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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秘演诗集序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五
浮图号文惠师秘演者过我,道欧阳永叔为其作诗序,苏子美贻之诗。
永叔老且衰,子美有「惜哉不栉被佛缚,不尔烜赫为名卿」之句。
予识二十年,当初见时,多与穆伯长游。
伯长明峻,人罕能与之合,独喜
善诗,复辨博,好论天下事,自谓浮图其服而儒其心。
若当世有势力者冠衣而振起之,必荦荦取奇节。
今老且穷,其为佛缚,讵得已邪?
伯长小州参军,已死;
老浮图,固其分。
之再来京师,不饮酒,不与人剧谈,颇自持谨,与世名浮图者不甚异。
之心岂与年俱衰乎?
永叔石曼卿始以知,见其衰而闻其壮所为,是以为之悲。
始健于诗,老而愈壮,不知年之衰。
予闻诗发于中,宁相戾邪?
老益更事,且不预世故,遂汩汩顺流俗,其外若衰,其中挺然,独于诗乃发之邪?
诗既多,为人所重,亦不自爱之,数客外方,颇逸去,录之凡三百馀篇云。
河南尹某序。
叙燕1033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皇朝文鉴》卷一○二、《东都事略》卷一二四、《宋史》卷二九五《尹洙传》、《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九六、《右编》卷三三、《四续古文奇赏》卷一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五○
战国世,燕最弱。
二汉叛臣,持燕挟虏,蔑能自固。
公孙伯圭之彊,卒制于袁氏。
独慕容乘石虎乱,乃并赵。
虽胜败异术,大概论其彊弱,燕不能加赵,赵、魏一,则燕固不敌。
唐三盗连衡百馀年,虏未尝越燕侵赵、魏,是燕独能支虏也。
自燕覆于虏,虏日炽大。
显德世虽复三关,尚未尽燕南地。
国初,虏与并合,势益张,然止命偏师备禦
王师伐蜀伐吴,泰然不以两河为顾,是赵、魏足以制虏明矣。
并寇既平,悉天下锐,专力于虏,不能攘尺寸地。
顷尝以百万众驻赵、魏,讫敌退莫敢抗,世多咎其不战。
然我众负城,有内顾心,战不必胜,不胜则事亟矣,故不战未当咎也。
原其弊,在兵不分。
设兵为三,壁于争地,掎角以疑其势,设覆以待其进。
边垒素固,驱民以守之,俾其兵顿坚城之下,乘閒夹击,无不胜矣。
兵不分,有六弊:使敌畜勇以待战,无他支梧,一也;
我众则士怠,二也;
前世善将兵者,必问几何,今以中才尽主之,三也;
大众傥北,彼遂长驱,无复顾忌,四也;
重兵一属,根本虚弱,纤人易以干说,五也;
虽委大柄,不无疑贰,复命贵臣监督,进退皆由中御,失于应变,六也。
兵分则尽易其弊,是有六利也。
胜败兵家常势,悉内以击外,失则举所有以弃之,苻坚淝水哥舒翰潼关是也。
是则制敌在谋,不在众。
以赵、魏、燕南,益以山西,民足以守,兵足以战,分而帅之,将得专制,就使偏师挫衄,他众尚奋,讵能系国安危哉?
故师覆于外而本根不摇者,善败也。
昔者六国有地千里,师败于秦,散而复振,几百战犹未及其都,守国之固也。
陈胜项梁举关东之众,朝败而夕灭,新造之势也。
以天下之广谋其国,不若千里之固,而袭新造之势,徼幸于一战,庸非惑哉!
