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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先公自撰墓志后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五、《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先公太中,年七十,则自为墓志及书戒命于后,后十五年终寿。子孙奉命不敢违,惟就其阙处(事未至者,皆缺字,使后人加之。),加所迁官爵,晚生诸孙及享年之数,终葬时日而已。醇德懿行,宜传后世者,皆莫敢志,著之家牒。孤颐泣血书。
家世旧事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七、《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少师影帐画侍婢二人:一曰凤子,一曰宜子。颐幼时犹记伯祖母指其为谁,今则无能识者。抱笏苍头曰福郎,家人传曰,画工呼使啜茶,视而写之。福郎寻卒,人以为画杀。叔父七郎中影帐亦画侍者二人:大者曰楚云,小者曰僿奴,未几二人皆卒,由是家中益神其事。人寿短长有定数,岂画能杀?盖偶然尔。
成都寺院皆无高门限,传云少师脚短,当时皆去之,至今犹不复用。
少师卜居醴泉,第舍卑狭。颐少时尝到,宛然如旧,诸房门皆题谁居,先公太中所记也。后十年再到,则已为四翁名逢尧。房子孙所卖,更易房室,不忍复观矣。自少师贵显,居京师,醴泉第宅,大评事诸孙居之,后遂分而卖之,先公未尝问也。券契皆存,以其上有少师书字,故不忍毁去,然收藏甚密,家中子弟有未尝见者。先公守凤时,四翁问欲得宅否,先公答以叔有之与珦有之正同,当善守而已。又出一少师小印合示颐曰:「祖物也,可收之」。颐曰:「翁能保之足矣」。不敢受者,所以安其疑心也。又如太宗皇帝御书及少监真像皆在,亦未敢求见。不意才数年,四翁卒,比再至醴泉,则散失尽矣。思之痛伤。后又二十年,颐到醴泉,改葬少师,始求得少监、段太君诰于三翁家,少师犀带于长安太监簿家,少师绿玉枕于四翁女种家,鞍瓦于三翁家。
少师厌河北五代兵戈,及宰醴泉,遂谋居焉,徙葬少监于县城之西。既显,虽赐第居京师,囊橐至于御书诰敕皆多在醴泉。从高祖、大评事、四评事治生事皆淳俭严整。大评事家人未尝见笑,惟长孙始生,长安虞部也。一老妪白曰:「承旨(将军也。)新妇生男」。微开颜曰:「善视之」。曾祖母崔夫人亦留醴泉,与从曾祖母雷氏(将军之室。)奉事二叔舅晨夕兢畏,平居必曳长裙。烹饪少有失节则不食,拱手而起。二妇恐惧,不敢问所由,伺其食美,取所馀尝之,然后知所嗜。太高祖母杨氏前卒,四高祖母李氏主内事,性尤严峻。二妇昼则供侍,夜复课以女工之事。雷氏不堪其劳,有间则泣于后庭,崔夫人每劝勉之,竟得羸疾而终。崔夫人怡怡如也,叔舅姑遂加爱之。后外祖崔驾部过雍,见其艰苦之甚,属少师取至京师,不撤帷帐,尽置囊箧,云暂往省觐,叔舅姑方听其来。少师之待兄弟,崔夫人之事叔舅姑,后世所当法也。
少师治醴泉,惠爱及人至深。其后诸房子弟既多,不无侵损于邑人,而邑人敬爱之不衰。有争忿者,及门则止,俟过而复争。小儿持盘卖果,为族中群儿夺取,啼而不敢较。嘉祐初,颐过邑,去少师时八十年矣。驴足病,呼医治之,问知姓程,辞钱不受。昔时村妇多持香茶祈蚕于冢,因搯取其土以乞灵,后禁止之。
族父文简公应举来京师,馆于厅旁书室,唯乘一驴,更无馀资,至则卖驴,得钱数千。伯祖殿直轻财好义,待族人甚厚,日责文简公具酒肴,欲观其器度。文简公诉曰:「驴儿已吃至尾矣」。
文简公一夕梦紫衣持箱幞,其中若敕书,授之曰:「寿州陈氏」。不测所谓,以问伯祖殿直,亦莫能晓。后登科,有媒氏来告,有陈氏求婿,必欲得高第者。问其乡里,乃寿州人。文简公年少才高,欲婚名家,弗许。伯祖曰:「尔梦如是,盖默定矣,岂可违也」?强之使就,后累年犹怏怏。陈夫人贤德宜家,夫妇偕老,享封大国,子孙相继,岂偶然哉?
