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致仕第二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
臣自到任,三请归田,一乞致仕。至今未得指挥,须至再竭恳诚,仰冀省察。方皇帝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后临朝之始,一新政事,首及人才,擢臣草野之中,处以劝讲之职。观陛下好贤之心,可谓至矣。惟陛下用人之意,不其深乎!历观简策,自古母后临朝,未有能为如此之事者。岂止耸动一时?足以耀光千古。臣既遭遇如此,宜有令德重望,为朝廷光。而乃德义不修,诚意不至,上不能取信人主,下不能镇服浮议,遂致诋毁潜加,罪衅阴积,招延未几,斥逐随至,使陛下高古之盛美,翻为天下所讥议。古之君子,用之则其君尊荣。今臣之进,乃为圣明之累,则臣之罪大矣。尚以何义,复齿仕列?臣是以累上封章,愿归田里。臣若得去,则天下后世当谓:陛下前日招延,虽不得获上有道、明哲保身之士,犹不失行己有耻、进退顾义之人。则朝廷之举,未为大过;二三大臣之荐,未为甚欺。故臣之累请,不止自为,亦所以为朝廷也。不知臣者,不以臣为忿躁,必以臣为沽激。臣岂然哉?臣身传至学,心存事道,不得行于时,尚当行于己,不见信于今,尚期信于后,安肯失礼害义,以自毁于后世乎?盖质之圣贤,考之经义,为当然尔。况去就之义,岂独臣知之?学道者所共知也。愿陛下遍询辅臣,臣之请为义乎,为非义乎?如以为非义,是臣所学偏谬,不敢避愚妄烦渎之罪。如以为义,则乞从臣之请。或朝廷顾惜事体,不欲使归田里,只乞令臣致仕。
辞免服除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今月一日,准河南府差人送到官诰一道,伏蒙圣恩,授臣左通直郎、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者。臣昨被责命,出为外官,夙夜靡遑,惟是内省。始蒙招致之礼,旋为黜逐之人,将胡颜以立朝,当自劾而引去。至于五请而未听,岂可力辩以求伸?遂且从容,以须替罢。未及任满,遽丁家艰,思无忝于所生,惟坚持于素节。未终丧制,已降除书,上体眷恩,内深愧惧。伏念臣志存守道,识昧随时,俗所忌憎,动招谤毁。昨蒙擢任,既以人言被黜,为朝廷羞矣。今复授以职任,适足重为朝廷羞,无所益于明时,徒取笑于后世。伏望圣慈,矜察愚诚,追寝恩命。臣昨因丁忧既已去官,今来所降诰命,不敢祗受,已于河南府寄纳。伏乞朝廷检会臣前来五次奏陈,特赐指挥,许归田里。
再辞免判国子监表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二
臣颐言:昨蒙圣恩,授臣左通直郎、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寻具状辞免。今月十九日,河南府送到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不许辞免者。斥逐之人,分当远引;甄收之命,义实难安(中谢。)。伏念臣力学有年,以身任道,唯知耕养以求志,不希闻达以干时。皇帝陛下诏起臣于草野之中,面授臣以讲说之职。臣窃思之,得以讲学侍人主,茍能致人主得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则天下享唐、虞、夏、商、周之治。儒者逢时,孰过于此?臣是以慨然有许国之心。在职岁馀,夙夜毕精竭虑,盖非徒为辩辞解释文义,唯欲积其诚意,感通圣心,徯交发志之孚,方进沃心之论;实觊不传之学复明于今日,作圣之效远继于先王。自二年春后来,臣每进说,陛下常首肯应臣。臣知陛下圣资乐学,诚自以谓千载之遇也。而不思道大则难容,迹孤者易踬。入朝见嫉,世俗之常态;名高毁甚,史册之明言。如臣至愚,岂免众口?不能取信于上,而欲为继古之事,成希世之功,人皆知其难也。臣何狂简,敢尔觊幸?宜其获罪明时,见嗟公论。志既乖于事道,义当致于为臣。屡恳请而未从,俄遭忧而罢去。衔恤既终于丧制,退身当遂于初心。岂舍王哉,忠恋之诚虽至;不得已也,去就之义当然。自惟衰迈之躯,得就安闲之地。闻今传后,更有望于残年;行道致君,甘息心于圣世。岂期矜贷,尚俾甄升?恩虽甚隆,义则难处。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劝学人主,不用则亦已矣。若复无耻以茍禄位,孟子所谓「是为垄断也」。儒者进退,当如是乎?臣非茍自重,实惧上累圣明,使天下后世谓朝廷特起之士乃贪利茍得之人,甚可羞也。臣犹羞之,况朝廷乎?在臣无可受之理,敢冒万死,上还恩命,伏乞检会臣前后累奏,特赐指挥。
〔贴黄〕臣家传忠孝,世受国恩,擢自草莱,久侍经阁。岂无爱君报国之心?义迫当去,无路自效。惟今日冒死,为陛下陈儒者进退之道,为臣去就之义,觊望有补,乃区区上报之心也。
〔贴黄〕臣求去与辞官前后七章,陈说进退之义,既已详明,言亦尽于此矣。皆据经义,非出私意。伏望圣明,特赐省察。
谢管勾崇福宫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昨蒙圣恩,除臣左通直郎、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两具表状辞免,乞归田里。今月十日,准敕特授左通直郎、管勾西京嵩山崇福宫者。误蒙甄录,再露封章。不敢逊言,惟尽敬主之意;深陈古义,盖存报国之心。天听至高,言已尽而诚孚未格;君威难犯,虑其渎而忧惧交深。非特畏于刑章,实愿存于国体。幸蒙宽贷,岂敢频烦?臣更不敢固违朝命,所降敕牒,臣已领讫。伏为见患腰跨,拜受未得,候痊损日,谢恩就职次。
申河南府乞寻医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颐昨准敕授左通直郎、管勾嵩山崇福宫。寻具奏闻,为患腰跨,拜授未得,候痊损日,谢恩就职次。今来已满百日,未得痊安。窃惧久稽朝命,欲乞寻医,谨具申西京留府,伏乞依条施行。
辞免再除直秘阁判监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
