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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谏议敏求墓志铭(元丰二年七月)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一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元丰二年四月甲辰,龙图阁直学士、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修国史、宗正寺修玉牒官、判秘阁、权判尚书都省、提举醴泉观公事宋公终于位。初,公以疾在告,上御集英殿策进士,顾左右,怪公不在,因遣使抚视之。间日,又遣使挟医疗治之,仍诏其子官于外者归省。及讣闻,衋然痛伤,赠尚书礼部侍郎,敕府县应接其葬事,皆特恩,非故常也。于是乎见公之得君之深,而知天子念公之为隆且厚也。公讳敏求,字次道,赵州平棘人。世事王氏,曾祖龟符犹为王氏平棘令,赠太师、中书令。祖皋,太宗、真宗时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赠太师、中书令、谯国公。父绶,兵部尚书、参知政事,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燕国公,谥曰宣献。母常山郡太夫人毕氏。天圣二年,以宣献公荫,为秘书省正字,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及第,历馆阁校勘。坐赴同舍苏舜钦进奏院会,签书集庆军判官。以祖母郑国太夫人年耆且病,因请解职,留京师就养,许之。踰年,王文安公、宋景文公刊修《唐书》,以公尝为《续唐录》,习唐故事,奏充编修官,复校勘。以嫡孙丁郑国忧,仍诏在家修书。后为集贤校理、通判西京留守司,知太平州,五迁太常博士。《唐书》成,进尚书工部员外郎。未几,迁刑部。英宗践祚,进兵部。堕马伤足,得请亳州。召还,充仁宗实录院检讨官,足未平,特蠲朝谒。治平元年,以工部郎中修起居注。明年,知制诰、同修撰《仁宗实录》、同判太常寺。今上即位,迁兵部。英宗在殡,有言宗室可嫁娶者,下太常。公以为大行未发引,不可。既踰年,又有言者,公曰:「宗室义服,服变而练,可以嫁娶矣」。议上,朝廷以与前议不同,降刑部。以知制诰知绛州,修河山,稍赋于绛之役民岁八十万,公三分之,以一岁均于晋、泽,以纾绛人。是冬召还,复兵部。修实录成,迁右谏议大夫。今枢密吕公为御史中丞,以言事罢知颍州,公当制,执政改其词以进,寻乞解职,不报。后数日,以封还词头,连怫执政意,遂得解职,以本官奉朝请。明年,加史馆修撰、集贤院学士。又明年,使河北祭塞河口,还,奏河北旱,蠲其夏租。熙宁七年,为龙图阁直学士。十年,修仁宗、英宗正史,掌均公建公府笺记。摄鸿胪,护燕国公主、兖王、卫王葬。未克葬,以疾终于春明坊之第,享年六十一。终之岁七月癸酉,葬于管城县马亭乡东城原之先茔。其践扬,若进奏院,登闻鼓院,群牧判官,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纠察在京刑狱,判秘阁、秘书省、尚书都省、吏部流内铨、礼部、刑部、工部,知通进银台司、审官东院,勾当三班院,管勾编修院、编集历代君臣事迹所,宗正寺修玉牒官,太皇太后宝册官,开封府发解官,锡庆院试官,南郊礼仪使,永厚陵礼仪使,契丹生辰国信使,馆伴使,使河北祭塞河口,编修阁门仪制、蕃国朝贡条例,详定元正朝贺仪注,定夺郊赦命官使臣罪犯,而太常礼院、太常寺、官告院编修录用勋臣子孙,皆再领焉。娶毕氏,丞相文简公之曾孙、光禄少卿从善之子、常山太夫人从子也,有贤德,封京兆郡君,先公四岁而亡。子男九人:庆曾,殿中丞;匪躬,著作佐郎;弄孙及其次早亡;尚贤,将作监主簿;正功,大理评事;表微,将作监主簿;揆方、处仁未官。女二人,适赞善大夫王佑、大理寺丞吕希纯,皆亡。孙七人:焞,将作监主簿;燔、煜、烨、爚、、煇皆未官。孙女六人,长适太常寺太祝曾说,次白马县丞范祖德,馀在室。曾孙女一人。公约清惇纯,而敏于记学。其为文章,训辞诰命皆有程范。朝廷典故,士大夫疑议,必就取正而后决。宋元宪公在河南,每咨以故实。欧阳文忠公致手简通问,则自处浅陋,而以鸿博名公。家藏书三万卷,日集子孙讨论翻绎,以为娱乐。平居湛如,与人交,乐易,无不可者。至于守职据正,毅然不少回。在掖垣,徐国公主以驸马都尉王师约兄公约为侄,奏官,公以为乱天伦,遂执正之。太常议祧庙,公请递迁僖祖,后复诏详定,公奏前议不可改,遂免详定。今御史中丞李公自秀州军事推官除太子中允、御史里行,公奏:「旧制,太常博士两任通判,须奏举乃得入台。去年骤用京官,议者以为非;今又用幕职官,恐官制遂隳」。即封还词头,有诏转对。是时郡守县令数更易,吏民疲劳,公请慎于进改,而不数变易,所贵上获考绩之实,下有恪位之美,而治道可建也。又河北、陕西、河东举人性朴茂,而词藻不工,每诏下,登第者才数人。公请令转运使择有行艺,或谋略材武为众所推者,每路荐五七人,时与推恩,所贵人材参用,而士有可进之路。嘉祐中,尝宽恤民力,州县公人例多减放,而役事不减,则是去者逸而是留者重劳矣。公请省事,或增其人,使劳逸得均,而民力可宽也。三馆秘閤书类多讹舛,所藏虽博,而往往无稽考。公请先以前汉《艺文志》,据所有用校七史例,下诸路购求善本,重复校正;然后自后汉以来至于唐,依逐书志目以次雠对,取其堪者,馀悉置之,使秘府文集得以完善也。其议贡举,则曰:州郡有学舍而无学官,四方之士轻去乡里者,以求师也,今请州置学官一人。又三岁一下诏,得士三百人,今请二百人试诗赋论策,糊名通考之如旧,其一百人请如赦文,令州郡论荐,转运使审覈之。太学生则委国子监官,至御试,随其所学而试之,则文辞、经艺、行实之人皆无遗也。其后官不数变易,太学建三舍,命举人以官,置学官,三路取百人,皆公发之也。凡三临州,率不满岁召去,去而民爱思之。喜道人善,荐士累数百,讫不坐累。郑国太夫人,杨文庄公之女。文庄无嗣,岁时奉祀展墓无阙者。疾亟,犹戒其子立碑;子孙未官者众多,犹推遗泽奏其从孙。盖其孝友又如此。宣献公尝辑《唐大诏令》,未次甲乙,公釐十三类,绪正之,总百三十二卷。所著书:《闱前集》二卷,《后集》六卷,《西垣制词》四卷,文集若干卷,《东京记》三卷,《河南志》二十卷,《长安志》二十卷,《三川官下录》二卷,《春明退朝录》二卷,以韵类次《宗室名》五卷,自唐武、宣、懿、僖、昭、哀以来六朝宝录百四十八卷,辑《颜鲁公集》十五卷,《孟东野集》十卷,《李卫公别集》五卷,《刘梦得外集》十卷,汉唐人诗刻于石者为《宝刻丛章》三十卷,又以刘伯庄《史记音义》、司马贞《索隐》、陈伯宣《注义》分注入太史公正史。及被诏修本朝《会要》、删定《九域志》、《百官公卿表》,皆未就。其先以小官事乱离间,宋兴天下益平,至公三世皆以文翰显于时。宣献公雅善书,一日对延和,上问遗书,退而奉七轴以献。公得其法,尝题濮安懿王、襄国韩夫人、仙游任夫人神主,至于四方碑志,多出公手。公以力学,被遇朝廷,论撰未尝不在选中。呜呼,公之平生可谓无憾矣!初,史纪草成,帅其属奏御,上御袍靴读之终篇,歛容谕之曰:「两朝丰功盛德,赖卿等考而发明之」。公踰年服勤,欲其书之成,此其有所憾乎。予与公游,知公者也。铭曰:
维宣献公,昔天圣中,实为史官,十代宗工。典常物则,备于厥躬。纪录记述,太平之风。公世其业,遭时又同。仁宗、英宗,明昌盛隆。有显其德,有崇其功。方此发挥,形容昊穹。不幸奄忽,美志弗终。凡士大夫,惜嗟哀恫。上彻九重,隐于帝衷。赠典弗常,非众所蒙。呜呼公兮,学富行充。如渊之深,如春之融。金之刚明,玉之玲珑。云乎不淑,命不究穷。南瞻具茨,西望神嵩。东城之原,从先公宫。松柏被地,郁郁葱葱。子孙众多,福禄来丛。
李子高墓表(庆历四年十一月)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一七、《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三一、同治《泸溪县志》卷一二
南城县东北远百里,吾高祖之父家焉。天圣中,尝省松柏至于子高之室。子高业已不仕,有男冠卿,生十三年,习为诗歌,教义谆谆,无忝世儒。后冠卿第进士,试校秘书,守临川主簿。代归未几而孤,来乞文曰:「惟先父好学笃善,应举不得官,治衣食业,不能贪以取馀,醉吟山水间,忘其老。喜奔人之急,里有争,往往和解之,使不致狱讼。众亦爱悦用济。不肖子于宦学,未始有报,而舍去忽焉。愿得表其坟,托以不腐」。姑取其谱而系之辞。子高讳乔,年六十八,庆历四年四月庚子卒,十一月乙酉葬。考彦禨,祖文遇,曾祖捷,皆布衣。初娶卢氏,生叔平、叔良,早死。一女嫁饶赡。继陈氏,生冠卿,其季汉卿。辞曰:
生无失宜,死何足悲,有子而奇,其后焉可知邪?