兵既久弭,士大夫诵习,谓百世不复用,非甚妄者不谈。
然兵果废则已,傥后世复用之,鉴此少以悟世主,故迹其胜败云。
息戍1033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八、《皇朝文鉴》卷一○二、《宋史》卷二九五《尹洙传》、《经济类编》卷七○、《右编》卷三七、《经世八编》卷六九、《四续古文奇赏》卷一一、《渊鉴类函》卷二三○
国家割弃朔方,西师不出三十年,而亭徼千里,环重兵以戍之。
虽种落屡扰,即时辑定,然屯戍之费亦已甚矣。
西戎为寇,远自周世。
西汉先零东汉烧当,晋氐、羌,唐秃发,历朝侵轶,为国剧患。
兴师定律,皆有成功,而劳弊中国。
东汉尤甚,费用常以亿计。
孝安世,羌叛十四年,用二百四十亿。
永和末,复经七年,用八十馀亿。
段纪明,用裁五十四亿,而剪灭殆尽。
今西北四帅泾原、邠宁、秦凤鄜延。),戍卒十馀万。
一卒岁给,无虑二万(平骑卒与冗卒,较其中者总廪给之数,恩赏不在焉。)
以十万较之,岁用二十亿。
灵武罢兵,计费六百馀亿,方前世数倍矣。
平世屯戍,且犹若是,后虽无他警,不可一日辍去,是十万众有益而无损期也。
国家厚利募商入粟,倾四方之货,然无水漕之运,所挽致亦不过被边数郡尔。
岁不常登,廪有常给,顷年亦尝稍匮矣。
傥其乘我荐饥,我必济师,馈饟当出于关中,则未战而西边已困,可不虑哉?
为今之计,莫若籍丁民为兵,拟唐置府,颇损其数(按唐府兵,上府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
又今边鄙虽有乡兵之制,然止极塞数郡,民籍寡少,不足备敌。
京兆西北数郡,上户可十馀万,中家半之,当得兵六七万。
质其赋无他易(赋以泉石者,不易以五谷。),畜马者又蠲其杂徭。
民幸于庇宗,乐然隶籍。
农隙讲事,登材武者为什长、队正,盛秋旬阅,常若寇至。
以关内、河东劲兵傅之,尽罢京师禁旅。
慎简守帅,分其统,专其任。
分统则柄不重,专任则将益励。
坚于守备,习其形势,积粟多,教士锐,使虏众无隙可窥,不战而慑。
《兵志》所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其庙胜之策乎!
述享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四
宗庙世数,先儒论之甚详,历朝颇以七世为允,此不复议。
然郡国建庙,及陵寝之制,可得概举。
自汉世,郡国始立祖宗庙,及从叔孙议增建原庙,则京师祖庙有二。
若夫陵寝之制,则因秦代而寖广之(古不墓祭,秦王起寝墓侧。汉因之,诸陵寝皆以晦、望、二十四气、三伏、社、腊上饭。后汉正月车驾上原陵,如元会仪。)
显宗遗制,无起庑居,故张辅称之曰显节陵,扫地露祭,欲率天下以俭也魏武高陵,依汉立祭殿,黄初三年诏罢之,以从先帝俭德之志。自是园邑寝殿遂绝。)
唐氏陵寝,颇循汉制永徽二年制:献陵三年之后,朔、望上食。昭陵依献故事。)
唯景龙世,特丰昵庙(景宠二年博士以诸陵日祭非古,诏乾陵朝晡追奠,昭、献二陵,每日一祭。御史进贞观式,春秋仲月遣使巡陵,武后朝,每四季月并诞辰、忌日,遣使诸陵起居。敕乾陵冬至寒食遣外使,忌日遣内使。诸陵准贞观式。)
至于西都行幸,并建太室中宗后,两京太庙,四时俱享。自后议者纷焉,大旨有三:一曰必有其庙,时享之日,以他官摄:二曰建庙主而不祭,皇舆时巡,则就享;三曰存庙瘗主,驾或东幸,则饰齐车奉京师群庙之主以往。议不决而罢。)
今举汉、唐之典,迹其制度,大率主于隆而不主于杀也,岂非笃孝思之意,广亲亲之恩乎?
然观夫先王之致孝也,极乎配天,盛乎禘祫,致精明之德,躬祼献之礼,重之慎之,尽夫至诚而已。
若乃盛日祭于园寝,委时享于下国,虽美物备致,而至诚不笃,与夫《周颂》所称,不其异哉!
审断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
汉史书元帝优游不断,为衰世之戒。
夫揽御臣之柄,以强主威,孰不由断哉!
