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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苏秦 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一、《莲峰集》卷七
昔之圣人将立事于天下,必先有以变而通之;
而智者之所以为智,亦贵夫利而行之。
天下之事,惟其能有以变而通之,利而行之,而后无所不济。
嗟夫,苏秦张仪以小人之资变之之极,而利之之过,以入于倾覆之域,是以君子鄙耻其事而不道。
然其以区区之匹夫,无尺寸凭藉,而能动天下于静,合天下于离,六国皆以万乘之尊,随其指意而不敢有后,秦之强视之以为轻重之决。
方其用事,天下非无豪杰智略之士,而皆拱手熟视而不能投其隙,此其为智必有过人,而其为谋必有能尽天下之利者。
且齐、楚与赵,皆天下所谓强国也。
苏秦之说必始于燕,张仪之说必始于魏,是二者其故何也?
夫以孑然之身,而欲合天下之众,此诚事之至难,而又谁敢听从?
惟能先得其一以招其馀,而后可以集事于天下。
故夫、秦之说六国,必先得其一国,而后可以合其他。
夫既已得其一,而使人得以撼动之,俾其势易以破,而其隙易以乘,则天下将有所不从,而事必有所不济。
故尝观其纵之所以先于燕,而横之所以先于魏,然后知、秦之斟酌夫天下之势而巧于术也。
纵非秦人之利,横非六国之利,天下所共知也。
纵成则秦人必起而散其纵,横成则六国必起而破其横,是皆必然之势也。
今也欲纵而使秦人得以散之,欲横而使六国得以破之,则二者皆不可得成,是以苏秦之说必始于燕者,以燕为远于秦。
燕若叛秦,则秦人之攻远,而诸侯之救近。
使燕知纵之利而无其害。
然后决意而惟纵之听,得燕而后纵可合也。
张仪之说必始于魏者,以魏去秦为甚近。
魏而不事秦,则秦人之攻近,而诸侯之救远。
魏知秦之可畏,而诸侯之不足恃,故决意而惟仪之从,魏从而后横可成也。
此皆其至计也。
使秦、而或先说赵与齐与楚,彼其皆强大之国,见纵横之无利害于己,则必有所不听。
夫惟始于燕而后纵成,故秦人不敢动;
始于魏故横成,横成而后秦得以逞。
然则二子之游说,其始终盖亦有理,而岂苟然也哉?
是知天下之事,必使之无衅隙之可动摇,而后可以望其有成。
然世之君子,智不足以及此,故事有所不立,而或至于败。
孟子之所谓居广居行大道者,既已不可得见,而当世之事又多无成,故、秦之事,亦或有取二三策于此也。
送师淮父序 宋 · 晁公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七、《嵩山集》卷四七
富贵可求乎?
孔子七十有馀,聘而无所遇焉。
富贵不可求乎?
战国之士所至争以为卿相者,何哉?
夫以其时而合于吾之道,然后有所为也难;
以吾之道而求合于其时也,则孰有甚难者耶?
吾之所谓道者,常与时之所欲为者戾。
譬有人焉,其形羸而未至于萎,其气衰而未至于索也。
或告之曰:「子之病幸其未痼,盍思所以病者,其由荒于色而沈湎于酒,于是戒焉,而择草木之性甚和而良者辅之,期年其瘉矣」。
或告之曰:「人之生,以有室居饮食也,子之病羸而衰,无他焉,药之未至也。
吾有药可以使子盛而强,朝用之夕可以充子之欲也」。
闻斯二者之说,孰不曰禁吾之所欲期年而效者,其谁能待之?
抑亦朝用之而效于其夕者斯可也。
于是聚天下之药为之饵,于其形也,非以养之而以耗之;
于其气也,非以锢之而以散之。
形诚若不羸而将至于萎矣,气诚若不衰而将至于索矣。
洎其萎而索也,则曰其命矣。
噫,不可为也,故自孔子之时及于战国,举世之人皆惑于此者也。
季路,其徒也,犹以夫子为迂,而孟子皆谓之迂阔,则固宜矣。
遂使苏秦张仪之说行于诸侯,诸侯卒受其祸,而嬴氏特后焉。
天下后世一观之此,当何如也?