叔祖寺丞有知人之鉴,常谓文简公公辅之器。文简公为著作佐郎时,贾文元尚少,一日侍叔祖坐,曰:「某昨夜梦坐此,有一人乘驴而来,索纸写门状,复乘驴而去。坐中有一人指之曰,此将来宰相也」。顷之,文简公乘驴而来,索纸写门状,复登驴而出,正如所说之梦。贾文元曰:「程六当为宰相」。叹羡不已。叔祖谓曰:「尔无羡彼,尔作相当在先」。及文简公为两制,贾方小官;及参大政,风望倾朝,众谓旦夕爰立,俄以事罢去,比三易藩郡,而贾已登庸,方拜使相。虽古之精于术者,无以过也。
叔祖寺丞年四十,谓家人曰:「吾明年死矣」。居数月,又指堂前屋曰:「吾去死,如隔此屋矣」。又数月指室中窗曰:「吾之死,止如隔此纸尔」。未几而卒。叔祖多才艺。与人会射,发矢能如其意。常从主人之后,主人中则亦中,主人远则亦远,不差尺寸。
伯祖殿直喜施而与人周。一日苦寒,有儒生造门,即持绵裤与之。其人大惊曰:「何以知我无裤也」?盖于游从间,常察其不足也。至晚年,家资悬罄,而为义不衰。有儒生以讲说醵钱,时家无所有,偶伯祖母有珠子装抹胸,卖得十三千,尽以与之。
明道先生宰晋城时,有富民张氏子,其父死未几,晨起,有老父立于门外,问之,曰「我汝父也,今来就汝居」,具陈其由。张氏子惊疑莫测,相与诣县,请辨之。老父曰:「业医,远出治疾,而妻生子,贫不能养,以与张氏。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抱去,某人某人见之」。先生谓曰:「岁久矣,尔何记之详也」?老父曰:「某归而知之,则书于药法策后」。因怀中取策进之。其所记曰:「某年月日,某人抱儿与张三翁家」。先生问张氏子曰:「尔年几何」?曰:「三十六矣」。「尔父而在,年几何」?曰:「七十六矣」。谓老父曰:「是子之生,其父年才四十,已谓之三翁乎」?老父惊骇服罪。
明道主簿上元时,谢师直为江东转运判官。师宰来省其兄,尝从明道假公仆掘桑白皮。明道问之曰:「漕司役卒甚多,何为不使」?曰:「《本草》说桑白皮出土见日者杀人。以伯淳所使人不欺,故假之尔」。师宰之相信如此。谢师直尹洛时,尝谈经与鄙意不合,因曰:「伯淳亦然。往在上元,某说《春秋》,犹时见取,至言《易》,则皆曰非是」。颐谓曰:「二君皆通《易》者也。监司谈经,而主簿乃曰非是,监司不怒,主簿敢言,非通《易》能如是乎」?
明道先生墓表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一、《皇朝文鉴》卷一四五、《性理群书句解》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先生名颢,字伯淳,葬于伊川。潞国太师题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颐序其所以而刻之石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志将以斯道觉斯民。天不憖遗,哲人早世。乡人士大夫相与议曰:道之不明也久矣,先生出,倡圣学以示人,辨异端,辟邪说,开历古之沉迷,圣人之道得先生而后明,为功大矣。于是帝师采众议而为之称以表其墓。学者之于道,知所向,然后见斯人之为功;知所至,然后见斯名之称情。山可夷,谷可湮,明道之名亘万世而长存。勒石墓傍,以诏后人。元丰乙丑十月戊子书。
改葬告少监文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咸阳市礼泉县
维元祐六年辛未二月癸卯,玄孙右承议郎、权司管勾西京国子监、轻车都尉、赐绯鱼袋珫,谨遣侄颐就坟所,以酒肴之具,祭告于高祖少监、高祖母京兆太君段氏之灵。秦人之俗,以开发冢墓为事。近年以来,大评事、四评事墓继遭盗劫,少师墓亦尝有穴,固不知完否。茍不完矣,理当改厝。幸而尚完,异日之祸,不得不虑。今将改葬少师,而迁公丘封,使后人不知墓之所在,以图永安。谨具昭告,伏惟鉴飨!
祭席仁叟文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年月日,河南程颐谨以香醪致奠于亡姊夫奉礼郎席仁叟之灵。自我未冠,与君为姻。游从嬉戏,不殊同队之鱼;情好恩义,无异一门之亲。知吾心而丹诚相照,信吾道而白首逾新(仁叟晚年见信益笃。)。于聚散之间,尚不胜于悽惨;况死生之隔,何以喻其悲辛?昔我姊之云亡,望君舍而来奔,悼彼中途之夭逝,各怀哀愤以难伸。表情诚之不替,遂婚姻之重论。于是君之女以女于吾侄,我之息复归于君门。敦契义之如是,岂浅薄之所存?何其降年不永,讣音遽闻!相去千里,徒增劳于魂梦;逮兹三稔,始获展于丘坟。宿草虽久,予哀未泯。挈甥女以将归,叙中怀而告违。清香一炷,芳醪一卮,君其飨之,当鉴我心之悲!
