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崇大年谥议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
黔娄辞国有馀富,其谥曰康
渊明隐约就闻,其谥靖节
大年当有道之世,秉难进之节,韬章蕴能,不自表襮,仕而知止,贫而亡忧,凛然有古高士之风,因谥康靖先生
按:《宋史列传补遗稿》卷一,清抄本。
谢除秘书省正字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讲论璧水,徒愧素餐;
校正兰台,误叨清选。
宠逾望表,感溢情涯。
窃以东壁垂文,肇见于乾象;
西昆辟宇,回镇于坤灵。
龙马出而八卦分,皇策与而六书作。
神明之赜形于字,道德之奥发于辞。
绍厥后王,宝为丕训。
周官致治,建良史以司《典坟》;
汉世尚文,命儒臣而志疏略。
观载籍之兴替,系吾道之污隆,自昔则然,于斯为盛。
国家鼎新儒馆,贲饰人文,矗层搆于中央,裒逸书于寰海。
简编森列,签轴充盈。
粤自兴国咸平之时,稍复贞观开元之日。
于是旁求俊哲,典校篇章。
以大雅宏达之高材,加往行前言之博识,切磋琢磨,而各懋所养;
优游泮涣,而用待有成。
德茂然后位高,材显然后器使。
石渠、天禄之所召,道山、瀛海之为荣,较其得士之多,未若本朝之盛。
于皇神考,训迪治官。
即旧宇之崇文,正新名之中秘
简厥有常,则其选益慎;
罢其在外,则于实不浮。
稽古之用心,继祖宗养贤之盛意。
凡任是职,实难其材。
矧当上圣之缉熙,循用元丰之典则,台阁是重,贤能并升。
人抱连城之珍,家储照乘之宝。
举之匪易,得者几希。
如某者,朴樕常材,支离朽质。
生逢华旦,早预俊游。
策名偶入于彀中,养志久从于膝下。
当其行有馀力,必也托之空言。
赋就两都,窃比班、张之作;
例通三传,深明啖、陆之遗。
奄毕内艰,归休故里,效尚平之毕嫁,希仲子之灌园。
利不谋躬,隐将绝俗。
皋桥栖遁,犹愧伯鸾之高;
笠泽行歌,仅同鲁望之散。
亲族共嗟其皓首,交朋半处于青云。
顾环堵之屡空,就泮宫之特起。
学素专于六艺,道期授于诸生
说或解颐,讲毋倚席。
岂当师范,幸有朋来。
开其聪明,率以忠信。
上庠之承乏,逢绍圣之作新。
林然英豪,戾止都邑,如众羽之附丹凤,若飞云之从应龙。
幸联群儒,敬奉成法。
仲舒下帷之业,庶几折衷于大经;
韩愈《进学》之篇,何以见怜于当路。
疲痍多疾,迂阔少通
序难缀于鹓鸾,声想闻于猿鹤。
屡丐江乡之便,敢期省阁之游。
辞恐近名,受惭非据。
虽未能扫山中之尘榻,而幸得观天下之奇书。
入紫府而窥琅函,登神山而望金阙。
怀铅椠,行泛烟波。
蜩鴳低飞,敢与鲲鹏而并处;
麇麚远去,难随骥騄以争驱。
揆趣尚之已然,甄收而非称。
此盖伏遇某官权衡时论,品藻人材,进贤不以遐遗,乐善犹于己有。
矜其无求于仕宦,察其有志于艺文,特加奖称,俾承优渥。
敢不慎其所素履,探其所未闻。
校雠当及于阙文,条撮稍增于著录。
迹留藏室,虽勉企于古人;
心寄钓台,尚可收于晚节。
谢平章太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折狱致刑,早误提纲之选;
承流宣化,尚叨分竹之行。
自视阙然,何以称此?
伏念某铅黄学浅,尘露效微。
每希匠墨之不欺,尤耻囊锥之自见。
忆昨崎岖岭表,玷冒使华。
叹补报之未闻,骇谤非之已至。
虽多言可畏,几成息壤之疑;
然公议自明,果免羽山之殛。
涵容宽典,临莅小邦,足以庇身,岂敢忘德。
此盖伏遇平章太师功业满天下,声名高古人。
出入将相之荣,荐历师保之重。
仪刑百辟,辅导两宫。
繄盛事之所传,皆旷代之未睹。
俾耆而艾,宁资绿野之游;
式舞且歌,永慰苍生之望。
顾兹迂拙,亦被宠临。
某敢不益励素修,深图后效。
庶几犬马之力,少酬陶冶之恩。
感惧所深,叙陈罔既。
谢平章司空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平章司空静一不变,从容以和。
韦氏之传一经,家存素范;
伊陟之格上帝,世济元勋。
仰成百姓之昭明,坐见三公之燮理。
顾惟鄙野,玷在陶钧。
誓坚远到之心,图报大公之赐。
其于感戴,实倍等伦。
谢仆射门下相公启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仆射门下相公权衡庶品,陶冶万微。
山甫将明之才,养孟轲刚大之气。
之于西汉,克振厥声;
房、杜之在右唐,孰睹其迹。
光昭可久之德,隆搆太平之基。
在某何知,受赐为大。
谨当宣恺悌之化,导中和之风。
庶几有成,免为无补。
其于感惧,曷穷叙陈。