臣今月十四日,准河南府送到官诰一道、尚书省劄子一道,伏蒙圣恩,授臣依前左通直郎、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专主教导者。祗荷睿恩,不任惶惧。恭以皇帝陛下亲政之初,万邦黎献,至于海隅苍生、夷狄蛮貊之人,莫不仰首以观,倾耳而听。今听政未及两月,而念及劝学旧臣,收录于退藏之中。兹见陛下圣明,崇儒重道,事无不察,足以耸动天下。然而处得其道,用当其人,乃允公论,为盛美之事,不然则四方传议,反累圣政。伏念臣去年丁忧服阕之初,已蒙朝廷授此职任。臣以于义未安,两具奏辞免,陈儒者进退之义,已极详明。但恐微贱之言,系常程文字,即以付外,不曾得经圣览。既而改命祠宫,遂以寻医得去。方安愚分,忽被误恩。虽仰荷于甄收,敢自渝其节守!伏望圣慈,曲怜旧物,深鉴丹诚,将臣前来辞免表状,特赐省览,则知臣所以辞者,盖守古义,非出私意。所降诰命,不敢祗受,已于河南府寄纳。冒渎宸严,臣无任。
再辞免直秘阁判监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
臣昨蒙圣恩,授臣依前左通直郎、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寻具状辞免。今月十七日,河南府送到尚书省劄子一道,奉圣旨不许辞免者。闻命惶惧,不知所措。臣闻「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今主上亲政之初,臣未极其言,而遽为孙言,则不敬莫大乎是。臣是以不避斧钺之诛,而必尽其辞也。臣昨被恩命,即具奏陈,乞将臣丁忧服阕之初,辞免表状,特赐省览,则知臣所以辞者,盖守古义,非出私意。今奉圣旨,不许辞免。臣诚至愚,不喻朝廷之意。不知以臣前日所陈进退之义为是乎,为非乎?若以为是,则受为非义。臣四十年学圣人之道,敢以非义而受,致朝廷于过举乎?若以臣前日所陈为是非,臣狂妄不知义理,狂妄不知义理之人,使去宜也,岂可处教导之职?不知使臣以何义受之?臣窃思之:岂非朝廷以臣微贱,去就不足为轻重,故忽弃其言,陛下不经省览,而辅臣莫以告也?臣诚微贱,然臣之言,本诸圣贤之言;臣之进退,守儒者进退之道。虽朝廷不见省察,臣恐天下后世有诵其言、思其义,而以进退儒者之道议朝廷也。故臣区区爱君之意,不能自已,尚冀微诚,感悟圣心。谨昧死以闻,不敢受命,再渎宸严。臣无任。
谢复官表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二、《河南程氏文集》卷六、《道命录》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颐言:今月二十日,准河南府送到官诰一道,伏蒙圣恩,授臣通直郎、权判西京国子监者。始窜遐荒,分甘终废;岂期洪造,复畀旧官?仰荷恩私,伏增愧惧(中谢。)。窃念臣天资愚暗,自致放投;既仰荷于宽恩,如安居于乐土。忽遇非常之宥,继蒙牵复之恩。兹盖伏遇皇帝陛下道大兼容,明无不照,念先帝经筵之旧,推至仁爱物之心。臣敢不益善其身,励精所学,期有传于后世,以上报于深恩!
三学看详文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七、《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九、《近思录》卷九
一、三学制。看详旧制,公私试试上舍,补内舍,盖无虚月,皆糊名考校,排定高下,烦劳费用,不可胜言,于学者都无所益。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今立法,改试为课,更不考定高下,只轮番请召学生,当面下点抹,教其未至。所贵有益学者,不失庠序之体。旧制考察行艺,以不犯罚为行,试在高等为艺,有注官、免省试、免解三等旌擢。今不用旧考察法,只于内舍推择才学行艺为众所称者,升为上舍。上舍学行才器堪为时用者,长贰状其行能,闻于朝廷。
一、三学制。看详太学旧制,博士二人,同讲一经,《论语》、《孟子》又置学谕分讲。圣人之道虽一,而治经家法各有不同。二人同讲一经,则学者所从不一。今立法,置博士十人,六人分讲六经,馀四人分讲《论语》、《孟子》。讲大经终者,却讲小经。诸经轮互讲说,有专经者,亦许通那。
一、律学制。看详律学之设,盖欲居官者知为政之方。其未出官及未有官人,且当专意经术,并令入太学,乃学古入官之义。今立法,到吏部人方许入律学。
一、武学制。看详所治经书,有《三略》、《六韬》、《尉缭子》,鄙浅无取。今减去,却添入《孝经》、《论语》、《孟子》、《左氏传》言兵事。
一、三学制。看详旧来条制,有期亲尊长服,不许应举。后来改法,虽祖父母丧,亦许应举。夫尊祖之义,人道之本。若许居丧进取,深害义理。今立法,学生遭祖父母丧,给长假,行服。贡举条贯,乞朝廷指挥修改。
论改学制事目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七
一、旧来博士,只是讲说考校,不治学事,所以别置正录十员。今已立法,博士分治学事,及增置职事人。其正录并合减罢(所减罢官,乞与比类差遣,俸给如旧,及依元条年限改官。)。
一、旧制八十斋,每斋三十人,学生以二千四百人为额。每斋五閒,容三十人,极甚迫窄,至两人共一卧榻,暑月难处,遂更互请假出外。学者失所如此,而愿留者,止为解额优宽而已。今欲以七閒为一斋,容三十人,除学官职事人及诸般占使外,可为五十斋,所容千五百人。在朝廷广教之意,虽为未足,而斋舍未能遽增,所容止可如此。若朝廷选通儒为教导之官,去利诱,来实学之士,人数虽减,成才必多。
一、国学解额,嘉祐以前一百人,自元丰后欲得举人入学,遂设利诱之法,改作太学解额五百人。又患来者遽去,复立一年之限,以拘留之。近日朝廷知其非便,已改去逐次科场一年之限。然而人数岁岁增添,以外处解名比之,五百人额当有万馀人奔凑。使万馀人舍父母之养,忘骨肉之爱,往来道路,旅寓他土,人心日偷,士风日薄,所费财几何?所破产几何?少年子弟远父兄而放荡者几何?父母骨肉离别悲念以至失所者几何?以万馀人聚之京师,弊害不可胜言。今欲量留一百人解额,以待在学者取应,馀四百人分在州郡解额窄处,自然士人各安乡土,养其孝爱之心,息其奔趋流浪之志,风俗亦当稍厚。况人于乡里,行迹易知,冒滥之弊,因而少革。
一、近年编修敕条,并立看详,要见删改因依。今来国子监敕令,是有司所行条贯,已立看详。外有三学制,皆是庠序之事,与他处条贯体面不同。今来条立所存,旧文甚少,观文可见义理,乞更不立看详。
回礼部取问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七
准尚书礼部帖子,仰国子监修太学条制手分,依下项所问事理,具印状送尚书礼部。
一、本部看详创法,有司推行之际,须有条目事实,方可经久施行。今来尊贤立堂,待宾吏师立斋,并系创立,即未见得祭酒、司业以下,如何延请尊礼?学录以下,如何供亿?条目合有几?其人在学若干岁月?朝廷如何进用?又待宾、吏师二斋,不言无人即虚,若无其人,未委合与不合亦虚?