祭李邦直文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呜呼!惟公世推文章,位登丞辅,简编见其才华,廊庙存其步武,固不待诔而后知也。自与公别,于兹九年,既升沉之异迹,望履舄以无缘。惟期与公挂冠之后,居洛之滨,葛巾藜杖,日以相亲。何志愿之未谐,遂音容之永隔!追念平昔,悲辛填臆,呜呼哀哉!颐也少服公名,晚识公面,重以姻媾,始终异眷。感怀知遇,丹诚莫见,一恸灵筵,聊伸薄奠。
题史君梁正叔浩然堂 北宋 · 郭祥正
七言律诗 押真韵
养浩深思孟氏醇,一堂窗户更清新。
篆香未过日停午,蚁酒初浮莺弄春。
枉尺直寻非我欲,仁民爱物任吾真。
三年课绩书优最,此地谁来继后尘。
双泉轩赠太平守梁正叔 北宋 · 郭祥正
押词韵第十五部
开池得双泉,因泉构华屋。
池中种菱荇,池上列花竹。
与春蘸新红,遇风摇净绿。
轻鸥自飞舞,纤鳞随出缩。
操舟往江海,端忧龙蜃触。
卷衣入山林,而防虎狼欲。
岂如一凭栏,俯仰快心目。
朝吟吟有馀,暮醉醉不足。
双泉长涓涓,比公享天禄。
公归民怀公,听我双泉曲。
杭州召还乞郡状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文编》卷一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元祐六年五月十九日,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前知杭州苏轼状奏:右,臣近奉诏书及圣旨劄子,不允臣辞免翰林学士承旨恩命及乞郡事。臣已第三次奏乞除臣扬、越、陈、蔡一郡去讫。窃虑区区之诚,未能遽回天意,须至尽露本心,重干圣听,皇恐死罪!惶恐死罪!臣昔于治平中,自凤翔职官得替入朝,首被英宗皇帝知遇,欲骤用臣。当时宰相韩琦以臣年少资浅,未经试用,故且与馆职。亦会臣丁父忧去官。及服阕入觐,便蒙神宗皇帝召对,面赐奖激,许臣职外言事。自惟羁旅之臣,未应得此,岂非以英宗皇帝知臣有素故耶?是时王安石新得政,变易法度,臣若少加附会,进用可必。自惟远人,蒙二帝非常之知,不忍欺天负心,欲具论安石所为不可施行状,以裨万一。然未测圣意待臣深浅,因上元有旨买灯四千碗,有司无状,亏减市价,臣即上书论奏,先帝大喜,即时施行。臣以此卜知先帝圣明,能受尽言,上疏六千馀言,极论新法不便。后复因考试进士,拟对御试策进上,并言安石不知人,不可大用。先帝虽未听从,然亦嘉臣愚直,初不谴问。而安石大怒,其党无不切齿,争欲倾臣。御史知杂谢景温,首出死力,弹奏臣丁忧归乡日,舟中曾贩私盐。遂下诸路体量追捕当时梢工篙手等,考掠取證,但以实无其事,故锻鍊不成而止。臣缘此惧祸乞出,连三任外补。而先帝眷臣不衰,时因贺谢表章,即对左右称道。党人疑臣复用,而李定、何正臣、舒亶三人,构造飞语,酝酿百端,必欲致臣于死。先帝初亦不听,而此三人执奏不已,故臣得罪下狱。定等选差悍吏皇遵,将带吏卒,就湖州追摄,如捕寇贼。臣即与妻子诀别,留书与弟辙,处置后事,自期必死。过扬子江,便欲自投江中,而吏卒监守不果。到狱,即欲不食求死。而先帝遣使就狱,有所约敕,故狱吏不敢别加非横。臣亦觉知先帝无意杀臣,故复留残喘,得至今日。及窜责黄州,每有表疏,先帝复对左右称道,哀怜奖激,意欲复用,而左右固争,以为不可。臣虽在远,亦具闻之。古人有言,聚蚊成雷,积羽沉舟,言寡不胜众也。以先帝知臣特达如此,而臣终不免于患难者,以左右疾臣者众也。及陛下即位,起臣于贬所,不及一年,备位禁林,遭遇之异,古今无比。臣每自惟昆虫草木之微,无以仰报天地生成之德,惟有独立不倚,知无不言,可以少报万一。始论衙前差雇利害,与孙永、傅尧俞、韩维争议,因亦与司马光异论。光初不以此怒臣,而台谏诸人,逆探光意,遂与臣为仇。臣又素疾程颐之奸,未尝假以色词,故颐之党人,无不侧目。自朝廷废黜大奸数人,而其馀党犹在要近,阴为之地,特未敢发尔。小臣周穜,乃敢上疏乞用王安石配享,以尝试朝廷。臣窃料穜草芥之微,敢建此议,必有阴主其事者。是以上书逆折其奸锋,乞重赐行遣,以破小人之谋。因此,党人尤加忿疾。其后,又于经筵极论黄河不可回夺利害,且上疏争之,遂大失执政意。积此数事,恐别致患祸。又缘臂痛目昏,所以累章力求补外。窃伏思念,自忝禁近,三年之间,台谏言臣者数四,只因发策草麻,罗织语言,以为谤讪,本无疑似,白加诬执。其间暧昧谮愬,陛下察其无实而不降出者,又不知其几何矣。若非二圣仁明,洞照肝膈,则臣为党人所倾,首领不保,岂敢望如先帝之赦臣乎?自出知杭州二年,粗免人言,中间法外刺配颜章、颜益二人,盖攻积弊,事不获已。陛下亦已赦臣,而言者不赦,论奏不已。其意岂为颜章等哉?以此知党人之意,未尝一日不在倾臣。洗垢求瑕,止得此事。今者忽蒙圣恩召还擢用,又除臣弟辙为执政,此二事,皆非大臣本意。窃计党人必大猜忌,磨厉以须,势必如此。闻命悸恐,以福为灾,即日上章,辞免乞郡。行至中路,果闻弟辙为台谏所攻,般出廨宇待罪。