谢仆射中书相公启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仆射中书相公柔嘉而刚正,渊静而高明。
挺尹陟格天之才,蹈济世之美。
夷险一节,勤劳百为。
庙堂登贤,不旬月而克至;
海宇仰德,岂已日而乃孚。
激昂多士之心,鼓舞群生之类。
顾惟阘茸,亦在甄收。
某敢不席石存诚,冰霜思畏。
勉图菲效,仰答巨恩。
窃倍感铭,曷伸悃愊。
谢枢密相公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枢密相公徽猷经远,懿德蹈中
仰成廊庙之机;坐消兵革之气。
陶钧所逮,动植曲成
如某何知,蒙赐为厚。
方秪官守,阻拜宾闳。
感惧所深,叙陈罔罄。
谢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左右丞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左右丞,当裁成辅相之休运,挺燮理寅亮之全能。
舜举皋陶,盖咸事者九德;
汤得伊尹,无不获之一夫。
某惭非共理之良,报在大公之辱。
方秪吏役,正远台躔。
惟坚报称之心,以示感铭之素。
与诸弟书元祐五年十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九
某自幼稚,知以事亲养志、好古读书为乐。
十年既代先人笔札,十五能代书启,挟策执笔,日侍左右。
一日不见,则惄然不乐。
先人于余也亦然,以此跬步未见尝辄去膝下。
先人尝曰:「前哲有云『祖孙更相为命』,吾与尔之谓也」。
嘉祐中,侍行之彭州,与成都漕台荐,将赴礼部,父子相视不忍别。
是时先人初为正郎,当任子,而遵义弟始生。
余因白曰:「使某偶得科名,则恩可以官一弟」。
先人亦曰:「起吾家者必汝,其勉行」。
明年,果擢第,而遵义以荫得官。
余既登第,不俟赐宴,归省于彭。
未遑仕进,既而还都,偶坠马伤足。
尝叹曰:「吾因是疾,可以脱遗轩冕,专事温凊,此人子之至乐也」。
先人倅东平,守定陶,居姑苏,治同安,往还二十年,皆侍焉。
同安,会郊禋,先人悯余久不仕,欲以任子恩丐除一幕职官,且曰「吾将从汝之任」。
余固辞不肯,剡奏愿以荐季弟。
先人不得已而从之,拊季弟曰:「兄以官畀汝,汝长当善事汝兄」。
因名之曰从悌,使其顾名而思义也。
熙宁末,奄丁大祸,自睢阳吴门,首治大葬。
奉终之礼,敢不曲尽,重椁巨甓,要之无悔。
既葬,乃即圃中作邃经堂,增廓庑数间以聚兄弟、存亲戚。
惟先人以清白遗子孙,于乡里罕尝置田宅,遗孤满室,累然无依。
两叔父悯之,稍分先祖之旧业,聊以周赡。
复自取囊中器皿粥之,即葺其坏,稍稍增置,粗周日用。
伯姊丧其夫李元鲁,挈家相依。
比数年之间,归十五妹于曹氏,十八妹于贾氏,二十妹于李氏,二十二妹于史氏,二十三妹于陈氏。
末又归伯姊于石氏,为遵义景仁两弟娶妇。
嫁娶凡十数,所靡多矣。
其后戚属加多,用益不足。
顷者诸公论荐,被命掌学。
始将固辞,既而曰:「得微禄自赡,推旧产以畀诸弟,可以纾忧,岂非幸哉」。
居官三年,来学者甚众。
诵讲课程,孜孜所职,于俗事固无暇。
然三弟相继家居,余不须治。
近既迁居学舍,难省其私,可以推避。
今以姑苏祖父田产,其数已具别幅,推与三弟,余更不取之,庶成辞逊之素志。
惟园宅之地,于此隐居久矣,前郡守章公伯望名其坊曰乐圃,以旌幽迹,当与诸弟共守之,用传子孙,不可坏也。
先畴旧产,自祖父以来,置之实艰。
诸弟善治之,勿致隳损,犹可以资饮食伏腊之费,岂得忽诸!
夫立身治家,莫若勤俭。
勤则无旷,俭则易足。
古人所尚,不复多云
先人起于寒素,仕至二千石,鸡鸣而起,夜分而寐。
出则涖事,入则阅文,未尝休已。
平居早膳不兼味,晚或茹蔬,饮酒不过三觞而已。
汝辈所亲见,可不履践哉!
兄弟,人之大伦也。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故孝友者,百行之本,余与汝当勉之。
范文正公置义田、义宅,至今四十年,而丞相侍郎兄弟继成其志,近益增广。
九族之间,莫不被其惠。
况汝诸弟皆同生,守其旧业,可以同处。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可不慎哉!
元祐五年十月某日,兄某白。
吴郡图经续记序元丰七年九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七、《吴郡图经续记》卷首、《吴都文粹》续集卷一
方志之学,先儒所重,故朱赣《风俗》之条,顾野王《舆地》之记,贾耽《十道》之录,称于前史。
盖圣贤不出户知天下,矧居是邦,而可懵于古今哉!