第于孔子孟子不敢曰迂阔,而有为孔子孟子道者,则犹曰是亦迂阔云尔。
眩于名不究其实,其犹惑也。
今明天子在上,吾之道盖将行之之时也。
予戚师淮父将往焉,其无狃于世俗之所惑,而忧听者以为迂阔,不以孔子孟子之道待其上,乃予之望也。
智者行其所无事论 南宋 · 黄槐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七、《论学绳尺》卷二
天下之事,成于智者之善谋,而败于智者之多事。
故成天下之事者智也,而败天下之事者亦智也。
天下之事,是非利害之未形,非有智者,孰能辨之?
因其是非利害之定势,而处之以是非利害之当然,则君子于智,何恶之有?
惟夫智者过而矜之,裂道以徇名,任术以处事,取天下之所安行者而畀之胶胶扰扰之地,天下之事始有不循其理者矣。
不循其理而从事于是非利害之际,将以利之,适以害之。
多事之原,实基于此。
智者行其所无事,宜有激于孟子之论也。
天下果无事乎?
不为则不利,不行则不成,天下盖未始无事也。
故以无事而去智,则不足以立天下可成之功。
天下果有事乎?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天下盖未始有事也。
故以有事而任智,则适以启天下纷纷之祸。
君子于此,当何如哉?
处事以智,不以智处事,如斯而已。
盖处事以智,则智因事而后行;
以智处事,则事因智而后起。
二者之决,则祸福之歧,始分于此。
世有激于用智以徼功,而不知古人处事,盖未始矜其智也。
因民之饥而兴耒耜之利,因民之寒而兴蚕缫之利。
民阻于险,而后舟楫之事兴;
民狃于暴,而后弧矢之事作。
相欺也,为之符玺以信之;
相夺也,为之城池以守之。
因其是非利害之定势,而处之以是非利害之当然,使夫人之不阻于饥也,不病于寒也,险而能通,暴而能御也,则耒耜之事、蚕缫之事、舟楫之事、弧矢之事,圣人之智亦何事于此哉!
圣人不期于去智,亦不期于用智。
因其事而有其智,固未尝以智而滋其事也。
奈何后世之人急于有功,而志于趋事。
权谋行而开行险之门,纵横兴而开捭阖之术,变诈用而骋乘时之利。
以口舌投其机,孙、吴以爪距媒其权,申、鞅又以刻剥之术逞其欲。
取天下自然之理而纷之,期以处事,反以败事。
是非智者之罪也,过于智者之罪也。
天下之事,惟其无智也,所以不成;
惟其过于智也,所以求其成而败。
世之说者有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耳」。
夫庸人何足以扰天下之事?
而扰天下之事者,皆智者也。
是故处天下之事,与其过于智,宁过于庸。
过于庸者虽不足以成其事,亦不至于败事;
过于智者,一不成而万有馀败矣。
尧之水,鲧治之,禹又治之。
洪水一也,以禹则治之,以鲧则不治,何也?
禹之治水,以水治水,智者之事也;
鲧之治水,以鲧治水,智者之过也。
天下之事无异于水,智者之于事无异于治水,知治天下之事以禹不以鲧,则智者之说尽矣。
谨论。
王侍郎通扬漕启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七、《竹洲集》卷六
督府备员,尝陪入幕;
晚途起废,复贰乘轺。
仰德宇以焉依,附愚衷而若厉。
某官忠贯日月,名震华夷。
修玉帛于兵革之交,动金石以精诚之异。
大节若此,《诗》、《书》所称何以加?
厥功茂焉,之使其犹劣。
虽中外践扬之既久,而忠劳劝奖之未崇。
方贤智不足之时,正睿圣有为之日。
山待节,姑借重于漕台
魏阙流恩,即跻荣于禁路。
某数奇寡偶,屡试罔功。
嗟壮志之几何,已邻衰境;
念辜恩之若此,敢意荣途?
犹欣覆辙之馀,得托后乘之末。
大匠之规矩,当务持循;
而一时之英豪,且期亲附。
初冬近饮酒作 南宋 · 范成大
 押词韵第十五部
天水边陲南接蜀,秦山翠照峨峨绿。
世间岂有粪金牛,枉使五丁斧山玉。
罢侯置守自始,监郡东来两成毂。
至今芙蓉城上土,邦人犹记张仪筑。
偏方远僻坐井底,岂知东国穷锋镞。
十月为正布时令,方验水行改周木。
南征北戍幸息肩,洒酒炰豚贺新属。
祖龙妄意一至万,当道已闻神妪哭。
炎家天子起编户,政患嬴皇酷。
急于恩纪缓文法,正岁尚犹传五六。
吾民久已作秦民,迄今十月犹遗俗。
野人何暇论年代,但忆每逢多稼熟。
青裾女子翻茜袖,抽镰穫稻腰如束。
三时勤苦一时好,自古有年非汝独。
七雄争战已遥远,万代兴亡真返复。
洛诵徒劳口嗫嚅,不如屡把壶中醁。
杂学辨跋 南宋 · 何镐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八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九、《杂学辨》(朱子遗书本)
先王之世,一道德、同风俗,故天下之大,人无异言,家无异学,岂复知有异端之害哉!