然断者,或审之以昌,或任之以亡。
周公忍亲亲之诛,尼父行伪辩之戮,汉祖从挽辂之说,审于己者圣,审于人者明也。
商辛酷忠良之刑,桓、灵极党锢之狱,任于己者暴,任于人者昏也。
是故天下惑之,我行之,审于己也;
我惑之,正人庄士言而从之,审于人也。
天下贤之,我戮之,任于己也;
我惑之,嬖幸近习言而听之,任于人也。
与其断而不审,不若优游之愈也。
呜呼,圣或所不能,暴或所不为,若昏与明,后世其鉴哉!
原刑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七
刑罚世轻世重,其来尚矣。
降三代称治,莫盛有唐。
唐之宪令,大较施于今,不甚异。
贞观中,天下断死刑止数十,其治至矣贞观四年,天下断死刑二十九人。)
国家两河罢兵三十年,民力不罢,仍岁丰稔,而断重辟,岁过二千天圣元年三年,或二千七百,二千四百,下乃二千二百。)
圣君慈仁,未尝以威怒肆一不辜,其请传死者,率用恩贷,昔帝无以尚此。
然断狱烦简,何其辽哉!
夫今之罪,丽于死者,贫十居九。
非贫不忌法,盖其自爱不笃也。
夫南亩之民,储一岁之备者,十鲜一二。
其次榷钱富室,出倍称之息;
其次质产入租,及为人佣;
下乃转徙他郡,壮者丐兵,弱者丐食,不幸为盗贼,穷矣。
今岁杀盗千数,而为盗者十不一死,是天下盗常数万也。
远惟徐乐忧天下之患,可为深戒。
至若山泽之利,古未榷者,复尽锢之矣。
故民轻于犯禁,狃于变诈,势使然也。
国家尽地力,笼物货,非以自奉,顾用度广尔。
今天下有承平之名,而不免兵兴之费,虽欲轻敛弛禁,亦未免也。
彼贞观世,西夷非素弱也,警急非无备也,文物制度非暂削也,何德而及此?
亦御之有术而已。
今欲师贞观之省刑,莫若究其源,其源在谨兵籍、制经用而已。
夫兵食不浮,国用不冗,然后赋敛可轻,山泽可弛,人人自爱而重犯法也。
如不究其源,虽日下钦恤之诏,察大小之狱,欲犯法者不冤则庶矣,期于刑省,不其难哉!
敦学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太学生徒,博士授经,发明章句,究极义训,亦志于禄仕而已。
及其与郡国所贡士并校其术,顾所得经义,讫不一施,反不若闾里诵习者,则师道之不行宜矣。
若俾肄业太学者,异其科试,唯以明经为上第,则承学之士,孰不从于师氏哉?
议者欲郡设学校,诚甚高论;
然天下业经以万数,而传师学者百不一二。
不澄其源,虽置之无益也。
又卿大夫家阶赏典得任者,其年及程,止校以章句为中格,急用补吏,非志学者不能自勉。
故门选益衰,世德罕嗣,废学故也。
《周官》师氏掌教国子,盖公卿大夫子也,今祭酒实其任。
谓由门调者,宜籍于师氏,策以经义,始得补吏。
优其高第,勖其未至,则学者益劝,仕者能世其家矣。
矫察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国朝规唐制,设登闻四检,广言事之路,而宪防未著,非以惩艾诬讪,敦励忠谠也。
若乃讥切人主,建明时政,固上之所欲闻也。
至于抉擿隐过,牟敛细利,宁有补于政哉?
夫黈纩非以蔽聪,外屏非以蔽明,盖任视听不足尽乎聪明也。
前世居国者,或喜闻外事,任察为明。
有陈闾里之事者,嘉其无隐,以为倾尽。
至其垢污忠贤,害莫甚焉。
是以钩党之锢,发于近习
告密之狱,起于广听。
缅鉴前事,岂不根于微萌哉?