按,《唐六典》:职方氏掌天下之地图。
凡地图,命郡府三年一造,与版籍偕上省。
圣朝因之,有闰年之制。
盖城邑有迁改,政事有损益,户口有登降,不可以不察也。
吴为古郡,其图志相传固久。
大中祥符中诏修《图经》,每州命官编辑而上,其详略盖系乎其人,而诸公刊修者立类例,据所录而删撮之也。
夫举天下之经而修定之,其文不得不简,故陈迹异闻,艰于具载。
祥符至今,逾七十年矣,其间近事未有纪述也。
元丰初朝请大夫临淄晏公出守是邦。
公乃故相国元献公之子,好古博学,世济其美。
尝顾敝庐,语长文曰:「吴中遗事与古今文章湮落不收,今欲缀缉,而吾所善练定以谓唯子能为之也」。
长文自念屏迹陋巷,未尝出庭户,于访求为艰。
而练君道晏公意,屡见趣勉。
于是参考载籍,探摭旧闻,作《图经续记》三卷。
凡《图经》已备者不录。
素所未知,则阙如也。
会晏公罢郡,乃藏于家。
太守朝议大夫武宁章公治郡三年,以政最,被命再任。
比因临长文所居,谓曰:「闻子尝为《图经续记》矣,余愿观焉」。
于是稍加润饰,缮写以献,置诸郡府,用备咨阅。
固可以质疑滞,根利病,资议论,不为虚语也。
方圣上睿谟神烈,声教光被,四海出日,罔不率俾,广地开境,增为郡县。
傥或申命方州,更定图籍,则此书庶几有取也。
事有缺略,犹当刊补。
其古今文章,别为《吴门总集》云。
元丰七年九月十五日,州民、前许州司户参军朱长文上。
春秋通志序绍圣元年正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七、《经义考》卷一八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
孔子何为而作《春秋》也?
所以存王道而见己志也。
孔子之志,、文、武之志也。
、文、武之志见于天下,孔子之志见于《春秋》,其揆一也。
昔周室东迁,王纲绝纽,朝觐会同之仪不修于京室,礼乐征伐之柄皆出于诸侯。
三纲五常,荡然坠地,号令无禀,典法大坏。
周之所存,位号而已。
更历数世,乱日以甚,荆楚、吴越,交乱天下。
夫隐、桓之后,诸侯无王矣;
成、襄之后,大夫无诸侯矣。
君臣之道,父子之恩,至于泯没。
孔子时之不用,道之不行,既无以有为于当世,又惧王者之法于是乎绝,尝叹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于是因鲁史而作《春秋》,所以尊王室,绳暴乱,举王纲,修天常,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以为天下仪表。
贬诸侯,讨大夫,以达王者之事。
公羊子云「拨乱而反诸正」是也。
明常典,立大法,褒善黜恶,贤贤贱不肖,不失纤介。
其道以为祖,以文、武为宪,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所以治天下之术,无不具在,可谓圣人之极致,万世之成法也。
孔子既殁,师说各传,而能言其要者莫如孟子
孟子之言曰:「春秋,天子之事也。
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推是以见扶王法以绳暴乱也。
又曰:「五霸,三王之罪人也。
今之诸侯,五伯之罪人也。
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推是以见隐、桓而下讥诸侯之无王,成、襄而下讥大夫之无诸侯也。
又曰:「春秋无义战」。
推是以见诸侯之不得专兵也。
又曰:「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
推是以见春秋非王命不得擅废置也。
孟子深于《春秋》,惜哉,其不著书也。
其后作传者五,而三家存焉。
《左氏》尽得诸国之史,故长于叙事。
《公》、《谷》各守师傅之说,故长于解经。
要之互有得失。
汉兴以来,环望硕儒,各信所习。
董仲舒平津侯治《公羊》,而《公羊》之学施于朝廷。
孝宣帝刘向好《谷梁》,而《谷梁》之义显于石渠
刘歆贾逵之徒好《左氏》,而《左氏》之传列于学宫。
是非纷错,准则靡定,诚君子之所叹息也。
其秉毫牍、焦思虑,以为论、注、疏、说者百千人矣。
攻讦毁訾,党同斥异,恬不知怪。
范宁解《谷梁》,略言三家得失,故文中子谓使范宁不尽美于《春秋》,之罪也。
唐儒啖助始作《三传集解》,赵伯循又为之损益。
陆淳会稡其说,作《纂例》、《辨疑》、《微指》之类,取其长而弃其短,撮其是而删其非,又颇益以己说。
由是《春秋》之学初得会通,学者赖焉。
本朝孙明复泰山三十年,作《尊王发微》,据经推法,洞究终始,不取三《传》,独析诸圣人之言,明诸侯、大夫功罪,得于经之本指为多。
庆历中仁宗皇帝锐意图治,以庠序为教化之本,于是兴崇太学,首善天下。
乃起石守道徂徕,召孙明复泰山之阳,皆主讲席。
明复以《春秋》,守道以《易》学,士大夫翕然向风,先经术而后华藻。
既而守道捐馆,明复坐事去国。
至和中胡翼之并为国子监直讲
翼之讲《易》,更直一日。
长文年在志学,好治三《传》,略究得失,日造二先生讲舍,授两经大义,于《春秋》尤勤。
未几,明复以病居家,虽不得卒业,而绪馀精义不敢忘废,颇欲著书以辅翼其说,而婴疾弗遑也。
熙宁中王荆公秉政,以《诗》、《书》、《易》、《礼》取天下士,置《春秋》不用,盖病三家之说纷纠而难辨也。
由是学者皆不复治此经,独余于忧患颠沛之间,犹志于是。
元祐初,诏立于学宫,而余被命,掌教吴门,于是首讲大经,以授学者。
兼取三《传》,而折衷其是,旁考啖、赵、陆、诸家之义,而推演明复之言,颇系之以自得之说。
不二岁,讲终获麟。
绍圣初,被召为太学博士讲此经。
乃裒其所录,次为二十卷,名之曰《通志》。
使学者由之可以见圣人之道,如破荆榛而瞻门庭,披云雾而观日月也。
异日立朝端,断国论,立宪章,施政教,可推其本旨而达于行事,岂小补哉!
古之为师者以讲解为职,故能传道而解惑;
而从学者以听授为业,故能立身而扬名。
若夫务规矩之末而倦于讲解,守简编之义而忽于听授,其何以继前哲之用意哉!