及周之衰,正道陵迟,礼坏乐崩,夫子忧之,乃绪正六经,以明先王之教。
当是时,异端虽不能无,犹未有以名家者也。
及夫子没,世道益衰,狂僭之士见圣人之有作也,遂各逞其聪明,竞立异说以自名于世,顾与正道并驰而争胜,于是天下之人耳目眩瞆,而莫知适从矣。
然诸子百家虽各主其说,而其为害则有浅深,如老庄之虚浮,人固知其无著,申、韩之刑名,人固知其少恩,皆不足以惑人也。
惟杨、墨之学假仁义以为名,而实为仁义之害,惑人之尤深者也,故孟子起而闲先圣之道,舍诸子而独辟杨、墨,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使天下若醉而醒、梦而觉,然后正道廓如也。
噫,孟子以来千有馀载,儒者溺于词采,实不见道徒辨杨、墨之非,至身为杨、墨则不自觉;
徒恶杨、墨之害,至躬蹈杨、墨则不自知,况敢冀其有孟氏之功乎?
夫浮屠出于夷狄,流入中华,其始也言语不通,人固未之惑也。
晋宋而下,士大夫好奇嗜怪,取其侏离之言而文饰之,而人始大惑矣。
非浮屠之能惑人也,导之者之罪也。
今有人于此,诡衣冠而谈空无,众必止而诟之,一旦有贵显名誉之士亦从而效尤,则人皆眙愕改观,未论其事之是非,且以其人而信之矣,几何其不胥而为夷狄哉!
此有识之所甚忧而永叹也。
、吕岂非近世所谓贵显名誉之士乎,而其学乃不知道德性命之根原,反引老、庄、浮屠不经之说,而紊乱先王之典,著为成书,以行于世。
后生既未有所闻,必以其人而尊信之,渐染既深,将如锢疾,可不哀乎!
新安朱元晦孟子之心为心,大惧吾道之不明也,弗顾流俗之讥议,尝即其书,破其疵缪,针其膏肓,使读者晓然知异端为非而圣言之为正也。
学者茍能因其说而求至当之归,则诸家之失不逃乎心目之间,非特足以悟疑辨惑,亦由是可以造道焉,故余三复而乐为之书云。
乾道丙戌孟冬晦日,台溪何镐谨跋。
诗伯封垂和且闻兄弟皆欲作因用元韵奉寄 其一 南宋 · 李洪
七言律诗 押寒韵
海甸寻盟肯遽寒,叵嗔久未竖樯竿。
张仪尚有口中舌,贡禹未弹头上冠。
处处句奇有神护,行行墨妙似龙盘。
阿连知有惊人语,鹤膝因君举似看。
程允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一、《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八四、八九、九九、一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读苏氏书,爱其议论不为空言,窃敬慕焉。
苏氏议论切近事情,固有可喜处,然亦谲矣。
至于衒浮华而忘本实,贵通达而贱名检,此其为害,又不但空言而已。
然则其所谓可喜者,考其要归,恐亦未免于空言也。
为学之道,戛戛乎难哉!
为学之道至简至易,但患不知其方而溺心于浅近无用之地,则反见其难耳。
颖滨「浩然」一段,未知所去取。
反复读《孟子》此章,则苏氏之失自见。
孟子集解》先录要切处一二事,如论养气、论性之类。
孟子集解》虽已具稿,然尚多所疑,无人商确。
此二义尤难明,岂敢轻为之说而妄以示人乎?