谓可申严著令,凡人之隐慝,非律所得言者,罪之;
谋利而遗民者,报罢。
则昌言日进,而险诐徼幸者少儆矣。
考绩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三
国朝考绩之制,自五品以下,悉自上功状,有可程殿最,覆奏以升退之,所以甄年劳而重禄赏也。
夫以庸制禄,天朝之典也;
难进易退,人臣之常也。
故上推其赏,下竞于让,官唯其才,众无觊心,然后廉耻兴行,风俗敦厚也。
今臣下自纪绩效,以干赏典,是则衒鬻者被禄,沈默者稀迁,奔竞之风靡然成俗,得不矫其弊哉?
唐贞观故事,门下置具员,以次补庶官,未尝人人自荐,以希进用也建中三年中书上言:「贞观故事,常参官、外官五品以上,每省除拜,中书门下皆主簿书,谓之具员,取其年课,以为选授。」此国之大经也。今诸刺史四考,郎中侍御史各两考,馀官各三考与转,馀并准故事。)
宜循其制,申命有司,自五品而下,谨其官簿,取岁月当迁者,籍其治行于朝而命之。
有司失举与自上功状者,钧其罚。
庶乎爵赏之柄出于天朝,贪冒之源少以惩艾,岂非崇让之一端乎。
广谏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河南先生文集》卷二
昔舜命禹曰:「毋若丹朱傲」。
周公成王曰:「毋若商王受」。
又曰:「小人怨詈汝,则皇自恭德」。
是则君臣道隆,辞达而已矣。
然《礼》有五谏,圣人从讽者,盖为人臣言之也。
若为人君言之,虽闻怨詈,亦将自儆,不无益也。
或曰:「禹、周公奚不讽」?
曰:申戒于未然,虽激犹讽也;
陈事于已兆,虽讽犹辨也。
大禹周公之为臣也,欲其君克终厥戒,俾后世不见其过,举德美充乎无穷,与夫违而弼之异矣。
嗟乎,后世以周公之道事君者,庸非忠乎!
河南府请解投贽南北正统论一首1023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
论曰:天地有常位,运历有常数,社稷有常主,民人有常奉。
故夫王者位配于天地,数协于运历,主其社稷,庇其民人,示天下无如之尊也,无二其称也。
故《易》曰「大宝」,史曰「神器」。
茍社稷有主而僭其称号,则其名曰盗,其位曰窃,示万民可得而诛,后世可得而贬,千古不易之道也。
自晋室不纲,五朝猾夏,元帝艰难否运,奄有东南,景命未融,不失旧物,迄于恭帝,百有四年。
宋祖有代德而受外禅,复六十年而禅齐,齐二十六年而禅梁,梁五十年,为侯景所篡。
梁元帝攘戎狄而篡旧位,迁都江陵,三年,为西魏所灭,则东南之运绝矣。
始,后魏道武晋太元二十一年即位,都代。
后六代,孝文迁都雒阳
后复六代,孝武遭高欢之难,迁都长安,是为西魏
西魏三代,恭帝二年始平江陵江陵平一年,禅于周。
周二十五年而禅于隋,隋三十八年而禅于唐。
推而言之,则东南承袭之运,至江陵陷没,当传于魏,魏传周,周传隋,隋传唐,为得其实。
江陵之陷,陈霸先立梁元之子方智为帝,复不能辅,而代其位,是为陈。
萧察据一州之旅,称帝三世,是为后梁。
魏孝武之西迁也,高欢立清河王子善见为帝,称东魏
既而高欢子洋篡其位,是为北齐
而前史列东魏后梁并篡为帝号,北齐、陈氏各有国书,逆顺不分,称谓纷揉。
若以萧察为中兴之主,霸先是曰元凶;
霸先为受命之君,隋氏当为叛国。
蜀先主以宗室之胄,据有全蜀,为魏所灭,遂黜其帝。
吴孙权以三州之众,传及四世,为晋所得,竟斥其名。
以义则萧察未及汉中,以地则霸先岂偕孙氏?
东魏之立,不异于圣公盆子
北齐之僭,有同乎刘聪石勒
后梁东魏,有国之后,可正以王名;
陈氏、北齐,窃号之臣,宜斥为叛寇。
或曰:「子以魏平江陵,始为正统,则道武而下,亦不可以称帝列纪邪?