上张文定公书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成都文类》卷二一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窃以士之进拜于王公贵人之前者,未始不以颂美而求悦,未始不以诉穷而求哀。夫颂美而谓人悦之,诉穷而谓人哀之,浅之为丈夫也。闻其颂美而悦,闻其诉穷而哀。亦浅之为丈夫也。今洵将以不肖之身慁明公,其将何辞以叩明公之知哉?曰明公之美不胜颂也,洵不颂也;洵之穷不足诉也,洵不诉也。今有人焉,文为天下师,行为天下表,才为天下宗,言为天下法,天下其曰斯人何如人也?后世其曰斯人何如人也?区区而颂其美,是天高海广之论,无益之甚也。故曰明公之美不胜颂也,洵不颂也。洵饥焉而天下不皆饥,洵寒焉而天下不皆寒,洵何恤哉?故曰洵之穷不足诉也。然则卒无说乎?曰何遽无也。先民有言曰:「貌言华也,至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也」。夫以貌言、甘言悦人者,是以不贤人期人也;以至言、苦言悦人者,是以贤人期人也。明公柅车之初,洵访诸官吏胥史,皆曰明公严而明;访之布衣儒生,皆曰明公恭而有礼;访诸闾里编户,皆曰明公廉而仁;访诸军旅士伍,皆曰明公威而有信。夫官吏、胥史、布衣、儒生、闾里、编户、军旅、士伍之知明公也固不尽,其已如是矣,洵其可不以贤人期明公,而悦之以至言、苦言邪?昔者皋陶戒舜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贾谊说汉文帝曰:「当今之势,如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此言忧惧之甚也。夫舜,圣主也,天下至治之时也;汉文,贤君也,亦天下至治之时也;而二臣犹以忧惧之言闻之,然则不忧惧而能有立者鲜矣。今之人皆曰:「器大者不忧,量广者不惧,忧与惧者庸妄人耳」。夫庸妄人之忧惧,非洵所云也。洵所云者圣贤之忧惧也,忧而思所以谋之,惧而思所以安之也。今明公坐大宇下,望之如神人,僚佐胥史趋走汗慄,宾客之请见者皆俯伛曲拳而后入。如是,谁敢以忧惧之言闻诸明公者?虽然,洵敢言之。夫蜀之境,壤狭而民夥,虽号富庶,然亦贫匮者众矣,是以一挠之,则不堪命者十数年,故其人多怨而易动。里巷小民亦尝历评镇蜀者,自吕公而下,曰某公仁、某公明,某公贪,某公暴。仁、明、贪、暴之名,百世不磨,此贤人君子之所畏也,惟明公以此思惧。编籍之中不能无凶民,军伍之中不能无悍卒。西南徼外,杂虏棋布星列。总而言之,其众近数千万,御得其道,则敛足屏气,皆吾臣,皆吾妾;御失其道,则圜视而起,皆吾雠,皆吾敌。此贤人君子之所尤畏者也,惟明公以此思忧。惧则思所以安之,忧则思所以谋之,非不忽草茅贫贱之言不能也。洵草茅贫贱者也,愚朴自负,不识忌讳,惟知天下之事有不便民者,辄抗言之。言之不足以快愤懑,奋笔而书之。近所著《机策》一篇,《权书》十篇,凡二万言。虽不知王公大人可以当其意否,而自谓尽古今之利害,复皆易行而非迂阔浮诞之言也。今录而献明公,明公择而行之。兹外复有一说,太祖既受孟昶降,念所以镇蜀者,遂辍吕公于台铉之间而任焉。今明公才烈勋业入为宰相,佐天子调阴阳、正百官已晚矣,而犹数千里尹蜀者,吾皇之心亦太祖之心邪?吁,吾皇之急贤,则明公之归朝有不期岁矣。惟明公早夜汲汲以思其谋,无使措置未备,而传召东至,则蜀民数百年之幸也。
内殿承制王君墓志铭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蔡忠惠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王君讳翊,字辅之,两浙都巡检使。罢还,皇祐五年五月七日卒于京师,以其年七月二十四日葬于开封府开封县褒亲乡。其孤兟哭而杖,授书使者以来请铭,曰:「我先君之先,钱塘人,后迁于汴。少孤家窭,以书艺补官,历七任,终六十有一。今葬有期,且走公门下日久,固知其所为,幸或铭诸墓,使有闻于后世,公之赐深矣」。余为次其官族。初授泾州保定主簿,治有称,再调永州司理参军。州将曲狱,君曰:「狱辟定法,可妄移哉」!永边溪洞蛮獠寇境,杀巡检使。君请募敢战五百人自率之,遮阨设伏,饵以羸形。贼果来,击之,败走,入焚其庐。以理官不应捕寇,不当其赏。除常州无锡尉。转运使段少连以材明严察部吏,每行郡县,必载君舟中,语至移日,出界乃遣。尉满,君叹曰:「俸微,不能芘吾族」。还都退居,视时物上下,取与出纳。居二年,厩有粟马,所与游皆贵近人。久之,陕西用兵讨元昊,君奋曰:「陋矣,吾视此屑屑耶」!上封章言十事,书奏,即召对延和,又令于资善堂究陈利病,再遣使问所欲为,曰:「臣言可用,幸天子用之,不敢徼利」。夏随为陕西招讨使,荐君智能,授左侍禁、泾州长武寨主。元昊入寇,至渭州,寨民将逃去,君谕之曰:「入保此,吾必能守」。众乃止。迁西头供奉官、河东麟府路走马承受公事,专置堡寨一十有五,招怀蕃户二万馀。每进对,多言时政得失,辄触权要。再迁为承制。三司使叶公清臣任君监在京榷货务,仅十月,计所赢钱二百万。三司使移他官,君失所知,求见上言事,愿解局,遂除都巡检使。又上书曰:「臣有通流货财之术,岁可得钱千四百万」。欲道其所以然于上前,再三,不得召,犹曰:「罢归,幸得望殿陛咫尺,尽吐吾术矣」。比至京师,病且卒,卒不能出其术,悲夫!君娶胡氏,子七人。男曰威,三班奉职;曰兟、兢,举进士,兢中第;哲、珏皆幼。女,长适前河中河东主簿吕公,次适谢公弼,早亡。铭曰:
材以时,成则资。材艰于用,匪成之艰。利国有原,动如转圜。曰时与成,惟命惟天。
奉和济川代书三十韵寄诸同舍 北宋 · 司马光
五言排律 押鱼韵
金马延群俊,芸香聚众书。
杳疑神境绝,深与世尘疏。
气逼烟霄爽,光分日月馀。
不材叨误选,故友幸联居。
云盖森胡骑,天阍谨契鱼。
后先陪贾马,左右揖严徐。
朱阁霜清外,璇题日上初。
辞林精采撷,艺圃纵游渔。
决胜楸枰暝,穷欢绮席舒。
朝昏升紫闼,咫尺待彫舆。
玉垒俄乡思,铜符忽诏除。
䌽衣承几杖,华毂照园庐。
四郭柑垂荫,千塍稻散渠。
壶浆迎露冕,铙吹拥高旟。
有德能仁虎,无欺耻怒狙。
道途繁揖让,犴狱绝沦胥。
滞穗栖场圃,鸣桴静里闾。
贫宁费官烛,饥不茹家蔬。
翁子怀青绶,文园驾赤车。
古今相与校,胜负定何如。
上正开宣室,人方诵子虚。
追锋行入谒,委佩复传胪。
抚已聊晞骥,临民遽起予。
居然耗廪禄,岂不愧簪裾。
鹈翼颜何厚,锥囊意未摅。
因循恋糠籺,汨没老涂淤。
自顾徒为尔,诚非益者欤。
俄承吕公檄,遂策阮生驴。
驿骑传巴徼,诗筒达鲁墟。
琳琅固无价,燕石敢沽诸。
乞不贷强盗白劄子(元丰八年八月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司马公文集》卷四八
刑部奏钞:曹州勘到百姓赵倩、吕德、吕文于今年三月二十三日同打劫南华县界顿荣家财物,将枪刺顿荣一枪,腮上血出,打劫得财,被弓手捉获。医人检得顿荣元被吕文刺伤处有血,是尖物伤。将劫到赃估定足钱陆贯玖拾玖文。本州只为顿荣被劫刺伤时,不曾申官检定痕验,遂具案申奏大理寺,会到进奏院。今年三月六日赦,七日到州。准律敕合决杖一顿处死。刑部检到例,拟并特贷,命决脊杖二十,各刺面配广南远恶州军牢城。门下勘会:近年以来,诸州勘到劫贼,但不曾杀人放火者,并作「情理可悯」或「刑名疑虑」,申奏朝廷,率从宽贷。窃详逐人既为劫贼,情理有何可悯?赦后赃满伤人,刑名有何疑虑?此皆逐州官吏避见失入罪名,专务便文营己,无去害疾恶之心。况曹州素多贼盗,系重法地分,如赵倩等所犯皆得免死,则是强盗不放火杀人者尽得免死。窃恐盗贼转加恣横,良民无以自存,殆非惩恶劝善之道。其赵倩等欲乞并令本州依法处死。仍乞立法,自今后天下州军勘到强盗,情理无可悯、刑名无疑虑,辄敢奏闻者,并令刑部举駮,重行典宪,更不得似日前用例破条。
吕先生许昌十咏后序 北宋 · 黄庶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二、《伐檀集》卷下
广文先生吕公,天圣中为许昌掾,取境内古之迹著者为《十咏》。其时文章用声律最盛,哇淫破碎不可读,其于诗尤甚。士出于其间,为辞章能主意思而不流者,固少而最难。先生之诗,其不流者与。后二十有二年,其子乔卿又为判官许昌,按家集,求所属,谓《十咏》者得于龙兴佛壁之小石,虑其久或亡也,又买石刻之。凡文章,非其意高,虽贵,时辄不传,而必讽诵在人口者才十一二;位下,则其传而又诵者愈少。先生之为人如其诗,故仕以不达。某为童子时,已诵先生之诗,如鸟窥明镜心,人踏灵鳌背,至今在唇齿间如昨日,则先生之文其可知。乃书其意,刻于诗之末。先生尝讲书国子监十年,故士多称广文先生。其讳造,字公初云。
元祐癸酉秋九月蒙恩补郡维扬十一月到治莅事之始首阅题名前后帅守莫非一时豪杰固所钦慕矣然于其间九公颇有夤缘感旧思贤嗟叹不足因作长韵题于斋壁以寄所怀耳 北宋 · 苏颂
维扬禹九州,淮南唐四镇。
地据江海冲,星占楚吴分。
五季剧荒扰,我朝夷僭闰。
督府时称雄,守帅选常遴。
由来竹符使,莫匪邦家闻。
其间九贤者,尤推万人俊。
太原文章伯,师友渊源浚。
五事陈便宜,七制推(丁本作追)典训。