来书谓此二义为甚切处,固然。
然学者当自博而约,自易而难,自近而远,自下而高,乃得其序。
今舍七篇而直欲论此,是躐等也。
为学之序不当如此。
而来书指顾须索,气象轻肆,其病尤大。
穷理之要,不必深求。
先儒所谓「行得即是」者,此最至论。
若论虽高而不可行,失之迂且矫,此所谓过犹不及,其为失中一也。
「穷理之要不必深求」,此语有大病,殊骇闻听。
「行得即是」固为至论,然穷理不深,则安知所行之可否哉?
宰予以短丧为安,是以不可为可也。
子路以正名为迂,是以可为不可也。
彼亲见圣人,日闻善诱,犹有是失,况于馀人,恐不但如此而已。
穷理既明,则理之所在动必由之,无论高而不可行之理。
但世俗以苟且浅近之见谓之不可行耳。
如行不由径,固世俗之所谓迂;
不行私谒,固世俗之所谓矫,又岂知理之所在,言之虽若甚高,而未尝不可行哉?
理之所在,即是中道。
惟穷之不深,则无所准则而有过不及之患。
未有穷理既深而反有此患也。
《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
盖惟如此,然后可以应务,未至于此,则凡所作为皆出于私意之凿,冥行而已。
虽使或中,君子不贵也。
前所论苏颖滨,正以其行事为可法耳。
苏黄门谓之近世名卿则可,前书以颜子方之,仆不得不论也。
今此所论,又以为行事可法,本朝人物最盛,行事可法者甚众,不但苏公而已。
大抵学者贵于知道,苏公早拾之绪馀,晚醉佛老之糟粕,谓之知道,可乎?
《古史》中论黄帝、禹、益、子路管仲曾子子思孟子老聃之属,皆不中理,未易概举。
但其辩足以文之,世之学者穷理不深,因为所眩耳。
仆数年前亦尝惑焉,近岁始觉其缪。
所谓行事者,内以处己,外以应物,内外俱尽,乃可无悔。
古人所贵于时中者,此也。
不然,得于己而失于物,是亦独行而已矣。
处己接物,内外无二道也。
得于己而失于物者无之,故凡失于物者,皆未得于己者也。
然得谓得此理,失谓失此理,非世俗所谓得失也。
若世俗所谓得失者,则非君子所当论矣。
时中之说,亦未易言。
若如来谕,则是安常习故,同流合污,小人无忌惮之中庸,之胡广是也,岂所谓时中者哉?
大抵俗学多为此说,以开苟且放肆之地,而为苏学者为尤甚。
盖其源流如此,其误后学多矣。
路德章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四、《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一
所与子约书甚善,但谓东莱遗言有涉于经济维持者别为一事而异于平日道学之意,则恐亦未免有累于东莱也。
龟山尝讥王氏之学离内外、判心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正谓此耳。
又谓傥遇汉祖、唐宗,亦须有争不得、且放过处,亦是旧时意思尚在。
方寸之地只有一毫此等见识,便是枉尺直寻底根株。
直须见得正当道理分明,不容些儿走作,即自然无复此等意思。
虽欲宛转回护,亦有所不可得矣。
古之圣贤以枉尺直寻为大病,今日议论乃以枉尺直寻为根本,若果如此,即孟子果然迂阔而公孙衍张仪真可谓大丈夫矣。
德章已见大意,自不必如此说。
因笔及之,亦恐馀證未解,聊复云云耳。
《仪礼》编已收,此间朋友未有能办此者。
《春秋》想亦不辍用工。
此文字未为切己,然亦可惜中废。
但稍减课程,令日力有馀,不至忙迫,即玩索涵养之功不至欠阙矣。
吕子约祖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别集》卷一
某向来杜门,本无一事,而恭兄误使此来,以为到郡引疾,便可得去。
今乃不然,不意德人亦时出此之计也。
近复冒昧以书恳左司曾丈,意其有以察此而力言之。
因通家问,幸启恭兄同为一言,以助其请,幸甚。
累书求恭兄为记五贤祠堂,未蒙见报。
亦告侍次语及,但得数语略记事实为幸。
仍须及早得之,乘某未去刻石尤佳也。
豫章欲刻《精义》大字版,意欲令并刻老兄所增横渠诸说。
此间传录未及数篇,专作此数字,今后遣人就借,得以付之为幸。
彼有教授黄君者,此邦人,甚向学。
令写了,即送来此转寄还不妨也。
读唐志1196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八八、《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四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阳子曰:「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
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
此古今不易之至论也。
然彼知政事礼乐之不可不出于一,而未知道德文章之尤不可使出于二也。
夫古之圣贤,其文可谓盛矣。
然初岂有意学为如是之文哉?