北齐、后周,俱承魏禅,岂独帝周而虏齐耶」?
予曰:不然。
魏武、晋宣未享于皇极,陈寿干宝各标其帝号。
彼为得理,此复何嫌?
况魏氏孝文已来,文物大盛,三分天下有其二,至于末世,竟平江表。
在昔秦为列国,太史公尚为立纪者,盖以其后世能成帝业也。
此则恭帝而上,不犹愈于庄、襄前耶?
但统而言之,平定南土,方为正统,非谓道武而下不可称帝列纪也。
孝武避狄于秦,安定公披草莱,建宫室,重延魏祚,踰于二纪而受其禅,魏传其玺,齐为其虏,梁为其臣,隋承其运,非帝而何?
噫!
周之吴、楚,太伯鬻熊之后也,怙恃其众,僭号称王,仲尼修《春秋》而夷狄之。
圣人之旨,垂戒于方来,所以乱臣贼子惧也。
惜哉,唐太宗世修五代史,盖执笔史官多齐、陈之人,或其勋列之后,是以各夸本国,并列正史,失之一时,误及千古,至使乱臣贼子谓方面可据,位号可窃,为下莫得而诛,后世莫得而贬,不其惑哉!
不其惑哉!
攻守策头问耿傅一首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
问:西师之兴,几一岁矣。
为守计则师无还期,坐耗廪粟,又边税所入不广,当有转输之劳。
若乘之以饥凶,民困于内,兵失于外,非策之善也。
远惟前世深入之利,近鉴至道之役,岂谋今者不可参以古事,将胜败不系于人耶?
然则攻与守,必有一术焉。
为今计者,当如何?
所论守之害,与计胜之说,然则若云折、李族击其前,大将继而乘之,似未得宜。
何者?
二族壤土相远,虽俾俱进,其战地、战日不能预制,是有俱进之名,其实不合势也。
彼若置一族之众,纵之深入,独与一族之兵斗,则众寡相绝,胜势在彼矣。
彼既胜,则深入者益孤,吾之大军复何乘哉?
古有攻其所必救者,虏之以救何地耶?
所谓吐蕃、回鹘者,正合以夷狄攻夷狄义。
然今之唂厮颇得吐蕃故地,犹见命于朝,回鹘有君长通于京师,此二国骤亲之,使其自为攻计,恐不能得其深效,徒市虏自利耳。
若循唐至德故事,使大将领之,又虏且不从。
凡此皆当详极其说。
悯忠1041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九、《东都事略》卷一一○
甚哉,世人谋其身之周也。
山外之战(好水川、姚家川战,虏并在陇山外,属平凉,西去羊牧隆城,俱不及五里。),诸将以力战死,明白不可欺(得诸将尸,皆被重创,赵律者去其首。)
或者咎其失计,且不与其死。
噫!
趋利以违节度,其失计信然经略副使韩公行边,二月己丑高平,逻报贼逼怀远城,公尽发镇戎军,先募勇士总万一千人,俾行营部署任福尽统诸将,合力以制之。于是都监桑怿为先锋,钤干朱观继之,武英又次之,任福居后。其夕宿三川,贼已退怀远东南去。翌日,诸将由怀远蹑其后,两路巡检常鼎刘肃与贼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贼弃驼马羊牛万计,桑怿以骑趋之,任福又分兵自将以往。其夕,任福桑怿为军屯好水川,与贼接垒;朱观武英为一军,屯笼落川,隔山相去五里,犹遣信相通,期以明日会兵川上,不使贼得逸去。是时昊贼自将兵十馀万众,营于川口,逻者言贼四塞,然数少,是以兵益进。)
秉义不屈,奈何不与其死也癸巳任福桑怿逐贼,循好水川西去,未至羊牧隆城五里,与贼大军遇。驰犯其锋,贼益兵,自辰至午,军溃,刘肃俱战没。任福一子在阵,亦死。中数箭,小校刘进劝自免,曰:「吾为大将,军败何以苟生?一死足以报国。」遂死之。先是,韩公召渭川都监赵律将死事骑军二千二百为诸军后继,是日及朱观武英会兵于姚家川,与贼遇,战合。行营都监王圭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来阵于朱观阵西,屡出略阵,闻坚不可破。武英重伤,不能视军。自午至,贼兵大至,东偏步军溃,众遂大奔。王圭武英众千馀人保民,恒发矢四射,会贼暮引去。任福战处,相去十五里,然至败不相闻也。始,贼未与官军遇,大掠武延川。诸将既战死,即以其夕收军去,故山外之民不甚被毒。然诸将战兵以千六百,总二万三百,死者六千馀人,指使、军校死者数千人。)
忠义,世之所高;
死,人之所难。
以甚难之节,负至高之名,茍与之,则己当蹈之矣,恶所以谋其身哉?