余所以早夜孜孜探讨大经之意,亦求称其职而已。
绍圣元年正月日序。
阅古丛编序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七
古之圣贤有三立:上曰德,次曰功,次曰言。
得其一,可以名天下。
犹谓其传之不远也,于是托之于物。
物之久者莫如金石,故可以寓焉。
吉日之题,岐阳之鼓,比干之墓,正考父仲山甫之鼎,后世类有传焉。
嬴秦震矜厥勋,勒泰山,镵邹峄,剟之罘,刊会稽,自以谓三代莫己若,而人弗信也。
西汉陋秦之为,虽封岳省方,未尝刻石。
而群公庶士若萧相国善篆,张京兆古文,不闻鑴镂者。
逮于东京,碑词始作。
碑者,古之葬祭之一器也。
葬以绕绋,祭以系牲。
而宫中亦有碑,说者云所以识日景、测阴阳也。
古者用大木穴其上,以便于用。
后世贤者易之以石。
观汉碑上亦有穴,此其遗像也。
既易以石,于是假以铭焉。
杨震刘宽之高爵,郭林宗陈太邱之潜德,宣父老子华岳之庙,皆因碑以制文焉。
由是贵贱竞作,美词相誇,浸繁于魏、晋,而尤盛于隋、唐。
或矜己以耀世,或褒亲以垂后,或誉天以求福,或记事以谨时,不可胜言矣。
虽所述艰于尽信,而事有可考,文有可师,迹有可法。
至于群经众篇,妙札奇帖,往往传于琬琰者甚众,是以学者务观焉。
然不幸为干戈之所蹂躏,风霜之所摧剥,或因时主之所诏毁,或遭野兽之所残斲,其存者盖十一焉,亦可为之叹息也。
余少也学古,凡古人之文无不求而读之,又从而藏之,好其书如其文也。
古书之载于纸墨者几希,而存于金石者类在于故都之外,四方之远,与夫山林墟墓之间,唯势位赫赫、众所翕附而好之甚笃者为能多置也。
余以疾退隐,迹与世远,虽欲致之,岂不艰哉。
顾嗜此为癖,早夜不舍,所游必问,所居必求。
丐于交游,购于市里。
不惮劳费,月增岁积,自周穆王以来,下历秦、汉、魏、晋、隋、唐,至于本朝,诸公之迹,莫不皆有。
于是裒精撮奇,刀笔在手,字剪行缀,不失旧文。
有册有轴,悉随其宜,斯亦勤矣。
裒而次之,名曰《阅古丛编》。
盖不独取其墨妙,亦将以广前代之异闻,正旧史之缺遗也。
其书不以世次,为其编之未已也。
古刻之石,若其卷第载之目录,其书之可评,事之可辨,言之可述,为之题跋于后,又录焉。
盖墨本易朽而词章可传也。
或谓余曰:「古之好古者聚道,今之好古者聚物。
碑亦物也,何其聚之多」?
余解之曰:「人情固未免有好,观其所好何如耳。
金犀在籯,珠玉在堂,良畴连阡,华宇并疆,吾所未尝好也。
美食方丈,旨酒千钟,贪餮自安,沉湎无穷,吾所未尝好也。
妖妍悦目,淫蛙乱耳,秦筝羌笛,齐纨蜀绮,吾所未尝好也。
放情嬉游,争胜博奕,白日孜孜,从事无益,吾所未尝好也。
吾于四者忽之若遗,而能韫椟六书之妙迹,网罗千载之遗文,庸何伤乎」?
乃书石刻之所兴与其所好,为之序。
史序元丰七年正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七、《宋史》卷四四四《朱长文传》、《皕宋楼藏书志》卷五二
琴之为器,起于上皇之世。
后圣承承,益加润饰。
其材则钟山水之灵气,其制则备律吕之殊用,可以包天地万物之声,可以考民物治乱之兆。
是谓八音之舆,众乐之统也。
自伏羲作琴,而乐由此兴。
女娲氏之笙篁,朱襄氏之瑟,葛天氏之八阕,阴康氏之舞,伊耆氏土鼓,篑桴苇籥,源源以流。
黄帝作《咸池》,少皞作《太渊》,帝喾作《六英》,尧之《大章》,舜之《九韶》,皆资琴以成乐。
三代之盛,此为重焉。
《周官·大司乐》阙奏之宗庙也。
《关雎》之诗云「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施之房中也。
《鹿鸣》之诗云「我有嘉宾,鼓瑟鼓琴」,作之朝廷也。
《礼》云「春诵夏弦,太师诏之」,教之庠序也。
士无故不彻琴瑟,施之闺门也。
故奏之宗庙,则祖考来格;
用之房中,则后妃和顺
作之朝廷,则君臣恭肃
教之庠序,则俊造成德;
施之闺门,则长幼咸
是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充养行义,防去浮佚。
至于移风易俗,迁善远罪而不知者,琴之德也。
故古之君子未尝不知琴也。
达则推其和以兼济天下,穷则寓其志以独善一躬。
其操弄遗名,或传于今。
孔子既没,下逮战国,礼乐废缺,人忘其学。
寝及汉、唐之间,荐绅士大夫不以乐为事。
间有贤智异能之士,超然远览,得意于徽弦之间,载在前史,班班可述。
后之君子,宜为之裒次而褒显也。
余经术之暇,每愿学焉,而病故相仍,是以未就。
尝谓书画之事,古人犹多编述,而琴独未备,窃用嘅然,因疏其所记,作《琴史》。
方当朝廷成太平之功,谓宜制作礼乐,比隆商、周,则是书也岂为虚文而已。
元丰七年正月