又蒙陛下委曲,照见情状,方获保全。臣之刚褊,众所共知,党人嫌忌,甚于弟辙。岂敢以衰病之馀,复犯其锋。虽自知无罪可言,而今之言者,岂问是非曲直。窃谓人主之待臣子,不过公道以相知;党人之报怨嫌,必为巧发而阴中。臣岂敢恃二圣公道之知,而傲党人阴中之祸。所以不避烦渎,自陈入仕以来进退本末,欲陛下知臣危言危行,独立不回,以犯众怒者,所从来远矣。又欲陛下知臣平生冒涉患难危崄如此,今馀年无几,不免有远祸全身之意,再三辞逊,实非矫饰。柳下惠有言:「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臣若贪得患失,随世俛仰,改其常度,则陛下亦安所用。臣若守其初心,始终不变,则群小侧目,必无安理。虽蒙二圣深知,亦恐终不胜众。所以反覆计虑,莫若求去。非不怀恋天地父母之恩,而衰老之馀,耻复与群小计较短长曲直,为世间高人长者所笑。伏望圣慈,察臣至诚,特赐指挥执政检会累奏,只作亲嫌回避,早除一郡。所有今来奏状,乞留中不出,以保全臣子,臣不胜大愿。若朝廷不以臣不才,犹欲驱使,或除一重难边郡,臣不敢辞避,报国之心,死而后已。惟不愿在禁近,使党人猜疑,别加阴中也。干犯天威,谨俟斧锧。臣不任祈天请命战恐殒越之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受圣知最深,故敢披露肝肺,尽言无隐。必致当途怨怒,愈为身灾。君臣不密,《周易》所戒,故亲书奏状。眼昏字大,又涉不恭,进退惟谷,伏望圣慈宽赦,臣不胜战恐之至。
再乞郡劄子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八、《苏文忠公全集》卷三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一、《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六年七月六日,翰林学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闻朝廷以安静为福,人臣以和睦为忠。若喜怒爱憎,互相攻击,则其初为朋党之患,而其末乃治乱之机,甚可惧也。臣自被命入觐,屡以血恳,频干一郡,非独顾衰命为保全之计,实深为朝廷求安静之理。而事有难尽言者,臣与贾易本无嫌怨,只因臣素疾程颐之奸,形于言色,此臣刚褊之罪也。而贾易,颐之死党,专欲与颐报怨。因颐教诱孔文仲,令以其私意论事,为文仲所奏。颐既得罪,易亦坐去。而易乃于谢表中,诬臣弟辙漏泄密命,缘此再贬知广德军,故怨臣兄弟最深。臣多难早衰,无心进取,岂复有意记忆小怨。而易志在必报,未尝一日忘臣。其后召为台官,又论臣不合刺配杭州凶人颜章等,以此见易于臣不报不已。今既擢贰风宪,付以雄权,升沉进退,在其口吻,臣之绵劣,岂劳排击。观其意趣,不久必须言臣,并及弟辙。辙既备位执政,进退之间,事关国体。则易必须扇结党与,再三论奏,烦渎圣聪,朝廷无由安静。皆臣愚惷,不早回避所致。若不早赐施行,使臣终不免被人言而去,则臣虽自顾无罪,中无所愧,而于二圣眷待奖与之意,则似不终。窃惟天地父母之爱,亦必悔之。伏乞检会前奏,速除一郡,此疏即乞留中,庶以保全臣子。取进止。
〔贴黄〕臣前在南京所奏乞留中一状,亦乞更赐详览施行。
〔又贴黄〕臣从来进用,不缘他人,中外明知。独受圣眷,乞赐保全,令得以理进退。若不早与一郡,使臣不免被人言而出,天下必谓臣因蒙圣知,故遭破坏,所损不细矣。
〔又贴黄〕臣未请杭州以前,言官数人造作谤议,皆言屡有章疏言臣。二圣曲庇,不肯降出。臣寻有奏状,乞赐施行,遂蒙付外。考其所言,皆是罗织,以无为有。只如经筵进朱云故事,云是离间大臣之类,中外传笑,以谓圣世乃有此风。今臣若更少留,必须捃拾似此等事,虽圣明洞照有无,而党与既众,执奏不已,则朝廷终亦难违其意,纵未责降,亦须出臣。势必如此,何如今日因臣亲嫌之请,便与一郡,以全二圣始终之恩。若圣慈于臣眷眷不已,不行其言,则又须腾谤,以谓二圣私臣,曲行庇盖。臣既未能补报万一,而使浮议上及圣明,死有馀罪矣。伏乞痛赐闵察,早除一郡。
乞以程颐为讲官奏 北宋 · 朱光庭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
颐道德纯备,学问渊博,材资正,有中立不倚之风,识虑明彻,至知几其神之妙。言行相顾而无择,仁义在躬而不矜。若用斯人,俾当劝讲,必能辅养圣德,启迪天聪,一正君心,为天下福。
颐究先王之蕴,达当世之务,乃天民之先觉,圣代之真儒。俾之日侍经筵,足以发扬圣训;兼掌学校,足以丕变斯文。
祖宗时,起陈抟、种放,高风素节,闻于天下。揆颐之贤,抟、放未必能过之;颐之道,则有抟、放所不及知者。观其所学,真得圣人之传,致思力行,非一日之积。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乞访问其至言正论,所以平治天下之道。