善谋其身者不然,必非之曰:「丧兵沮威,虽死,吾弗与」。
然后享其富、保其生为无愧,为身之谋,岂不周乎?
寇仇在境,师兵在行,欲必生以保功,难乎哉!
呜呼!
丧兵沮威以取死,岂诸将心耶?
亦不幸而已。
为国家言,无使谋其身者终其幸,死义者重不幸,则节士劝矣。
辩诬1041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二九、《东都事略》卷一一○
山外之役,参军事耿傅在行(傅以通判庆州任福行营军事。是役也,傅本当后,韩公讽之,遂行。)
战合,虏骑益至,或以傅文吏,无军责,劝其避去。
傅不顾,被数创,死于阵行营都监武英劝傅避去,傅不答。曰:「当死,君非主兵者,奈何遂与俱死?」未败时,外辖朱观辈咸劝傅少避锋镝,傅愈前,指顾自若,武英能言其详。)
人或诬之曰:「傅督诸将进,使与大憝,卒遇败,傅致也」。
后得傅与诸将书,戒以持重,虑为虏诱,此岂督诸将进邪壬辰夕,傅在朱观营中作书与任福,以其日小胜,虑首与虏大军相遇,切戒之,自写若朱观名以致任福军中,任福败,孔目吏以书白韩公,公即奏上之,俱录其言,以示疑者尔。)
宋兴八十载,文吏死事者,或以城守之责,或不幸与祸会,其死义一也。
至如临大敌不慑,与骁雄之士争致其命如傅比者亦鲜。
悲夫!
谋既不用,又从之死,犹不免于诬,为诬者岂喜于立异邪?
恶夫为忠邪?
作《辩诬》。
兵制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七、《皇朝文鉴》卷一○二、《经济类编》卷五七、《右编》卷三七、《经世八编》卷七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九六
今之戎狄,地兼燕、凉,然强大之势,未过乎前世。
中国士卒,专力武事,非若古者籍兵于民,农战兼用者也。
是中国兵胜于古,夷狄不胜于古也。
古者中国鞭笞四夷而役属者有之,给缯帛以怀来者有之,与之战,或胜或负者有之。
今厚赂以厌其求,惟恐不及;
或与之较,未尝一胜焉,其故何哉?
非夷狄之兵强,非中国之兵弱,法制之失也。
何谓法制之失?
以吏事而制戎事也。
为今而言,策之长在战与守,策之失在禦与校。
废策之长,用策之失,所以亟败也。
假以虏事言之,若闻其将寇我境,我之大将不计敌众寡之势,不论战迟速之利,必分兵禦之。
禦之不胜,制令者曰:「吾知出兵而已」。
行者曰:「吾知奋命而已」。
朝廷必薄其责,议者亦置其罪。
茍不禦之,虽全其师,朝廷诛其逗留,议者称其畏懦,此所以必禦之也。
若闻一城被围,不计受攻之急缓,不论城垒之坚脆,必尽锐救之。
救之不胜,制令者曰:「吾知救之而已」。
行者曰:「吾知死之而已」。
朝廷必薄其责,议者亦置其罪。
茍不救之,虽城获全,朝廷咎其不进,议者言其坐观,此所以必救之也。
禦与救,非将之罪也,以吏事制戎事,法制之失也。
或曰:禦亦战也,救亦战也,禦与救皆为失策,何谓战为长策也?