屡荐官虽崇,三已色无愠(自注:王元之一登翰林,三践西掖。屡被谴逐,皆以直道。尝作《三黜赋》,其末云:令尹无愠,予之所师;下惠不耻,予其庶几。先祖少举进士时,尝获贽见。公有《池亭诗》石,今在西圃。)。
岐公老藩朝,惠爱浃吴晋。
荐士言有味,偃兵功不陈。
鼎饪方燮和,丘园终委顺(自注:杜公自河东提刑移镇于此,寻迁淮南转运使,后登枢府,议西师守用策,未几元昊请命。登庸才半岁出藩,遂还政,居南都十年而薨。其荐士于朝,达者最多,而予被遇尤异。)。
渊哉文肃公,生遘休明运。
三朝翰墨工,二府谋猷奋。
道卷任推迁,名全蔑缁磷(自注:盛公始以文学被知太宗,召寘馆阁。真宗、仁宗朝再入翰苑,遍历二府,两黜皆由人累。再典兹郡,卒以寿老,致政考终。先公铭志其墓。)。
郑公梁栋才,天质璆琳韵。
大笔弟兄同,万事朝廷问。
徊翔极宰枢,终始无疵吝(自注:宋公自参预出麾,郡人安其宽简,去后作爱思堂以怀其德。在郡赋诗,有刻石僧寺。予在馆阁,最蒙称奖。)。
仁宗初倦勤,魏公复来觐。
堂堂真相尊,謇謇嘉言进。
十字篆勋劳,大烝报忠荩(自注:韩公在郡日,大葺府城,自此方镇事体始备。郡人思慕,立祠堂于雍熙浮屠,迨今尤盛。其墓碑神宗御篆十字,以表勋烈。又配享英宗庙廷。公在朝,予屡获款接。)。
乐安予旧馆,早岁窥墙仞。
儒林仰宗工,政府发闳论。
虽无鼎铭勋,却有书传信(自注:予举进士日,欧阳公主文衡,误见赏拔。后留守宋都,予在幕府,自尔相知尤厚,始终不替。大明寺平山堂,公所作,最为一郡之胜。)。
吾友仲原父,利器发硎刃。
论经鄙章句,纵辨摧凌谇(自注:音讯。)。
经纬夙志违,风流壮年尽(自注:予与侍读刘公少同砚席,每爱其论经义,谈历代,高才博识,谓当辅相承平,中年而殒,士友痛惜。今云山阁有留题诗、时会堂唱和诗并刻于石。)。
文武惟秀公,将相纡双印。
入辅复出藩,抚淮兼帅润。
忆昔获攀稽,后来尝慕蔺(自注:陈公倅符离日,予为郡从事。其后入朝,屡同官局。尝相期卜邻丹阳,后以润帅兼相印镇是郡。)。
司空一代宗,累叶清风振。
继父汉韦平,致君古尧舜。
时叹人云亡,上嗟天不憖(自注:吕公与予少时相得于场屋,及仕朝廷,接迹最久。后公薨,二圣嗟悼曰:国家不幸,司马相、吕司空相继云没。予亦尝预闻圣语。有祠堂在兴教院。)。
昔人企前修,景行仰高峻。
声气或相同,古远视犹近。
马迁称晏婴,羊祜交陆逊。
异代思执鞭,仇邻通馈餫。
粤予望诸贤,先后来兹郡。
既非镇俗才,仍抱终天衅(自注:先公尝领是州,辞不赴。)。
砂砾自澄汰,铅镆殊铦钝。
将书名在石,终惭驽附骏。
前人(丁本作日)固难追,遗德犹可徇。
鞭后志良勤,思齐言亦讱。
颜㥏章在怀,年侵霜满鬓。
俛仰复奚为,兹焉俟嘉遁。
龙图阁直学士修国史宋公神道碑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一、《苏魏公文集》卷五一
叙曰:在昔官以世称,而其事著见于后者,独史氏之载籍存焉。司马迁论著先人所次旧闻,班固奉诏续父所撰前记,皆因其绪业,卒成大典。后之言官守者称之,谈世家者善焉。国朝史官无常员,惟时撰录所寄,尤艰其选。而宋氏二公载世,典领其职。起建隆讫天禧,述祖宗创制致治之美,洎真宗一朝《实录》,时则尚书令、燕国宣献公预焉。自乾兴至治平,叙二帝成功盛德之事,洎仁宗一朝《实录》,时则贰卿龙图常山公继焉。五朝正史,二圣编年,出于一门父子手笔,可谓家世之盛矣。《传》曰「信哉其能成名也」,其常山公之谓乎!公讳敏求,字次道,宣献公讳绶之长子也。世为赵州平棘人。曾祖龟符,本州别驾;祖皋,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并以宣献公任政府,追赠太师、中书令。而集贤公又兼尚书令,胙谯国公。三世业履勋猷,见端明殿学士邯郸李公碑志详焉。公生十年而承家学,摛辞据古,早有过人者。自经、传所载,师儒所传,靡不旁通而浃洽,而于唐世及本朝尤为练达。礼乐之因革,官阀之迁次,朝士大夫之族系,九流百家之略录,悉能推本其源流,而言其归趣。雅为丞相宋元宪公所知,从辟洛阳,每访以故实。太师欧阳文忠公领礼仪、修唐史,以公尝僚,手书咨事,自谓浅陋,繄鸿博之助。至于庙堂典故,学者疑义,莫不从而质之而后决。初,仁宗留意艺文,参用名实,寘公文馆。英宗综核群臣,阅台省之久不迁者,擢公修记史,掌名命。今上宪章百王,礼文有所损益,其论撰之选,公未尝不在其中。晚岁,付以史事,未逾月纪草成,与其长属奏御。上特开资政殿,服靴袍,读之终篇,改容而谕之曰:「两朝丰功盛德,赖卿等考求而发明之」。它日移疾告,上方临集英策进士,顾公不在列,问左右:「宋某安否」?即遣中使抚问。间数日,又命挟医诊视,仍召其子官于外者归省。及以讣闻,上悯然伤恻,制赠尚书礼部侍郎,敕府县应接其葬事,皆特恩,非常比也。公以文雅,被眷累朝,才升器使,终始隆渥,诸儒鲜偕最。凡历官起天圣三年乾元节,以父任秘书省正字。宝元二年,召试学士院,赐进士第。庆历三年,以光禄寺丞充馆阁校勘。坐赴同舍苏舜钦奏邸饮会,出佥书集庆军节度判官。以祖母郑国太夫人高年,请解职留侍京师。未几王文安公刊修《唐书》,表公习唐旧事,为编修官复校勘。郑国弃养,服嫡孙重去位,仍许修书于家。稍迁集贤校理,历通判西京、知太平州。入为群牧判官、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坠马伤足,出知亳州。召还,充仁宗实录院检讨官。步蹇不任朝谒,特旨蠲之。由京寺七转至尚书工部郎中:两以庆恩覃霈,一以《唐书》褒赏,四以考课进秩。治平元年,同修起居注。明年,知制诰,同修撰《实录》。今上登极,陟兵部。于时英宗大行梓宫在殡,上封者请听宗室嫁娶,太常议不可。既踰年,又有言者。公曰:「义服变而练,可以嫁娶矣」。坐前后不类,夺一官,以知制诰知绛州。未几复官,召还修撰如故。《实录》成,拜右谏议大夫。熙宁三年四月,今枢密副使吕公以言事罢御史中丞,知颍州。公以草制,执政指所言,易其词以进。未旬日,今御史中丞李公自秀州判官擢监察御史里行,公言:「旧制,博士以上再历通判,须奏举方得入台。去年骤用京官,议者以为非。今又以幕职超拜,恐弗循官制之旧」。即上还其制目。因自陈目疾,蕲解书命。章再上,以本官奉朝请。岁中,兼史馆修撰。明年,加集贤院学士。八年,特拜龙图阁直学士。十年,修国史。其别使,自校勘至右史,两知太常礼院,判登闻鼓院、官告院、尚书礼部,开封府发解官、锡庆院考试官、契丹国信使。洎升从官,历纠察在京刑狱,判秘阁、秘书省、尚书都省、刑部、工部、吏部流内铨、礼部贡院,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管勾三班院,编修,宗正寺修玉牒官、提举醴泉观,再判太常寺兼礼仪院事。洎知审官东院、提举官告院、定夺郊赦命官、使臣罪犯、编排录用勋臣子孙。一为制策考试官,四为殿后考覆官。其专领则永厚山陵。熙宁七年,南郊皆为礼仪使、馆伴契丹使河北,祭塞河口。编修《閤门仪制》、《蕃国朝贡条例》,详定《元正朝贺仪注》。而省寺所涖,多宣献旧服,公嗣修其政,有光前烈。又掌均公、建公笺记,摄鸿胪卿,护燕国公主、兖王、卫王葬事,以疾不果行。其论议,则为礼官时,少师石中立薨四十日,而子从简又卒,无他子承重,嫡孙祖仁不知所以服。公曰:「按司马操驳徐邈摄祭议,是服宜三年。郑康成注《仪礼》:『期出而虞,丧以三年』。是服可再制,祖仁当解官,因其葬制斩衰」。时三礼官执据不一,判寺宋景文公独是公议。陇西郡王李用和薨,辍朝日通在太庙孟享,不坐内。公援石保吉故事,请补其日。徐国公主以驸马都尉王师约兄为侄奏官,公执非是,诏即正其名。太常前上祧庙迭迁禧祖事已施行,既而再三参定。公言已有前议,不敢预闻,遂免连书。熙宁初,转对上三事,其一曰:「外官数易,吏民疲于送迎。愿久其职,则考积有实而恪位匪懈矣」。其二曰:「河、陕举人以文词登科者鲜,望因科诏令三路与诸郡,列荐其行。能特恩赐第,则朴茂之士遝进矣」。其三曰:「顷年遣使,宽恤民力,减放役人,而事务仍旧。宜酌其闲剧,省事增人,庶几民蒙实惠」。其为修撰,言馆阁四部书猥多舛驳,请以《汉·艺文志》目购寻众本,委直官重复校正。然后取历代至唐录所载,第为数等,则其善者校留之,馀置不用,则秘书得以完善也。其论贡举,诸州郡置学官,专职教导。三岁科举取士,三分以二分待糊口校试,如旧式;一分依元年赦敕州郡谕荐,监司审覈而后奏名。太学则主判保荐,并赴御试,中格者附榜。如此取之数路,则群材不遗矣。秘书省论郊庙祝词语义有非当,请命学士改定。使河口还,奏河北旱灾,望蠲其夏租。罢绛守,言本郡岁伐山稍八十馀万,其役特重,请均三分一于晋、泽二州,以纾绛人。其后官不数易,太学三舍取士,州郡置学官,三路取百人,繄公开陈其端也。熙宁四年,议入閤两制。太常以谓此唐日坐朝之仪,不足为盛礼,宜削去之。公请如唐坐宣政故事,约閤门旧图量设仪卫,以朝朔望。诏可其奏。今月朔朝文德,由此始也。旧制台阁官被命别使即中谢,后或废格。公使永厚陵洎修国史,皆奏复之。观所举可以知其造次,必于义而不失职守也。其撰著则有《书闱集》十二卷、《后集》六卷、《西垣制集》十卷、《东观绝笔集》二十卷。属词谨严似权仆射,论事简切似李司空,训辞兼常、杨之温雅,篇什得元、刘之清丽,盖有湛深之思。