颐以言乎道,则贯彻三才,而无一毫之或间;以言乎德,则并包众美,而无一善之或遗;以言乎学,则博古通今,而无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则开物成务,而无一理之不总。是以圣人之道,至此而传。况当天子进学之初,若俾真儒得专经席,岂不盛哉!
按:《伊川先生年谱》卷四,程子年谱本。
跋黄正叔帖 其一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二、《姑溪居士文集》卷四○、《姑溪题跋》卷一
胡昭、索靖、韦诞俱学书于张伯英,羊欣谓昭得其骨,靖得其肉,诞得其筋。盖以肥瘠为定,则肉不胜骨,骨不胜筋明矣。钟繇问蔡邕笔法于诞,而诞不与,以至搥胸呕血,魏太祖以五灵丹救之得活。诞死,使人发其墓方得之。是知用笔之法,正所谓如锥画沙,如印印泥,乃为极挚。余历览近日号能书者,独于正叔得之。不惟得用笔之妙,其位置典刑,于诞几何而不相先后邪?鲁直辄以圣美之评少之,以余所见,鲁直乃自谓尔。惜乎,正叔今已失明,则此书不复可得,亦如伯时右手之废,而画笔自绝也。崇宁三年八月十日,之仪题。
跋黄正叔帖 其二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二、《姑溪居士文集》卷四○、《姑溪题跋》卷一、《六艺之一录》卷三四五、《佩文斋书画谱》卷七七
正叔高标清致,虽在烈日尘埃中,见其字,想见其人,清风飒然,不召自至。然其少所许可,介洁不挠,独于鲁直委曲倾尽,每见一语,必手录,因而其字所流传者,多鲁直语。正叔既病目废,而鲁直死矣,读之惨然流涕。
跋荆公所书药方后 其二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三、《姑溪居士文集》卷四一、《姑溪题跋》卷一
作字为文,初必谨严于时,造语须有所出,行笔须有所自,往往涉前人辙迹,则为可喜。久之,语以不蹈袭为工,字则纵横皆中程度,故能名家传世,自成标准。凡学者从此卷首尾求之,当知吾言为不妄发也。宛陵巨孝叔书,余三十年前曾见于李正叔家,宛陵乃其人也。最后一绝,集中不载,固未尝见。
劾朱光庭劄子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窃见新除给事中朱光庭智昏才短,心狠胆薄,不学无术,妒贤害能。本事程颐,听颐驱使。方为谏官,颐之所恶,光庭明为击之。颐既以狂妄得罪,光庭本合随罢,而因缘侥倖,会河朔灾伤,遣之按视。时本路监司、州县并以依条发廪拯给,不至饥殍。光庭既至,复令呼召上等人户,强以积粟与之,多者至十数石,所费凡数十万,沿边储蓄,为之一空。经今积年,犹有匮乏之患。寻为御史所劾,朝廷曲加庇覆,竟免于戾。继蒙擢用,常在言职。每月章疏,文理猥谬,士人无不掩口。光庭亦自知人品凡下,专务雠疾胜己。如杨畏以母老屡乞闲官,至今侍养不阙;而光庭诬其贪冒官宠,遂致母亡。秦观以文学知名朝廷,擢为太常博士,而光庭加以暗昧之过,欲遂废弃。朝廷知其诬罔,奖用二人有加于旧,而光庭事任如故,深以为怪。昨者台谏论邓温伯事,言既不从,刘安世、贾易之徒皆章疏络绎继上,而光庭畏缩惴栗,殆不能言。及朝廷例皆迁补,诸人皆投劾引去,而光庭晏然就职,略无愧耻。据其人物鄙下,实污流品,况给事中专掌封駮,国论所寄。今朝廷以私光庭,上则污辱国体,下则伤害善类。伏乞追寝成命,别付閒局,以厌公议。
与程正叔书 北宋 · 吕大临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
某启:某尝谓圣人智周万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知有不同矣。然推孟子之言,岂止取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乎?前日所云,亦取诸此,非谓无毫发之异也。此义某昔者既闻先生君子之言,尝反而求之,若有所得,参诸前言往行,又无所不合,拳拳服膺,不敢失坠,似得其所安,以是自信不疑。切谓尧舜相授,亦云「允执厥中」,则所谓中者无他,此心而已。此心即天地之心,以其有知,故谓之心。至虚而无所偏倚,故谓之中。高明广大,无所不尽,故谓之性。变化不测,故谓之神。可以推而行之,故谓之道。可以得而有之,故谓之德。孔子绝四,四者皆私意也。一物存乎其中,则与天地不相似,亦与孟子异矣。孟子云:「操则存,舍则亡」。学问之道,求其放心而已矣。又云:「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绝四之外,此心无所偏倚,其至明至平,甚于权度之审。又云:「尽其心者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天之神与此心无二,惟有所不尽,故与天地不相似。