虎丘唱和题辞元祐三年四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乐圃馀稿》卷七、《吴郡志》卷一六、《吴都文粹》卷四、《虎邱山志》卷二一、道光《苏州府志》卷一三二
虎丘之景,盖有三绝:绝山之形不越冈陵,而登之者见层峰峭壁,势足千仞,一绝也;
近临郛郭,矗起原隰,旁无连属,万景都会,西联穹窿,北亘海虞震湖沧洲,云气出没,廓然四顾,指掌千里,二绝也;
剑池泓渟,彻海浸云,不盈不虚,终古湛湛,三绝也。
兼是绝景,冠以浮屠僧舍精庐,重楼飞阁,埼󶸧崚嶒,梯岩架壑,东南之胜,罕出其右。
故自晋、唐至于圣朝,儒先文士、宗工逸客风什相继。
比尝集录吴郡诗,得虎丘之作七十馀篇,其遗落而失传者又何可胜道哉。
左丞河东蒲公自杭帅郓,弭节阊扉,一登此山,坐小吴会,叹赏不已,形于咏歌。
于是枢密豫章章公、使君刘公、通守王公欣闻嘉制,属而和之。
观夫思与境会,情以辞宣,高义薄云霞,正声合钟律,足以为海涌之荣观,中吴之美实也。
长老先禅师喜于见赐,而惧其失传,愿刊翠珉,以托不朽,使颜、李大句,刘、白高风,不专美于是山矣。
蒲公又有六咏,刻之他石云。
元祐三年四月苏州州学教授朱长文题并书。
丞相范纯仁诗后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乐圃馀稿》卷九
范丞相至和中始除文正公之丧,会其族兄龙图公贯之讳师道,自许州通判召为御史,作诗三篇以送之。
贯之之孙耕欲刻石,愿有述也。
长文窃观贯之精忠峻洁,其为御史,当仁祖之时,中外穆清,而能危言直绳,诋相使罢去。
而天子畴咨旧德,登用文、富,继以韩公。
嘉祐之盛,人物典章庶几于三代之隆者,贯之之益为多,与丞相诗意之所属者无所不合。
然则此诗之讽,与《风》、《雅》何异,刻石贻后,不亦宜哉。
范氏自文正公为全德良弼,而贯之嗣称名臣。
丞相以直道致台辅吏部以厚德仪中台,宝文以筹策帅边州,奕叶载德,为邦家光彩,可谓世济其美者也。
元祐癸酉五月朔吴郡朱长文题。
某既题丞相诗后,而德充、德雍求书石。
比以倥偬,未遑也。
行过惠山,酌清泉,拊古松,乃归舟次。
面山临水,踌躇久之,援毫挥汗,为写累纸。
愧不工也,幸使良工模之。
七月三日长文祗白。
墨池编序治平三年十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六艺之一录》卷二八七
始予年十岁时,家君尝教以颜忠烈书,日临一纸,夜则内诸庭,家君亦颇悦之。
益长,则学为大经,慕前人著文辞,至于少隙,无它嗜好,以书为事,顾存心不专,而未得良师口传指授,故卒不至于成。
既冠,属疾坐卧床箦间,书多则倦,由是笔愈拙,然其心亦弗忘焉。
间因阅古人言书论诀者,或丛猥,或离析,或谬误,窃病其难省,乃刊定裒写,以义相别,又以所著,附成二十通,目曰《墨池编》,以藏于家。
噫,戏谑博奕,君子犹不罪焉,矧于书乎,览者毋嗤吾之多爱也。
然古之言书者多,吾力不能尽得,据其有以次之,异时尚得傅益,或后之君子为吾补焉。
治平三年丙午冬十月初五日吴郡朱长文序。
华严经赞序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
夫《华严》者,扩诸佛之心境,茔万法之本际也。
其为经广大溥博,渊邃微妙。
以言其性,穷法界之无尽;
以言其相,视尘刹之交彻;
以言其理,包空色以皆真;
以言其事,摄一多而同现。
虽释天之宝絪、海藏之灵珠,不足以喻其光辉照彻也。
无往来之异,无古今之辨。
无作之作,鼓舞万类;
无言之言,充遍群有。
初心既悟,虽凡夫可入;
积学未解,虽声闻莫睹。
速證菩提,而为功不滞;
兼济六合,而妙用难窥。
此诚离权而就实,渐超而即顿也。
盖降神出明,为一大事,始成正养,即演是经。
至于小乘之戒,以善制恶;
三乘之教,空谈破有,《净名》之擎佛刹,《法华》之变龙女,咸所以应机接引,随根示化尔,非《华严》之比也。
余尝谓释典之有《华严》,犹六经之有大《易》。
《易》列卦以明旨,立爻以通变,设象以尽意,而两仪之道,万物之情具矣。
《华严》陈世以宅性,名佛以筌德,布位以表法,而一真之体、万行之果备矣。
故学儒而不为《易》,学佛而不为《华严》,乌足以穷理尽性也。
嗟夫!
含识之类,自始迄今,为无言之所覆翳,堕螟焰,触贪网,揭骄慢,高幢行,谄谁材,入生死,大苦海中,波涛飘泊,不求出离者,滔滔皆是也。
万一志乐佛乘,回向清净,又多厌苦忻寂,趣求自了,蚩蚩生民,孰教孰矜。
若知夫《华严》之域,以无明为智海,用本智为法身,仗诸愿为胜缘,扩大慈为能事。
众生未到彼岸,我不独登正觉;
众生未脱苦海,我亦轮回世间。
或化如天,或孕如人,或主世导俗,或入廛同行,亦不必蠲饰好,就寥旷,遁山林,籍草石,然后为得也。
是故虽通居五位,而还向文殊之妙智
虽总成十力,而忽舍普贤之至愿,神圣极致,安可思议哉!