夫禦与救,非利战,不得已而战也;
非我利,则敌之利也。
所谓战者,我利则战,不利则不战,先计而后战者也。
先计而后战,鲜不胜矣;
不幸而不胜者,将之罪也。
然则中国之为守备久矣,何得守为长策而废不用也?
所谓守者,方面之守,非一堡一障之守也,非尺寸之地守也。
今敌入吾地,不计众寡利害而禦之;
敌围吾城,不计坚脆急缓而救之。
禦之必败,救之必败,兵溃于外,民溃于内,失所以为守矣。
守方面者异于是。
使城自守,毋望救兵之出。
兵不出,则势不分;
势不分,则有以待之。
夫待之者,不战则敌疑,作战则敌惧,必战则敌北。
能守所以办战,能战所以济守。
明战守之利,而不得志于夷狄者,未之有也。
退说1044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
予家洛阳,汝距洛为近,凡过汝而馆昭禅师居者,三十年矣。
今年贬官汉东,道汝复馆焉,因言:「禅师始见予进于文,已而益进以名,遂以仕。
禅师视予之为进久矣。
山林乐也,盍退乎以休吾勤」?
禅师曰:「退与进均有为也,不若两忘焉」。
予竦然愧其说之胜。
然予之所谓退者,岂以进为不偶,退为高邪?
直以不才,于退适宜耳,乐之不为过也。
既而自诋曰:「予之不才,于退适宜者,非今而始自知也。
向天子命之治民,又命之治兵,不于是时自退,今以罪黜,乃曰乐退,退之乐与否,非所得而言也。
禅师之说旨哉」!
于是作。
按:《退说》以自儆。
好恶解三篇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一
甚矣,世人毁誉之亟也!
观人之色辞,则是非纷焉。
其色之庄也,誉之则曰「重而有守」,毁之则曰「狠而自恃」。
其色之和也,誉之则曰「易而兼容」,毁之则曰「谄而求合」。
其辞之直也,誉之则曰「慎而让善」,毁之则曰「险而伺迎」。
其辞之博也,誉之则曰「通而适理」,毁之则曰「夸而尚胜」。
为是说者,皆好恶之为也,好恶发乎其人,非性之所好恶也。
噫!
色与辞乌足以尽其中邪?
吾将一之以恕。
观其色,不曰重则曰易而已;
听其辞,不曰慎则曰通而已。
与其失于誉,不犹愈失于毁也?
若夫察其中也,必考乎古圣人之道,由之者贵之,戾之者贱之,贵者为君子,贱者为小人。
贵贱者,君子小人之分,非吾所得而贵贱也,何好恶之为哉?
或曰:「子之谓好恶发乎其人,非其性之所好恶为讥者,兹惑焉。
夫介者好拘,通者好放,晦者好默,察者好辨。
反是,则其所恶皆性之偏固者也。
乃若因其人可好则好之,可恶则恶之,不亦广哉」?
予释之曰:「吾疾夫世人毁誉之亟也,视其外而不考其中,摘其末而不究其原,故举色辞而言,盖浅之为好恶,非其人有可好可恶之实也,是以一之于恕而已。
则性之偏固者,不犹贷哉?
果其可好恶,予固曰君子小人之分矣。
《诗》曰「好是正直」,《传》曰「恶夫佞」。
虽圣人不无好恶,庸何疑哉」!
或者复曰:「好恶发乎其人,与性之所好恶,奚以异邪?
人之性,莫不有好恶者也。
其施于人,同者好焉,异者恶焉,是好恶皆发于己,何从而发于人邪」?
予应之曰:「吾友有爱直者,其议论古今,必以直为爱也。
然有所不喜者,考其人,悫士也。
予质焉,答曰:恶其邪也。
是则恶者是,而所恶者非也」。
或者遂解。
襄州岘山亭记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三
至哉!
仁之施于政,其感人深切而无穷已也。
羊公之治襄阳,及今几千载,襄阳士人与民之有知者,望岘山则缅然而思羊公,其仁矣乎!