《易》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皆此心之谓也。此心所发,莫非义理,人心之所同然。故中之所发,无有不和也,以人心之所同故和。来教云:「赤子之心,可谓之和」。某思之所谓和者,指已发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正谕其未发之际。故切谓纯一无伪可以言中。若谓已发,恐不可言心。来教云:「所谓循性而行,无往而非义理」。言虽无病,殊少圣人气味。某反而思之,方觉其谓窘迫无沉浸酿郁之气,此则浅陋之罪,敢不承教。先生以已发为赤子之心,某以未发为赤子之心。若大本之实,则其与先生之言未有异也。但解赤子之心一□不同耳。某切谓赤子之心,恐止取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故孟子言之,更不必一一曲折校其同异,此所以取而为言,固未尝以已发为大本也。先生凡言心者,皆谓已发而言,但未发而前,心体昭昭具在,谓之无心可乎?切谓心自有体,已发者乃其用耳。此事乃所深疑未喻,又恐传言者失指,切望教示。不宣。
横渠先生行状 北宋 · 吕大临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七、《横渠易说》附录、《近思录》卷九、《伊洛渊源录》卷六、伊川先生年谱、《宋元学案》卷一八
先生讳载,字子厚,世大梁人。曾祖某,生唐末,历五代不仕,以子贵赠礼部侍郎。祖复,仕真宗朝,为给事中、集贤院学士,赠司空。父迪,仕仁宗朝,终于殿中丞、知涪州事,赠尚书都官郎中。涪州卒于西官,诸孤皆幼,不克归,侨寓于凤翔郿县横渠镇之南大振谷口,因徙而家焉。先生嘉祐二年登进士第,始仕祁州司法参军,迁丹州云岩县令,又迁著作佐郎,签书渭州军事判官公事。熙宁二年冬被召入对,除崇文院校书。明年移疾。十年春复召还馆,同知太常礼院。是年冬谒告西归。十有二月乙亥,行次临潼,卒于馆舍,享年五十有八。是月以其丧归殡于家,卜以元丰元年八月癸酉葬于涪州墓南之兆。先生娶南阳郭氏,有子曰因,尚幼。先生始就外傅,志气不群,知虔奉父命,守不可夺,涪州器之。少孤自立,无所不学。与邠人焦寅游,寅喜谈兵,先生说其言。当康定用兵时,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公一见知其远器,欲成就之,乃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未以为足也,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累年尽究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嘉祐初,见洛阳程伯淳、正叔昆弟于京师,共语道学之要,先生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尽弃异学,淳如也。间起从仕,日益久,学益明。方未第时,文潞公以故相判长安,闻先生名行之美,聘以束帛,延之学宫,异其礼际,士子矜式焉。其在云岩,政事大抵以敦本善俗为先,每以月吉具酒食,召乡人高年会于县庭,亲为劝酬,使人知养老事长之义,因问民疾苦及告所以训戒子弟之意。有所教告,常患文檄之出不能尽达于民,每召乡长于庭,谆谆口谕,使往告其里闾。间有民因事至庭或行遇于道,必问「某时命某告某事,闻否」,闻即已,否则罪其受命者。故一言之出,虽愚夫孺子无不预闻知。京兆王公乐道尝延致郡学,先生多教人以德,从容语学者曰:「孰能少置意科举,相从于尧舜之域否」?学者闻法语,亦多有从之者。在渭,渭帅蔡公子正特所尊礼,军府之政,小大咨之,先生夙夜从事,所以赞助之力为多。并塞之民常苦乏食而贷于官,帑不能足,又属霜旱,先生力言于府,取军储数十万以救之。又言戍兵徒往来,不可为用,不若损数以募土人为便。上嗣位之二年,登用大臣,思有变更,御史中丞吕晦叔荐先生于朝曰:「张载学有本原,四方之学者皆宗之,可以召对访问」。上即命召。既入见,上问治道,皆以渐复三代为对。上悦之,曰:「卿宜日见二府议事,朕且将大用卿」。先生谢曰:「臣自外官赴召,未测朝廷新政所安,愿徐观旬月,继有所献」。上然之。他日见执政,执政尝语曰:「新政之更,惧不能任事,求助于子何如」?先生对曰:「朝廷将大有为,天下之士愿与下风。若与人为善,则孰敢不尽!如教玉人追琢,则人亦故有不能」。执政默然,所语多不合,寖不悦。既命校书崇文,先生辞,未得谢,复命案狱浙东。或有为之言曰:「张载以道德进,不能使之治狱」。执政曰:「淑问如皋陶,犹且献囚,此庸何伤」!狱成,还朝。会弟天祺以言得罪,先生益不安,乃谒告西归,居于横渠故居,遂移疾不起。横渠至僻陋,有田数百亩以供岁计,约而能足,人不堪其忧,而先生处之益安。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闻者莫不动心有进。