幸尔。
奈何锦帆未张而神器移,膏血未乾而生民瘠,天怨神怒,假手于唐,龙舟凤榻,鼓枻而回者,其无聊哉!
今则东南岁漕,上给于京师者数千百艘,舳舻相衔,朝暮不绝。
盖有害于一时而利于千百载之下者,天以隋为吾宋王业之资也。
遂上所谓黄金堤,与友生对坐古柳下,感今悼昔,赋诗哀之曰:「昆崙一线破苍崖,霹雳飞声趁地来。
炀帝截教淮水断,巨鳌羞使华山开。
桃花涨满通西洛,竹箭奔流逐吹台
午夜月明杨柳岸,空馀风咽笛声哀」。
泗州宿州,历南京,至雍丘,乃张、许二公保障江淮之地也。
昔胡羯横行,扰我嵩岱,哆然四顾,有横吞天下之心。
二公提孤兵,屈彊虏,扼东南咽颔,以江淮财用济中兴,非古烈丈夫畴能哉!
吾见其悲风击地,林木怒号,意者南霁云之喑呜也;
古木苍瘦,怪石孤耸,意者雷万春之壁立也;
残阳满地,馀霞一抹,则爱妾之血肉尚在也;
寒鸱悲鸣,林鸟争飞,则侍童之精魂犹存也。
为之歌曰:「强敌磨剑摩崆峒范阳兵火烧天红。
潼关失守大将死,銮舆播迁岷峨中。
貔貅金甲照白雪,戈头尽是生民血。
鲸海扬波鱼鳖腥,中原尽作天山月。
二公擐甲怒欃枪,极斗军前眦皆裂。
食穷爱妾膏斤斧,愁蹙娥眉气如缕。
花钿宝髻谁复收,壮士相迎泣如雨。
霜刀括齿肉未寒,再造王家有英主。
雄心义骨填沟壑,不得生荣肩李、郭。
论功初入鳷鹊楼图形已入麒麟阁」。
雍丘陈留,乃汉张子房所封之壤也。
观其以经世之略出为王者师,蹑帝足而封韩信,迎四皓以定太子,功成名遂,乃翻然从赤松子游,可谓豪杰之士矣。
使当时侥倖一击之胜,以不赀之躯填饿虎口,是与荆轲聂政朱亥郭解辈同为匹夫勇矣,乌能垂光虹蜺哉!
然悠焉遐骛,脱轩冕如弊屣,则其所得有大过人者。
不知绝粒茹芝,挹朝霞而餐之,果能却老而不死乎?
所谓黄石公者,吾意其隐君子,尚得从而游乎?
又不知圯下兵符之书尚无恙乎?
鄙夫汉庭之臣,甘心鼎镬,视一死而不顾,胡不谢去而从子游也?
予为作《招隐》之诗,庶几其来,曰:「有玉人兮山之隅,骑苍龙兮歌步虚
薜荔衣兮女萝裾,粲群蕊兮披玉书。
朝玉皇兮游上都,擗麟脯兮邀麻姑
胡不舍此而来兮,而吾与俱」?
又歌曰:「日旋月转兮能几何?
人间不可以久留兮,缁尘染素衣
胡不读青苔之篇兮,歌白云之诗?
玉书金简号仙籍兮,留予名兮庶几。
然后左苍虬而右青螭,飞羽盖兮张旌旗。
黄鹄引矣归瑶池,汝将舍此兮安之」?
陈留至大梁,曰汴州
始禹画为豫,周封为魏,邶、鄘之始都,楚汉之战场。
今为开封府,是谓京师也。
思昔战攻之初,壮士之悲吟,战马之嘶风,九江舞阳按长剑而叱咤之地,今则万国之朝会集焉。
昔之锋镝交加,两虎并隅而相睨,辕门刁斗,罗黄戟而拥千刃,以备掩袭之虞者,今则万方之玉帛赴焉。
昔之荒溪断堑,猩鼯狐兔之窟宅,朝风号而暮雨悲,今则龙凤楼阁,正玉绳而方紫极焉。
昔之白苇萧萧,有螭头马鬣之象,过其下者莫不酸鼻出涕,今则凤沼,集水戏而竞人乐焉。
以至虞《韶《濩》,牺琴倕钟者,太常作也;
神虬龙马,毡罽龟贝,异方贡也;
天球河图,赤雁白鱼者,瑞物宾也;
丹禁紫宇,格熊烈䝙,上林乐也。
黑鞘铁脚,突骑勇也;
虎翼龙骧,战士蹻也。
飞庑连欀,居人繁也;
金橐玉,大贾至也。
楼橹相望,雉堞新也;
法象穹极,帝阙隆也。
鹓行鹭列,百官入也;
龙墀日角,天王朝也。
环流积饩,置博士而列群书,则庠序之设严也;
重研负笈,起草莱而叩帝阍,则群贤之乐而来游也。
至于其馀,不可殚纪。
班孟坚《二京》之笔,左太冲三都》之才,扬子云《五柞》之手,与夫芝房宝鼎之作歌,金马碧鸡之驰辩,不可得而穷矣。
当使曳裾金马门下,出入承明庐中,厕迹于贤公卿大夫之列,庶几观朝廷之制作,稔祖宗之故事,尚能赋之。
覆酱瓿、贵纸价,讵可必哉!