勘会学制,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学者所矜式者,长贰以下尊礼之。学录一人,专主供亿。无其人则虚之。所谓道德之士,不必远引古者,以近时言之。如胡太常瑗、张著作载、邵推官雍之辈,所居之乡,学者不远千里而至,愿一识其面,一闻其言,以为模楷。有如此之人至于京师,则长贰造门求见,道学者愿得矜式之意,延请居于堂中,或一至,或时来,或淹留旬时,不可必其久速也。不独学者得以矜式而已,又以见长贰之为教,不敢足诸己,既上求古之人,复博采今之士,取善服义,如恐不及,乃为教之大本,化人之要道。如此待之,即是尊礼。所谓供亿,只是洒扫堂室,供给饮膳,学录专主,所贵整肃,不须更立条目。待宾、吏师体皆相类,无人则虚,理自常尔。只于一虚立文,自可见矣。
一、看详文称朝廷广教之意,不当有限,只于斋舍立定可容人数,每斋改为七閒,系减二十四斋,止容一千六百馀人,即是立限,比旧更窄。又条称三舍,每斋七楹,其看详文却称七閒为一斋,有此閒架不同。又称旧制每斋五閒,至两人共一卧榻,暑月难处,未见得今来各展两閒,设与不设三十卧榻?其太学见今屋宇,若依新立条贯,一斋七閒,修截得若干斋舍,有无妨阙?又条称若学行著闻,及曾得解人,并免试便入内舍,如何容著?
勘会看详文称朝廷广教之意,不当有限,盖谓不当立定二千四百人之限。若逐斋人数,自是据地位所容,难为强使之多。斋舍多少,则系朝廷处之。虽使未及,徐图之可也,盖无立定限数之意。若不恤斋舍宽窄,茍欲人数之多,使学者不安其居,乃是徒为美观,不务实事,非圣朝立事之意。所称每斋七楹,则是七间,则无閒架不同。见今学舍,除学官、、职事人及诸般占使外,可为五十馀斋,每斋置三十卧榻,并是量度丈尺,算计可容。旧来常是二人,或有三人共一榻,不惟暑月难处,兼亵渎至甚。其学行著闻,及曾得解人免试入学,逐斋人数自定,即无容著不得之理。
一、旧制考行艺,以不犯罚为行,试在高等为艺。今来看详文称不用旧考察法,只于内舍推择才学行艺为众所称者,升为上舍,上舍学行才器堪为时用者,长贰状其行能,闻于朝廷,未见得长贰如何推择?及状其行能,其条目事实,各合如何闻于朝廷,如何推恩?又既不用旧法考察,若曾犯罚,及课曾在退等,合与不合推择?如推择有不当,及生员在斋供课代笔,窃用佗人文字,如何防察?
勘会旧考察法专据文簿计校等差,所以今来立法,只委长贰以公议推择。凡所推择,一系长贰鉴裁。长贰公明与否,则系朝廷所任用。在朝廷岂可不信所任用,而专考验于案籍?自古推贤进善,未闻如此。今但取学行才器堪为时用者,闻于朝廷。所推恩数,自系朝廷裁处,有司不当立法。所状行能,各随人之所有,难为更立条目。既推学行才器之人,推择不当,自有论如律之文,更不须繁文勘会。犯罚退等之类,其在斋供课,明有长谕察视,不得交互课卷之文。兼供课与旧来公私试不同,别无升黜,自少代笔窃用之事,有则自当罚格。若更苛细,曲为防闲,甚失庠序之体。
一、举人及仕宦家子弟,斗殴使酒等,本监采察,牒开封府或本贯施行。本部看详条称仕宦家子弟,据文即虽作工商诸色在公之人,其家各曾仕宦,及见仕宦,亦是仕宦家子弟,如何却令国子监采察?若本监止是采察仕宦家子弟为举人者,即今来立文未尽。又称举人及仕宦家子弟,据文即举人家子弟亦在其中。若本监不采察举人家子弟,即立文亦是未尽。兼看详假有举人本贯是广南,因游学在西川,若有犯牒与本贯施行,有无迂枉?