初,宣献公辑《唐大诏令》,未次甲乙,公用十三类,离为一百三十卷。唐自大中世,史记放绝,载祀不传。公缀集所闻,续武、宣、懿、僖、昭、哀六朝《实录》,总一百四十八卷。国朝都汴,沿旧方镇,府寺、邸第、闾里、坊巷,增易数矣,人罕识其故处者。公依韦述《类例》撰《东京记》三卷。雍、洛故京,汉、唐遗事,渐罹残毁,其迹熄矣。公掇方志洎碑记所载,撰《长安》、《河南志》各二十卷。奉诏编缉则有《閤门仪制》十三卷、《集例》三十卷、《例要》五卷、《蕃夷朝贡录》十卷。记当官所闻见与其应用,则有《三川下官录》、《入蕃录》、《春明退朝录》各二卷,《韵类宗室名》五卷、《安南录》三卷、《元会故事》一卷。摭唐人物、世系、遗事,则有《讳行后录》五卷。纂唐文章之散逸、卷部不伦者,有《李翰林集》三十卷、《李北海集》十五卷、《颜鲁公集》十五卷、《刘宾客外集》十卷、《孟东野集》十卷、《李卫公别集》五卷、《百家诗选》二十卷。复采晋、唐人诗歌见于石者,作《宝刻丛章》三十卷。尝谓司马迁《史记》注解疏梧,学者罕通其义训,悉取《音义》、《索隐》、《正义》,王元感、陈伯宣《别注》,将仿颜师古《西汉》为《集注》。及被诏修《百官表》,续本朝《会要》,删定《九域志》,皆未克就。呜呼!可谓博矣。公雅以善书称,结字清劲,得其家法。前奉诏题濮安懿王、王夫人神主,书御制《韩忠献公碑》,及当时公卿士人所请题写,被金石刻者多矣。尝对延和,上问宣献遗迹。翌日,奏七轴以献。自公之亡,未有继其书名者。公姿宇浑厚,乐易自得,与之交久而益亲。平居言笑侃侃,不为边幅表襮。一遇事则毅然据正,若不可犯者,人亦莫窥其尺寸阔狭。三为郡守,皆以修书召去,不得满岁。其去也,民益思之。喜甄奖人物,前后荐士数百,讫不为累。郑国太夫人,故太子太师江陵杨文庄公徽之之女。文庄无子,宣献逮公继主其祭事,岁时不绝。尝欲勒碑神道,病革犹戒其子亟成之。家书数万卷,多文庄、宣献手泽与四朝赐札,藏秘惟谨,或缮写别本,以备出入。退朝则与子侄翻酬订正,故其收藏最号精密。平生无他嗜好,惟沈酣简牍以为娱乐,虽甚寒暑,未尝释卷。早与仲弟都官君敏修文章学问,互相开发,子侄辈悉能奉循世范。熙宁三年,昆弟三人同年登科,士大夫著为衣冠盛事。公久在禁垣,时叹荣滞,而恬然裕处,未尝以世务婴虑。病中手疏治命,止戒子孙勤约清白,以绍世风。幼子未官,而推遗泽以及从孙兹,又可以见其所存云耳。母夫人常山郡太夫人毕氏,故相文简公之孙。公又娶其侄光禄少卿从善之女,号京兆郡君。室则姑子,家则妇姑。慈和静专,济美图训,前四年逝。公以世教浸薄,礼服简废,特制杖期,以称哀情,言礼法者善之。子男九人:庆鲁,殿中丞;匪躬,著作佐郎;二早夭;尚贤,将作监主簿;正功,大理评事;表微、揆方,将作监主簿;处仁,始名。女子二人,适赞善大夫王佑、秘书丞吕希纯,并先亡。孙八人:焞,将作监主簿;燔、煜、爚、㷟、煇、灼皆未官。孙女七人,长适太常寺太祝曾说,次适白马县丞范祖德,五幼未有行。公年六十一,以元丰二年四月甲辰终于春明坊之适寝。以其年七月癸酉葬管城县马亭乡东城原宣献公之右次。既葬矣,诸孤泣血,奉遗事抵仆曰:「先人平生相知之在朝者,无若翰林范公洎公之久且深。其葬也,范公铭其圹矣。今埏隧所表,宜得公文,以载于石,二者盖先志也」。仆惟三纪交游,趣舍不异,仕宦出处亦略相等。懿文美行,尤详其始末。衔悲纪实,故质而不文。铭曰:
皇世隆儒,以文致治。士陶其化,超然特起。荆山瑾瑜,乔林杞梓。或生远乡,或出门势。遭时并出,蔚为邦器。庙堂彬彬,台阁济济。如古哲王,思皇多士。代有名家,克济其美。彼美常山,族茂枝繁。风流儒雅,奕叶蝉联。鸿都秘馆,由祖逮孙。言论史经,父子演翻。惟宣献公,辅翊仁宗。议论闳远,词藻深雄。一时标准,万世中庸。经邦贰政,德爵偕隆。公践世职,徊翔门掖。朝廷典章,礼乐沿革。祖述源流,贯穿今昔。闻其话言,士有矜式。宣献之文,公实嗣之;宣献之博,公又继之。宠禄方至,谋谟未施。徒流故事,载在攸司。公登史观,天子所选。考纪初文,赐对清宴。袍服改容,览书称善。圣言褒贲,委成大典。公疾不朝,集英遣使。挟医诊治,召还其子。公之云亡,上嗟良史。赠官诏葬,不以常比。马亭之东,父祖有墓。丰碑重屋,隐然崇阜。公穴其旁,不百举步。双螭相望,揭于衢路。公之遗风,士所向慕。公之令子,克承厥绪。君子之泽,何有世数。于乎无穷,兹丘以固。
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孙公神道碑铭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三
有宋四朝耆德之臣,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兼侍读、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公事、柱国、乐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赠银青光禄大夫、谥康简孙公,墓在汝州襄城县永安乡某里。孙氏世为赵郡人。自公之曾祖赠工部侍郎讳澄而上,皆居平棘,死则葬其邑。祖给事中、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守御史台,赠工部尚书讳冲,以官终洛阳,因葬襄城。父赠银青光禄大夫讳旦徙占颍昌府长社县,子孙遂为许人。公以元祐二年正月壬午薨于京师,嗣子承事郎愭护丧南归,卜其年五月庚申祔于祖茔之次。越四年春,愭袖公履历功状,泣诉于某曰:「愭罪逆未殒,已毕祥除,而终鲜兄弟,独任宗事,行当去远坟墓。重惟先人之大行大节,则有今右丞相高平公所撰德铭存焉。然而石纳幽堂,人莫得见。谨案礼令,官终三品,立碑墓下。今龟螭具矣,敢缘平日之雅,请文揭于神道,使得终事,死无憾矣」。某辱与公游且三十年,昔官同省,后位同列,出入趣舍,亦多同者。纪述遗德,可无言乎!公讳永,字曼叔。生十年而失所怙。大父爱育,置之子行,再奏守将作监主簿。庆历二年,服祖重毕,自列于朝,正其三代而官之。诏换试衔。六年,擢进士第,补汝州襄城县尉。所部列荐,迁襄州宜城县令。考课改著作佐郎,转秘书丞、太常博士。历知蔡州确山县。公吏事明达,民情隐伏,方俗美恶,靡不究其纤悉。一有教告,则民信而服。在襄城修保伍相司之法,而宿奸侨寇为之屏远。在宜城复长渠灌溉之利,前后太守为之表章,用水多寡之节,刊为定令,至今不改。在确山立两税输纳之限,不烦督责而编户相戒,应期自集。嘉祐二年,御史中丞贾公荐公文中御史。诏且下矣,以母钱塘郡太夫人钱氏高年,不当任言责,力辞不拜。未几,三司奏选为京东、西、淮南三路,宽恤民力。公所至,询民疾苦,得其弊在乡户吏主持物务及漕运缓急轻重不均,致有亡家破产之患。因考辑众论,斟酌裁定,著为成法,上之朝廷。颁行诸路,皆以为便。韩康公帅环庆,表公管勾机宜文字。英宗即位,迁尚书屯田员外郎,转都官。府罢,于审官格,当注远官,亦以母故,求任筦库。时大司徒韩忠献公当国,擢公提举河北,粜便粮草。踰年,召为权发遣三司开拆司公事。治平三年,诸王出閤建府,选公为侍读。时神宗初潜,好学不倦。一日,出新录《韩非子》,属府僚雠校。公进白曰:「韩非险薄刻覈,背六经帝王之旨,愿勿留意」。神宗曰:「录此聊以备藏书之数,非所好也」。明年升储,以公为司封员外郎、太子舍人。神宗即位,拜工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主管三班院。案条束吏,躬操簿籍。凡有员阙取选者,绩效高下,到选先后,预铨次之。至集注日,依名唱授,无复争讼。出为陕西体量安抚使。时诸路旱歉,使者四出转粟,以哺流殍。公会在所仓庾军食之馀,悉以振赡,故民赖以全活者为多。值有中旨,捕送叛人景询族属入西界者,不以赦原。公言:「陛下新即位,首布大号,恶逆者独蠲除之,缘坐者反不宥,非所以考《春秋》谨始之义而取信于天下也」。历河北、陕西都转运使。是时以边用不足,解咸、市马别为一司,外台不得干预。公奏曰:「盐、马,国之大计,使者专其柄,既无统隶,茍为非法,孰从而制之耶」?熙宁元年秋,迁龙图阁直学士,充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时有布衣上书言边事称旨,擢为判司书写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执政亦以书抵公,言其才。至府首谈恢复熙河之画,公谓之曰:「番汉方静,若无故搔动,恐变生不测,非敢闻命也」。遂密疏其非便。既而青唐族兵压边境,为汉人将锢我青红盐之利。公遣副帅刘昌祚驰往,喻以无是事。酋豪听命而去。会新建刘构堡失守,有劝公曰:「此帅事也,戮其偏裨,可以塞责」。公曰:「居敌必争之地,孤军绝援,兵法所谓不得而守者也。尤人以全己,岂将帅所为乎?缘此兵去,吾之幸也」。后竟从坐,降授天章阁待制、知和州。三年四月,以提举详定《熙宁编敕》兼知审官东院召还,又命为契丹国信使。属执政建议复肉刑,事下编敕所。公辞日,面奏曰:「刻人肌肤,深害仁政,汉文有所不忍,陛下乃欲行之,何也」?上曰:「事固未决,需卿北归乃定」。后竟不果行。寻复学士,出为高阳关路安抚使兼知瀛州。河决贝丘,瀛、冀诸郡尤被其害。民户赋租,前以灾伤已尝倚阁,而州县拘常平法,坐视流离,科催如故。