又以为教之必能养之然后信,故虽贫不能自给,苟门人之无赀者,虽粝蔬亦共之。其自得之者,穷神化,一天人,立大本,斥异学,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尝谓门人曰:「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矣」。近世丧祭无法,丧惟致隆三年,自期以下,未始有衰麻之变;祭先之礼,一用流俗节序,燕亵不严。先生继遭期功之丧,始治丧服,轻重如礼;家祭始行四时之荐,曲尽诚洁。闻者始或疑笑,终乃信而从之,一变从古者甚众,皆先生倡之。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有未喻,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非其义也,不敢以一毫及之。其家童子,必使洒扫应对,给侍长者;女子之未嫁者,必使亲祭祀,纳酒浆,皆所以养孙弟,就成德。尝曰:「事亲奉祭,岂可使人为之」!闻人之善,喜见颜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其所至必访人才,有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岁值大歉,至人相食,家人恶米不凿,将舂之,先生亟止之曰:「饿殍满野,虽蔬食且自愧,又安忍有择乎」!甚或咨嗟对案不食者数四。熙宁九年秋,先生感异梦,忽以书属门人,乃集所立言,谓之《正蒙》,出示门人曰:「此书予历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于前圣合与!大要发端示人而已,其触类广之,则吾将有待于学者。正如老木之株,枝别固多,所少者润泽华叶尔」。又尝谓:「《春秋》之为书,在古无有,乃圣人所自作,惟孟子为能知之,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说多穿凿,及《诗》《书》《礼》《乐》之言,多不能平易其心,以意逆志」。方且条举大例,考察文理,与学者绪正其说。先生慨然有意三代之治,望道而欲见。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之可以行于今,如有用我者,举而措之尔。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难行者,未始不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兹法之行,悦之者众,苟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所病者特上未之行尔」。乃言曰:「纵不能行之天下,犹可验之一乡」。方与学者议古之法,共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菑恤患,敦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此皆有志未就。会秦凤帅吕公荐之曰:「张载之学,善法圣人之遗意,其术略可措之以复古,乞召还旧职,访以治体」。诏从之。先生曰:「吾是行也,不敢以疾辞,庶几有遇焉」。及至都,公卿闻风慕之,然未有深知先生者,以所欲言尝试于人,多未之信。会有言者欲请行冠婚丧祭之礼,诏下礼官。礼官安习故常,以古今异俗为说,先生独以为可行,且谓「称不可非儒生博士所宜」,众莫能夺,然议卒不决。郊庙之礼,礼官预焉。先生见礼不致严,亟欲正之,而众莫之助,先生益不悦。会有疾,谒告以归,知道之难行,欲与门人成其初志,不幸告终,不卒其愿。殁之日,惟一甥在侧,囊中索然。明日,门人之在长安者,继来奔哭致赙襚,始克敛,遂奉柩归殡以葬。又卜以三月而葬,其治丧礼一用古,以终先生之志。某惟先生之学之至,备存于书,略述于谥议矣,然欲求文以表其墓,必得行事之迹,敢次以书。
按:《张载集》附录,一九七八年中华书局校点本。
乞梓州劄子(二 六月七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范太史集》卷五
臣近上奏再乞知梓州一次,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依前降诏书不允所乞者。天高听卑,未能感动,再三为渎,无所逃刑。臣伏思元祐以来与臣同时劝讲之臣,程颐以人言罢黜,孙觉病废死于扬州,颜复、司马康皆死京师。而臣抱疾累年,日加羸劣,形骸若此,福禄可知。故臣愿及罪戾之未闻,疾恙之未废,得郡而去,一展先臣丘墓,庶几死无遗恨。若未先犬马填沟壑,则臣之报国犹有日也。今儒学之英皆在左右,宜更详延俊德,旁求岩穴,博问遐观,益广聪明。如臣已陈之迹,已试之效,陛下所悉,无补可见。伏望圣慈察臣愚诚,早赐俞允。