庚辰仲春元日(《锦绣万花谷》前集卷四○。又见商务印书馆本《说郛》卷二四,《古今游名山记·总录名言》卷一四,康熙衢州府志》卷二九,《游志续编》。郭齐校点)
还京诏建炎二年五月二日乙酉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四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五、《中兴两朝圣政》卷三
朕即位之初,踌蹰近服,会李纲上江左之章,继执南阳之议,鸠工蒇事,寖失时几。
旋为淮甸之行,就弭寇攘之患。
守中原而弗远,见朕意之所存。
昨稽时措之宜,默辨言还之计。
设施有序,播告未先。
或者不知,尚乃有请。
可无委积,以谨备虞。
宜令发运司尽起淮、浙入京物料及军需辎重等物,以次发遣赴京师,朕将还阙,恭谒宗庙。
仍令三省、枢密院御营使司条具合行事件。
应臣寮将士自应天府扈从至扬州者,并进官一等。
分野论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五八、《粤西文载》卷五七、雍正《广西通志》卷一
分野之说,肇自黄帝,星文之学,源于甘石,其所从来远矣。
范晔之说,以斗、女为吴越分,而翼、轸为荆楚分。
凡欲知星文之所系,先考郡国之所属可也。
少康庶子之始封而为越国也,都于会稽,其后勾践又以会稽而伯。
闽王摇、赵佗尉之王也,一都东瓯,一都番禺
其地皆北接吴之境土,故前代多以吴越并称,而史或谓之扬粤,以越亦扬州之分也。
以来,谓斗、牛、女为吴越之分野,并属扬州者,皆指越之东界,以累世立国之地言之。
至于两汉,《地理志》遂并以郁林、苍梧所属之郡在越之西界者,尽为牛、女之分野,则差之毫釐,而谬以千里矣。
所以杜佑之作《通典》,欧阳文忠公之志《唐书》,东坡先生之图《指掌》,皆以为前史之误也。
且《史记》赵佗帝制之时,东西万馀里。
一行山河两戒图》之说,则以为自江源循岭峤南,东及海,皆蛮越之地。
盖越之疆埸最广,自古谓之百粤。
虽东极于会稽,而西则抵西南之界。
其东界,北虽接吴,而其西北实抵楚。
列宿在天,所主之分野,随方所向,皆当逾海际天而后止。
《周礼》,东南为扬州,正南为荆州
其接者为扬州,则星纪之分并在东南方也,固不应罄折而西转,以抵正南之方、荆楚之界,而并为星纪之分野也。
且翼、轸所向正南之方,亦不应至始安而终止,而始安以南遽属斗、牛之分也。
《通典》之说曰:「按荆州南境至衡山之阳。
若五岭之南在九州封域,则以邻接,宜属荆州,岂有舍荆而属扬?