公累章论曰:「臣言与法盭,用事者所不便,非出独断,则一路之民流亡无日矣」。特诏从其请,仍命发廪粟以助救恤。白沟界河常患北人绝河捕鱼,巡检赵用擅引兵北渡,焚荡其族帐,故敌数侵略境上,边郡为之震恐。上闻,至遣中使密访虚实。公奏:「南北信好无间隙,但缘赵用侵暴生疑,正用罪则无事矣」。执政继以书问息耗,公答:「敢以一门保无他」。后北人军连珠等寨,亘四十里,谋起舟师。邀边臣会议,公立遣使,谕以边吏冒禁,已系狱矣,邻邦何至轻动耶?敌曰:「若罪人已治,能以糒醪犒师,立自归矣」。公命霸州遗而遣之。用本沿边安抚司所辟。公虑敌衔前隙,复致生事,遂便宜易置,皆中机。会有旨并塞城寨,官虽非所举,亦听自辟。六年,加枢密直学士、权知开封府。畿内新行保甲训练之令,缘案教所须,多出编户,有诉贫不能办者,它官司皆拒不纳。至公受而言之,稍惩其弊。七年春,降授龙图阁直学士,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公事。再以亲疾求补外,出知颍州。又丐閒居以便晨昏,改判北京留司御史台。八年冬,复旧职,遭母丧去位。元丰元年,服除,判军器监。有司患皮角不足以给造作,奏重隐匿不输之科,亡赖辈因此搜剔告讦,至及妇女首饰者。公为之请,应私有皮角,使人得鬻于官,中度者善价售之,不堪者任其货易。自是材用足而告讦者息矣。冬十一月,拜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太原府。公三为边帅,务以安静为治,常饬守吏谨约束,毋得妄起事要功,以速祸败。故二境帖然,彼此未尝有相侵犯者。所谓公宽以得士心,信以怀异俗,真治世之良帅也。三年秋,以判将作监召。明堂礼毕,特拜太中大夫,充端明殿学士。病不任朝请,得提举嵩山崇福宫。踰年,起知陈州。蔡渠水溢,将冒城郭,居民惊扰迁徙,避溺者不可遏。公躬自临视,先严禁盗之令,讫水退复故,安居如昔,虽匕箸亦无失者。在郡兴葺学舍,督教官躬课试之程,于是礼教行于乡党矣。京西初行保马,监司趣其期,冀速赏格。公谕民:诏限本宽,不必预蓄。密奏监司违法病民之弊,有旨诘责,使如前诏。七年,移知颍昌府。八年,覃霈迁通议大夫。永裕陵役兵数万,转运使请雇民舟车,运许、汝诸州常平粟输陵下,州各数十万斛。公言方佃作时,调人牛数万,不能无妨农之害,疏入而获免。今上初即位,太皇太后临朝共政,诏求直言时政之阙。公首陈保马、保甲、免役钱三事最弊,愿一切罢之。籍见马隶军,复监牧如旧;募保伍之材勇者为兵,行前朝差科之政。今上皆嘉纳之。冬十二月,诏除工部尚书兼详定役法。今左仆射吕公、右仆射范公、大资政韩公,实并命也。一日召对帘前,面谕以雇役大率上户太优,下户不易,所以专委卿等详定。是时故相司马温公首议变法,命官杂论其所宜,未就而温公薨。或有异议,欲用输钱雇役。公力陈不可状,及法成,多合所议。元祐元年三月,迁吏部。选法拟旧,以功过及荐者多寡为差,公曰:「以荐者差其高下,是教人奔竞以干荐也」。乃定选阙,惟无过有荐者不限多寡,以到选为差次,人皆便之。未几以痼疾辞位,封章连上。明年正月,进资政殿学士兼侍读,罢选事,提举中太一宫,未及拜命,以不起闻,制赠银青光禄大夫。公为人外和内劲,出于天资。其论议平易,施设务循故常,不求诡异之迹。事或悖于义,虽逼以山岳之势,亦不为屈。然亦未尝矫抗形于言色,故入领台阁,出典州郡,职事所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要领,前后有论数十事。其尤著者,初归自历阳,陛见日,上问:「近执政建青苗、助役之法,将以纾民,以为便否」?对曰:「法诚善矣,然强民出息输钱代徭,不能无重歛之患。若用以为资经费,非臣所知也」。初,禁仓庾吏受赇,满百金则配隶为军,京司府吏有犯亦如之,谓之仓法。有司奉行,极于峻密,上尝问公曰:「仓法之行,吏尚为奸乎」?对曰:「强盗罪死,犯者犹众,况配隶乎」?上曰:「若尔将纵之乎」?对曰:「人但畏法而不能革其心,虽府吏,臣亦不敢必其无犯。它日有败露,是臣今日面欺也」。赴并门日,上询方今时务所切。公言:「军器监造作倍常,外议以为将有事于征讨。夫兵非轻用之物,鲁众仲有弗戢自焚之戒,汉魏相有『兵应者胜』之论。安危祸福之机,不可不慎也」。上曰:「兵备不虞,若边疆无警,朝廷岂有轻动之理?卿言是也」。公之开陈世务,切劘上意,多此类也。熙宁中,言利者欲使都城市行输钱以免直。初下开封,询究便否。掾曹议无不便,公亦循例,书其纸尾。后躬访民间,多言不便,诏公与今大资政韩公同体问利害。无何韩公出守河阳,公独任其责。时方行市易抵当法,贷民钱以期限输息,下户有取贷及期不能偿而自裁者。上颇知之。一日,遣中使密问姓名,而提举者惧,先罢免月出钱万缗矣。它日,公复对言:「市行之算下逮锥刀之末,有变其名号以昧上耳」。用事者知之,劾奏公前书府议无不便,今乃异论,言不以实,意在沮挠新法,用是罢府。河东以监牧废地招置弓箭手,养官马,习戎事。公言:「应募者皆流移侨寄,既非武断乡曲之人,又无爱恋闾里之意,不若罢之,以养正兵便」。忻、代二州产盐,苦恶不可食,转运使司既立监临增亏之格,又重盗贩透漏之科,巡检兵吏由是得罪者甚多。公奏:「盐,民食也,不可禁;兵,武备也,不可阙。今以恶盐累防兵,非所以固国也」。是数者皆当时所甚患,而言事者畏缩不以闻。公极陈其本原,深悟上听。先帝以公东宫僚旧,待遇特厚,凡有所陈,皆加意复孰。虽或行或格,而察公悃愊无它,益以信任。初病不任朝,亲遣上医调诊,六走近珰问安否,且宣谕云:「欲与卿议边事,何日可出?尚虚枢密员以待」。公辞不能兴,恳请道宫以就颐养。又遣枢密副使孙公临问所以欲去之意,公具言其状,上皆从之。前岁疾再作,太皇太后命内侍赐御膳视所苦。既罢天官,锡服升班,皆如尚书。及薨,特遣内贵人存拊其孤,赙以银、绢各一千。又命中使护丧归颍昌府,并敕颍昌、汝州供办葬事。其恩礼始终,近世未有也。公自少敏于文词,尝从诸生肄业西京国子监。公私试常在第一,尚书公谓之曰:「洛阳英俊所集,尔年少,不宜多上人」。因不复令与诸生员校试。自尔每有制作,众皆传诵。学问之馀,游思书画,特妙行草,喜晋、唐诸贤帖,临习逼真。当时士大夫得其尺牍,藏弆以为珍玩。碑志不得公笔,子孙以为不足。有集三十卷,藏于家。初,忠献公之知公也,因得其诗稿,读之,叹爱称誉不已。一日相见,慰籍如平生,谓之曰:「公贵人也」。遂见引用。储僚之议,它执政未有知者。忠献公出其文稿示之,咸曰:「真舍人才也」。暨公声称大显,皆谓忠献公为知人。公善与人交,开怀见心,中无町畦。间以谈谑,言婉而中理,所与游者,多一时伟人。然于是非当否,不少徇情。以此或有忤时,因之龃龉,公亦不悔。故更利害,历夷险,未尝芥蒂于中心。其内行尤笃,与诸父之党友爱情至,有无共之,人不知属之亲疏也。二妹以寡归,养视于家,教其子学。以任子恩荐大甥李氏子,而以张生犹未及。公病亟,语愭曰:「遗奏当先之,幸上哀怜,泽及张族,吾目瞑矣」。后卒如言。公娶京兆康氏,某人之子,封许昌郡君,先七年而亡。三男:伯慥,通直郎;季悦,并先卒;仲,即愭也。五女:一早卒,四适人。婿,将作监主簿朱得象、长社县尉谢愔、谷城县令王士彦、宣义郎通判施州燕若材。孙男四:曰佾、曰偓,并承奉郎;曰倚、承务郎;曰俶,尚幼。孙女八人,三适人,婿曰蕲县尉张道、承奉郎吕仲衍、宜芳县令韩奕贤;五幼。曾孙二人:曰计、曰评。惟公言行操履见于行事者,盖略得其大要,顾鄙言未足以发其蕴微。窃伏读某日赠制曰:「事上见不欺之诚,治民多可纪之绩」。此可以见公之忠诚,著于朝廷矣。又读考功谥诰曰:「内外以爱物利民为心,平生无怨仇不足之人」。此又可以见公之行义,信于士大夫矣。若是则不朽之大名大迹,皦然自显,不待刊之金石乃见其美实。然则墓之有碑,由来远矣。姑䌷次其所见闻者,以塞孝嗣之请。铭曰:
赫赫炎宋,明明神宗。绍仁遐武,继英列功。朱邸初开,皇僚妙选。孰主画诺,孙公康简。康简之进,司徒所知。擢于远仕,寘彼通闺。始信其言,再试之吏。绩著王家,明称国器。公自幼龄,嶷然大成。文传西学,名动留京。初仕州县,不污卑贱。茍利于民,瘵剿匪倦。其在省台,知无不为。及迁御史,力以亲辞。左右东朝,导扬三善。书斥刑名,经崇训典。乾龙天飞,风云会时。光华禁序,启纳忠规。入辅出藩,在远如迩。陈戒佳兵,深明治体。元丰末命,二圣临朝。召彼故老,服在大僚。考工典选,议役修令。新书旧章,自我而定。凡公所言,邦本为先。罢租两市,息警三边。人谋近计,我图长利。议虽屡格,事迹遄济。先帝知公,悉公匪躬。公既感遇,相亦惟终。虽极九迁,不登三事。上思遗直,宠加赙襚。颍川公乡,襄城公藏。三世之墓,茔阙相望。坎堂有铭,延道有表。岸谷或迁,令名不朽(《苏魏公文集》卷五三。)。
二年:原误作「元年」,据库本及下文改。下文云卒于元祐元年之「明年」。
祭吕侍讲文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五三、《苏魏公文集》卷七○