本所勘会,监敕称举人及仕宦家子弟,盖是两般,犹言举人若仕宦家子弟也。凡文若是一事而言及者,必须以重及轻,未有以轻及重者。岂有先言举人,以及仕宦之理?如或以为不明,即可改「及」为「若」。古者四民各世其业,后世法度不立,失守易业,仕族之贵而为工商杂类者有矣。此朝廷当禁而未能者,固未尝立文,许其然也。既流落入于非类,岂复能责其士人行检?况自来条制,凡为品官家立法,皆是仕族之体,未尝更开说若为工商之类时则如何也。略举一二事以为證。如旧衣服令,五品以上子孙婚,听假以爵弁,即不言若充军及遭黥杖者之类,许假与否。又杂令,品官家虽不请券,并听入驿,即不言子弟为卒仆乞丐者之类,许入驿与否。此盖大体立法,不可亦谓之立文不尽。欲厚风教,当由仕族始,所以立法之意,欲并包仕族子弟。若指定为举人者,则年少学业未成,或治家不暇应举者,皆不及也。所云牒开封府或本贯施行,「或者」疑辞,量可而行尔,安得便见迂枉?必云牒本贯者,盖人之恶最耻闻于乡里,立文所以为警,且暴一罪而使一乡知戒,所益甚大。
一、新制称四方士人愿观光者,掌仪引入,游览堂舍,观礼仪,听弦诵,唯不得入斋。愿观光者既不得入斋,既未见得于何处观礼仪、听弦诵?又其观听系在何时?若愿观光者无时得入,即掌仪疲于接引,亦非学校之体。若限以时,则新制无法。又言士人愿观讲说者,听堂上相见。今看详愿观讲说者,未见令何人引入,如何相见?若愿观之人众,至位次不足,如何序齿,如何令坐?皆未有法。
本所勘会,太学首善之地,将以流化天下。从来宾客不得过客位,天下之士徒闻朝廷有学,而不得见其规制,视其法度,所以今来立观光之法。观学者出入往来,少长有序,威仪济济,即是观礼仪。行廊庑之閒,闻诸斋弦诵之声,即是听弦诵。自可使观光之士,以为盛谈,流传天下。何必须入斋中,及更立处所?学制通客之时,自有明文,即无无时得入之说。所谓掌仪疲于引接,亦无是理。以太学之大,掌仪八人之多,又早晚不许通客,不当升堂掌礼之时,常轮一人延接四方之士,极非过当。设使美化大行,愿观者众,数时之閒,不过数番而已。乐使人向善者,固不惮其烦也,况又更休。愿观讲说者即是宾客,明有学制,门吏白直学后,报所见之人,相见自有常仪,坐位自有爵齿,不须烦文。往年胡博士瑗讲《易》,常有外来请听者,多或至千数人;孙殿丞复说《春秋》,初讲旬日閒,来者莫知其数,堂上不容,然后谢之,立听户外者甚众,当时《春秋》之学为之一盛,至今数十年传为美事。
一、合支用条制所不载者,长贰裁度支破。今要见如何裁度支破?因何删去旧条「比类」二字?
本所勘会本监支费,随宜应用,条制岂能具载?旧条,长贰审量比类支给。若须比类,必多拘碍;或无类例,亦须裁度。所以立法但云裁度,删去「比类」二字。用「比类」字,则关防之意多;去二字,则委付之意重。朝廷之任长贰,自当有体。
论礼部看详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七
准都省送下礼部状,看详三学制、国子监敕,勒送国子监长贰,与元修官同共再行看详。已于某月日,与长贰同状供去讫。窃虑朝廷只见礼部一面辞说,未尽见元初立法之意,今却将礼部看详事节,逐一开析如后。
一、学制,尊贤堂、待宾斋、吏师斋等,先准礼部帖子,取问修条制所「今来尊贤立堂,待宾、吏师立斋,即未见得祭酒以下,如何延请尊礼?学录以下,如何供亿?条目各合有几?其人在学若干岁月?朝廷如何进用」?本所为见礼部所问,与立法意全不相似,遂逐一开析供答。今来送到礼部看详所駮之事,却已改换了前来所难之意,却称学士大夫有贤可尊,朝廷自当褒显,以劝多士,不应有遗,却于学校立法,俟其自至京师,然后祭酒以下延请尊礼。再详所駮,依前误认立法之意。虽是朝廷褒显之士,茍未大用,何妨学校延请?何必须待朝廷所遗,方得尊礼?不应有遗之说,大非朝廷用心。虽古盛治之世,贤才并用,尚旁求博采,未尝敢言已无遗也。又云「若一至,或时来,或淹留旬时,殆非尊礼之实,亦恐道德之士出处去来不应如此」。此盖因礼部取问其人在学若干岁月,故本所如此供答。大意谓道德之士,一见其人,足以矜式,一闻其言,足以兴起,得其一至,犹足为益,况淹久乎?或速或久,系其人所处之势,固难必也。如此,尊贤之道可谓至矣。而礼部以为非尊贤之实,不知如何乃谓之实也?夫与人为善,君子所乐;乱国之聘,夫子亦往。从太学之礼请,而云「道德之士出处去来不应如此」,似不知君子出处之道。本所供答礼部状称(全文具《回礼部取问状》内。),今来礼部看详,引所供状,只至「矜式而已」字便住,将一段文义,中閒截断,要切义理,都将删去。又云:「尊贤堂称无人则虚,待宾、吏师二斋不言无人则虚,有司无所执守」。窃缘学制是学校之事,将付之儒臣以治学者,与寻常吏文不同。今来礼部盖欲全用吏文,若使吏人以吏文格之,则新修之学制,皆不可用。
一、礼部看详四方士人愿观光一事,但云「难议施行」,不言所以,伏乞朝廷详酌。
一、礼部看详,旧法,每斋五閒,容三十人,不闻有诉窄狭者。今新立条制,每斋展为七閒,止容得一千六百馀人,有八百馀人须至遣出。勘会自来暑月斋舍中难处,须至更互请假出外,今年尤甚,应是在学已及一年,可以应举者,往往迁出。朝廷立定斋舍閒数,岂有学者自诉窄狭之理?今来立定逐斋所容人数之法,亦须乘学者稀少之时,渐次修展(某年只几人。),岂有一旦遣出之事?以至增添床榻,皆有法度,并是据閒架丈尺算计,不惟宽凉,兼是齐整。又云即是斋舍数目,未有定论。夫今日所设学官、职事人及其馀事,皆是且据今日学舍为之,安用须立数目定论?太平日久,则文风益盛,学者益众。故唐至贞观六年以后,学生增至三千二百。异日朝廷美化大行,事力充盛,学生之员,增至唐生员之数,未为过也。何必须要立定数目?