荐讲读官劄子 其一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一、《范太史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二、《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九、《古文集成》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九
臣自居讲职,窃谓天子当博求天下贤才置之左右,以备顾问,裨益圣学。追观祖宗之时,讲筵之臣多由旧官荐引,故臣每思得人闻达天听。然无因而言,惧为烦渎,或涉亲旧,言则有嫌。今臣已三奏乞外任,将去讲职,肝鬲所怀,不敢不吐露于陛下。臣之愚见,可充讲读者具列如后:
读官/王存。苏轼。赵彦若。郑雍/讲官/程颐。孔武仲。吕希哲。吕大临。吴师仁/右,王存端方厚重,素有人望,前已执政,若使之进读,足以重经筵之选。苏轼文章为天下第一,其名亚于司马光,但忌嫉之者多,此在陛下主张而用之耳。赵彦若父师民以经行淳懿,久侍仁宗书筵。彦若德性类其先人,博学多闻,详练故事,去年为其子得罪,其情可亮,非有大过,不宜久弃。郑雍自为中书舍人,臣尝言其可备讲读。雍自居言职,风望愈高。今读官犹有阙员,此四人者实允众论。程颐本末,臣别具劄子论列。孔武仲学问该洽,讲说明白。仁宗时贾昌朝、曾公亮皆以知制诰兼讲职,今武仲若以中书舍人兼职,自如故事。吕希哲是司空公著之子,公著尝言「此子不欺暗室」。其人经术履行,识者皆谓可备劝讲,今已五十四岁。但希哲是臣妻兄,故臣久不敢称荐;今将去朝廷,窃谓言之可以无嫌,更乞陛下询问大臣,参考其人。吕大临是大防之弟,修身好学,行如古人,臣虽不熟识,然知之甚久,亦以宰相之弟,故不敢言。陛下素知臣不附执政,又臣已乞外任,故不自疑,望陛下记其姓名,以备它日选用。吴师仁自为布衣,以行谊称于士大夫。元祐初,朝廷特召为学官,众论皆谓师仁宜入侍经筵。臣前后已三荐师仁,更乞采于众论。臣诚狂愚,惟陛下裁赦,无任震惧之至。取进止。
荐讲读官劄子 其二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一、《范太史集》卷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四七二、《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五、朱熹《伊川先生年谱》、《道命录》卷一、《古文集成》卷二五、《宋三朝纪要》第二册第八页、《永乐大典》卷八一六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九、《宋史纪事本末》卷四五
臣伏见元祐之初,陛下召程颐对便殿,自布衣除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天下之士皆谓得人,虽真宗之待种放,亦不过此也。孔子曰:「举逸民,天下之人归心焉」。夫举一人而天下莫不归心者何哉?为善于幽隐者,知其必不废也。陛下用颐,实为希阔之美事,而才及岁馀,即以人言罢之。颐之经术行谊,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著皆与颐相知二十馀年,然后举之,此二人者,非为欺罔以误圣听也。颐在经筵,切于皇帝陛下进学,故其讲说,语常繁多。颐草茅之人,一旦入朝,与人相接,不为关防,未习朝廷事体,迂疏则固有之。而言者谓颐大佞大邪,贪黩请求,奔走交结;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也。盖当时台谏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皆素推服颐之经行,故不知者指以为颐党。颐匹夫也,有何权势动人,而能倾大臣、役台谏?自古处士入朝,无有不被谤毁。盖处士本不求仕进,能轻富贵,公卿大夫自以己不能如此,故无不称重,将谓处士入朝,必有过人之能,致太平之术,故其责望常重。至于不贤者,则直以处士为矫诈,为沽激,为钓名。又处士多不次得美官,故其憎嫉之多。是以自古处士入朝,未有无谤毁也。陛下慎择经筵之官,如颐之贤,乃足以辅导圣学。至如臣辈,叨备讲职,实非敢望颐也。臣久欲为颐一言,怀之累年,犹豫不果,使颐受诬罔之谤于公正之朝,臣每思之,不无愧也。今臣已乞去职,若复召颐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终老在外,无所憾矣。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