鼎旌华裔,载德秉谊。凭承庆灵,是生俊乂。显允惟君,挺奇拔类。廉方闳深,华国之器。壮志矫矫,吉士登朝。考室肯基,有服王僚。蔼乎令闻,卓尔孤标。颉颃一世,淩厉层霄。渠阁校文,义类有条。词垣演诰,德音孔昭。进阶严近,出殿藩郡。帅钺威棱,远人感信。仁风四方,欢谣三镇。还尹日畿,并蒙河润。亦既罢烦,沓承乃眷。进读金华,侍游清燕。台阁规模,素号详练。旋更典领,莫非华选。爰彰美才,见推诸彦。在昔先正,佐时积动。勤劳二纪,迓衡秉均。英声未泯,馀德在人。我踵厥武,佩荷紫宸。天子命之,曰惟帝臣。时亦称许,当继相辅。璠玙之宝,始入天府。榱栋之材,未升堂础。康庄方驰,崦嵫忽暮。彼苍难问,歼良何遽。才志弗就,命力谁预。仁者有后,兹言则然。允若而家,积厚于前。一门盛美,诸季蝉联。奕叶流光,有嗣象贤。君子之泽,曷穷其源,如古所记,鲁臧汉袁。某等久接馀尘,幸偕禁籍。官或尝僚,情惟莫逆。初闻告归,俄痛疾革。讵期信次,乃异今昔。素旌翻翻,东去都门。哀歌咽路,祖翣愁云。何以致诚,挹彼清樽。何以泄哀,寄乎斯文。
祭吕侍读文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二一、《临川先生文集》卷八五、《永乐大典》卷一四○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呜呼!伯夷相唐,尚父宾周。受氏胙国,重光奕休。于辰之逢,发我文靖。公实冢嗣,缵前之庆。御书翰林,典礼太常。是为世臣,焜耀家邦。方骞方奋,厥陨谁使?震惊咨嗟,上自天子。凡居此列,惟公弟僚。于公之殡,祗荐羞醪。
导水记 北宋 · 吴师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成都文类》卷二五、《全蜀艺文志》卷三三、嘉庆《四川通志》卷二三、嘉庆《成都县志》卷五、同治《成都县志》卷一三、《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五九四、民国《华阳县志》卷二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四
蕞尔小邦,必有通流之水以济民用,藩镇都会,顾可阙欤。虽有沟渠,壅阏沮洳,则春夏之交,沈郁湫底之气渐染于居民,淫而为疫疠。譬诸人身,气血并凝,而欲百骸之条畅,其可得乎?伊、洛贯成周之中,汾、浍流绛郡之恶,《书》之浚畎浍,《礼》之报水庸,《周官》之善沟防,《月令》之导沟渎,皆是物也。按《史记》:「蜀守冰凿离堆,穿二江成都之中,皆可行舟,有馀则用溉」。然则成都水行其中尚矣。自高燕公骈乾符中筑罗城,堰糜枣,分江水为二道,环城而东,虽馀一脉如带,潜流于西北隅城下之铁窗,涓涓然,润渎所及,不能并蒙于一府。岁久,故道迷漫,遂绝。以故气象枯燥,而草木亦少滋泽。其五门之南江及锦江,二水之名最著,而渠稍广,且污潴填阏,或瀸或潐,则编户夹街之小渠可知矣。时有郁攸之灾,以无水,故艰于扑灭。向虽以瓮贮水为备,然器小而善坏,非应猝救焚之具,故水不足用。当平居无事时,遑恤气象堙塞之生疾,而火灾之为害欤。自丞相吕公及今户部尚书蔡公深恻民患,欲寻故道以达之,而所遣吏类皆茍简,不能体二公之意,中作而罢。今宝文王公勤恤民隐,目睹水事,𢵧然疚怀。博访耆艾,得老僧宝月大师惟简言,往时水自西北隅入城,累甓为渠,废址尚在。若迹其原,可得故道。遂选委成都令李偲行视,果得西门城之铁窗之石渠故基。循渠而上,仅十里,至曹波堰,接上游溉馀之弃水,至大市桥,承以水樽而导之。其水樽即中原之澄槽也。自西门循大逵而东,注于众小渠,又西南隅至窑务前闸。南流之水,自南铁窗入城。于是二渠既酾,股引而东,派别为四大沟脉,散于居民夹街之渠,而辐凑于米市桥之渎。其委也,又东𣿬于东门而入于江。众渠皆顺流而驶,有建瓴之势,而无漱齧之虑。回禄之患,随处有备,又颇得以涑浣湔濯焉。岁或霖涝,脱有湓溢,唯彻澄槽,则众渠立潐矣。凡为澄槽二、木闸三、绝街之渠二、木井百有馀所,而民自为者随宜增减,不可遽数焉。经始于仲春,迄成于季秋,言时计功,尽如其素。不妨民田,不劳民力,不逆地势,而兴除亡穷之利害。古之所谓有功德于民者,宜无间然。彼王褒纪三篇之迹,廉范播五裤之谣,乃一时褒德之美言,与夫千载泽民之实惠,可同日而论哉!谨书其时,以备来者之询考云。
重修西楼阁记 北宋 · 吴师孟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成都文类》卷二六、《全蜀艺文志》卷三四、《蜀中名胜记》卷一、嘉庆《四川通志》卷四八、嘉庆《成都县志》卷五、同治《成都志》卷一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四
师孟少贱多病,而有登览之癖。苟有异境佳处,层楼危榭,不问远近,必往观焉,然后沉塞底滞、忧愁无聊之思随望畅释。故成都楼观之盛,登览殆遍。独西楼直府寝之北,谨严邃静,非参僚宾客,不得辄上。每春月花时,大帅置酒高会于其下,五日纵民游览,宴嬉西园,以为岁事,然亦止得到其庑序而已。自数十年来,柱欹础垫,凿枘销脱,震风凌雨,颠压可虑。常以大木数十,叉牙撑扶,行者疾趋,坐者寒慄。盖无记石可考其所建年代,访诸耆宿近百岁者,漫不省知。飞梯凝尘,人不复工者几二十载。更十馀守,重于修完,非牵阴阳,则惮劳费。嘉祐六年,东平吕公为蜀守。其明年,顾谓僚属曰:「民有室庐,尚或缮治。以成都总府,事体雄重,为天下藩镇之冠,兹楼之名,实闻四方,基构疏壮,复为成都台榭之冠。予平生所历郡国多矣,求之他处,无有也。坏然后修,厥费兹广」。于是驿献其状,旨报曰俞。乃鸠工于营,抡材于场,经始于孟夏,落成于初冬。调费计工,率如其素。高明爽恺,曩观来复。檐拱翼骞,势若飞动。又明年春,复为花时之会。酒半,揖宾而上,凭栏寓目,气思飘飘,空阔川平,一瞬千里,江山草木,紫翠明润,宫刹台榭,四面环向,次第高下,如揖如侍。民居十万室,棋布目前,远近之物,容四时之风景,盖千态万状,不可得而状也。南阳公治蜀岁馀,居一日,顾师孟曰:「昔我先正忠宪公来镇此邦,吾得侍行,与伯仲日游其上。今予获继先治,复登此楼,景物依依,缅怀畴昔,虽忘情者,能不慨然!且嘉吕公不惮小劳,不牵流俗,复积坏将颠之屋,为与民共乐之所,诚可尚也。一日必葺,《春秋》所与,子其为我记兴脩之时」。师孟生长此土,楼之兴废,实少长耳目焉。矧获从诸公游息于其处有年矣,愿书其事与其岁月,使后人再修时得以考信焉。
与青州欧阳尚书别纸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九七、《彭城集》卷二七
某顿首:近专人回上状,计即通达递中。蒙赐手诲,伏读感慰。亡兄安葬,十月末已得襄事。家嫂诸孤,寻还南都,目今定居,伏恐要知。某愚戆孤蹇,前在试院,不幸与小人共事,论议之间,为所诟辱。既素知其心病狂易,都与包含隐忍,未尝酬对。遭横逆而自反,犯而不校,此实古人所贵。况在鄙浅,实亦不易堪任,以为如此可以免咎。不意台宪风闻,不辨曲直,大相排诋。朝廷知其无他,置而不问。然而章疏相继,词语百车。掎摭咎恶,甚于驩兜共鲧;处正罪罚,急于贪赃背叛。上恩宽博,裁令赎金,中宪吕公以为朝廷纲纪,在此一奏,风俗惇厚,在此一举,不放逐邪佞,不足以正邦,毅然奋笔,有仲山甫不吐之风。知杂陈御史身在试院,目见始末,上牵下掣,不得自由,傅致文字,使之相称。朝廷怜其无辜,又不欲小挫台宪之气,遂但夺差遣,使归馆供职。馀论汹汹,又复数章,然后得已。圣朝治道清明,是君子道长之时,诚不自甘弃为小人,猥蒙群贤见诮。然观自古志士君子,与时乖迕,捩曲为直,不能自白,归之有命,无世无之。某固无似,敢不安之若命乎?柳下惠仕鲁三黜,令尹子文仕楚三已,某到京七年,三蒙台论。小人何幸,乃与下惠、子文等?但其无愠色未能若古人,然亦敢不庶几也。小人胸中感慨,无处告愬,受恩门下,积有岁年,故敢容易布闻。语言忉怛,使侧目者见之,又当重得罪。得伸于知己,万无悔惜。伏惟亮悉。
司空康国韩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公韩绛,字子华,其先真定人。曾祖某,某官。祖某,某官。考某,以忠义显于仁宗朝,至参知政事,谥忠宪(缺二字)生公于颍昌府之长社,今为长社人。公以父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公少好学,及长益刻苦,攻文章,知名于时。庆历二年进士及第,名居第三,除太子中允、通判陈州。丁忠宪公忧,服除,召试学士院,除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有事于太庙,百官当入庙习仪,公曰:「习仪有赞唱登降之烦,而神主在焉,不敬,当徙他处」。诏就尚书省,著为令。迁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男子冷清,自称皇子,言其母尝得幸掖庭,有娠,出而生清,都人聚观汹汹,吏收捕不敢急,一府惊疑,莫知所决。清止流近郡。公上疏引方遂诈称戾太子事,论奏甚切,天子遣中使独以问公,遂追清伏诛。迁三司户部判官。江南饥,诏公体量安抚,公论衙前役最苦,一当其役,或竭产破家,民至嫁母析居,以求分丁减等。公为五则衙前法,奏行之。发运司岁输信州盐三十万,漕不以时,水涸则寓旁近郡,而州配遣上户辇取之。盖信州上户千三百家,坐盐事破者八百家矣。公乃奏趣发运司以时输盐,遂绝其害。江南岁以贱价市缯纸竹箭及他物种种,民苦之,公乃令优其直,仍以户口多少为差。