有是实于中,则必有是文于外。
如天有是气,则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
地有是形,则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
圣贤之心既有是精明纯粹之实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则其著见于外者,亦必自然条理分明,光辉发越而不可掩,盖不必托于言语、著于简册而后谓之文。
但自一身接于万事,凡其语默动静,人所可得而见者,无所适而非文也。
姑举其最而言,则《易》之卦画,《诗》之咏歌,《书》之记言,《春秋》之述事,与夫《礼》之威仪,《乐》之节奏,皆已列为六经而垂万世,其文之盛,后世固莫能及。
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岂无所自来?
而世亦莫之识也。
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盖虽已决知不得辞其责矣,然犹若逡巡顾望而不能无所疑也。
至于推其所以兴衰,则又以为是皆出于天命之所为,而非人力之所及。
此其体之甚重,夫岂世俗所谓文者所能当哉?
孟轲氏没,圣学失传,天下之士背本趋末,不求知道养德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为事业。
然在战国之时,若申、商、孙、吴之术,、范、蔡之辩,列御寇庄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赋,以至秦汉之间韩非李斯、陆生、贾傅、董相、史迁、刘向班固,下至严安徐乐之流,犹皆先有其实而后托之于言。
唯其无本而不能一出于道,是以君子犹或羞之。
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扬雄之徒,则一以浮华为尚,而无实之可言矣。
之《太玄》、《法言》,盖亦长杨校猎之流而粗变其音节,初非实为明道讲学而作也。
东京以降,讫于隋唐,数百年间,愈下愈衰,则其去道益远而无实之文亦无足论。
韩愈氏出,始觉其陋,慨然号于一世,欲去陈言以追《诗》《书》六艺之作。
而其弊精神、縻岁月,又有甚于前世诸人之所为者。
然犹幸其略知不根无实之不足恃,因是颇溯其源而适有会焉,于是《原道》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于道而能文者,则亦庶几其贤矣。
然今读其书,则其出于谄谀戏豫,放浪而无实者自不为少。
若夫所原之道,则亦徒能言其大体,而未见其有探讨服行之效,使其言之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
故其论古人,则又直以屈原孟轲、马迁、相如扬雄为一等,而犹不及于董、贾;
其论当世之弊,则但以词不己出而遂有神徂圣伏之叹。
至于其徒之论,亦但以剽掠潜窃为文之病,大振颓风,教人自为为韩之功,则其师生之间,传受之际,盖未免裂道与文以为两物,而于其轻重缓急、本末宾主之分又未免于倒悬而逆置之也。
自是以来,又复衰歇。
数十百年而后,欧阳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愧于韩氏,而其曰治出于一云者,则自荀、扬以下皆不能及,而韩亦未有闻焉。
是则疑若几于道矣。
然考其终身之言与其行事之实,则恐其亦未免于韩氏之病也。
抑又尝以其徒之说考之,则诵其言者既曰「吾老将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谓文,必与道俱」;
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韩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张其说。
由前之说,则道之与文,吾不知其果为一耶?
为二耶?
由后之说,则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与韩、欧之文果若是其班乎?
否也。
呜呼,学之不讲久矣,习俗之谬,其可胜言也哉!
吾读《唐书》而有感,因书其说以订之。
仲和帅属被盗二首 其一 南宋 · 陈造
 押词韵第三部
衣囊缄鐍竟胡为,祇与偷儿便挈携。
髻重得无猜祖珽,璧亡遮莫议张仪
馆人求屦古未免,有力负山人得知。
不用经营办春服,旧纫兰芷扈玄蓠。
秦论 其二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江湖长翁集》卷三二
秦恃其强,以劫六国,而亦据其势以愚六国。
劫之无以愚之,则六国或悟其情,其从必合。
秦虑及此,故时以愚之。
秦之取天下,虽专于力胜诈取,然亦不可谓不巧也。
吾尝怪六国之君以五倍之地、十倍之兵合从以支函谷,从人又惎之以秦并天下之势,六国自救之说,其君亦或鞠龀太息,请计受事,然皆骤合而俄散,暂从而倏横,终不免中秦之祸,何也?