某自婴祸酷,衔哀持诵,日月如流,祥禫甫迫,亲恩罔极,云何可报!
经云:「亦以无穷偈,称述供养人」。
中调御者,是称赞者。
佛事,求福之一端也。
于是阅逝多长者论,探其指归,每品为赞,并普贤行愿凡四十篇。
其卒章皆荐述亲之诚,庶几助我先君光禄道超生之因也。
噫,秋岂足量太空,勺水未能增巨海,诚之所发,不自知量乎。
自缮写,礼佛以陈。
神威洋洋,昭鉴丹悃。
长文谨序。
按:《圆宗文类》卷二二,《续藏经》第二编第八套第五册。
乐圃元丰三年十二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乐圃馀稿》卷六、《吴郡志》卷一四、《吴都文粹》卷四、《姑苏志》卷三二、《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一一九、乾隆《江南通志》卷三一、道光《苏州府志》卷四六、民国《江苏省通志稿》古迹二、民国《吴县志》卷三九上
大丈夫用于世,则尧吾君,虞吾民,其膏泽流乎天下,及乎后裔,与夔、契并其名,与周、召偶其功。
苟不用于世,则或渔,或筑,或农,或圃,劳乃形,逸乃心,友沮、溺,肩绮、季,追,蹑陶、白。
穷通虽殊,其乐一也。
故不以轩冕肆其欲,不以山林丧其节。
孔子曰:「乐天知命,故不忧」。
又称颜子「在陋巷,不改其乐」,可谓至德也已。
余尝以「乐」名圃,其谓是乎。
始钱氏时,广陵王元鐍者,实守姑苏,好治林圃。
其诸子徇其所好,各因隙地而营之为台,为沼。
今城中遗址,颇有存者,吾圃亦其一也。
钱氏去国,圃为民居,更数姓矣。
庆历中,余家祖母吴夫人始购得之。
先大父与叔父或游焉,或学焉,每良辰美景,则奉板舆以观于此。
厥后稍广西壖以益其地,凡广轮逾三十亩
余尝请营之,以为先大父归老之地。
熙宁之末,新筑外垣,尽覆之瓦。
方将结宇,而亲年不待。
既孤而归,于是遂卜居焉。
月葺岁增,今更数载。
虽敝屋无华,荒庭不甃,而景趣质野,若在岩谷,此可尚也。
圃中有堂三楹,堂旁有庑,所以宅亲党也。
堂之南又为堂三楹,命之曰「邃经」,所以讲论六艺也。
邃经之东又有米廪,所以容岁储也。
有鹤室,所以畜鹤也。
蒙斋,所以教童蒙也。
邃经之西北隅有高冈,命之曰「见山冈」。
冈上有琴台
琴台之西隅有咏斋,此余尝抚琴赋诗于此,所以名云。
见山冈下有池水入于坤维,跨流为门,水由门萦纡曲引至于冈侧。
东为溪,薄于巽隅,池中有亭曰「墨池」,余尝集百氏妙迹于此而展玩也。
池岸有亭曰「笔溪」,其清可以濯笔。
溪旁有钓渚,其静可以垂纶也。
钓渚与邃经堂相直焉。
有三桥,度溪而南出者谓之「招隐」,绝池至于墨池亭者谓之「幽兴」,循冈北走,度水至于西圃者谓之「西涧」。
西圃有草堂,草堂之后有华严庵。
草堂西南有土,而高者谓之「西邱」,其木则、梧、、黄杨、冬青、椅桐、之类。
柯叶相蟠,与风飘飏,高或参云,大或合抱。
直如绳,或曲如钩,或蔓如附,或偃如傲,或参如鼎足,或并如钗股,或圆如盖,或深如幄,或如脱虬卧,或如惊蛇走,名不可以尽记,状不可以殚书也。
虽雪霜之所摧压,飙霆之所击撼,槎牙摧折而气象不衰。
其花卉则孤,茜。
幽蘤,高下相映,猗猗,蒹葭苍苍,碧藓覆岸,慈筠列砌,《药录》所收,《雅记》所名,得之不为不多。
桑柘可蚕,麻纻可缉。
时果分蹊,嘉蔬满畦。
摽梅,剥瓜断壶,以娱宾友,以约亲属,此其所有也。
余于此圃,朝则诵羲、文之《易》,孔氏之《春秋》,索《诗》、《书》之精微,明《礼》、《乐》之度数;
夕则泛览群史,历观百氏,考古人是非,正前史得失。
当其暇也,曳杖逍遥,陟高临深。
飞翰不惊,皓鹤前引。
揭厉于浅流,踌躇于平皋。
种木灌园,寒耕暑耘。
虽三事之位,万钟之禄,不足以易吾乐也。
然余观群动无一物非空者,安用拘于此以自赘耶。
异日,子春之疾瘳,尚平之累遣,将扁舟河海,浮游山岳,莫知其所终极。
虽然,此圃者,先光禄之所遗,吾致力于此者久矣,岂能忘情哉!