一、三舍升补推择法,礼部所駮最详。窃以旧法惟三舍升补一事,最为未便。天下人所以论议,言者所以为言,朝廷所以重修,及争竞之端,狱讼之兴,皆由于此。而礼部乃云,三舍升补法,最为完密,不可以废,则礼部用意可见。其看详云:「行法以来,至今七年,得推恩授官才一人,其中选艰难又如此」。夫朝廷养士,唯欲成材之多,岂以艰难为贵?以二千人之众,七年之久,通其去来,不知几千人矣。应授官者才一人,何其少也?正由书行艺考察之法不可用尔。夫人之美行,天之尊爵,莫过于仁义忠信,乐善不倦。不知前日有书此而蒙考察者乎?又云:「今来一切略去此法,惟令长贰推择行艺众所称者升为上舍。缘行艺若无法考验,即无事实可据,恐人情不服,别致争讼」。夫案文责迹,有司之事,非庠序育材论秀之道。且立之以格,考之以文,则人案迹以求差殊,争心所以起也。授之贤才,重其委任,则人无辞以犯分,义讼所以息也。今以专任长贰为不可,是不知治体之甚。古之时,天子择宰相而任之政,宰相择诸司长官而委之治,诸司长官各择其属而授以事,治功所以成也。后世朝廷授法,必达乎下,长官守法而不得有为,前日考察之法是也。始于诸斋,而由正录、博士以及长贰。诸斋所取,学官就其中而论之,不得有易也。学官所考,长贰就其中而论之,不得有易也。易之则按文责迹,入于罪矣。是事成于下,而下得以制其上,此后世所以不治也。今欲朝廷专任长贰,长贰自委之属官,以达于下。取舍在长贰,则上下之体顺,而各得致其功,先王为治之道也。难者必曰:「长贰得人则善矣,或非其人,不若使防闲详密,上下相制为可循守也」。此世俗鄙论,乌足以言治道?先王制法,待人而行,未闻立不得人之法也。茍长贰非人,不知教育之道,徒守虚文密法,果足以成人才乎?自古以来,未有如是而能成治者也。
一、礼部看详:「博士十人,六人分讲六经,四人分讲《论语》、《孟子》,难以施行」。今详礼部所駮之意,却是不知太学有四堂,自来分讲诸经,四处各讲《论语》、《孟子》。又云:「诸经轮互讲说,若治经家法不同,愈见纷乱」。夫人讲一经则终一经,是一家之学,比之人讲一授,安得却为纷乱?又云:「一人日专一经,不惟已劳,如有疾故在假,月日稍久,不免别那博士代讲,学者所从,亦安能一」?博士之职,比之佗官,极为清简,日讲书一授,不足为劳,人专一经,所从自一。若疾病稍久,或佗事故,则出无可奈何,不当以此为限。
一、礼部看详:「武学入学之法,难以施行」。乃是礼部未喻立法之意,乞自朝廷详察。其中,更不引试,便入外舍,尤为疏简。其閒岂无隳业茍求之人?亦是礼部未详外舍之法。其外舍立法,已甚详密,不过一月须试,又不许请假。隳业之人,无由久容。
一、礼部看详:「律学本以教习法律,今来却令讲经读史,不唯事情迂阔,兼妨废生员专意法律」。夫法律之意,盖本诸经。先能知经,乃可议律。专意法律者,胥吏之事,可以行文案,治期会。贯通经义者,士人之事也,可以为政治民,所以律学必使兼治经史。又云:「太学博士,通取幕职州县官;律学博士,却止取承务郎以上,难以施行」。缘太学生祇是布衣之士,或未出官人。设有已历官人愿入,亦是能自折节之人。律学皆是已从仕者,所以教官须宜稍重。
一、礼部看详:「武学制减去《三略》、《六韬》、《尉缭子》,却合添习《孝经》、《论语》、《孟子》,于事情迂阔,难以施行」。勘会元立法减去《三略》等,盖为鄙浅无取。今礼部以为有取,恐是不曾研究。其添入《孝经》、《论语》等,盖欲武勇之士能知义理,比之汉明帝令羽林通《孝经》,唐太宗使飞骑受经,尚未足为迂阔。
一、礼部看详:「未有官人,不许入律学,即举人尽当遣出」。但立入学之法,先在学之人,久须自去,岂有遣出之理?又云:「已有官人,使之习学法律,以应吏部试格,正其宜分,难令与未有官人一例,不许入学,难以施行」。夫学古入官,古之制也。未出官人,且令入太学,专治经术,最为善意,不可改也。
一、礼部看详:「国子监敕,主簿、书库官职事不至繁重,难以不依常制举官」。勘会主簿专管庄土支收文案诸事,最为繁重。书库官本职外,准备本监逐时差委干当,皆须公勤干敏之人。立法不依常制举官,所贵得人。礼部又引本所修立上条,不曾申明得旨,敕条不许。既曰修条,即须损益旧法,岂可却引旧条破难?朝廷差官修条,即当尽其所见,听朝廷取舍。若令逐事先申明取旨,不唯于体非是,兼亦于法无文。
一、礼部看详:「助教虽缘进纳,亦系有官人,难以却令缴纳诰敕,系牴牾」。勘会上条系旧法,窃详元初立法之意,盖为助教皆是富民,只纳数百千,便得为士人,即恐流类混杂,又不可绝人进善,所以愿纳诰身,乃许入学。今来礼部駮难,必为专指助教。其馀进纳官,却无此法。盖进纳自斋郎以上,朝廷许其临政治民,难为不许入学。监学立法,又不可侵议进纳条贯,所以专指助教。
一、礼部看详,大率以检察士人为不可。窃以朝廷欲厚风教,必自士人始。近世士风薄恶,士人不修行检,或无异于市井小人,朝廷未尝有法以教励检束之也。近年方有检察举人条贯。今来立法,更加增益,使之详备。盖欲士人有所忌惮,而天下知朝廷欲厚风教之意,习俗渐化。今礼部难云「牒开封府或本贯施行」,即不说如何施行事节。又帖子(文具《回礼部取问状》。)勘会学生在学,有犯则依学规,待学者之道也。举人及仕族子弟有犯于外,自有条法。更令本监察访者,盖欲朝廷有法检束,士人知所戒惧尔。况所察皆是显恶,失士人之行者,难为因本监察访,不用常宪。又云:「假有举人本贯是广南,游学在西川,若有所犯,却牒广南施行,显是迂枉」。今令本监采访,及牒开封府,则是在京。所以更云「或本贯」者,「或」者疑辞,盖量宜可牒本贯,则牒本贯,欲其一乡知戒尔。礼部有西川牒广南之说,乃是误认立法之意。
一、礼部看详称:「三舍升补法,不可以废,须用命官正录」。其三舍升补旧法,事理甚明白,贤愚所共知,系在朝廷取舍。又云:「新条添置学生,充正录人给钱米屋若干,未见支钱米去处」。窃缘自来职事人皆有俸钱,礼部合知支钱去处。又云:「屋见系出赁,收掠房钱,难以施行」。钱既可支,屋亦何异?新条明载,于闲慢处支拨,无难行之理。