则是秦以计愚而欺之也。
秦之取诸侯也,不专取之也,取之而时以与之;
故亦不专为战,而时与为讲;
不专示其必胜可畏之形,而时亦示其慑怯不自必之势。
使六国哗骇失据,若讲若战,谋皆不能专,而秦以得其志矣。
其攻韩也,今年取我宜阳,明年与我武遂,今年与我河外、武遂,未几而败我伊阙
其攻魏也,今年取我汾阴、皮氏,明年归我焦、曲沃
攻楚无虚日,而或厚赂之,至与之上庸之地。
释赵而遣质,讲楚而结婚,使车纵横于诸侯之境,亦皆重其币,佞其言,秦取之而亦时以予之,攻之而又释者,是其愚诸侯而侮之也。
诸侯之心虽知虎狼之秦,搏取怒噬,以窥天下,见其方操之,又纵之,方见攻,又复讲焉,故狐疑陨濩,谋不自必,而茍且之心生矣。
谋不自必,则无坚久之虑心乎?
苟且则其势可以劫而取。
甚矣夫!
秦之愚诸侯如戏婴儿于掌股之上,而诸侯见愚而不悟,亦深可笑矣哉!
秦之取者七八,而予者二三,取者尾闾,予者畎浍,受甘言之佞,茍目前之安,明日之患不暇计,六国尚为有人乎?
不独是也,欲攻安邑,委宋于齐,寻以破宋罪齐;
欲攻魏,则以南阳委楚,未几以塞鄳阨罪楚。
张仪商于之事,商鞅公子卬之约,藐焉无人视敌,而诸侯亦卒无以却其戏侮之者。
吁,可叹哉!
使六国有贤王焉,辅之以智谋之士,明言秦之情,而告之以其必至之患,亲仁善邻,为不可侮之备,则秦将终身没世不能自说其不信之罪。
诸侯不出此,而秦由此乎终如其志,亦诸侯可以愚而侮之,而后秦侮之欤?
古所谓知彼己者,秦几矣。
秦论 其三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江湖长翁集》卷三二
秦既已一天下,隳名城,销锋镝,杀豪杰,欲以传之无穷,二世而亡之。
或者罪秦以不明取守之道,怪其不以仁义守之,是以速亡。
愚独以为不然。
秦之为秦也,有六国则可以持秦,六国不存则不可以持秦,况天下乎?
秦之先起于西戎之僻,渐进而与中国齿。
其始也虽无以大过诸侯,而未得罪于天下也。
自六国忌其彊,欲摈弗与通,则于是慨然发愤,求自彊之术。
世之媒富贵之士,不皆原始要终,为后日无穷之计者,鼓其说而作其气,惟富彊是务,而求胜六国,切切乎志于彊而心乎胜,不暇问其他。
张仪以口舌进,疢已兆矣;
商鞅以其惨刻不仁之术用,而厚其毒。
秦之俗如狂阳内盛之夫,脆之骨,丰之革,跳梁搏击而其脉寖微,人遇之,非不健勇可畏,而卢、扁已借忧久矣。
秦民之耳目、心志、习尚,惟得是计,惟诈是为,处彊而置人于弱,惟是为务,蠢然趯然,不能自已。
六国未毙,而与人抗衡则固,君民之间,并力一意,不敢少懈,以蕲遂乎进取之计。
有秦而无六国,则非特君不能安其俗,而民亦不自安之也。
民不自安其俗,未有能帖然而无事者。
而其粗可以侥倖觊无事,必其国无隙而后可,而国不能必其无隙也,如国何,如天下何?
故曰:秦有六国则可以持秦,六国不存则不可以持秦,况天下乎!
次韵刘寺簿临蒸精舍落成 南宋 · 程洵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濂溪当日起南方,千载斯文有耿光。
遗俗至今尊,后生谁肯学
贤关莫叹吴天远,精舍今临楚水长。
试问坐中谁鼓瑟,舞雩风味想难忘。
孟子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三、《悦斋文钞》卷八
义利之说,相资以为用,不患其并立而患利之偏胜,此圣贤之立言所以不同也。
《易》以「元亨利贞」为乾之四德,《文言》释之曰:「利者,义之和也」。
义、利岂可以相无哉!