自汉而下,郡县吏以循名者,虽参用威术以临其民,要其归,皆一于治。
当其时,莫不有听讼燕息之所,于今皆微,民无足道焉者。
若是,羊公之思,恶乎至哉?
其由不用威术,而纯乎仁者欤。
夫威者,强人以为治;
术者,使人不见其所以为治。
强人者,人勿怨则已;
不见其所以为治者,有见焉,则人不思。
若纯乎仁者,不必身被其化,后之人闻其风,则咨嗟吁欷,宜乎思之而不忘,久之而益彰也。
燕公之来襄阳,时与僚佐岘山,山故有亭,坏甚,公易而新之。
昔所谓堕泪碑者,梁刘之遴唐李景让再易之矣,今存唯景让所易者。
公命工镌其字之刓缺者,使人可辨识焉。
呜呼!
羊公之仁,不系乎山若碑之存,然后为不朽。
而燕公勤勤遗迹者,徇其民之思,若周人之爱棠树也。
然则公之政,其仁矣乎,未有爱其迹而不思其人者也。
若夫亭之爽垲与登览之胜,则公尝赋诗在焉。
巩县孔子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一、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宋兴八十载,天下久承平,天子端拱,率祖宗法度,讲礼文,登隽贤,欲一以声教,格民于太和。
为吏者循上化,其治大概务宽平,耻以持法刺奸取能名,专用厚风俗、向廉让为休。
故郡府立学校,尊先圣庙,十六七。
河南为天子西都,建国子学,称号与东都侔。
其属邑曰巩,距府百里,据大道之冲,河洛所会,舟车之饶,民以富强。
先是,县之先圣庙暴为水坏,材亡地污,不复兴矣。
凡释奠行礼,寓今署中且十年。
大理寺丞李君惟章,既莅邑事,顾曰:「地要而民富,礼教所宜先。
圣庙圮而弗谋,亦非所以称畿县之剧,甚为乡老吏民羞,其易而新之」。
于是相县署之西偏以营焉,且上其状于府,得民施它祠钱六万以济其役。
募善工,购良材,堂邃而崇,像严以尊,学有舍,斋有次,逾时而成。
邑民休之,相与议曰:「兹庙之兴,既营既勤,皆由吾李君。
不志不刻,无以章君之化」。
遂以文来请。
某按著令,县皆立先圣庙,释奠以春秋,唐韩文公所谓郡县通祀孔子与社稷者也。
五代乱,祠官所领,在郡邑者颇废坠不举,间或增祀,率淫妄不经,独孔子、社稷,其奠祭器币莫之能损益,真所谓通祀哉!
今朝廷向儒术,西都学官,聚生员,为郡国倡始。
巩为西畿剧县,能尊先圣以厉学者,则他邑之兴学从善,又当自巩而始,且不失著令通祀之典。
李君之举,其贤而法哉!
年月日记。
伊阙县筑堤记1038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宝元元年春伊阙筑堤于县之东,延袤五百步,高一丈。
凡三十日,堤成,总庸万工,障伊水也。
伊水自县西南来,俯城而东,靡迤北下。
前此一岁,大雨,水暴侵东郛,坏民庐。
已而水循故流。
知县事张君承范请于府,宜建堤以为后虞,府听之,乃有是役。
夫捍灾不怠,令事也,今而书之,有以嘉焉。
尝闻古之为令者,其虑民也深,教之恤之,又兴利树功,非以名己能,盖审其生殖,谨其祸灾而已。
虑民之深者若是。
今之为令者,其虑己也深,兴一物,更一政,必思曰谤与咎将及焉;
诚不及,犹曰吾无改为尚,可俟后人。
后之人亦视前之政,曰:吾独何加焉?
积日以幸他迁,茍自简而已也。
其虑己之深若是。
呜呼,为令者岂当然哉!
诚能忘己之私,唯行之宜,虽谤若咎,勇且不顾,奚古人之远哉?
今伊水既循故流,不十数年一大暴,张君能预图而为之防,此虑民之一术也,故从而为之说。
年月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