一、礼部看详:「旧条,钱物格令所不载者,长贰审量比类支给。今来所修新条,删去『比类』二字,只令长贰裁度支破。缘存『比类』二字,即临时轻重多寡,有所依仿,不至过有支破。合依旧存『比类』二字」。礼部先有帖子取问本所因何删去旧条「比类」二字,本所供答称,勘会本监支费(文具《回礼部取问状》内。),其事理甚明,乞自朝廷详酌。
一、礼部勘会:「官员在职,遭祖父母丧,不许解官行服。今若独令举人不得应举,考之人情法意,皆所未安」。窃以官员在职,盖守其常,举人应举,乃是求进。律禁冒哀求仕,不闻禁冒哀守常也,官员与举人事体不同。又云:「今乞修改贡举条贯,及立到上条,遭祖父母丧给长假奔丧等事,难议施行」。学生遭祖父母丧,非有君事官守,安然不奔,自非不孝甚恶之人,不应至此。学校所以厚人伦,立法固当教以尊祖,若祖父母丧不许奔,深害人理。
一、礼部看详:「新制,博士减去二员,又令一人专讲一经,无轮讲法。又添分治学事,比旧已是烦劳。兼月课先须考较,缘又考课卷不少,又令五人为番请召,对面点抹,虑日力不给,却成茍简。亦生员请益,恐不暇应答,难以施行」。自来学中生员整会假限,辩理事节,自有牒诉,如听讼之所。今来修改法制,无致讼之端。学事清简,博士日逐说书治学,事不为烦劳。改试为课,乃学校大体。当面点抹教告,为益最多。旧来公私试排比名次,众人争计高下,必铢铢而校之,用功甚多。当面读过,指其瑕病,用力甚少。一日只请三番,计人数十日可毕。今限半月,已甚优游。又有长贰察其当否之法,无日力不足、却成茍简之事。自来学官学生,皆不相识,今则人人相接,易为诱益。
一、礼部看详:「改斋谕为学谕,名称不正」。自庆历学制,逐斋置学谕。盖学正者太学之正也,学谕者教谕为学者也,义各不同,非是名称不正。斋谕之名,不成意义。今来改作学谕,本为正名。又云:「长贰选差,与旧法不同,难议施行」。帖子称旧令系令博士参预,不唯知接生员,亲于长贰,亦或互相防检,无所容私。新条立意,大率唯是欲朝廷重倚任,故使长贰自委其属。礼部所难,大率唯是欲密为防检,恐其有私。若使属与其长互相防检,非先王之道。
一、礼部看详:「保官状式,旧条称私罪徒,今条称私罪情重。旧条称徭人并相容隐之人,不许为保,今条内删去。又旧条称曾经屏斥之人,不许人保,今条内称自来士行无阙。旧条称未及七十,今条内称年若干。并无删改因依,兼虑士行无阙,立文太泛,有司难以执用」。勘会私罪虽不至徒,有情重不可为保者。徭人与归明无异,相隐之人及七十以上,自有海行格式。既云士行无阙,则曾经屏斥在其中矣。
一、礼部看详:「学规旧制,不齿之罚,一曰盗博斗殴,今删去『盗』字。即未委犯盗,合如何施行?若谓行止乖恶,注云:乖恶多端,犯名教者皆是,包盗在内,又缘谤讪、悖慢、凶恣、受赇、斗殴之类,亦是有犯名教,亦合包括在内。今却分立。兼行止乖恶,旧无此一项」。窃念学校所以检束学者,不可设盗贼之法。况有行止乖恶一条,凡言之丑者皆丽其中。他犯可言者,自合分立条项。
修立孔氏条制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七
一、添赐田并旧赐为五百顷,设沟封,为奉圣乡,世袭奉圣公爵,以奉祭祀,不使更为他官,位在中大夫之下。如有高才重德,朝廷必赖其用,即令嗣子奉祀事。
一、所赐田,蠲免税赋,依乡川厚薄,召人种佃。其佃户并免差徭夫役。
一、奉圣公表章庆贺、进奉圣节,并依兖州例。朝廷颁历赐衣等恩数,并依兖州知州。每遇大礼,许入觐陪位。
一、奉圣公差当直兵士三十人。
一、奉圣公宅教授一人,主导翊袭封之人,及教导其嗣子。吏部于举到学官内选差。
一、置官一员,主其家事,或只令仙源县簿尉兼管。
为家君上宰相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九
珦闻:古之君子相其君而能致天下于大治者,无他术,善恶明而劝惩之道至焉尔。劝得其道而天下乐为善,惩得其道而天下惧为恶,二者为政之大权也。然行之必始于朝廷,而至要莫先于谥法。何则?刑罚虽严,可警于一时;爵赏虽重,不及于后世。惟美恶之谥一定,则荣辱之名不朽矣,故历代圣君贤相,莫不持此以励世风。伏惟阁下以上贤之资,为圣主之辅,深功厚德,卓出前古,所以致今日之治者,盖由尽心劝惩之道,而天下之善恶明也。今若有善人于此而不得彰显,以至于泯没,则于阁下岂不甚惜而欲闻之乎?珦是以敢忘其僭易之罪,而布其诚恳于左右。伏念珦之曾祖,当五代之乱,弃官避世,以俟真主之兴。我朝受命,首赴阙庭,一言遭遇,受圣祖非常之知。及太宗皇帝之在晋藩,亲自选擢,俾之辅佑,于时真宗皇帝亲受经训。太宗纂绪,顾遇益隆,凡所献替,无不开纳,称其忠厚,待以腹心,前后两欲相之。而奸臣卢多逊恶其方正,皆因四方之事,荐之使行。暨于还朝,复将大用,而先祖自以衰老,沥恳辞避,乃特为改置文明殿学士之职,俾处庶僚之右。制辞丁宁,复示终用为相之旨,至于没身,不许告老。历事两朝,受恩三圣,终始一节,存没异遇。考于谥法,宜得美名。而当时有司失于举行,门生故吏不能论请,以至于今,未有易其名者。珦大惧年祀浸远,遂至湮晦,近三请于朝廷,而有司引条例,以既葬为限。夫圣人作谥之意,本以彰善瘅恶,若以请之后时,遂废其礼,则是为善者未必见褒,而为恶者得以自隐也。况国家推恩,率循旧例。窃见近日王嗣宗辈,亦是已葬,朝廷恩旨,特许追赐。独珦之曾祖以条例为限,某窃惑焉。若以官言之,则三品以上,皆应令文。以德言之,则先祖清俭之节,淳厚之德,宽大之量,周通之才,比于嗣宗,诚亦无愧。何嗣宗得请于无例之前,而先祖见抑于有例之后?若以先祖非两府而异之耶?则太宗皇帝眷遇如此,累将柄用,至于老疾,圣意未已。制词具在,遗旨如存,继圣之朝,得不念之哉?古之圣贤,生非其时,身无其位,不得主惩劝于天下,尚犹论古之人,观其言,考其世,以分别其贤愚善恶。何哉?有至仁之心,而自任之重也。故人有一善,晦而不显,其心愧耻,若己掩之。今阁下当明盛之时,居宰执之任,褒贤劝善,是所职也。若使本朝贤士名迹湮晦,以为朝廷之阙,阁下得不惜之乎?矧主上以至孝御天下,祖宗之朝,一政一令,靡所更易,一器一玩,弗忍遗弃,而恩旧之臣,岂不存念?伏望阁下体圣祖选擢之意,感太宗恩遇之厚,念真皇受经之旧,副主上继志之心,力赐主张,许循近例。如此则恩漏泉底,光生后昆,则珦阖门粉骨,不足以报厚德矣。