斯不然矣,此则近史之误也」。
其大槩以为岭南之地分野所属,其西界当属荆州翼轸之次耳。
《唐书·天文志》曰:「后世之言星分者,据《汉书·地理》推之,是守甘、石之遗术,而不知变通之数」。
东坡《指掌图》中,其《天象分野图》亦援《唐志》之说以为證。
而《唐书·地理志》则以韶、广、康、端、封、梧、藤、罗、雷、崖以东为星纪分,桂、郁林、富、昭、蒙、龚、绣、容、白、罗以西为鹑尾分。
一行禅师李淳风之说为《分野图》,云:「自韶、广、康、封、梧、罗、雷州南及珠崖,自北以东为星纪,其西北属鹑尾之次」。
以此参订,则越之东界,其北接吴者属星纪,实斗、牛、女之分野;
而越之西界,其北抵楚者属鹑尾,实翼、轸之分野。
前史之差谬,至是而后,较然明甚。
虽然,靖江在唐为桂州,属岭南道
在汉为始安,属零陵郡
今支邑之荔浦,汉属苍梧郡
桂林新旧志不尽考诸家之说,以始安属荆州,为翼、轸之分,荔浦以南属越,遽以为牛、女分,盖承前史之误尔。
按《史记》,勾践灭吴,并有其地,与中国会盟。
逮王无疆时,北伐齐,西伐楚,与中国争彊,其境土之广可知矣。
又按《史记·楚世家》,当夷王时楚王熊渠伐庸、扬粤,至于鄂。
扬粤即《赵佗传》中所谓扬越也,《西汉》亦如《史记》之通用粤、越两字,而互见之也。
又云:封其子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
则楚越之旧疆,不复可以西汉郡县所分为正矣。
翰林承旨宋公白等七人之《续通典》,亦以桂州为《禹贡》荆州之域,春秋时越地,七国时复为楚,战国时楚国及越之交境。
此盖历考前载,而其说进退可据者。
然则靖江府在汉虽属零陵郡,其实古之越地,于星文则皆属鹑尾,荆州之分,固不当以始安、荔浦一时之所属为别也。
《晋志》以零陵为入轸十一度,而始安零陵郡靖江当轸之十一度矣。
且轸四星之中,别有一星名长沙
而《礼记正义》所引纬书《考灵耀》云: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有奇。
轸星共十七度,今长沙去此才一千馀二十里,则靖江当轸之十一度断可识矣。
且天文自二十八宿之外,其星有专主下土者,不特长沙也。
按《晋天文志》:辖星傅轸两傍,辖星远轸凶,辖举南蛮侵。
青丘七星在轸东南,蛮夷之国号,则亦以旁證而类推矣。
又牵牛六星,次三星主南越。
又南斗,东南四星曰狗国,《晋志》虽为鲜卑、乌丸之星,然一行系之南越
当以一行之说为是,以其在南斗旁,且南蛮,盘瓠之种也。
又翼南五星曰东区,区即瓯字,今永嘉郡
此又皆越之东界也。
又谓北斗七星,二主楚,四主吴。
不言越者,以北斗止七星,言吴、楚,则越在其间矣。
又五车五星,次东南星曰司空,主楚。
不言吴、越者,以五车止五星,而言楚,则吴、越在其间矣。
以前数说参酌而言之,靖江府者于国为楚,于州为荆,于二十八宿为轸之十一度,于十二次为鹑尾,北斗则第二星主之,五车则第四星主之。
旁而證之,星则长沙,有辖星,有青丘,而斗、牛、女与东瓯狗国之星尽在其东界云。
史弥远 其三 宋 · 赵范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八、《宋史》卷四一七《赵范传》、《楚纪》卷一三、《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四、《南宋书》卷五一、《宋元通鉴》卷一○四、《宋史新编》卷一五一、光绪《衡州府志》卷三三
淮东之事,日异日新。
然有淮则有江,无淮则长江以北,港汊芦苇之处,敌人皆可潜师以济,江面数千里,何从而防哉。
今或谓巽辞厚惠可以啖贼,而不知陷彼款兵之计。
或谓敛兵退屯可以缓贼,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谋。
或欲行清野以婴城,或欲聚乌合而浪战,或以贼词之乍顺乍逆而为喜惧,或以贼兵之乍进乍退而为宽紧,皆失策也。
失策则失淮,失淮则失江,而其失有不可胜讳者矣。
夫有遏寇之兵,有游击之兵,有讨贼之兵。
宝庆之逼山阳,天长之逼盱眙,须各增戍兵万人,遣良将统之,贼来则坚壁以挫其锋,不来则耀武以压其境;
而又观衅伺隙,时遣偏师掩其不备,以示敢战,使虽欲深入而畏吾之捣其虚,此遏寇之兵也。
盱眙之寇,素无储蓄,金人亦无以养之,不过分兵掳掠而食;
当量出精兵,授以勇校,募土豪,出奇设伏以剿杀之,此游击之兵也。
惟扬、金陵合肥,各聚二三万人,人物必精,将校必勇,器械必利,教阅必熟,纪律必严,赏罚必公,其心术念虑必人人思亲其上而死其长;
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强国,一年而可讨贼矣。
贼既不能深入,掳掠复无所获,而又怀见讨之恐,则必反而求赡于金;
金无馀力及此,则必怨之怒之,吾于是可以嫁祸于金人矣。
或谓扬州不可屯重兵,恐连贼祸,是不然。
扬州者,国之北门,一以统淮,一以蔽江,一以守运河,岂可无备哉。
善守者,敌不知所攻。
今若设宝应、天长二屯以扼其冲,复重二三帅阃以张吾势,贼将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扬州哉?