兼并之家,私有陂池溪湖而锢其利,公乃以均所近民,使众共之。信州官庄四百顷,以衙前四十人假官牛以耕,牛死,输课不已,人至破产。公减其课,召民愿种者予之。宣州守廖询不法,畏民讼其恶,馆公于深严。公觉之,命驾直入传舍,诉者果塞门,收治,询抵法。其所施设兴置甚多,民皆以为便。使还,除右正言。是时仁宗春秋高,国嗣未立,公上疏屡言之,退而焚其藁。诏除内都知王守忠判内侍省事,公言内都知判省,本朝所未尝置,卒罢之。道士赵清贶有罪,事连宰相,公奏请穷治,于是宰相与知开封府者皆坐谪。无几何,两人皆迁,公复争之,章累上,不报,家居待罪。仁宗祀南郊,道过公第,遣使问劳,除礼部员外郎,赐三品服,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选人刘抃改大理寺丞,公言抃以术数游公卿间而改官,非士人也,愿以补天文官,从之。内侍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因发其过恶,继隆遂出为郓州钤辖。故事:郊祀,天子亲阅警场。公奏致斋当专一祀事,而临观鼓吹,非礼也。上从之,后著为式。公建议请间岁取士,诸郡发解会试,严保任之法,减高科恩例,事皆施行。以便私求外官,迁吏部员外郎、知河阳。公曰:「便私不当进官」。固辞不拜。召判吏部流内铨。河决商湖,李仲昌等开六塔河,功不成,河益为患,拜公河北安抚使。时执政有是仲昌议者,乃败事,人无敢言。公到部,尽得其状,请致狱劾治,于是仲昌等皆坐法。使还,上欲公措置河北事,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避亲,改知瀛州。欧阳文忠公同列,言于朝曰:「韩某宜在朝廷,瀛非所处也」。遂留知谏院。公辞,以谓前以言不用,罢谏官,今不敢当。改知审官院。仁宗因上元欲幸奉先寺,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在奉先寺。或言上欲临后园,公上疏切谏。明日,将驾,上使谕旨曰:「欲酌献神御,非诣温成园也」。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兼群牧使。仁宗尝遣使祠茅山祈嗣,公当草祝词,因上疏论求嗣之道,祷祝无益,愿放掖廷宫人之无用者,及限内臣养子,以重绝人之世。即日出宫人数百,而诏有司申严内臣养子法。茶始议通商,诏公与包孝肃公、陈秀公、唐质肃公同定其法,县官岁入不甚减,而民不复犯法矣。又诏公减冗役以宽民力,公奏择朝臣十馀人,巡行天下。其所经制,一时便之。嘉祐四年,廷试进士,仁宗预使公进三题,公奏:「臣有兄子在试中,以嫌不敢上」。固使进,既试,果取用之。其为人主所信如此。迁吏部员外郎,俄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时有近臣守藩不奉法,且得罪,侍臣列奏,愿得少宽假。公曰:「两制有罪,两制营救,则天下之法常屈于贵者矣」。遂并劾之。时大臣荐举多不称,公论罢其尤无状者十人,内外严惮。掖廷刘氏颇通请谒为奸,公密启之,仁宗曰:「非卿言,无由闻,当审验之」。不数日,中书召公曰:「奉诏谕公,刘氏及它不谨者,悉逐之矣」。又请采唐制以正官名,差九品以定章服。百司常务,不关二府,依效《六典》,以定官令。以近臣异议,不果行。马军副帅张茂实之母乳悼献太子,茂实幼尝从母入宫中,前以嫌补外官,至是复以茂实主兵。公奏论以罪执政。及列前后所陈,不见听者甚众,公遂家居请罪,移牒閤门,以言不用,不敢称中丞。谏官因诋公中伤宰相,擅去官号,罢知蔡州。不数月,授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属羌有据堡劫镇城杀吏士者,公曰:「是不诛,无以肃诸部」。出兵讨之。朝廷闻举兵,疑问状问至,贼已平,诏书奖谕,加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英宗即位,迁给事中,又迁礼部侍郎。始忠宪公守蜀,有美政,蜀人喜闻公来。公为悉力兴利除恶,民大悦。张乖厓镇蜀,仲春官粜粟,仲秋粜盐,以惠贫民,官为给券。岁久,券转归豪右。公一切削除,籍贫民给新券,著令三岁一易,富人遂不得私其利。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起争,又坏障塞。公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厓门,绝蕃部往来,使转就威、茂交易。民疾病,官为给医药。立僧寺使葬戍兵、贫民之死者、诸所兴建,今皆行之。异时中人奉使至蜀州,使酒场吏主其货易,因附益取悦。公奏请禁止,英宗闻之喜,使内侍省著为令。俄以群牧使召,中途迁尚书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浃日除权三司使。公请以川陜四路职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可以平物价、养廉耻。上叹曰:「众方姑息,卿能独不合时耶」?诏行其言。内诸司吏有干恩泽者,诏已许之矣,公执不可。上曰:「朕初不详知,当为卿改」。而侥侥者不已,公论执益坚,而为上言,即有飞语得究治。上劳之曰:「法度日敝,正赖卿尽心,朕所晓,勿虑也」。公建言:「宫中所用财货,悉以合同凭由取之,而近时赐与,亦用合同。故岁常数十百万,而外徒知用物益广,而不知其有常典也。请以其有例者,悉付有司」。上从之,三司始得会计矣。寻拜枢密副使。神宗尝问天下遗利,而公独请尽地方,因奏言:「差役之弊,害农业、伤民财为多,愿诏中外,极陈利害,更定其法」。上嘉纳之,诏学士草诏,访问利害,而所述不能尽上意,上自具草,示公使损益以进。旧制,升朝武臣皆选枢密院,注受无格,吏因为奸。公请置审官西院,如文臣格。又减兵额,并军营以省军费,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拜参知政事。枢密副使阙,神宗问公:「谁可补者」?公曰:「无踰司马光」。上即以授之。以夏人扰边,庆州失利,天子太息。右府有请行者,上不许。公请行,即拜公陜西安抚使。公荐今左仆射吕公大防为判官,以今资政殿学士李清臣掌机密。诏公得自除吏、补将校,以空名告敕付公。时吕公以直舍人院为判官,使即草制除授。公奏攻守策,上手诏还之,曰:「此良策也。然西路一委卿,安事廷议」?公增筑啰兀等城,使河东、陜西为犄角,遂兼河东安抚使。俄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学士。公累辞,不许。其攻讨防守,既有成策,而庆州卒有叛亡者,言事者因指宣抚司,以谓「数出师,烦劳致怨」,遂罢相,知邓州。时庆州卒才两出塞,怨自他起,然公以身任咎,未尝自明。上谕草制官曰:「可以其自请为言者也」。公西行,赐金帛不可计,公悉以分将佐,无一毫私之者。其后公所遣将校,往往有功,颇得要害地,增筑城守,议者惜之。明堂礼成,迁观文殿学士。是时公年六十,自言:「先臣某尝从容道马少游之言,为父母守坟墓,使乡里称善人足矣。臣尝私誓于先墓,期以六十守坟垄」。章十上,乞归田里如初誓。上遣中使谕之曰:「先臣有知,见卿宣力国事,必以为惬」。公犹不已,遂除知许州,复谕曰:「可以守坟墓矣」。公不敢辞。明年,进大学士、知大名府,入觐,上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时朝廷方更政事,令下,取朝夕办,官吏奉行不给。公为上言:「愿宽期会简节,自息烦扰」。上嘉纳之。明年,复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是时公继王荆公之后,请置局中书,考计用度,以制国用,而荐司马文正。数与同列争论,言不尽用,乃叹曰:「吾知无补于时矣」。于是一岁之间,三请去位。而三司使发市易官职事无状,且创为贾人出钱免行法,民不为便,而诏孙永祥定。执政有主市易者,将罪永,公极论,卒责市易官,薄永罪。选人郑侠以上书讥讪下狱,参知政事冯公京故尝赒侠,同列因指以为党,得罪不测。公曰:「明日京黜,我继去位矣」。因力为辩解,言未从,乞罢政事。上虽不许,而京责由此少宽。同列欲有所用,公固争上前,未能得,公曰:「请从此辞去」。即再拜出,上曰:「此小事尔」。公曰:「小且不伸,况大者乎」?俄遣使谕公曰:「已罢之矣」。公乃就职。后数月,又以疾辞,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移知太原府,俄拜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以年七十,上疏请老,不允,复知颍昌府。过阙力辞,遂以节度使领西太一宫使,纳节。上曰:「使相领宫使,有近例」。公固辞,乃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而宫使纳节自公始。陪祠南郊,迁建雄军节度使、知河南府。夏,大雨,伊、洛水斗,冒城郭,民被溺者十五六。是时公方以疾在告,乃力疾出,率其属救护,全活者甚众。