谢吕晦叔待制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九、《程子抄释》卷九、《程子年谱》卷七
窃以古之时,公卿大夫求于士,故士虽自守穷阎,名必闻,才必用。今之时,士求于公卿大夫,故干进者显荣,守道者沈晦。颐处乎今之世,才微学寡,不敢枉道妄动,虽亲戚乡闾閒,鲜克知其所存者,矧敢期知于公卿大夫乎?伏承阁下屈近侍之尊,下顾愚陋,仰荷厚礼,愧不足以当之。噫!公卿不下士久矣。颐晦于贱贫,世莫之顾,而公独降礼以就之,非好贤乐善之深,孰能如是乎?幸甚幸甚。愿阁下持是好贤之心,广求之之方,尽待之之道,异日登庙堂,翊明天子治,以之自辅,以福天下,岂不厚与!鄙朴之人,不善文词,姑竭其区区,少致谢恳。
为家君请宇文中允典汉州学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九、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嘉庆《汉州志》卷三七、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
中允明公执事:窃以生民之道,以教为本,故古者自家党遂至于国,皆有教之之地。民生八年则入于小学,是天下无不教之民也。既天下之人莫不从教,小人脩身,君子明道,故贤能群聚于朝,良善成风于下,礼义大行,习俗粹美,刑罚虽设而不犯。此三代盛治由教而致也。后世不知为治之本,不善其心而驱之以力,法令严于上,而教不明于下,民放僻而入于罪,然后从而刑之。噫!是可以美风俗而成善治乎?往者朝廷深念其然,究思治本,诏京师至于郡县皆立学。虽未能如古之时,比屋人人而教之,可以教为士者矣。诚能教之由士始,使为士者明伦理而安德义,知治乱之道、政化之本,处足以为乡里法,出可以备朝廷用,如是,则虽未能详备如古之教,亦得其大端,近古而有渐矣。是朝廷为教之意,非不正也,顾州县之吏奉承之何如尔。珦庸琐之质,叨恩领郡,虽才不足以有为,然少承父师之训,久从士大夫之后,涉闻学古为政之道,不敢断断如俗吏之为,专以簿书期会为事。勉思所以副朝廷明教化、育贤才之意,以学校为先务。然念教道之职,非得豪杰之士,学术足以待问,行义足以率人,则何以为众人之矜式?窃闻执事懿文高行,为时所推,仕不合则奉身而退,不为荣利屈其志。归安田闾,道义为乡里重。岂特今人之难能,古人所难能也。愚谓执事非甘于退处而乐于自善也,盖道既不偶,去就之义,不得不然。在执事之心,谅无一日忘天下,不以行道济物为意也。盖闻贤人君子未得其位,无所发施其素蕴,则推其道以淑诸人,讲明圣人之学,开导后进,使其教益明,其传益广。故身虽隐而道光,迹虽处而教行,出处虽异,推己及人之心则一也。此乡人所望于执事,而执事所宜自任也。珦是以敢布其区区之意。愿执事从乡人之望,枉屈轩驭,来憩郡庠,俾后进子弟得所依归。不独一郡学者渐被善教,四方之士闻风慕义,亦将奔走门下。是执事之道虽未用于时,而所及人者固已博矣。孟子所谓「天下之乐也」,执事岂无意乎?或赐允从,不胜幸甚。
再请宇文中允典汉州学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三、《河南程氏文集》卷九、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嘉庆《汉州志》卷三七、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
近者书具鄙恳,陈于左右,辄欲邀致轩从。内省不度,方负愧惕,辱教之答,词意甚厚,且承燕居休适,感慰深矣。然而过持谦巽,未许临屈。区区之意,有所未尽,辄敢再浼听览。珦至郡之初,延见僚吏士民,首道朝廷所以忧念远方,爱养元元之意;既则询州郡之贤人,足以取则为治者,于是闻执事之名于众人之口。珦退而三思三省之。始曰:彼乡先生也,吾将奉之以教郡人。既而曰:贤者以类至,惟贤能致贤,彼贤岂我屑耶?既而曰:贤者虽有为而退,岂将自善其身耶?必将化导乡里,教育后进。自古贤者,未有不然者也。岂特守之为乎?于是决之不疑,以请于左右。岂意执事未赐深亮,拒而弗从。珦窃观在《易·观》之上九曰:「观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观其生,志未平也」。上九以阳刚之德,居无位之地,是贤人君子抱道德而不居其位,为众人仰观法式者也。虽不当位,然为众人所观,固不得安然放意,谓己无与于天下也;必观其所生,君子矣乃得无咎。圣人又从而赞之,谓志当在此,固未得安然平定,无所虑也。观圣人教示后贤如是之深,贤者存心如是之仁,与夫索隐行怪,独善其身者异矣。今执事居是乡,为一乡所宗仰,适当《观》上九之义。岂得图一身之安逸,而不以化导为意乎?见谕「日近多微疾,惮于应接」,此大不然。古者庠序为养老之地,所养皆眉寿之人,其礼有扶,有杖,有鲠噎之祝,则其羸废可知。盖资其道德模范,岂尚其筋力也哉?幸执事观《观》爻之义,详圣人赞之之意,思贤人君子所当用心,勉从乡人之愿,不胜幸甚!