设使贼不知兵势而犯扬州,是送死矣。
广陵散终日而成因赋诗五十韵 金末元初 · 耶律楚材
 押词韵第十七部
嵇叔夜能作广陵散,史氏谓叔夜宿华阳亭,夜中有鬼神授之。韩皋以为扬州者广陵故地,魏氏之季,毋丘俭辈皆都督扬州,为司马懿父子所杀。叔夜痛愤之怀,写之于琴,以名其曲,言魏之忠臣散殄于广陵也。盖避当时之祸,乃托于鬼神耳。叔夜自云:「靳固其曲,不以传袁孝尼。」唐乾符间待诏王遨为季山甫鼓之。近代大定间汴梁留后完颜光禄者,命士人张研一弹之,因请中议大夫张崇为谱序。备叙此事,渠云:验于琴谱,有井里别姊、辞卿报义,取韩相投剑之类,皆刺客聂政严仲子刺杀韩相侠累之事,特无与扬州事相近者。意其叔夜广陵名曲,微见其意,而终畏晋祸,其序其声,假聂之事为名耳。韩皋徒知托于鬼物以避难,而不知其序其声皆有所托也。崇之论似是而非。余以为叔夜作此曲也,晋尚未受禅,慢商与宫同声,臣行君道,指司马懿父子权侔人主,以悟时君也。又序聂政之事以讥权臣之罪,不啻侠累,安得仗义之士以诛君侧之恶,有所激也。不然,则远引聂政之事,甚无谓也。泰和间待诏张器之亦弹此曲,每至沈思、峻迹二篇,缓弹之,节奏支离,未尽其善。独栖岩老人混而为一,士大夫服其精妙。其子兰亦得栖岩之遗意焉。
湛然数从军,十稔苦行役。
而今近衰老,足疾困卑湿。
岁暮懒出门,不欲为无益。
穹庐何所有,祗有琴三尺。
时复一弦歌,不犹贤博弈。
信能禁邪念,閒愁破堆积。
凊旦炷幽香,澄心弹止息。
薄暮已得意,焚膏达中夕。
古谱成巨轴,无虑声千百。
大意分四节,四十有四拍。
品弦欲终调,六弦一时划。
初讶似破竹,不止如裂帛。
忘身志慷慨,别姊情惨戚。
冲冠气何壮,投剑声如掷。
呼幽达穹苍,长虹如玉立。
将弹怒发篇,寒风自瑟瑟。
琼珠落玉器,雹坠渔人笠。
别鹤唳苍松,哀猿啼怪
数声如怨诉,寒泉古涧涩。
几折变轩昂,奔流禹门急。
大弦忽一捻,应弦如破的。
云烟速变灭,风雷恣呼吸。
数作拨剌声,指边轰霹雳。
一鼓息万动,再弄鬼神泣。
叔夜志豪迈,声名动蛮貊。
洪炉煅神剑,自觉乾坤窄(窄 原作「穿」,据渐西本改。)
钟会来相过,箕踞方袒裼。
一旦谮(谮 原作「诸」,据渐西本改。)杀之,始知襟度阨。
新声东市绝,孝尼无所获。
密传迨王遨,曾为山甫客。
近代有张研,妙指莫能及。
琴道震汴洛,屡陪光禄席。
器之虽有声,鍊此头垂白。
中间另起意,沈思至峻迹。
节奏似支离,美玉成破璧。
为山亏一篑,未精诚可惜。
我爱栖岩翁,翻声从旧格。
始终成一贯,雅趣超今昔。
三引入五序,始作意如翕。
纵之果纯如,将终缴而绎。
嵇生能作此,史臣书简策。
又谓神所授,传自华阳驿。
韩皋破是说,以为避晋隙。
张崇作谱序,似是未为得。
我今通此论,是非自悬隔。
商与宫同声,断知臣道逆。
权臣侔人主,不啻韩相贼。
安得聂政徒,元恶诛君侧。
上欲悟天子,下则有所激。
惜哉中散意,千古无人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