孟子游于战国,始专以义为言,凡及于利者必深诋之,非恶于利而好为甚高之论也,因时救弊,不得不然也。
昔者尧不以天下利丹朱,而以舜利天下,舜不以天下利商均,而以禹利天下,当时信之,后世仰之,灼知以天下之大义兴天下之大利也。
故义利之说并立而不害,不辨而自明。
至于禹之传子,非以为利也,将以息天下之争也,后世已疑其德衰。
汤之放桀,非以为利也,将以除天下之虐也,后世果以为口实。
皆圣人也,时非唐、虞,不得已而为夏、商。
天下之君子固知其心,而众人或未之知也,于是义利之说始交相胜而不明矣。
武王之克商,无以异乎汤,伯夷叔齐饿首阳之下,则义士固非周矣。
商民之心,亦不能无疑于周,周公作书谆复谕之,若曰:「非我小国,敢弋商命」。
又曰:「非我一人奉德康宁,时惟天命」。
又曰:「非予罪,时惟天命」。
其言武王则曰:「不敢替厥义德」。
其命康叔,则曰:「用其义刑义杀」。
深欲天下知周之伐纣,非利而为之,皆义而已矣。
至于周衰,王者不作,桓、晋文始假义以济其利,伐楚以责贡,纳王以示民,夫岂出于诚心哉!
吾夫子盖悯之,乃判为义利之说,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又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门弟子知之,故曰:「子罕言利」。
夫子之言,已有心于救世矣。
逮至战国,先王之道丧,天下始专于趋利,而不知有义,为君者好利而忘其民,为臣者见利而遗其上,游说之士朝纵而暮衡,捭阖之徒俯贺而仰吊。
孙、吴、申、商、公孙衍之属,既甘心于为利,杨、墨之说,又乘间而入之。
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是贼义以利其身也;
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是贼仁以利于人也。
孟子以一身扶持王道,倘不深斥为利之说,以专明吾义,不几于推波助澜、抱薪救火乎?
是故答梁王则曰:「王何必曰利」?
宋牼则曰:「何必曰利」?
不从陈代枉尺直寻之请,力辨万章割烹食牛之问,鄙仪衍为妾妇之道,斥杨、墨于禽兽之域。
至于汤、武放伐之事,往复论之,尤为详明。
夫岂好辩哉?
将以存吾义也。
虽时君谓之迂阔,终莫能听,然使万世之下知有仁义之说,不相胥而为夷狄者,孟子之力居多也。
世之论者,谓夫子以周为至德,言武为未尽善,而孟子告诸侯,则每言汤武之事,殊不知春秋之际,诸侯犹有畏义之心,而王室之衰微,未若战国之甚,故夫子不忍言汤武之事,而每有为东周之心;
至于孟子之世,天下合为六,皆国富兵强,侈然有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而抚四夷之志,故孟子每言汤武而要之仁义,使诸侯知有仁义之说,则征伐之事敢轻为之乎?
是乃孟子之所以存周也。
然则义利之道,得而行;
义利之说,得而明。
圣人之有功于后世,岂不大哉?
荀卿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三、《悦斋文钞》卷八
战国之际,七雄以诈力相倾,处士横议,申子、商君苏秦张仪虞卿犀首吴起孙膑之流,既以富强约阖之术,徼时好以取富贵;
淳于髡邹衍列御寇庄周田骈慎到杨朱墨翟之徒,又相与造为异端,充塞天下。
圣人之道不绝如线,所幸者孟轲阐其前,荀卿振其后,虽周游天下,穷老无所致用,而垂世教。
孟子之书七篇,荀卿之书二十二篇,观其立言指事,根极理要,专以明王道,黜霸功,辟异端,息邪说,皇皇乎仁义、礼乐、性命、道德之旨,二书盖相表里矣。
后世学者推尊之曰「」,莫敢少贬,或皆称其优入圣域,或皆许以王者之师,以为诚然。
以吾观之,孟子而用,必为王者之佐,荀卿而用,不过霸者之佐,二子不可同日而语也。
王霸之道,于用心诚与不诚之间,至其所就,乃有霄壤之异。
故自其外而观之,王者为仁,霸者亦为仁,王者为义,霸者亦为义,王者有礼信,霸者亦有礼信,王者有刑政,霸者亦有刑政。
及自其内而观之,王者之心一出于诚,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霸者之心杂出于诈,故假仁以为利,利胜而仁衰,仗义以率人,人从而义废,汤、武、威、文,由此分也。
商自契至于成汤,周自后稷至于文、武,积功累仁,其来也远,岂有心于得天下哉!