凡吾众弟,若子若孙,尚克守之,毋颓尔居,毋伐尔林,学于斯,食于斯,是亦足以为乐矣,余岂能独乐哉。
戴颙寓居,鲁望归隐,遗迹迄今犹存。
千载之后,吴人犹当指此相告曰:此朱氏之故圃也。
元丰三年十二月朔吴郡朱伯原记。
苏州学记元祐五年岁次庚午秋七月甲子朔建)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
两仪定位,礼义兴矣,五教既敷,学校立矣。
礼义不可一日忘,故学校不可一日废也。
昔唐虞三代之盛,未尝不以建学严师为先务。
内则王庶子、群后、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其入以齿;
外则塾党乡遂之间,其教以时。
下至于四方万国之远,皆命之为庠序,其法详矣。
故始于直宽刚简而防其失,次以歌诗音律而致其和者,此典乐所以教也。
以智仁、圣义、忠和为之德,孝友、睦姻、任恤为之行,礼、乐、射、御、书、数为之艺,此周大司徒、卿大夫所以教也。
上之所以教于下,下之所以应于上,若置邮而传命也,若决江河莫之能禦也。
《书》美「万邦黎献,可以共为帝者之臣」,《诗》称「成人有德,小子犹有所造」,其材之可用如此。
盖当是时,风化行,习俗美,人人有士君子之器,虽畎亩之贱,山林之幽,亦为仁义之所渐摩,礼乐之所陶染,咸入于善。
罝兔而不忘敬,敦苇而不忍践,岂有暴乱萌于心,奸宄害于事者哉。
此建学之效也。
王道衰,礼义废,独一鲁侯能修泮宫,囚馘之献,犹不离此,邦人颂焉。
战国之际,孟轲犹历说时君谨庠序之教,申孝悌之义,终阔而不用,习大乱。
迄于秦,弃儒任法,民不知学而疾视其君,蜂起而墟秦矣。
汉方休息元元,未遑先王之教。
世宗奕奕,首善于京。
其臣有若董仲舒者为大夫文翁者为守吏,皆尚儒术,乃诏置博士弟子之员,而立学校官于郡国。
其课士必以经艺,盖士不素养则德难遽考,使因学以知经,因经以会道,庶乎有成矣。
东京内盛,三雍之仪不及于外,而郑兴贾逵马融郑康成之徒继为人师,以经相授,囊括六典,六学寖明。
是以时政虽乱于上,而义士交起于下,抗节濡足,用救陵夷,汉赖以不亡者百馀年。
魏分晋弱,事不足道。
唐之文物盛矣,而尚赋以取人,世薄经术,以文辞相夸。
夫文所以宣志也,观其文则志可廋哉。
故元臣硕老,多由词科以出。
神宋受命,遏乱兴治,乘舆尝幸国庠,亲临讲席。
是时勋臣宿将并列藩镇,庠序虽未,而鸿儒硕生闻风以起。
有若戚坚素在雎水,种明逸终南,皆聚徒讲授,髦俊归之。
其后陪京方面之守臣,稍请兴学。
景祐中范文正公作学于吴,又创于润,滕子京建于湖。
庆历之盛,文正公参豫机政,而石守道孙明复首居太学
是时仁宗天章阁,召辅臣八人,问以治要。
文正公以学校为对,于是诏天下皆立学。
神宗之时,立三舍法,置方郡教官,皆试可而后授。
今上嗣位,申命近臣荐堪内外学官者。
方圣朝承平之久而长育之勤,虽濒海裔夷之邦,执耒垂髫之子,孰不抱籍缀辞以干荣禄?
裒然而赴诏者,不知其几万数。
盖自昔未有盛于今也。
凡命教之法,以经术观其学,以词赋观其文,以论策观其智。
所取兼于汉唐,而德行道艺之士参出乎其中矣。
然欲合二帝三代之法,使人人有士君子之器,皆在吾君相之所润色也。
始,姑苏郡城之东南有夫子庙,所处隘陋。
文正公天章阁待制守是邦,欲迁之高显
相地之胜,莫如南园。
南园者,钱氏之所作也。
高木清流,交阴环酾,乃割其巽隅以建学。
广殿在左,公堂在右,前有泮池,旁有斋室。
是时学者才逾二十人,或言其太广。
文正曰:「吾恐异日以为小也」。
于是召安定先生首当师席,英才杂遝,自远而至。
厥后登科者逾百数,多致近。
由景祐迄今五十馀载,学者倍蓰于当时,而居不加辟也。
某适忝命掌学,周视黉舍,倾陊褊迫,寒薄暑焮,诸生病之,来者无所处,乃与同僚议请南园隙地以广斋庐。
屡谂于郡守部刺史,病财用之不给。
文正之子兵部侍郎公纯礼以厚德远业见器朝廷,出自奉常制置江淮六路漕事,拥使者节过乡上冢,乃以学舍之微白公
公既即学,拜文正公遗像,延见诸生,感慨陈迹,即奏言:苏、润之学,皆先臣所建,后人久不葺,而斋室不庇风雨,讲习无所,愿给钱修广
而今太守谏议王公在润,先以润学为请。
有诏给以度牒十纸充其费,时元祐四年五月也。
前守户部刘公珵选官治役,度用赋工。
会王公自润易苏,下车三日,临视兴作,命之栽筑,填污立基,如请之素。
益以关赋之财,助以亡命之卒,完旧创新,累工逾万,期岁而告成,不以一分取于民。
公堂廓如也,廊庑翼如也。
斋室凡二十二,而始作者十。
为屋总百有五十楹,而初建者三之一。
文正公安定先生祠宇,迁校试厅于公堂之阴,榜曰「传道」。
庖厨澡室,莫不严洁。
窈然而深,旷然而明,其处也宽,其容也众。
南楹引爱日,北牖延清风,咸适其宜矣。
凡学田之佃于人而隐没者,为之括而实之;