答横渠先生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四、《河南程氏文集》卷九、《程子年谱》卷八
累书所论,病倦不能详说,试以鄙见道其略,幸不责其妄易。观吾叔之见,至正而谨严。如「虚无即气则虚无」之语,深探远赜,岂后世学者所尝虑及也(然此语未能无过。)?馀所论,以大概气象言之,则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厚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睹,纤微尽识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于物,约见)。髣髴(尔,能无差乎?)更愿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自当条畅。何日得拜见,当以来书为据,句句而论,字字而议,庶及精微。牵勉病躯,不能周悉。谢生佛祖礼乐之说,相知之浅者,亦可料也,何吾叔更见问?大哥书中云「语圣人之悟,前后矛盾」,不知谓何,莫不至此否?
再答横渠先生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四、《河南程氏文集》卷九、《程子年谱》卷八
昨□书中所示之意,于愚意未安,敢再请于左右。今承盈幅之谕,详味三反,鄙意益未安。此非侍坐之閒,从容辨析,不能究也,岂尺书所可道哉?况十八叔、大哥皆在京师,相见且请熟议,异日当请闻之。内一事,云已与大哥议而未合者,试以所见言之。所云:「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此信乎入神之奥。若欲以思虑求之,是既已自累其心于不神矣,恶得而求之哉」?颐以为有所事,乃有思也,无思则无所事矣。孟子之是言,方言养气之道如是,何遽及神乎?气完则理正,理正则不私,不私之至则神。自养气至此犹远,不可骤同语也。以《孟子》观之,自见其次第也。当以「必有事焉而勿正」为句,「心」字属下句。此说与大哥之言固无殊,但恐言之未详尔。远地末由拜见,岂胜倾恋之切?馀意未能具道。所谕「勿忘者,但不舍其虚明善应之心尔」,此言恐未便。既有存于心而不舍,则何谓虚明,安能善应邪?虚明善应,乃可存而不忘乎?
上富郑公书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四、《河南程氏文集》卷九、《二程子抄释》卷九、《程子年谱》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扶沟县
伊川程颐斋心裁书,再拜献于致政司空相公阁下。颐鄙野之人,未尝请谒有位,故不获从乡里士子趋进门下。今者来自山中,闻太皇太后厌代,心诚有所迫切,无路上达,敢以闻于左右。盖非公无可告者,非公无肯为者。颐顷岁见治昭陵,制度规画,一出匠者之拙谋,中人之私意。宰执而下,受成而已,莫复置思,以巨木架石为之屋。计不百年,必当损坠。既又观陵中之物,见所谓铁罩者,铁几万斤,以木为骨,大不及三寸,其相穿叩之处,厚才寸馀。远不过二三十年,决须摧朽,压于梓宫。于时私心惶骇,不能自已。使人闻于魏公,魏公不以为意。以魏公之忠孝,于仁皇非不尽心,其蔽于众论,昧于远虑,以天下之力,葬一人于至危之地,可不痛哉!陵土既覆,固知无可奈何。然每一念之,心悸魄丧,或终夕不寐。今乡邻之閒,有如是事,可为谋而不以告人,必谓之不信,况仁皇天下父母乎!今也不幸太皇太后奄弃宫闱。因此事会,可为之谋。夫合葬之礼,周公以来,未之有改,近取诸唐,帝后亦或同穴,至于乾陵,乃是再启。太祖皇帝神谋远虑,超越万古,昭宪太后亦合安陵。稽典礼则得尊亲之道,徇俗法则皆享福之永。此为可行,无足疑者。伏愿公忠诚奋发,为朝廷极论其事,请奉太皇太后合祔昭陵,因得撤去铁罩,用厚陵石椁之制,仍更别加裁处,使异日虽木坏石坠,不能为害。救仁皇必至之祸,成主上莫大之孝,任此事者,非公孰能?诚能为之,天祐忠孝,必俾公炽昌寿臧,子孙保无疆之休。窃惟公事仁宗皇帝三十馀年,位极人臣,恩遇无比。料公之心,茍能使仁皇圣体保其安全,虽陷祸患,所不避也。况一言之易,肯顾虑而不发乎?事理至明,顾主上素未知尔。以公言之重,竭诚致恳,再三陈之,不忧朝廷之不悟,独系公为不为尔。哀诚愤激,语辞鄙直,内省狂易,战灼无地。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