物价腾踊,人多不得食,公大发仓廪赈之。禁止盗贼,收葬溺死者。其施设有法,人恃以安。奏请环城筑堤备后患,堤成,方数月,水复至,赖堤而免。保甲养马,初令以十五年足,而提举官邀功,期以二年。令迫急,民以高价市马,无所得,人不聊生,而不敢言者。公条奏,得依前令。裕陵役兴,异时昭陵、厚陵官吏营职。至夜分出,妙择才者,分主其任,视事如平日。有妄传陵下乏水,人多暍死者,诏益治运水之具数万计。公以水不乏闻,民赖以不扰,而妄言者遂止。又料所市物次第缓急,榜出之,民得预储,而价不腾踊。洛人言裕陵成而不知者,公之力也。今上即位,恩移镇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进封康国公,俄加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陛见,面谕以河北水菑之馀,非故老大臣,莫能安集。遣使就第赐告。公以天子新即位,母后共政,不敢复辞,遂赴镇。尝问役法利害,公具言:「顷岁臣言衙前一役,当使人出钱召募,而及他役用钱广,而复取赢馀,谓之宽剩者,非也」。时河决小吴,未复,议者欲为支川,傍大名注故道,魏人惴恐。公五上疏,独乞复澶渊故道,而朝廷遂寝河役。公复告老,十上章,除集禧观使,不就,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公虽休居,而朝廷大事,辄上书尽言,恩礼优渥,劳问赐予,使者相望。俄请还许,上敕有司具舟,遣内侍问行计。诏入辞,登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馔都亭驿。是时大雨雪,人有冻死者。公曰:「非臣下宴乐时也」。得请罢宴。将行,上书,其大旨以宽刑罚、崇仁厚为本,其条陈多当世要务。未行,得疾,上日遣内侍监国医诊治。元祐二年三月二日,薨于第,享年七十有七。三殿遣尚书致奠,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两宫临奠哀恸,赐赉踰等。天子成服于苑中,辍视朝两日,策赠太傅,遣使赐告于柩前。积勋至上柱国,食邑至若干户,食实封至若干户。公方严庄重,望其容貌,知其为大人长者,而仁爱恺悌,即之益亲。居家烝烝,友睦亲族,内外无间言。自未达时,已嫁娶亲戚孤独者十馀人。既贵,所得俸禄悉以分给宗族故旧,家常无馀。立朝端方,刚毅任重,得大臣体。遇事果敢,临义勇发,不为后顾。乐善疾恶,出于天性。故其论奏,虽一时有行与不行,而读之皆知其心,本出于忠义,感激而为之也。当时贤豪,多出其门,其后往往至公相、列侍从。其未显时,而指以为贤者,尚多有也。虽高年家居,犹与贤士大夫终日宴乐不厌。忠宪有子八人,而三人至丞弼。公既位将相,而仲尝任门下侍郎,今知汝州。季尝任尚书右仆射,今以观文殿学士知永兴军。高年康宁,列镇藩辅,近世未尝有也。其所临镇,去而民立祠者六郡,而定武、大名闻公丧,皆饭僧哭于市。有集若干。娶范氏鲁公质之曾孙,先公二十一年卒,追封韩国夫人。子若干,某官;婿若干,某官;孙若干,某官。宗师奉公之丧归颍昌,诏祭都门外,给一品卤簿。某月某日,诏葬公颍昌府某县某乡某原,谥某。某,公之宾客也,公之所以知某者至矣。某不自知者,公知之。而不知某之所以志公之行事,得如公之知某乎?虽然,义则不得辞也。谨为铭曰:
韩望许昌,实自陈国。于穆忠宪,允时有德。显显康公,再世聿兴。不倚不随,奋于休明。一我肃心,前无险夷。直有未从,以身继之。率是以行,信于天子。结于士夫,一德罔二。遂相神考,董齐庶工。正色在庭,献异于同。弼臣遭谗,中外恟惧。公曰我在,彼黜我去。用是得直,善人以安。或进匪人,公争帝前。言不时信,再拜避位。帝曰俞哉,公起视事。国有君子,以直在外。时无敢言,公荐于帝。一时我非,邦国卒赖。有合非逢,有违非愤。物怀其诚,无我喜愠。堂堂巍巍,公衮戎旃。不卒我谋,有命自天。既寿既康,受策归第。如山如渊,重我国体。德浮所受,人啬其福。有蕴在躬,士觊其极。呜呼告凶,两宫震恻。厚赙备礼,哀荣有赫。颍川之原,高明而泽。生以其神,没安其宅。铭石告幽,慰其孙子。明明显庸,国则有史。
祭吕虞部文(熙宁八年六月)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〇、《范忠宣公集》卷一一
维熙宁八年六月日,具位范某洎诸同僚,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通判虞部吕君之灵。呜呼!惟君奋身经术,潜心政事,美绩休声,闻于已试。屈贰边藩,民怀吏畏。纲领众务,兴颓举弊。人方荐饥,沟壑谁济?君实孜孜,存养抚视。忧劳成疾,以至殄瘁。仁者不寿,天理曷恃!邦失贤佐,孰不挥涕?旅榇东还,川陆迢递。一恸长别,痛彻肝肺。魂兮有知,歆此薄酹!
祭申国司空吕公文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一、《范忠宣公集》卷一一
呜呼我公,清净寡欲,足以革化鄙污;宽厚有容,足以消伏讹慝。其默也,能服物而不孚;其简也,能治烦而不惑。呜呼!公能有馀于无为,而他人不足于竭力也。群言繁兴,辩者不给于口,而公独漠然而不唱;大议未定,智者夙夜以思,而公方安然而居息。谓若后也而常先,疑若失也而皆得。此四方视之以为表仪,而二圣倚之以为柱石也。若其左右侍从、密勿致君之谟,与夫出入镇守、慈惠爱物之绩,于公之长,曾不咫尺也;唯其左右王室,宰制万物,内尊朝廷,外抚夷狄者,庶几究公之盛德也。某中年流落,白首秉国。获同勤劳,日奉颜色。淡然其日亲,裕然而多益也。其心之所向,意之所宅,某既恃公之相知,而公亦了见其胸臆也。呜呼!曷为少疾而莫救,一卧而永息也?昨日揖于朝,而今日哭于室也。上公一品,固公职也。仁者必寿,七十啬也。呜呼公乎!小人之所望以革心,而善人之所恃以取直也。老成云亡,君子吊戚。往者何憾,而存者恻也。呜呼!启国备礼,天子之泽。休功显问,史有笔墨。唯予心之哀,曾是莫抑也。尚飨!
三黜诗(己酉岁送吕公出守南阳也 有序) 北宋 · 吕陶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下惠为士师,子文乃令尹。
仕也固不喜,黜之何尝愠。
直道宜少合,高风谅难泯。
大抵君子心,惟义素藏韫。
进非为私谋,退亦为道隐。
顾彼荣与辱,于吾不加损。
我公天下贤,许国以诚悃。
危言屡启纳,大事费量忖。
审如秦和医,良剂起疾疢。
工如鲁匠斲,钜木赴绳准。
昔尝迁九江,谁谓去途窘。
又尝谪蕲水,恬然泛惊濆。
于今已三黜,去就决不混。
远视前世贤,并驱而齐轸。
大敌众所畏,未战势自殒。
惟公鼓而前,万旅悚兵楯。
晚节人所重,半道或凋陨。
惟公久益壮,千古激忠愤。
大明方乘离,元老反遇遁。
得丧未易言,所系在邦本。
经史阁学吕公免回易钱记 北宋 · 王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七
良法易创也,法弊矣而革之,非见善明、用心刚不能。《易》曰:「革而当,其悔乃亡」。大司徒免回易钱,其革而当者欤!事初而善辞曰「整军经武也」,奉行者果能不尽利,不营私,焉得弊?其弊也人实弊之。然利者义之反,罔利辈视义何等物,百计笼取,一孔不遗,利尽害生,滋纷纷矣。折配溪峒货物而蛮猺怒,勒价刻直而市苦,闭行旅之往来,遏贸民之贩鬻。道之悖,往往为大司开怨府,为藩帅蹙元气,为边徼偾事端。其自为谋,则挟公翼私,而专恣妄作也。弊至此,不革,将悔。久哉!圣人戒言利也,曰多怨,曰乱之始,曰不夺不餍,国何利焉。南轩张宣公辨义利,析秋毫。帅广时痛邕、宜、融被极边,号凋郡,申闻于朝廷,乞假缗钱付各郡,自为回易收息赡军。公之加意三郡厚矣,未若泯此名之为善也。安国承乏守郡事临民,言及斯弊,蹙相告,冀回生意于憔悴。适经史阁学吕公奉天子命来惠南国,所行皆快活条贯,一申免请,如响斯答,尝瓣香东向为宜民写真,感懿哉。报翰之言:「回易之害,某未入境已知之,公牍之来,适契下怀,一笔勾去,亦牧民者之职分」。见义勇为如是哉!公之学以道称,择术精矣,生财有大道。大人之学也,公以大学为学,絜矩为道,所以内外本末、聚财散财、悖入悖出,固洞然于胸中矣。大而固,天下必能因人心之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上下四旁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何弊之不革哉!公于此时心与理契,机动矢决,知回易之害,于入境之先,肆一笔之勾于公牍。既来之后,见善何其明,用心何其刚。公之志主于根本,专于牧养,有不便辄弛以利民。昔者吕许国公奏免河北等田镈,王魏公谓其识大体,许之秉钧轴。其子申国正献公为保固人心计,极论三司商财利之不可行。二公器识如此,当时皆位至台鼎,宏规懿范,至今日休,用此道也。愚于此益信道山之道得其传。公名师夔,字虞卿,号道山,元勋节相武忠公英嗣也。先世河南,来居寿春。前有许、申二国公父子矣,将相一门,流传一道,忠孝固有自云。
按:《粤西文载》卷三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