屋之僦于市而已坏者,为之新而复之。
养士之资,由此不匮,皆太守所命也。
夫儒者,蚤暮孜孜从事于典籍,茍居处之不佚,糇粮之不丰,而责其勤难矣。
故严其宫,足其饷,所以教也。
且吴为东南都会,自泰伯三逊天下,延陵脱屣千乘,言偃以学称,严助以文著,朱、张、顾、陆,世多显者。
此诚礼义之区,儒雅之薮也。
今夫兴学以教者,岂徒贵其中程、课躐科等哉,必也为文足以贯道,为经足以通理,立于朝廷则谋王体、赞国论,仕于郡县则宣惠泽、兴事功。
其馀风所扇,犹将使人老老而幼幼,夫夫而妇妇,室有忠信,俗有廉洁。
然后知新学之作,岂专以栋宇为哉。
君子谓兵部公善述其先志,可谓之孝;
正谏公乐成于教育,可谓之仁。
唯孝与仁,于是著矣。
正谏公以道立朝,忠贞不回。
其治吴期月,吏民威其德而安其政。
昼坐郡閤,事至即决。
已而与宾客雍容笑语,沛然有馀
方学之成,吴人莫不欣悦鼓舞,望车马之来而乐芹藻之采也。
见命作记,确辞莫获,辄系之声诗,刻之隆碣,以告于后世云。
诗曰:
惟帝光宅,锡民保极
曷以臻兹,惟孝之积。
降汉迄唐,以经以文。
元臣硕老,世伟其人。
天保神宋,七圣继德。
右儒尚文,经纬九域。
肇开雍庠,周设泮序。
兴贤举能,岁几千数。
维吴有学,文正是兴。
师明友谅,俊杰绍登。
历载五纪,烝然髦士。
将圮其隘,士冈能止。
翼翼肤使,继述其先。
建言于朝,授牒易泉。
邦牧承命,以新以广。
匪惮厥勤,资我教养。
高堂邃庑,环辟群斋。
潭潭其深,济济其来。
孰居是堂,勿旷厥职。
亶尔诚心,传道解惑。
凡处是斋,勿嬉勿息。
道德渊源,辞章润色。
拱把之木,长而参云。
涓勺之水,涤而流坤。
匪学之设,惟材之成。
是明是翼,永赞丕平(《乐圃馀稿》卷六。又见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三三九,《吴郡志》卷四,《吴都文粹》卷一,道光苏州府志》卷二四,民国江苏省通志稿·金石》卷一四,民国《吴县志》卷二六下。)
之:原无,据右引补。
贤行斋记元祐八年三月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乐圃馀稿》卷六、《吴都文粹》续集卷一八、《姑苏志》卷三一
余少时思友天下贤士,而抱病退居,所遇者少,然亦得数人焉。
其后有以才业步廊庙,有以风采名当世者,由是自信其取友不谬也。
既归吴下,吴为俊英薮泽,所交者多善士。
或爱其学问,或伟其辞章,或嘉其行义,或奇其志气,然后取之也。
晚得一人曰林德祖,尽仁于亲,可谓之孝;
推爵于弟,可谓之友。
博洽慕向、雄,论著望韩、杜,真可以畏而仰也。
始,德祖顾余于林圃之间,一见跃然以喜,恨相见之晚也。
后数年,复会于
听其言而说,玩其文而服。
其相期如金石,相和如埙篪也。
或问曰:「子之知德祖者深矣。
其详可得而闻欤」?
曰:「余言非妄也。
德祖少而警敏,生数岁,其伯父、今天章公尝获一鉴,背题『龙朔』。
德祖在旁曰:『此唐高宗时所铸也』。
公中奇之。
他日,诸父有所见,问之即对,皆与史合。
孔常父掌扬州学德祖年十七,试为诸生冠。
会神宗初罢尊号,坐客或论尊号之所起
德祖避席曰:『宇文周宣帝生号天元,唐高宗自称天皇,自是美称寖多矣』。
常父即取笔札命书之。
擢为都讲,辞不受。
元丰中,试太学第一,司业博士以谓三舍之置,未有此作也。
厥后试二浙、江东漕司,尝在魁选。
又用赋举开封,名第五,而连见黜于礼部
一时诸公幸得之以为功,见其失也,莫不惊愕嗟惜。
呜呼,近世以糊名取士,虽曰至公,其弊至于失才如此,可为太息!
先公太仆当任子,德祖以逊其弟硕孺,太仆不许,德祖即取奏牍,以硕孺名上之。
会有诏,任子必以长幼为之序,德祖遣书谏官曰:『某当以废疾自弃矣』。
是时岑岩起仲子亦推与叔弟,德祖闻之,谂岩起建请,乃得改法,硕孺遂得入仕。
太仆捐馆河东德祖号顿,几不胜。
间关扶护,下太行而归,未卒哭,葬吴西山
所以奉终显亲之事,无不自竭,乡里敬服。
其平居,论议必以帝王之佐为师,而颇喜贾谊汲黯诸葛孔明魏郑公之为人,其志可知也。
尝拟作《节度留后制辞》,其舅氏、今丞相苏公见之曰:『此非尽读一部唐史,不能知此也』。
天章公当世大儒,视士大夫少所许可。
于志太仆,乃称德祖曰『好学有贤行』。
仲尼颜子,且嘉其好学。
扬子颜渊黔娄四皓、韦成,以谓为人所不能为。
然则贤之实,岂易许哉。
天章之言,何敢私也。
余之誉德祖非过也」。
问者曰:「子之言然」。
余既答问,一日过德祖,遂名其所居之斋曰「贤行」。
德祖谦不敢受,然使乡里之士慕其贤而勉于善,岂无补哉。
且欲当路者闻之,傥以推毂人物为己任,则德祖岂宜久蟠于闾巷哉。
遂作记云。
元祐癸酉三月望泮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