正心诚意于闺门之内,而道化行于万里;
发政施仁于朝廷之上,而德泽溢乎四海。
其植本固,其流波远,天下欣然归之,有不可辞者,后世凭藉其德,斯民爱戴之心,至数百年而未已,是岂出于伪为者哉!
若威、文之霸也,救邢封卫,以窃存亡之仁,伐楚会世子,以假尊王之义,伐原以示之信,大蒐以示之礼,类非出于诚心。
葵丘之会振矜而失诸侯,河阳之狩以臣而召天子,不终其身而德业俱丧,伪为之事可暂而不可以久故也。
吾观荀卿之书,若尊王而贱霸矣,至于论王霸之说,则不一而足,既曰:「粹为王而驳为霸」。
又曰:「义立而王,信立而霸」。
又曰:「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
又曰:「善日者王,善时者霸」。
是何说之多端耶?
之不知本故也。
之言性,曰人性恶,其善者伪也。
夫善之可以伪为,则仁义礼信何适而非伪?
四者既出于伪,何适而非霸者之心?
其去王者不亦远乎?
吾以是知之用,必为霸者之佐也。
之言既不用于世,而李斯之学实出于用于秦,卒蹶六国而夷之,又佐始皇焚诗书、杀学士,以愚黔首,之伪,盖有以启之。
使用,虽未如之过,其不能为王者之佐,固昭然矣。
或曰:「之书,言诚多矣。
若曰:『君子养心莫善于诚』。
又曰:『诚者君子之所守,而政事之本也』。
岂不知王道之出于诚哉」?
曰:子以为诚者自外至耶,将在内耶?
性者与生俱生,诚者天之道,初非二物也。
既以性为恶,则诚当自外入,外入则伪,乌睹所谓诚乎?
人之性善如火热而水寒,其诚如水之能润,火之能热也。
今既更之曰水热而火寒,又求其火热水润之功,岂不惑哉?
「然则孟子之必为王佐何也」?
曰:孟子之言王霸盖亦多矣,而不外诚伪之说,故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
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
又曰:「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
其言深知王霸之本,则其为王佐断可识也。
吾观告子孟子不动心,又其言辨几与孟子角,至于言义则以为外,言性则以为犹𣏌,故孟子力诋之,卒挫其说。
荀卿之书,其辨诚过人,至其化性起伪,有似乎𢦤贼𣏌之说,然则荀卿者,告子之俦,非孟子比也。
郭仲达 其二 南宋 · 叶时亨
七言律诗 押先韵
男子升沉虽系天,风花高下亦俄然。
功名未老终归手,富贵须时小著鞭。
落魄羁怀长道路,苍茫客面染风烟。
张仪此舌欣无恙,谈笑封侯会有年。
罗舜举三首舜举梦中得腊酒催诗处春幡剪䌽时二句足成四韵属余和之 其三 南宋 · 廖行之
五言律诗 押支韵
世无久,骥足谩驱驰。
尚喜心无愧,渠忧人未知。
尘埃浑眯目,魂梦识佳时。
好在张仪,男儿讵可期。
策问 其六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止斋先生文集》卷四三
问:以当世之治乱成败,考论古今之士,略可睹矣。
春秋之季,晏子在齐,叔向在晋,蘧伯玉在卫,季札在吴,皆贤士大夫也。
然浮沉自爱,无所能发明功名者。
申、韩、,盖战国倾覆之徒耳。
而富国强兵,所试辄效,此其故何也!
汉自元、成以来,士习偷堕,视东都节义有愧焉。
及观亡新之败,寇、邓、之伦,拳拳于汉,卒复旧物。
三国鼎分,则散为曹、吴之役者,不可胜数。
其不忍舍汉者,诸葛亮数人而已。
是何节义成俗,而识所向者滋寡也?
唐袭八代之衰,历房、杜、姚、宋,不能救也。
诗至李、杜,文至韩、柳,经术至啖、赵,庶几乎古,而唐衰矣。
内则朋党,外则藩镇,皆一时之俊,何没没也?
将所谓文与政通者,非此之谓欤?
宋兴七十馀载,百度修矣,论卑气弱,儒士犹病之。
及乎庆历,始以通经学古为高,救时行道为贤,犯颜纳说为忠。
呜呼,盛矣!
然向者丁、寇、吕、范之朋党兴而复熄,庆历以后,则朋党遂炽而不可救,而世故亦非向者之睹矣。
岂论卑气弱,乃所以为盛时耶?
有司惑焉,愿与诸君订之。